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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必定乘虛進攻,一方面,守得住燕嶺關是份內事,守不住則須承擔失關丢城的罪責,另一方面,與西戎戰,贏了雖為戰功,卻有無诏出兵之嫌,輸了既有戰敗之責,更有擅自出兵之責。
不馳援,皇帝已經明示西部邊關告急,鎮北侯身為三十萬邊防軍首領,卻坐看國土被占,眼見百姓塗炭,莫說是國之良将,便連匹夫都算不上,有何面目忝居朝堂将位,空領皇家俸祿,枉列侯爵勳貴。
裏裏外外,皇帝将鎮北侯算得死死的。
百年沈家,以軍功立于朝野,卻也在軍功上遭了當今皇帝的忌,兵權不保,生命又有何保?
沈凱川上演一場苦肉瞞天計,将父兄擊昏,留書一封,說明為奪回國土私自出兵,一切行動均與北部邊關無涉,五萬人馬整裝待發,明玉忽然出現在他的軍帳。
沈凱川和明玉的第一次對話,竟是明玉向沈凱川提出交換條件,明玉率五萬精兵随同沈凱川進發,戰後的俘虜全歸明玉。沈凱川這才知道村姑明玉竟是西戎逃亡女王繼承人玉明公主。
在玉明的指引下,十萬人馬翻山越嶺抄近路急行軍。
金勵大軍自進入南楚以來,所到之處楚軍望風而逃,金家軍驕氣日盛,在金家軍烏泱泱渡河之際,南楚五萬人馬發起猛攻,一日九戰,九戰大勝,呼聲雷動,殺氣驚天!玉明三萬人馬随時機動跟進,親領一萬人馬擺出雁翎陣向金家軍射出一波又一波密集箭雨,連續作戰二十四個時辰,金勵與沈凱川狹路相逢,沈凱川砍了金勵一條胳膊一條腿,無數楚軍士兵披發赤膊,腰懸金家軍士卒頭顱,揮刀狂呼“留下頭來”,金家軍心理潰敗,戰場更潰敗,投降者不計其數,餘者一路往西狂奔進入一帶山地,遭遇玉明一萬伏兵火攻,一番哭爹喊娘後,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俘虜竟達二十萬餘。
跟随玉明的二十二名影衛陣亡六人,玉明調派十人返回練兵駐地押運武器,只待南楚皇帝聖旨釋放俘虜,立即武裝成軍,變金家軍為讨逆軍,向西戎王城乘勝進攻,誅殺金勵叛賊一黨,再與南楚議定和平條約。
在等待聖旨的半個月裏,男裝的玉明見到沈凱川時,言語簡潔,舉止端莊,而神色疏離,沈凱川亦知他縱然一往情深,與她亦無交集可能,遂避了不與她相遇,日日與将士呼酒買醉。
那一日大醉醒來,玉明遞過一份明黃诏書,聖谕西部邊關五軍都督假沈凱川之名毒殺二十萬戰俘。沈一刀拎過來的侍衛招認,沈凱川的酒裏被下了安魂藥。沈凱川沖出軍帳,事情已經無法挽回,毒藥下在二十萬戰俘的晚飯裏,營地澆滿油脂,烈火燃燒了整整三天。玉明殺了行刑的都督奪得殺俘密令。
沈凱川噴出一口鮮血,暈了過去。于沈凱川而言,五萬人馬趕走侵略者,奪回既失領土,赫赫軍功不在他眼裏,他只恨再不能幫玉明趕走謀逆者,奪回王位,只恨皇帝敢殺俘不敢承認,竟以潑天的污水來澆他潑天的軍功,又思及與心愛女子有緣無份的絕望,一時心灰意冷,再無生念。
馬車載着日益消瘦的沈凱川回到燕嶺關,沈凱川将密诏給鎮北侯看過,自此閉門不出。
鎮北侯快馬送奏折,請封三子沈凱川為鎮北侯府世子。聖旨下,同意鎮北侯所奏,同時封沈凱山為北部邊關五軍都督。這一道旨意,別人看,殺俘二十萬的沈三被晉封世子,鎮北侯立幼不立長,有棄倫理綱常之嫌,使各世族大家難服,以沈凱川自己看,有功的沈三背黑鍋,無功的沈大加官,父親鎮北侯無端失了兵權。這一道旨意,若引起沈家父子兄弟阋于牆,正是皇帝喜聞樂見。
沈凱川藥石不進,命懸一線。沈一刀在沈凱山和玉明之間不停傳信,沈凱山遂将沈凱川交給玉明,由玉明帶往六俠村照顧。
沈老太君讓沈凱川返回長安,玉明在抵達長安的當天晚上,早産,大出血,殒命。沈凱川悲痛不已,又憂懼沈老太君容不下沈雪,将沈雪裹得厚厚的,使巧力扔出屋外扔上屋頂,以表嫌棄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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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凱川上書,請辭鎮北侯府世子之位。
……
沈雪跪在水晶臺前,凝視青瓷壇。
楚戎兩國惡戰後的沈凱川和玉明,滿心歡喜,滿懷希望,卻如高樓失足,一個背負極大冤屈,一個一時複國無望,便如冬日裏兩只受傷的小獸,本當相擁相抱取暖,沈凱川卻身心俱垮,是玉明以女性獨有的柔韌和溫情化去了他心靈的寒冰,讓他重新活了過來。
沈雪不知道玉明的真實感受,想不出她是個怎樣的女子,也不知她與沈凱川相遇相愛是否無怨無悔。她看到的是,她的生母明氏,真名玉明,就住在這個冰冷狹小的壇子裏。玉明,西戎流亡公主,無父無母孤獨長大,無名無分跟了沈凱川,無聲無息死在異域他鄉。
沈雪努力平複沈凱川扔出的這顆雷帶來的震憾和悲傷,使自己的聲音盡量平靜:“爹爹把這方西戎玉玺交給女兒,想女兒怎麽做?”
沈凱川:“你娘親從未想過到長安來,她一心要打回王城,殺死金家逆賊,為父母報仇。臨終的時候她說,你若願,你就是西戎女王玉雪,你若不願,你便是沈家女兒沈雪。”
沈雪喉頭一哽:“那爹爹你呢?”
沈凱川揉了揉沈雪的頭發:“丫頭,你是我女兒,無論你想做什麽,爹都會陪你到你做成的那一天。”
沈雪一怔,老爹是在說,當她心想事成,他便去陪娘親了?沈雪酸酸的,在老爹心裏,她這個女兒十五年的親情比不上娘親一年的愛情。
088 玉鳳凰
沈雪坐回高背椅:“爹,娘親随你到了長安,她的十六名影衛呢?”
沈凱川:“與金家軍打仗的時候,你娘調了六名男影衛跟着我,他們和一刀、二刀殺出了威名,軍中戲稱‘八大金剛’,另外十名影衛還在楚戎邊境的深山營地裏暗中練兵,現在已有七萬人馬。”舉起酒杯喝了口酒,“他們不能公然招兵買馬,又得兵員可靠,難為他們了。”
“忠誠莫過于此。”沈雪嘆息一聲,道,“爹,這十多年來,你也沒閑着吧,醉仙樓開得好玩嗎?”
沈凱川拍了拍沈雪的頭,很嚴肅地說:“青樓是個各類消息集散的地方,幾乎沒有買不到的消息,像醉仙樓這樣的頭等青樓一共有五家,北晉都城晉陽有一家叫牡丹樓,西戎王城有一家叫怡紅樓,另外兩家也都在西戎境內。青樓還是個達官貴人常愛去的地方,結識攀交那些可能有用的人最是不引人注意,投靠金家兄弟搏官祿的人,基本可以用銀子買他們從壁上觀,甚至買他們倒戈,對那些原本忠于女王的大臣,透一透風,也需用銀子穩固。而青樓是個非常賺銀子的地方。”
沈雪撇撇嘴,唾棄不止,老爹,一本正經說青樓,很驚悚的好不好,你大談青樓竟似在說今兒天氣不錯,莫非你以為坐在你面前的是你兒子?青樓,大家閨秀聽了都覺得髒耳朵的好吧。沈雪聳聳肩,貌似是自己先提青樓的哦,呃,還是換個話題吧。
咳了兩聲,沈雪道:“爹爹除了在長安有暗樁,在晉陽、王城都有暗樁了?”
“這個自然。不過是些銀子供起來的孬貨,不值一提。”沈凱川微有得色,更多憂慮,“金勵兵敗後自封殘王,明裏讓位給他弟弟,暗中大權實握,女王離朝快三十年,忠于女王的大臣越來越少,女王的影響力越來越淡,百姓漸漸不記得西戎自立國便是女王當政的。那些孬貨翻個小浪還行。當不得大用,凡事還得靠自己的實力。”
沈雪轉了轉眸子:“爹爹是在說你花費的都是你自己賺得的銀子,沒動過娘親那藏寶洞裏的銀錠。爹,那藏寶洞,娘親帶你去過嗎?”
沈凱川失笑:“丫頭這是想看一看什麽叫銀山嗎?那藏寶洞,你娘自是帶我進去過的,案上的兩個大件都是藏寶洞裏的東西。據玉家先祖玉鳳凰留下的手冊說,這個叫沙盤,是西戎的地形地貌,那個木雕是王宮模型,玉家子孫對王宮只能修繕維護,不可整改新建。你娘親說。她依着沙盤進行過實地探察,基本一致,有點兒變化的也是因為時間推移。畢竟是兩百年的舊物。”
沈雪抓住一個名字:“玉鳳凰?玉鳳凰是什麽人?”
沈凱川:“玉鳳凰是玉家先祖,大概兩百年多前,西戎是一個很小的國家,玉鳳凰繼位以後事必躬親,做了很多富國強民的事。極得朝臣擁戴,百姓稱她為神女。玉鳳凰在位長達六十三年。使西戎從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國變成與大諸侯并存的強國。”
沈雪暗道,這位穿越前輩可真能活,活得可真精彩,這才是穿越君的主角光環,亮瞎女配的眼,亮暈男配的心。沈雪挑挑眉:“爹,你剛說玉鳳凰留下的手冊,是怎麽回事?”
沈凱川想了想,道:“那個手冊主要是玉鳳凰的回憶故事,她是個深謀遠慮的,想到歷來江山不安穩,王位被觊觎,于是下令在開采了三十五年的礦洞裏留存部分白銀,封死礦洞,殺了全部礦工,繪下藏寶圖,以備後代子孫東山再起。”
“到底坐了六十三年的女王,該狠的時候一點兒也不心軟。”沈雪嘆了口氣,若不是礦洞變成藏寶洞,那些礦工也不至于和修皇陵的一般不得善終吧,可憐的工匠,賣力氣也是罪。再嘆口氣,沈雪道,“那個藏寶洞,為什麽修在廢棄的礦洞裏?離着王城那麽遠,三十五年,六十三年,玉鳳凰一個王族公主,怎麽知道在遙遠的崇山峻嶺裏有一個銀礦呢?”
沈凱川:“西戎史載,玉鳳凰十六歲繼位大典,空中突然出現一個黑碟子,一陣狂風之後,玉鳳凰消失不見,欽天監占蔔,由王城往東偏北行八百裏,大約半年王宮侍衛在銀礦附近找到了玉鳳凰。”
沈雪打個冷顫:“好離奇!官史也這麽寫?玉鳳凰在王宮消失,在八百裏外的銀礦出現,竟沒人懷疑銀礦的玉鳳凰并不是繼位大典的玉鳳凰?”黑碟子,UFO麽,穿越君越來越有趣了!
沈凱川笑道:“王室血脈,豈能輕易混亂,玉氏繼承人有專屬體質,取右手拇指血三滴,滴入王宮甘泉井的井水,幻出紅色飛鳳圖的,才是嫡傳女王繼承人。”
沈雪立即捏住右手拇指,望着沈凱川,似笑似不笑:“爹,你偷過那甘泉井的井水麽?”
“我倒希望沒見過那紅色飛鳳圖,”沈凱川嘆了一聲:“不必我偷,你娘的影衛混入王宮偷了一罐,如果不是你的身份得到确認,我早已遣散了他們各自謀生去。”
沈雪洩了氣,轉轉眼珠:“那個藏寶洞,除了銀子還有別的嗎,倒不如叫藏銀洞。”
沈凱川笑道:“自然還有些其他寶物,大概有三十箱金錠,三十箱珠玉。”
沈雪嗆了一下,兩眼冒綠光:“呃,哈,真不少,發大財了!”眉挑眼斜,擠出一臉鄙夷,“黃白俗物罷了,沒點兒特別的?”穿越君大人,你當了六十三年的女王,不能只留下錢吧。仔細看那沙盤,堪稱完美之作,完美得不似手工制作,這樣遼闊的疆域,沒有工業制造技術的西戎人,是怎樣完成人力勘探測繪的呢?而黃楊木雕,一眼便知純手工雕刻。這是兩件完全不同的工藝品。
沈凱川一拍沈雪的頭:“誰個看見一兩銀子眼睛都冒綠光來着,你要問什麽特別的,自己看了不就全知道了?”
沈雪雙眸一亮,沈凱川不肯說,他一定是故意的,他在吊她去藏寶洞,黑碟子,穿越君不會是駕着UFO穿越而來的外星人吧,哇靠靠,這可太銷.魂了!那個玉鳳凰可真是個傳奇啊!只聞其名未見其形的UFO啊,咳,咳咳,眼眸轉動,波光閃爍:“爹,我們去六俠村吧,我想見一見娘親的忠勇影衛。”心裏沉睡的小人突然醒來,打個哈欠,伸個懶腰,勾個手指,姐要見一見飛碟,姐要摸一摸UFO,姐要過把瘾!
沈凱川笑道:“要見影衛,太容易了,長安城裏就有你娘的六個影衛,和一刀、二刀并稱八大金剛的那六個影衛,哦,施大夫就是六影衛之一,就在莊子裏。”
“噗!”沈雪瞪視沈凱川,偷換概念這樣的事,不要做得太明顯!
沈凱川笑了:“傻丫頭,爹爹已經交了奏折,辭去總教頭一職,待你及笄,我們一起去六俠村。”
沈雪咬了咬唇:“六俠村那邊有七萬人?金勵殘王呢?”
沈凱川嘆息道:“金勵身殘腦子不殘,這十五年,西戎朝野比較穩定,天災少而且小,大部分百姓過得還好。在這樣的情況下起兵,不占天時,不占人和。金家兄弟作為一國之君,所缺的也就是西戎上下認定的傳國玉玺,玉鳳凰是西戎人心目中的神,傳國玉玺是她留下的。”
沈雪眯了眯眼:“你剛說外祖母逃出王城,走的是地下密道,影衛進王宮偷甘泉井的井水,走的也是這密道?這麽多年,金家兄弟愣沒找到這條密道?”
“玉鳳凰天縱英才,不僅深谙狡兔三窟之理,更是各類建築的設計高手。”沈凱川嘆道,“王宮密道一共修了三條,一條通王宮外中大街,一條通王城外白鹿別苑,一條通玉氏王陵,若由出口進入密道,三十米處有石門截斷,開啓機關設在頂部,一真四假,碰錯便是無路可逃,兩側還設有機弩,亂觸者将死得像只刺猬。掌握密道全部信息的只有女王。”
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道,“這三條密道,不同深度,不同位置,各不相通,互不交錯,玉鳳凰下令不許整改新建王宮的原因或在于此,你外祖母逃亡的那條密道位于最上層,據暗樁的報告,禁衛軍使用了北晉的禁品黑硝摧毀了密道口,白鹿別苑現在已是廢墟。”
沈雪揚揚眉:“爹爹知道得這麽詳細,不僅是娘親留下的密道圖紙,更是親臨現場了的吧。”
沈凱川哼一聲:“還不是給你打的先鋒。”
沈雪微微一笑,帶着兩分讨好:“女兒明白爹爹冒險實地勘探,是為了女兒更安全地完成娘親的遺願,照爹這麽說來,還有兩條完好的密道直通王宮,爹布置在王城的暗樁,除了銀子供起來的孬貨,應該也有幾個忠直可靠有本事的吧,可曾有過關于王宮禁衛軍的信息?可有金家兄弟的起居信息?”
“真是個孬貨,你爹能瞧得上?”沈凱川哂笑一聲,“金家兄弟兵敗逃回,沒有直接返回王城,而是在避暑行宮住了下來,王宮暴發時疫,內侍宮女全部死亡,王城兩條主要街道十室九空,你娘辛苦布下的暗樁全都廢了。這些年陸陸續續安排了不少暗樁,倒是有幾個進了王宮,但都是小人物,報回的消息不多。”
089 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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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疫!”沈雪從齒間吐出這兩個字,上一世,縱橫商場的沈雪死于時疫,那種無時不在的苦痛折磨,想一想依舊不寒而慄。眸光閃動,沈雪問,“果然是時疫嗎,不是人為的?”
沈凱川一點頭:“丫頭,你反應很快,從目前搜集的證據可以斷定,那場毀了半個王城的時疫,是金家兄弟刻意制造的,為的是殺掉所有心向女王的大臣、侍從、宮娥。”
“人在做,天在看,金家兄弟,已經得意得太久了!”沈雪冷聲道,“爹爹說那殘廢是個有些本事的,百姓也算安居樂業,女兒倒存了得過且過的心,可狠毒到腳踩數以萬計的枯骨,上天容得,女兒也容不得!爹爹攏好宮裏的暗樁,盡力了解禁衛軍守衛情況,掌握金家兄弟的日常生活規律,既然爹爹說現在對金家兄弟發讨逆檄文不占天時人和,那就等一等,女兒有了點兒想法,還得慢慢想周全了,”雙眸突然亮光閃耀,“地下密道便是地利,三年成軍謀一個人和,以最小代價贏得最大成功,擒賊擒王,斬首行動,斬……”
“斬首行動!”沈凱川濃眉高挑,道,“花最少的錢,死最少的人,用最快的速度換最短的時間,謀求最大的利益,丫頭,關于北晉方面的消息有四十多個,提到斬首行動的只有兩條,你竟也關注慕容遲的那一系列斬首行動,很不錯,有獨到眼光,你說的以最小代價贏得最大成功,更是簡明,我女兒很不錯嘛!”呵呵笑了兩聲,“丫頭。對慕容遲的斬首行動,你有什麽想法?”
“呃!”沈雪磨牙不已,慕容遲,你走你的陽關道好了,幹嘛連獨木橋都不給別人留一個。擦一把額角不存在的汗,沈雪道,“爹,你書房裏有很多關于西戎方面的書冊,又因為你和西戎打過仗,我這才對西戎的消息有所留意。北晉離着我山高水遠,我關注慕容遲做什麽,那些北晉消息于我自是看一眼就扔掉的東西。能有什麽想法,斬首這兩個字也不是慕容遲的首創。”
沈凱川瞪大了眼:“你在篤學院讀書,可是跟華老夫子讀了不少兵書,慕容遲有當今戰神之譽,不是白來的。他發動的滅五國戰争,都是最新的經典戰例,兵書是死的,戰場卻是活的,你對兵書興趣濃厚,怎麽會對慕容遲的新奇戰法看一眼就扔掉?”
沈雪讪讪地笑。殺雞用牛刀。說的就是她吧,跟華老夫子學兵法,只是為了在将來的後宅生活中游刃有餘。笑面在上的公婆、在下的姬妾、在旁的叔伯妯娌,還有那幫子慣于看臉色下菜的奴仆傭婦,兵法這個東西不止在戰場上有用,商場、情場、職場都是管用的,內宅。也算是個時時充滿戰鬥的小天地。
她眨眨眼看着沈凱川,這幾天時不時地就要接他一顆雷。想來看別人被雷到是一件很爽的事情哈哈,于是沈雪一臉老實認錯的羞愧:“爹,女兒向華老夫子讨教兵法,只是,只是用來對付以後的夫君和夫君家的人。”
沈凱川很随沈雪心意地上演了經典一幕:打個大趔趄差點兒摔了酒杯,張大嘴站在那兒說不出話來,在內宅裏用兵法,還有比這更驚悚的事嗎?
沈雪圓滿了,開始思考以後是不是每天也扔一顆雷炸炸自家老爹。
沈凱川心裏卻溢滿了苦澀,把夫家人全都看成了敵人,當本該最親近的夫君為對手,将自己隔離在任何人以外,這是怎樣的防備之心?長年累月的冷待,仆婦的捧高踩低,磨了她的意志,也使她心防重重,今天她能溫溫軟軟和他說話,幾乎是個奇跡!他不禁泫然。
沈雪見沈凱川漸露悲傷,暗道玩過頭了,趕緊說:“爹,你說慕容遲的戰法很新奇,那他五年滅五國,生擒五帝,你有具體一點的消息嗎?”
“也沒有十分具體,有些是我分析出來的。”沈凱川緩過神,道,“現在的北晉皇帝景帝在位二十五年,嫡皇子三個,長子慕容飛,次子慕容遲,三子慕容騁,另有庶皇子兩個,慕容遲據說長到十歲還是個混不吝,突然有一天福至心靈,與景帝、皇長子慕容飛有過密談,之後慕容飛被立太子,慕容遲在晉陽消失五年又出現,景帝調十萬大軍,以慕容遲為先鋒,慕容飛為督軍,向西羌發起進攻。”
沈凱川将酒杯注滿,小飲一口,“當年天下九大諸侯分立,北遼、北薊、北晉、西戎、西羌、東燕、東齊、東越、南楚,西羌緊鄰北晉,又居九大諸侯末位,拿它試手,最合适不過,慕容遲一月下十一城,直逼西羌都城,圍城之戰還沒打響,慕容遲的野狼營就已押着西羌帝後出城投降。”
沈雪晃了晃頭,鳳眸眯成上弦月,呃,信息有點豐富,得捋着來。慕容遲十歲之前是個混不吝,突然福至心靈,難不成現在的慕容遲就是那時候成功穿越上位的?哥哥叫慕容飛,弟弟叫慕容騁,飛馳,馳騁,那麽慕容遲應該改過名字,倒與沈霜霜前夜寫的“慕容馳”三個字契合,令沈霜霜又懼又恨的當是那個混不吝的慕容馳。野狼營,這名字怎麽聽怎麽熟悉,想來是慕容遲消失的五年裏搞出來的特種作戰部隊。
沈雪凜凜心神,問道:“一月下十一城,破城而不占城,慕容遲倒是不懼那些破了城反過來包他餃子?”
沈凱川長長地嘆了口氣,竟有幾分神往,道:“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慕容遲前頭破城打得快,摧枯拉朽,慕容飛後面占城跟得緊,財大氣粗,五百年來諸侯之間的争霸戰就沒停過,從來不見這樣的打法,一個月滅一個諸侯,不戰則已,戰則雷霆萬鈞。”
沈雪心念起伏,破城打得快,是強悍戰鬥能力的體現。占城跟得緊,則是後勤保障有力到位,這兄弟二人還真是配合默契,看來北晉的人才并不只有慕容遲,這慕容飛也不是個省油的。北晉、南楚、西戎、東越四大諸侯,北晉連吞五國,迅猛崛起,南楚産糧,西戎産鐵,東越産鹽。各有優勢,穿越君慕容遲以天下大一統為己任,擅長閃電戰、斬首行動。有雄厚的兵力和財力支撐,自己這個流亡在野的繼承人,與他為敵,還真有點拿雞蛋碰石頭了,除非楚、越、戎聯合抗晉。
貌似沈霜霜的前世。簡少華謀反成功,沈雪不由得抖兩抖,與簡少華聯手對抗慕容遲?以信王府目前的能力,得沈家之明勢暗勢,推倒龍椅上那個迫害老爹的皇帝,計算下來真有七八分把握。簡少華成為新帝,自然不肯被慕容遲推倒,屆時聯合西戎是他必走的一步棋。但是。他是聯合在位的順風順水的金家兄弟,還是聯合等待時機讨逆奪位的沈家父女,可就不太好說了,不定變成聯合金家兄弟來滅沈家父女。
沈雪沉默許久,問道:“爹。慕容遲生擒五帝,想來那五國早有他的暗樁。他消失五年,不僅僅是埋頭練兵去了吧。”
沈凱川目光亦有兩分飄忽:“那幾年,北晉推行了很多新政。而今的南楚,讀書習武的一般都是世家子弟,朝堂文武官員以世襲制和九品中正制任命,出身寒門的普通人很難走上仕途,幾百年來,不獨南楚,其他諸侯,久存的,新興的,大的,小的,也都如此。西戎能從小國變成大諸侯,就因為玉鳳凰頒發了以軍功授爵的法令,西戎的平民奴隸為了求個封爵改換門楣,端的是聞戰則喜,上了戰場全是拼命的主。”
沈雪默默汗,以軍功授爵,秦國商鞅的首創,玉鳳凰還真是忠實的秦粉,沒有全搬秦律想必是不熟悉那部相當完善的古代律法。怎麽覺得玉鳳凰不似外星人,留下的手冊玉明看得懂,設計建造的王宮多是東方古韻,傳國玉玺,軍功授爵,為什麽會有黑碟子呢?難道她來自21+N世紀的未來東方大國?
沈雪擡眸:“爹,接着說啊,北晉搞了哪些新政?”
沈凱川飲了口酒:“北晉的新政每年都有新出,最震憾的是第一條和第二條,第一條開辦官家蒙學府,普招平民子弟,第二條開設科舉考試,以試策取國學府學士,考核合格往各地赴任,這是廣開寒門子弟的仕途之路。十來年新政下來,世襲制被修成了無功遞減、三代而折,通過科舉、國學府考核成為下級官吏的平民,比九品中正制推薦的世家旁枝勤勉得多,九品中正制已經消亡,而世家嫡系子弟的纨绔之風大為改觀。”
沈雪目光一閃:“爹爹莫不是認為這些新政都與慕容遲有關?”暗道,老爹眼光真毒,單這兩條,公辦學校,科舉加高考,與慕容遲無關才怪,這家夥,穿成皇子就夠顯擺的,還父明子智,兄友弟恭,怎不叫人嫉妒得兩眼滴血!
沈凱川丢個理所當然的大白眼:“北晉的新政,都是在慕容遲那小子福至心靈以後才有的事,你說與他有關沒關?”
沈雪道:“爹說的野狼營,生擒五帝,想必在那被滅的五國都有暗樁裏應外合的,那個野狼營,是怎麽回事?”心念突地一跳,慕容遲在長安有極強的暗勢,那麽,他向自己示好,難不成因為發現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不僅是鎮北侯府的庶小姐,更是西戎女王之位的合法繼承人?!
PS:
不好意思,兔子又更晚了,這一段時間要忙着搬家,從石家莊返回北京,有點兒不在狀态,還請親原諒!明天一定按時更新!
感謝一直默默支持兔子的親!
090 娘親之死
沈雪一念及此,心頭又是一陣悶悶的痛,慕容遲,他的靠近是為了借沈家的勢,既謀南楚,又謀西戎,好深的心機!
沈雪咬了咬牙,慕容遲,你的目的已為我所知,再想利用我,豈知不是反利用呢?
沈凱川皺着眉:“有關野狼營,慕容遲封鎖消息的能力還真不弱,迄今只知道這個野狼營的确存在,是慕容遲親自帶出來的,大約一千來人,分三個隊,各有統領,其他的一無所知。”
沈雪吸了口涼氣。
如空鵬,慕容遲的侍衛,近身格鬥很明顯來自慕容遲的訓練。私闖桃林峧的十二個赭衣人其實都是硬點子,在空鵬面前卻如泥捏的,天元寺,先有上百假禁衛軍突襲,後有近千禦林軍圍剿,空鵬竟然活了下來。野狼營的士兵即使不及空鵬,想來相差也不會太大。千人,一個團的兵力,慕容遲用五年的時間打造了一個特攻團,又經過五年戰争洗禮,可以說野狼營是一支戰鬥能力強悍、作戰經驗豐富、心理素質過硬、忠心耿耿的團隊,以一當十絕不為過。
沈雪暗暗後悔把降落傘給了慕容遲,居心叵測的家夥就該摔成撿都撿不起來的肉泥!想必慕容遲對她的興趣更大,他一定認為她也是穿越的,與他來自同一個世界。這樣也好,他該知道現代女子是容不得左擁右抱的,鳳儀公主和親,他就不能再在自己面前上演皇子愛庶女的深情大戲,無論是合作還是對立,都可以在對等的氛圍下進行談判,他以為握了自己的底牌,那就讓他一直以為下去吧。
沈雪想了想。慢慢說道:“野狼營,沒那麽神秘,就是一群身手好、反應快,又忠誠的年輕人,爹,給女兒點兒時間,也許到了六俠村,女兒就會有好辦法了。”
沈凱川目光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女兒,貌似她對慕容遲的了解比他想的多,慕容遲那小子。有點意思。從袖中取出一本書遞給沈雪,他說:“有空看看,不定哪天用得上。看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接過書掃了一眼,獨孤九劍,沈雪嗆住了,幾乎抻着小蠻腰,有沒有搞錯。在這個空間地域怎麽會有金大師謅出來的書,翻開一看,總訣式,破劍式,破刀式,破槍式。破鞭式,破索式,破掌式。破箭式,破氣式,噶,沈雪目瞪口呆,九劍名稱都是一樣的!
沈凱川皺了皺眉:“不想學?”
沈雪壓着怦怦亂跳的心:“不。女兒只是吓了一跳,沒想到爹爹會讓女兒習武。可是,女兒都這麽大了,習武不是太晚?骨頭都硬了呢。”
“可不是骨頭硬,在信王府世子面前都站得挺挺的,”沈凱川摸摸下巴,“聽篤學院的顏夫子說,某人學畫把大雁畫成麻雀,學繡把鴛鴦繡成水鴨子,可跳的羽衣霓裳舞,長安城裏的貴女真沒幾個比得上,”笑了笑,拍打沈雪的頭,“傻丫頭,若是可以早些習練,爹爹豈會耽擱于你,這套獨孤九劍劍法偏于剛硬,過早接觸會駕馭不住,極易反噬本身,十五歲才是最佳學習的年齡。”
沈雪哦了一聲:“那好,女兒還真是累,先回去了。”
沈凱川開啓密室石門,目送沈雪往外走,忽然道:“丫頭,你祖母已經收下了信王府的鲛珠,這回世子側妃是做不成了,或許會得個貴妾的名份,十裏紅妝也沒了,可能一頂小轎送到信王府後門。”
沈雪轉過身定定地望着沈凱川:“爹,這話當真?”
沈凱川淡淡地:“當真。”
沈雪看着沈凱川一臉平靜,忍不住大叫:“你知道了還不阻止?你是我爹嗎?”
“我當然是你爹。”沈凱川語氣更淡,“剛才聽你說,學兵法是為了對付以後的夫君和夫君家的人,那就拿這件小事當試手吧,如果你連一個內宅婦人和一個親王世子都搞不定,如何搞定西戎朝野百萬人。”
“XXXXX!”沈雪扭頭就跑,跑出密道。
天空陰雲盡散,滿天繁星。沈雪擡起頭,對着天空“啊啊”狂喊,發洩胸中的悶氣。
老太君,平日裏貪寶也就罷了,竟然為了一顆珠子賣了親孫女,呵,也是啊,那是一顆舉世無雙的寶珠,而她只是鎮北侯府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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