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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知簡少華的留情脈脈,她恨不起簡少華。只得将一腔暗惱加給被簡少華勾得神魂颠倒的喬妙玉。

喬妙玉自小體弱,極得父母憐愛,滾被窩這樣的豔事傳播奇快。在此不得已之下,喬妙玉委屈嫁與簡鳳歌為妾,偏心的父母必定分她一些喬家勢力,這是簡少華不能容忍的。喬曼玉心裏則是痛快的,假簡少華之名送去白绫。總算不必再見喬妙玉整日裏在自己面前現來現去,與簡少華眉眼傳情。誰知喬妙玉竟不肯以死保名節。氣得喬曼玉肝兒疼,連簡少華的親近都提不起勁。

忽聽沈雪說“姐妹同嫁”,恰似一把利劍挑破她最不能說的傷口,且将這傷口暴露在衆人眼前,喬曼玉一時大恨,繡帕一甩,冷冷道:“公主在此,沈五小姐不說給公主見禮,卻在這兒說個沒停,失禮是輕的,沖撞公主,你可知罪?”簡鳳儀這杆槍,她一向用得順手。

簡鳳儀很遂喬曼玉的意,出聲斥道:“本宮在此,休得無禮!”

沈雪微擡了擡下巴,淺笑着:“小女子卑下,只聞鳳儀公主大名,從不識鳳儀公主金玉真容。今天既有信王府世子妃指認鳳儀公主微服出行,公主又自承身份,臣女自當大禮參見鳳儀公主。”右手壓左手,雙手平錯至左胸前,右腿後屈,屈膝,低頭,口中稱,“臣女鎮北侯府沈五參見公主殿下,公主殿下金安。”

話裏埋了個深坑,簡鳳儀微服出宮,輕裝簡從,本不為人所知,現在身份公開,一切平安還好,若是遭遇意外,叫破簡鳳儀身份的喬曼玉則難辭其咎。至于意外,既是意料之外,那麽誰也不知道意外是什麽,會在何時何地發生。于普通人來說,無意外則無讓人津津樂道的故事,無意外,活得太平淡。

飯莊內外看熱鬧的人自有認識信王府世子妃的,見世子妃指認鳳儀公主,又見公主自承身份,誰也站不住,紛紛向簡鳳儀行大禮。

簡鳳儀瞟了一眼屈膝的沈雪,掉過頭去問孔淑寧:“昨天夫子留的繡圖,你想好繡什麽了嗎,總是繡些花花草草的,我都繡得煩了,不如繡個人物,怎樣?”

孔淑寧臉頰微紅:“臣女畫樣不如公主,不知公主想繡個什麽樣的人物?”眼波從沈雪臉上轉過,竟閃起濃深的嫉恨。

沈雪蹙了蹙眉,這位鎮北侯府的表小姐,向來眼高于頂,不屑與庶女說一句話的,何時瞧着這麽不對付了?貌似被自己搶了心愛的玩具一般,有沒有搞錯!沈雪撇撇嘴,暗自唾棄一聲,随即直起腰身,安安靜靜地後退一步,垂眸斂目,身姿挺直如竹。周圍衆人行完大禮,亦直身恭立兩旁。

喬曼玉看了看簡鳳儀,斥道:“公主與你說禮畢了嗎?你自行起身,無禮公主威嚴,當是大不敬!”

故意晾着屈膝行禮的人,顯自己的威風,令別人憋屈,嗤,玩得不要太幼稚。沈雪心頭哂笑,面上不驚不動,只以訝然的口氣說道:“公主沒說禮畢嗎?世子妃是在說公主要我等一直行禮不起嗎?久聞鳳儀公主溫良恭讓,禮儀周全,極得聖心,怎麽會在這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做這刁難百姓的事情?”

涼涼地一笑,拖長了語調,“聖上已許公主和親北晉,據說北晉的二皇子便在這聚春和的後樓暫住,沈五竊以為,世子妃須當慎言,莫壞了公主仁義名聲,在北晉人面前,丢南楚的臉面!”

簡鳳儀立刻瞪了喬曼玉一眼,道:“表姐休再多言,趕緊上樓用膳吧。”一抹紅暈漫上雙頰,悄悄漫過耳垂。

沈雪眸光微凝,簡鳳儀竟是心動慕容遲了?微服到此,是想見一見慕容遲嗎?還是與慕容遲有約,上演一出西廂幽會的戲碼?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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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 滋事

簡鳳儀儀态萬方,在衆貴女的簇擁下往樓上走去。

沈雪微一躬身,聲音輕細:“公主金安,臣女告退。”

簡鳳儀不耐煩擺擺手,孔淑寧輕輕一扯簡鳳儀的衣袖,臉頰暈紅,欲語還休,簡鳳儀眉尖一挑,皺起兩條彎細的柳葉眉,瞅了瞅鄭秀雅,懶懶地開口道:

“沈五,你随本宮來吧,有些話,本宮要問一問你。”

沈雪眯起了眼,孔淑寧抽什麽風要跟她過不去,沒事找事,準沒好事,既然你們要不客氣在先,那我就不客氣在後好了,偏過頭與冬果耳語幾句後,随在她們幾個身後。

走至樓梯口,沈雪嘴角一勾,身子前撲,似乎就要撲上樓梯。

上下樓的食客很多,硬木的樓梯包裹着一角锃亮的銅皮,衆人面前摔個跟頭,形容狼狽是小事,撲上這樣的樓梯,鼻青臉腫,能磕得毀傷了臉,于未出閣的女子而言,事情太大了。

驚呼聲四起!

沈雪前傾的身子一斜,抱住了樓梯欄杆,腳尖一勾一轉,踩住一條墨藍色裙擺,及裙擺下的一只腳。只聽得“刺啦”衣帛破裂的聲音,随之一聲慘叫,一個墨藍身影不偏不倚撲倒在樓梯上!

驚呼聲更甚。丫環急急上前扶起那人,那人三十來歲,裙子破了,露出裏面的淺灰色中衣,一絲不茍的圓髻摔亂了,釵環也歪了,幾绺散發披在滿是鮮血的臉孔上,倒似夜半出來飄蕩的冤魂。

孔淑寧失聲叫道:“陶嬷嬷!”随即掉過頭來沖着沈雪悲憤喊道,“你,是你絆的我家陶嬷嬷!沈五,你在鎮北侯府裏是個懦貨。出了侯府離了大舅母竟嚣張起來!”揮手叫自己的兩個丫環,咬牙切齒道,“今兒我就替大舅母管教管教你這沒見識的庶女!”

沈雪容色淡淡看着兩個向自己撲來的小丫環,嗤笑道:“什麽時候孔家的臉面比沈家的臉面還要大了?主子犯了大錯,由奴婢背着,奴婢犯了大錯,是杖斃,還是發賣?”以她恢複了三成的武功,便是這一衆的小姐丫環一起上,她也能應付有餘。只不過既然決定背起娘親的遺願,這些個不值一提的小把戲,能忍則忍了。

兩個小丫環大驚。失神地看向孔淑寧。孔家家主是京兆府尹,正三品,長房的孔捷是京衛指揮使司同知,從三品,孔家兩代當中都沒有一人官職高出沈家的。甚至可以說,孔家依附沈家而存在,沈家的奴仆都不是她們能開罪得起的,何況沈家的主子,盡管庶子女只算半個主子,那也占着主子的名頭。

沈雪微眯着眼。笑意冰涼:“沈五敢問孔四小姐,你今日能替鎮北侯府的沈家大夫人教訓沈五,明日是不是也能代表沈家大夫人向定國公府趙家提出抗議。斥責趙家兩位小姐沒與你一起教訓沈五?”

這話裏的挑撥之意十分明顯,警告之意也不隐晦。趙青蓮和趙秀蓮姐妹想偏幫孔淑寧,話也說不出口了。定國公和鎮北侯祖輩三代,是在諸侯争霸戰争中血肉凝集起來的兄弟,手足情深。沈家大夫人。趙家的姑太太,有多麽護短。沈家人知道,趙家人知道,長安人都知道,趙氏的護短,那是有先後順序的!趙青蓮和趙秀蓮相視一眼,微低了頭,将自己看成透明人。

孔淑寧怎麽敢到一等爵的定國公府生事!聽着沈雪誅心的話,孔淑寧粉嫩嫩的小臉被激得通紅,滿眼的哀戚,長長的睫毛一閃一閃,串串晶瑩的淚水從腮邊滑落,顫抖着聲音,泣道:“沈五,你,你傷了我的奶嬷嬷,還強辭奪理,果真是個不上臺面的庶出,怪不得沈家人人厭棄你,顏夫子說你頑劣愚鈍,不堪教養!你落了水被華世子救起,華世子憐你無母聘你為側妃,你卻玩什麽欲擒故縱,外祖母說你陰暗,便是做世子侍妾都是擡舉了你,你有何德何能……”

周圍的食客都沒動筷子,張着嘴發呆,近距離欣賞簡鳳儀這個長安最尊貴少女的風姿、喬曼玉這個長安最幸運女子的氣度,已是極為難得的幸事,忽聽得世家貴族內裏的恩怨情仇,不由得瞪圓了眼。誰個不知信王府昨日冒雨擡了十六擡紅箱往鎮北侯府,可是怎麽擡進去的,又怎麽擡回去了,鎮北侯府掃了信王府的臉面,原因衆說紛纭。

衆人的目光落在孔淑寧的身上,那如巴掌大的小臉上嵌着一雙水汪汪的杏眼,此刻,杏眼裏滿含着濃濃的水意,所謂梨花帶雨、我見猶憐不過如此,于是,看向孔淑寧的衆多目光不約而同地都染上了深深的憐惜,而忽略了她的話語句句惡毒之極。

沈雪不惱不怒,冷冷道:“孔四小姐,你看着自己的奶嬷嬷滿臉是血,卻不管不顧,只一味指責于我,難道在你這善良小女孩的心裏,指責我比救治你的奶嬷嬷更重要?我沈五頑劣,卻也不懂,一個愚鈍的人能夠玩欲擒故縱的陰暗把戲,你是個清新透亮的,能解釋一二?”

眸光沉沉,看了看袖手一旁的喬曼玉,唇角浮上一抹似不解更似嘲諷的笑,“孔四小姐,我沈五愚鈍,可聽你剛才一番話,恨不得我今天就嫁進信王府呢,哪怕是做個通買賣的侍妾?你也算是我親親的表妹吧,有個做妾的表姐,你很有面子?你可是鳳儀公主的伴讀,不怕堕了公主的賢名?鳳儀公主可是南楚唯一的公主唉。”

明銳的目光掃過大堂中的人,輕輕一笑,“也不知這裏有沒有北晉二皇子的人,公主的名聲最是要緊了。”

人群中某個小個子打了個大大的噴嚏,默默地念一句,沈五小姐,我叫鑽地彈,是個盜墓賊,在四方驿館混飯吃已經有五年,你怎麽知道我投靠了二殿下呢?難道我的臉上刻着字?

喬曼玉變了臉。想起孔淑寧向簡鳳儀的訴求,再也保持不住瞧熱鬧的笑容,将繡帕絞擰得不成樣子。

孔淑寧被激得通紅的臉頰迅速退去了血色,變得一片慘白,身子更似風中落葉不住飄搖。眼前這個沈五,難道不是鎮北侯府裏那個由人踩壓的庶女沈五?一番話,說得趙青蓮和趙秀蓮開不了口,又一番話,使喬曼玉和簡鳳儀心生猜忌。

簡鳳儀眉皺得更緊,這裏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一個個的眼冒綠光,好似幾天沒吃肉的狼,傳到慕容二皇子那裏。可真是堕了名聲。

簡鳳儀甩了甩袖子,斥道:“沈五,你傷人在先,還不趕緊向孔四小姐賠禮,誤了本宮的事。你吃罪不起。”帶着喬曼玉和趙秀蓮上了二樓。

趙青蓮和鄭秀雅緊随其後。鄭秀雅回頭看了沈雪一眼,冷哼一聲,眼底一片怨毒。

沈雪一瞬不瞬看着被兩個丫環扶着的陶嬷嬷,說道:“陶嬷嬷,你摔倒在樓梯上,的确是我的錯。這大堂裏人多,桌椅也多,通道還算是寬敞。可以并排走兩三個人。孔四小姐走在我前面,你是孔四小姐的奶嬷嬷,寸步不離你家小姐是你的忠心。”

她神色寧和,語氣溫雅,“只怪我愚鈍不會走路。眼神又陰暗,見着你這樣又忠心又善解自家小姐心意的奶嬷嬷。居然沒有繞開三丈遠,我真的錯了。”

盈盈一笑,認認真真說道,“我不該看見你把腳伸出來勾我的腳腕裝作沒看見,我應該順着你的腳撲倒在樓梯上,我應該摔成你這個樣子來成全你的一片忠心,我不該和你家小姐龃龉而忘了給你請大夫。陶嬷嬷,鳳儀公主說我傷了你,既如此,我沈五以萬分的真誠向你認錯,你是孔家嫡小姐親近的人,見得多,識得廣,心地良善,不會與我這沒見識的庶女一般見識的。”

招手叫過小厮,“小哥,拜托你幫這位忠心耿耿的陶嬷嬷請個大夫,小哥請記着,千萬別請那種會玩欲擒故縱的把戲,想多騙幾個銀子的大夫,我很窮的,經不起訛。”

大堂裏笑聲轟然而起,鎮北侯府小姐這錯認得可真詭異,将京兆尹府小姐扔過來的話,一句句還了回去,瞎子能聽,聾子能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此時再看孔家四小姐,杏眼滿含悲憤,淚珠挂在長睫毛上,突然覺得好生無趣,噶,一個個額冒虛汗地想,我的眼神也陰暗了,居然不會憐香惜玉了!

孔淑寧感到一陣陣深重的窒息,仿佛游魚離開水面,嘴巴張着,大口大口地呼吸,臉上血色退盡,雙眼深處流溢出一抹懊惱和憤恨。

沈雪淡淡一笑:“孔四小姐,公主已經去了雅間,你還要留在這裏嗎?”

孔淑寧深深地看了沈雪一眼,哽咽道:“表姐,如果沒有什麽指教的話,表妹先走一步。”慢慢地,一步一步往樓上走去。那纖細的背影看起來很有幾分柔弱,看熱鬧的一些男子又不覺生出不忍。

鑽地彈冒了出來,拍了拍手,笑嘻嘻道:“要不是這對上趕着找死的主仆,還真見不着侯府的小姐能這樣大發神威,在美麗動人尊貴無比的公主面前也能山崩不變顏色,不愧是長安城第一個拒絕嫁進信王府的女子,奇女子也!”

上趕着找死的?奇女子?衆食客都是一怔,一齊看向沈雪,但見她劍眉入鬓,狹長的鳳眸威儀隐隐,緩緩行走在人群之中,如走幽徑深谷,步履平穩,氣質高華,即是素衣素顏,英華內斂,卻已勝過莺莺燕燕無數!再看向孔淑寧的目光中,那絲原本就不多的憐惜立刻消失。

大家笑意盈盈,推杯換盞起來,孔淑寧有意無意醞釀出來的小白花氣氛一掃而光,人們開始議論風華絕代的信王府世子到底能不能如願,誰家哥兒能摘了這帶刺的玫瑰花。

二樓的雅間,酒菜流水一般送上來,通過嬷嬷檢驗後再奉到簡鳳儀的面前。簡鳳儀、喬曼玉等人一番推讓,優雅地舉箸落勺。

沈雪站在一邊,低眉斂目,鼻端飄着酒菜的香味,不由得腹诽不已,只怪剛才吃得太撐,魏三送來的一道道菜肴比招牌菜還精品,此刻連口湯都喝不下,不然在這兒蹭吃蹭喝,既混個肚兒圓,又為聚春和多賺點銀子。

簡鳳儀餘光掃過沈雪,這就是不肯嫁給堂哥簡少華的庶女?這樣的無波無瀾,仿佛剛才在樓下,喬曼玉的嘲笑,孔淑寧的诘問,對她來說,都是耳畔妄語,完全不能亂了她的心志。

沈雪迎上簡鳳儀輕蔑的眼眸,斯斯文文道:“公主可有話要與臣女說?如果無事,臣女就先告退,礙了公主的眼,是臣女的不是。”向簡鳳儀行了一個常禮,緩步後退。

簡鳳儀十分不奈,看了看孔淑寧,又看了看鄭秀雅,眉尖一挑,問道:“沈五,本宮聽說你已經訂了親,可有此事?”

沈雪面色微凝,未予回答。

簡鳳儀哼了一聲:“本宮命令你兩天之內與葉都督之嫡子解除婚約!”

097 笑裏藏刀

沈雪微微一笑:“公主久在深宮,竟也知道沈五自幼訂下的親事,連沈五自己都是剛知,得公主如此看重,沈五不勝榮幸。”略略一躬,“公主沒有別的事,沈五告退。”暗罵鄭叔俊果然是個大嘴巴,瞟一眼停箸不食的鄭秀雅,鄭家兄妹什麽意思?

依鄭叔俊和葉超生各自的身份來說,只有葉超生央着鄭叔俊的份,可瞅着鄭叔俊那谄媚的樣子,俨然以葉超生的跟班為榮,不太可能撺掇自家妹妹刁難葉超生的婚事,當是鄭秀雅因為某種原因将這件尚不為人知的事說了出來。可是,她與葉超生這樁娃娃親,礙着鄭秀雅什麽事,居然引得簡鳳儀出面逼壓?

沈雪眼波閃動,不覺浮上一絲譏諷,想來是在桃花山莊,鄭秀雅和孔淑寧都看上了葉超生,鄭秀雅又從鄭叔俊那裏得知葉超生訂有婚約,便挑唆身為公主伴讀的孔淑寧擡出簡鳳儀,逼自己給她們騰地兒。沈雪抿了抿唇,譏意更濃,待得自己讓了位,鄭秀雅和孔淑寧又當如何呢,葉超生正妻的位子只有一個,兩女争夫,各種手段一起上,還是直接掐死對方?

都是花狐貍惹的禍!沈雪垂下眼眸,很想踢葉超生兩腳,一個男人長成禍國殃民的樣子,還四處招搖滿地留情,惹得如花似玉的小蘿莉一個個眼冒紅心非他不嫁,這是要氣死別個男人的節奏?

簡鳳儀嗆了一下,哼道:“你可以退下,但是本宮的話,別忘了!”

沈雪不動不怒:“公主,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五一介庶女,親父嫡母在堂,禮儀宗法在上,沈五作不得自己婚事的主。”

簡鳳儀擡了擡下巴:“天地君親師,君在親之前,你作不得自己婚事的主,本宮為你作主,葉公子不過是個白身,你兩天之內還了他自由身,本宮保你另一份榮華富貴。”

沈雪淡淡問道:“不知公主所說的另一份榮華富貴。着落在哪家?”

簡鳳儀頓了頓,看一眼喬曼玉,揚聲道:“自然是信王府。華哥哥龍章鳳姿,你跟了他,享不盡的福。”

沈雪壓住內心的怒火,平靜地問:“不知公主保沈五一個什麽身份跟了華世子?”

簡鳳儀又看一眼喬曼玉,哼了一聲:“你一個庶女。又被華哥哥看過身子,還想有什麽身份,本宮保你一個貴妾還不夠嗎?”

沈雪深深吸了口氣,冷冷道:“公主,華世子在靈雀橋救沈五一命,在場的。有沈家的人,還有去智王府參加恒世子婚宴的其他世家,這看過身子的說法。不知公主從何處聽來!公主是皇家的人,當知君無戲言!君,亦無妄言!長安人都知道,華世子許了鎮北侯府五小姐側妃之位,貴妾。沈五不知公主竟也作得信王府的主!”

簡鳳儀沒想到以公主之尊竟會受到質疑,不由得又驚又怒。不是說這個庶女是個懦貨嗎,不是說鎮北侯府人人厭棄她嗎,不是說侯府裏的奴仆都可以踩她一腳嗎,她怎麽敢藐視皇家尊嚴!

沈雪轉過臉,定定地望着喬曼玉:“世子妃,沈五聽說,當年華世子娶世子妃的時候,完全比照皇家儀制,聘禮十六擡紅箱。信王妃說,世子妃三年無出也專寵,想來是深得華世子真心。現在,華世子悲天憫人,怕沈五嫁不出去,送來十六擡紅箱,世子妃,你真的能夠左右華世子的所求,改側妃為貴妾?”

喬曼玉絞着繡帕,她若是能左右簡少華,就不會有十六擡紅箱擡往鎮北侯府。嫁入信王府三年,膝下無子無女,這世子妃的位子坐得并不穩當。簡少華圖謀勇不可擋的沈凱川時日已久,一直在等沈凱川的長女及笄,喬曼玉一顆心酸得能釀出醋來,怎麽甘心沈五高調嫁進信王府,占她丈夫的家,分她丈夫的寵,享她丈夫的權,養她丈夫的娃!

貴妾則不一樣,貴妾再貴也是妾,妾通買賣,妾就是個男人身下的玩意兒。鎮北侯府百年世家,武将勳貴,不可能送女作妾。但若是那女自甘為妾,鎮北侯府便無話可說。因此,喬曼玉一面挑唆喬妙玉和沈五打嘴炮,敗壞她們兩個的名聲,一面想借鳳儀公主之威,逼沈五低頭自承作妾,如此,既威脅不到自己的地位,又沒壞了簡少華所謀。

沈雪淡淡道:“想來今日不曾在聚春和偶遇,他日沈五也會收到公主的帖子,公主是一定要管沈五的私事了。沈五解除了與葉公子的婚約,便能成全鄭二小姐對葉公子一見鐘情,成全孔四小姐對葉公子一往情深,沈五到信王府做華世子的小妾,便能成全華世子左擁右抱的心意,成全世子妃在信王府繼續一呼百喏。這就是公主給沈五畫下的圓圈,由不得沈五不從。”

雅間裏靜悄悄的。誰也沒想到沈五會把這樣隐晦的事掰開了揉碎了放到明面上說,那平淡的語氣似是在說,桌上的酒菜不錯。

鄭秀雅漲紅了臉。孔淑寧臉漲得通紅。趙秀蓮愕然地看着鄭秀雅和孔淑寧,嘴邊挂着一根筍絲。

衛巧眉低着頭,眼裏有一層淚。她不敢想今天的事被沈世榆知道以後,沈世榆會不會上門退親,一個任由外人欺侮自家妹妹的女子,誰都不會喜愛吧。可是,一個是鳳儀公主,一個是信王府世子妃,豈是她能開罪的!十分後悔自己嘴饞,一聽趙青蓮說聚春和,滿腦子只剩下吃的。偷偷瞅一眼趙青蓮,見趙青蓮臉色發白,也正坐立不安,心裏更亂了。

喬曼玉目光急劇收縮,一見鐘情,一往情深,左擁右抱,這樣的話是一個沒有及笄的女子可以說的嗎?竟是這樣沒有教養、不知廉恥、肆無忌憚!

有一種人,自己做盡了腌臜的事,從不覺得自己腌臜,只将自己看作天上高貴的流雲,而別人說一說便覺得污了耳朵。将那些人看作污水道裏又臭又髒的淤泥。喬曼玉算得個中翹楚,賄賂王府各要處的仆傭,給爬床的丫環灌藥,算計自己的胞妹,磨泡娘家的財物,使送進府的美姬死于意外,種種宅門陰私,做得不要太順手。

簡鳳儀目光一閃。宮中的女人,哪一個說話不拐上十七八個彎,直性子早被吃得骨頭渣都不剩。沈五這樣直來直去。豈是表姐的對手,想得華哥哥的寵愛,也得問問喬家的人。看看她承不承得起。

可笑簡鳳儀沒有姐妹,将喬曼玉這個姿容明豔、溫聲細語的表姐看作親親的姐姐,處處幫喬曼玉撐腰,哪裏知道喬曼玉正随着她愛重的華哥哥一起謀她爹爹的江山呢。

簡鳳儀的禮儀學得極好,端然坐着。不急不徐道:“沈五,你想一想你自己的身份,本宮肯為你謀算,那是給你天大的臉面,你到了信王府,好好跟着世子妃學學規矩。領會皇族的威儀,本宮不會虧待你。”

“原來簡家的人,都喜歡自說自話。”沈雪笑了笑。看着喬曼玉,“世子妃,你确定要沈五嫁入信王府,給世子做妾,在你面前伏低做小?”

喬曼玉正色道:“公主金口玉言。你得謹記公主恩典!得公主青睐,是你修都修不來的福分!”

沈雪嘿嘿笑了兩聲。悠悠道:“世子妃,你确信沈五嫁入信王府以後,會給世子做妾,會在你面前伏低做小?”

喬曼玉心中一沉,面上不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既是世子的侍妾,自當謹守本分。”

沈雪身形翩動,越過喬曼玉身後的丫環婆子,右手拿起桌上的酒盅湊到喬曼玉的嘴邊,左手揪住喬曼玉後腦的頭發向後一拉,使喬曼玉一張臉朝着天,将一盅酒全部灌進她的嘴裏。

衆人大驚失色,紛紛起身後退。宮娥慘白了臉上前圍住簡鳳儀,幾乎要喊“刺客”。喬曼玉被酒嗆得直咳嗽。

簡鳳儀伸手指着沈雪,嘴唇哆嗦着不敢再說一字。世家女子,溫文爾雅,怎麽能動手呢,太粗魯了!

沈雪拿了桌上的絲帕擦去手上的酒漬,看着彎腰咳嗽的喬曼玉,笑眯眯道:“我祖父說,百年沈家沒有做妾的女兒!喬曼玉,我沈五若是嫁進信王府,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你灌下一大碗鸩毒,就像剛才灌你一盅酒一樣,你不想喝也得喝下去,你越掙紮,受的苦越多,你反抗得了嗎?你死得不能再死了,簡少華又能奈我何!你既已死,簡少華會為了一個死得透透的你,得罪我身後的鎮北侯府嗎,有鎮北侯府全心相助,簡少華還有什麽事做不成呢?喬家,會為了一個死得透透的你,放棄唾手可得的大好利益嗎,喬家,并不只有你一個嫡女!”

喬曼玉盯着沈雪,這不是人,是冰原上的熊,絲毫不隐藏它的巨掌,是渾河裏的鱷魚,時刻露着它的尖牙,你敢攻擊它,它馬上讓你血肉模糊!那一句句帶着最溫婉的笑容說出來的話,她一句也反駁不了,仿佛鐵錘一下一下錘着她的心髒。喬曼玉大口喘着氣,再不複世子妃的雍容華貴,一張精致妝容的臉慘白如紙,剪水雙瞳蘊滿了濃濃的驚懼、憤恨、懷疑和不可置信,最後化為一片絕望的漆黑。

沈雪轉向簡鳳儀,眯眯笑着:“公主,你是今上唯一的公主,是南楚最尊貴的女子,錦衣玉食,寶馬雕車,安享天下富貴,何苦學那賤籍保媒拉纖,若是帝後知道,禁足是小事,若是北晉人探了去,公主顏面何存呢。”

默默地念了一句,慕容遲,既然你同意和親,既然簡鳳儀心悅于你,那我只好借你來擋簡鳳儀這尊大佛了,簡鳳儀是皇家公主,我得罪不起。至于喬曼玉,不說她把簡鳳儀當呆槍使,是逆了皇帝的龍鱗,導演一出既想吃肉還想喝湯的戲定是背着簡少華的,皇帝不會喜歡信王府做大,也不會喜歡鎮北侯府做大,更不會喜歡兩府聯手。得罪喬曼玉,白得罪,幹嘛不得罪,也算幫喬妙玉那個蠢貨出口惡氣。

簡鳳儀扶着宮娥的手,穩住受了驚吓的身體。目光冷冽地掃過雅間裏的人:“今天的事,誰也不許說一個字!”

沈雪彬彬有禮:“公主沒有別的事,臣女告退。”

衛巧眉松了口氣,沈五沒吃虧就好,沈世榆即使心裏不痛快,也不至于決絕。

簡鳳儀也恢複了她的高貴冷豔:“如果有什麽不好的話傳到本宮的耳朵裏,鎮北侯府也保不了你!”

沈雪眯着眼輕笑道:“臣女不過給公主請了個安,公主溫良恭讓,能有什麽不好的話呢。公主金安,臣女祝公主心想事成。”福個常禮。轉身往門外走去。

“沈五,你一個卑賤的庶女,也有臉面巴着葉家公子不放。人家是正正經經的嫡子,憑你也配!你就不怕自己辱沒了人家,害人家一輩子擡不起頭來!”孔淑寧見沈雪不接退婚的話茬兒,又讓喬曼玉吃了憋丢了臉,心中不憤。再也忍不住,出言譏諷。

沈雪嘆了口氣,回過身來,笑眯眯道:“孔四,你是孔家的四小姐,上面有三個庶姐。你那高貴的爹怎麽就肯讓這卑賤的庶女生出來呢,還一連生了三個?至于葉公子,人家葉公子的爹娘願意給他們的嫡子訂下我這個庶女。我這個庶女也沒辦法,人家葉公子若是覺得他這個嫡出娶了我這個庶出會擡不起頭來,那就請他去問問他的爹娘,他是不是他們親生的好了。”

頓了頓,笑容可掬。“靈雀橋我欠華世子一條命,人家葉公子為了一命還一命。與華世子簽下生死契約,生生挨了華世子當胸三拳,現在輪到我欠人家葉公子一條命,欠錢還錢,欠命還命,我不想以身相許都不成。顏夫子沒教過你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嗎?”

笑容愈盛,“要不這樣吧,孔四,你做個局,讓人家葉公子欠我一條命,這樣我與他便是兩不相欠,然後,你再做個局,讓你欠人家葉公子一條命,方便你以身相許。”

衛巧眉聽着沈雪套用孔淑寧的“人家”,左一句右一句“人家葉公子”,忍俊不禁,撲哧笑了。

孔淑寧一張小臉乍紅乍白,嘴唇緊咬,雙眼淚水盈盈,眼底滿滿都是嫉妒、憎惡、憤恨。

沈雪一偏頭,湊近孔淑寧,抿唇輕笑:“孔四,要是你想不出怎麽做局,我幫你如何,你認不認的,我都是你的表姐不是?”

趙青蓮和趙秀蓮一起低下頭。眼前這個沈五,溫和的笑容下藏着鋒利的尖刀,決不是她們在鎮北侯府見過的那個長發覆額、滿臉脂粉、衣衫臃腫、被奴仆擠兌也不吭一聲的沈五。姑母是沈家的當家主母,曾經對趙家人說過,沈五是沈家父子兄弟的禁忌,不要看她好欺就去欺。趙家姐妹相視,敢給信王府世子妃灌酒,敢恐吓當朝公主,對懷有敵意的人冷嘲熱諷,是個好欺的嗎?孔淑寧,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希望姑母看在簡鳳儀和喬曼玉不好惹的份上,不要計較她們袖手旁觀。

“沈五!”孔淑寧從牙齒縫裏擠出這兩個字,眼中淚已然流了下來,強忍着放聲痛哭的欲.望,對僵冷着臉的簡鳳儀道,“公主,淑寧失儀,告退!”

話裏帶着哭腔,簡鳳儀有些心軟,朝夕相處的夥伴,君臣意,姐妹情,一時是撇不清的,不由得開口道,“沈五,淑寧說得沒錯,你一個庶女,嫁給嫡子為妻,總是不合适的。”

沈雪淡淡道:“鳳儀公主,旁人都可以這麽說,唯獨你,不能說這句話。”

PS:

又是裸奔的一個星期,也不知道是不是兔子沒和編輯打招呼,被編輯遺忘了。

臨近月末,親,有木有票票呢?

感謝豆四個點子的捧場,高V,兔子看不到。納悶不已,為什麽只能看到前五十呢,為什麽不讓看全部粉呢?點點真是有點那啥啥。。。。。。

098 劫財

這話竟是在指責簡鳳儀?

鄭秀雅不失時機跳出來,手指一點,斥道:“沈五,淑寧一點兒也沒說錯,你真的很嚣張!竟敢對公主說,你該這麽說話,不該那麽說話,指手劃腳,你當你是什麽人,完全忘了你的身份麽!”

沈雪語音平淡:“鄭二,公主還未開口,你倒叫得這麽歡,又當自己是什麽人呢?哦,東安侯府的嫡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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