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居然是肉,推倒N遍,希望能過審核吧
上天關上了他的一扇門,又給他打開了一扇窗。任何一個女子被退婚,心情都不會好,而且幾乎是在長安貴族圈的面前,盡管有皇帝一道聖旨,沈五再驕傲,也是養在深閨的小女子,現在正是心理最脆弱的時候。
簡少華暗暗握拳,他必須把握這次機會。
離開筵席回到毓秀園的老太君直接進了內室,使嬷嬷傳出話來,頭疼病犯了,六小姐沈霨和七小姐沈露露怏怏地,本想借機回到筵席上去,卻被趙氏派來的管事嬷嬷看住,離不得毓秀園半步。
沈雪扶着老侯爺往松濤園慢慢走着,望着臉色陰沉沉的老侯爺,恬淡一笑:“祖父不必想得太多,一日之長短争不争無關緊要,有些事還是需要徐徐圖之,俗話說得好,欲速則不達。”
老侯爺嘆了口氣:“祖父不是氣北晉欺人,只是可惜了五丫頭與葉家哥兒,你們都是好孩子,卻受這等牽連,是祖父無能,讓你在人前丢了臉。”
“孫女沒事,”沈雪微微一笑,又斂容道,“倒是四姐姐那裏,祖父多多留意才是,阿雪看喬家不是好相與的,鳳儀公主從妻變妾,作為鳳儀公主的親舅,本該感到憤怒與羞恥,為鳳儀公主不平,阿雪卻從喬家那些當家的主子臉上看到不該看到的狂喜,好像鳳儀公主的落難,正是他們喬家的契機。”
老侯爺點點頭:“五丫頭有心了,你自己受了羞辱,還顧着四丫頭,自那慕容二皇子來了以後,我也瞅着喬家很是奇怪,看來有些消息我們掌握得還不夠及時,這樣子會很被動的,先機一失,便是棋差一着,往往會滿盤皆輸。”
沈雪笑道:“祖父多慮。有時候失了先機,好似會棋差一着,卻也未必。祖父,向來是黃雀得食,螳螂徒費心力,厲害的往往都是後招,看清一切,精準一擊。祖父,我們沈家,您位在侯爵,大伯父官居一品,二伯父官居二品,得先帝封賞重用的家族,放眼如今的南楚朝堂,還剩幾家呢。信王是皇帝的嫡親兄長,當年威震八方,差一點面南背北,今日不也成了一根賣不掉的甘蔗,就剩靠邊站的份兒。我們沈家風頭強勁依舊,不只是皇帝心中警惕,便是其他勳貴瞧在眼裏,難免不服在心裏。”
老侯爺長嘆一聲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衆必非之,祖父如何不知高處不勝寒,只不過有些包袱一旦背上了就卸不下來。祖父也知道今天來了這麽多公侯,明面上是支持沈家來的,可除了那至交的,有幾個不是為他們自己的安樂。”
老侯爺憂心忡忡,“皇帝在位二十年,重文抑武,尤其是這十年更甚,朝中武将拉出來,一眼看過去擠擠挨挨的,卻無多少真材實料。一旦晉軍攻破燕嶺關,長驅南下直撲長安,這些人燈紅酒綠慣了,怕是沒幾家能被晉人瞧得上眼的。他們明裏指着你大伯父,暗裏更指着你爹。”
“大伯父是虎,我爹是狐貍,祖父不必那麽憂慮,”沈雪笑道,“祖父,既然皇帝看我們沈家不順眼,我們倒不如順了他的眼,大伯父交出虎符便是。”
老侯爺訝然地看着沈雪。
沈雪給老侯爺捶捶肩:“沙子握在手裏,握得越緊,漏得越快。大伯父在北疆近二十年,威名早已深入北疆每一位将士的心裏。現在交出虎符,皇帝順心順意,自然要去忙立太子的事,就會暫緩對付我們沈家。而一枚虎符并不等于北疆沈家軍,三十萬大軍,不是誰想擔就擔得起來的,何況一個毫無領兵經驗的皇子。老子靠玩手段博出位,兒子又能強到哪裏去,那些個見不得光的陰私手段,被血一潑,什麽都玩不轉。收回拳頭是為了更有力地打出去,退,離開風口浪尖,有時候也是一種進攻。”
老侯爺眯起了眼。
沈雪扶着老侯爺走進松濤園,陽光透過松枝灑在地面上,光影陸離。聽着拂起的風吹過枝梢,沈雪沉沉問道:“祖父,楚晉真能議和嗎?”
“五丫頭,你真是枉做了女兒身,一招以退為進與你爹不謀而合!”老侯爺忽然笑了,撫着沈雪的一頭柔軟長發,“楚晉議和,連皇帝、信王都在等着用公主換一紙和約,滿朝文武多以和親為絕頂妙招,說什麽南楚的血脈融入北晉,外甥不打舅舅,外孫不打外祖,真是酒肉蒙了心智,幼稚之極!老夫卻是不知,什麽樣的女子值得萬裏山河來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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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雪眸光一滞,也許真有一個女子值得萬裏山河來聘,想來以慕容遲的意向,美人照收,江山照打。慕容遲的斬首行動,祖父和老爹不會無動于衷吧。
老侯爺冷冷一笑:“今天晉人的嚣張你也看到了,哪有将南楚瞧在眼裏半分。楚晉議和,除非慕容遲死!”
沈雪呆了呆,眯起眼道:“祖父有行刺慕容遲的打算?”
老侯爺聲音低沉:“打算自是有的,時機不對,地點不對。”
沈雪心頭突突一跳,慕容遲發起對皇帝的斬首行動,沈家在慕容遲得手後加以圍堵,高呼誓報國仇,號令南楚将士奮力一戰,孤軍深入的慕容遲插翅難逃,勇王在沈家擁戴下将輕松坐上帝位,接下來就是沈凱山頂住晉軍對燕嶺關的進攻,穩固南楚新的政權。
在這一輪博弈中,延慶皇帝是蟬,慕容遲是捕蟬的螳螂,勇王是在後的黃雀。
沈雪只覺得後背一陣陣冷汗沁出。
131 共同目标
姜還是老的辣,自己那點想法,在祖父和老爹眼裏,真不夠看的!沈雪眼前不斷閃着慕容遲被沈家軍萬箭穿身的樣子,腳步虛浮,一路飄回聽雨院。進了一樓客廳才明白守門的婆子為什麽臉上的五官擠到了一起。
小小的廳室內,三張錦杌鼎足三立,三個人你瞪我,我瞪你,誰也不說話,誰也不示弱。沈雪頓時覺得自己的頭一個有三個大。
沈霜霜,褚嫣然,喬妙玉。
沈雪轉身就跑。
褚嫣然慢條斯理開了口:“沈五,你跑吧,跑得越快越好,你的花花貓在我這兒呢,我抱得手都軟了,要是護甲勾破了它的皮毛,可不能算我故意的哦。”
沈雪立即收住腳,回過身,讪讪地笑道:“我去小廚房看看有沒有好吃的,給你們拿來,省得你們說我沈五怠慢了貴客。”仔細一瞧,哪裏有花花的影子,那小家夥怕是趴在她枕頭上睡得正香。這當上大發了。
喬妙玉撇撇嘴:“不必了,我們都是從筵席上下來的,不餓。”
沈雪斜眼瞅着冬果,見她垂着頭,卻把一雙眼珠在這三個人腰間溜在溜去,沒好氣道:“貴客們要消消食,冬果,趕緊上爽口敗火茶,快點,快點。”
冬果茫然問道:“小姐,什麽是爽口敗火茶?”
褚嫣然彈彈手指:“你在聽雨院伺候的時間也不短了,居然不知道你家小姐專有的爽口敗火茶,秋天來說,就是不放菊花的菊花茶。”
“不放菊花的菊花茶,”冬果呆了呆,“那不就是白水麽。哦,四小姐等着。奴婢這就給你沏爽口敗火茶去。”
沈霜霜十分好奇地問褚嫣然:“恒世子妃,是不是這樣,春天喝不放桃花的桃花麗顏茶,夏天喝不放荷葉的荷葉清身茶,冬天喝不放杏仁的杏仁暖胃茶。”
褚嫣然十分認真地回答道:“沈四小姐說得對極了。”一抹臉,換上十分不解的表情,“沈四小姐居然不知道聽雨院的四季茶?”顯然是指沈霜霜根本沒有關心過自己的庶妹。
沈霜霜攏攏衣袖:“恒世子妃當知道,我家五妹妹一向促狹,便是她這張臉也瞞過了全府的人,何況一杯茶。”把球踢到沈雪那裏。意指她常有胡鬧之舉。
褚嫣然面色一冷,沈霜霜巴巴地往聽雨院湊,還不是瞧着沈雪現在得到了鎮北侯的愛重。早幹什麽去了,想出言譏諷幾句,又不想因為言詞尖刻,被喬妙玉抓住把柄散出不利于簡少恒的流言,悶悶地接過剛從樓上下來的冬草雙手奉上的琵琶。
喬妙玉想笑。沒笑出來,這茶那茶,說來說去不過是說聽雨院沒有待客的茶葉,或是說聽雨院就無有客來,想像一下那種冷清,漫長的寂寂無聲。喬妙玉暗道自己在家廟的涼苦倒真算不得什麽。
褚嫣然素手一撥一勾之間,甚為清寒蕭索的聽雨院,登時有萬丈陽光傾洩而下。草木皆璀璨生輝……
歡快铿锵的樂聲中,沈雪靜靜調整自己的情緒,待一曲終結,她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嫣然的指法生疏了許多。想是只顧着與恒世子溫存了。”
褚嫣然羞惱,雙手握着琵琶便要追打沈雪。被冬草連蒙帶哄拉回錦杌。
“聽不得實話了。”沈雪大笑,随即眯起鳳眸,右手食指輕劃着自己的下巴:“三位姐姐到我這兒來,莫不是因為慕容二皇子選美一事?”
沈霜霜的肩膀掠過一陣戰栗。
沈雪吸了吸氣。
聽雨院位于三房最偏僻的位置,來客除了褚嫣然,只有沈露露和沈世濤姐弟,空手而來,不拿點東西堅決不離開。沈霜霜接連光臨聽雨院,沈雪不由得感到稀奇。
喬立求娶與沈霜霜親事相關,慕容遲選美難不成還能選到沈霜霜的頭上?她雖然覺得此慕容遲非彼慕容馳,卻是想不出沈霜霜上一世究竟遭遇了什麽事情。看來沈霜霜的心病不止簡少華,沈霜霜對她下毒手,也不止因為簡少華。沈霜霜這麽接近她,又想幹什麽呢?
喬妙玉很不以為然地瞥一眼沈霜霜:“沈四小姐,瞧你緊張的樣子,莫非很想做那北晉的二皇子妃,擔心自己選不上?”
沈霜霜狠狠瞪着喬妙玉:“你才想做那北晉的二皇子妃,你全家都在想!”
沈雪眸色微黯,可不,喬家正在把喬家小姐推上北晉二皇子妃的寶座,只不過不是喬四,而是喬三。
褚嫣然嗆了一下,斯文溫雅的沈霜霜竟能被一句玩笑話激怒,倒是新鮮得緊,掩口笑道:“這事兒說來也怪,晉陽那麽繁華,自然是地傑人靈,想那慕容二皇子什麽樣的美人尋不着,偏到我們南楚來選美,難不成晉陽女子一個個都不堪入目?”
沈雪微微一笑,指了指院子裏桂花樹上歇腳的一只麻雀。
褚嫣然若有所思,笑道:“阿雪是說燕雀不知鴻鹄之志?也對,慕容二皇子名揚天下,能站到他身邊的女子,自然要最好的。聽聞北地幹燥,女子肌膚不夠水嫩,東越境內河湖港汊衆多,漁女的腰腿比較粗,西戎……”
沈雪搖頭晃腦:“非也,非也,我的意思是,人家選美,關我們鳥事。”
喬妙玉撲哧笑了,用手一點沈雪和沈霜霜,吃吃笑道:“可不見得,恒世子妃已是人妻,我喬四臭名遠揚,慕容二皇子選美,的确不關我們鳥事,可你們沈家這兩朵花,正是含苞綻放的時候,有才有貌又有好出身,不定就被人家惦記上了。”
沈霜霜的臉色又煞白了。
沈雪走到喬妙玉跟前,按着喬妙玉的雙肩:“喬四是吧,我見過喬大小姐,喬二小姐,都是一等一的美人,你喬四也不差半分,我就覺得奇怪了。你家喬三呢?為何從來不見她?”
喬家借喬三與北晉勾搭,又借喬立與沈家勾搭,楚晉和,喬家做大,楚晉不和,喬家也不做小,什麽便宜都想占,就不怕吃下去消化不了撐破腸肚。
喬家在等最好時機推出喬三,她偏要讓喬三早早地露出廬山真面目,動一動惱怒喬家打臉的延慶帝的心。動一動不想失去喬家的簡少華的心,動一動最是憐香惜玉的長安混少們的心,群雄逐鹿。那才熱鬧。再說,喬家有足夠的能力保住喬三,不會讓喬三吃了悶虧。
有一向自诩最得爹娘寵愛的喬妙玉,喬三再也藏不住,有簡少恒的妻子褚嫣然。簡少華能在最短時間內得到最新信息,喬家門戶再緊,動靜大了,皇帝多少也會探到一點。
沈雪堅決不承認她心裏很酸,她的目的就是把長安的水攪得更渾,讓延慶帝一時半刻騰不出手來對付沈家。
喬妙玉很不解。又有些不高興:“沈五,你真不知假不知,我那三姐姐。因為天花毀了臉,哪敢往人前來。”
沈雪慢吞吞走到廳門口,擡頭望着湛藍的天空:“人們都以為染過天花的人,一定落個雨打沙灘萬點坑的臉。嫣然知道,我喜歡翻看一些很無聊的書。我們倆頭回見面就是在北城書局,有一本雜書裏寫着。天花發現得早,治療又跟得上,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症。喬三小姐不肯見人,說不定是怕羞得長安的少女全都擡不起頭來。”回過頭定定地看着喬妙玉,“你有多久沒見過喬三了?”
喬妙玉沒好氣的:“我爹娘都不去看她,只怕被她吓着,我上趕着去做什麽,我膽子小,夜裏會做惡夢的。”
沈雪心裏有一種異樣,喬三過得也很孤凄吧。深深地嘆了口氣,道:“喬四,你這腦子就是個整的,你自幼病弱,可曾被爹娘嫌棄過?再醜的女兒也不會吓着生身的爹娘,”半眯起眼,聲音變得空靈,“或許是一種驚世駭俗的美,讓爹娘都不敢靠近,只怕忍不住毀了她。”
沈霜霜雙眸突然亮了,只記着上一世重陽節那天她驚了慕容馳的眼,倒忽略了另一件事,延慶皇帝在重陽節後的七天都沒有上朝,不久封了一位姓喬的貴妃,難道那位喬貴妃就是喬三?如果喬三真有做貴妃的好命,那不如由自己送她一份并不小于貴妃的富貴,北晉設在長安的幾個暗鋪,她可記得很清楚。只要慕容馳聽說喬家有好女,自己必能逃過上一世的和親之劫!
褚嫣然撥了撥琵琶的弦,偏過頭看着沈雪那線條優美的側影,想起沈雪剛從松濤園回來,若有所悟,想必是鎮北侯憂慮兩個孫女被北晉人看中而要遠嫁,便說出喬家三小姐有驚人之姿,借喬妙玉的沖動把喬三推出來。褚嫣然彎起一雙杏眼,心裏呵呵笑着,喬三,躲貓貓躲得太久了,該出來見一見人,晉陽是個好地方。她當然不想沈雪遠嫁,推出喬三,既遂沈家心意,又讓沈家欠智王府一份情,簡少恒在簡少華面前,也能挺一挺腰。
沈霜霜和褚嫣然在一刻有了共同的目标。可憐喬妙玉還在傻愣愣地問沈雪:
“沈五,好端端地說我家三姐姐做甚?”
沈雪低低地嘆了一聲:“喬四,你在家廟過得如何?你覺得你家三姐姐,身在喬家大宅,看着你們姐妹承歡爹娘膝下,她的心在哪裏?你爹娘夠狠!你們喬家人夠冷!無論她是怎樣容顏,難道她不是你的親姐姐?”
“當然是。”喬妙玉有氣無力,家廟的日子,她永不會忘,沈五說得沒錯,這麽多年三姐姐一個人過着,那種漫漫長夜獨對孤燈的凄寒,太可憐了。喬妙玉把自己在家廟的絕望與悲苦無限放大延伸,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個做妹妹的太沒人情。
冬草看着喬妙玉越來越自責、越來越悲傷的神色,忍不住又後退兩步,更敬畏地看向她家小姐,默默地說,小姐,貧道不能賣,可也不能這樣賣道友。
知琴很是心疼地搖搖喬妙玉:“小姐,別這麽難過,早先時候老爺夫人也是怕三小姐過了病氣給旁人,與小姐無關的,小姐要是難受,回府以後去探探三小姐便是。”
喬妙玉眨眨眼,望着沈雪:“上次你送我一籃子香惠和的點心,想必你那個丫環很會排隊,借我一用,我想給三姐姐帶長安城裏最好吃的點心。”
沈雪勾了勾嘴角:“剛才我說去小廚房給你拿,你說不必了,過時不給,自己排隊去。”
褚嫣然聞言,放下琵琶,真的追打沈雪:“好你個沈五,私藏着香惠和的點心,你敢吃獨食,太過份了!”
沈雪慌忙抱住頭:“嫣然,嫣然,今兒就算了,都留給喬四吧,那種沒人理的日子,你該懂的。”
褚嫣然穩住了身子,哼了一聲:“你那種沒人理的日子,我就是太懂了!阿雪,你就是個心軟的,連只貓都看不得別人養在籠子裏,哪裏聽得了人被關着養。行了行了,我不與喬四争那一口吃的,可憐見的。”似在為喬三鳴不平,更在洗去喬妙玉可能滋生出來的對沈雪用意的懷疑,餘光一瞥,果然見喬妙玉眼圈紅紅地低下頭去。
沈霜霜聽出褚嫣然的話裏有對沈家的指責,暗道你一個四品武官的女兒竟敢對侯府說三道四,仗的不就是那個過氣王府的勢嗎,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想拿狠話頂回去,又怕褚嫣然給簡少恒吹枕頭風說她粗魯無禮,再經簡少恒傳給簡少華,那就不好了。沈霜霜冷哼了一聲,想着還是趕緊去北晉暗鋪傳話,便向沈雪告辭。
剛走出客廳,守門的婆子慌慌張張跑進來,說是宮裏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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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分析
沈霜霜止住腳步,狐疑在看向沈雪。
褚嫣然和喬妙玉投以同樣狐疑的目光。
沈雪歪着頭,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自己的下巴,用比她們三人更狐疑的口氣說:“宮裏來人?這可比淩晨時分開出的第一朵薔薇花還要新鮮,我沈五若能認識宮裏的貴人,何至于用爽口敗火茶招待你們三位貴客!別瞪我,別再瞪眼睛,眼珠子滑出來可裝不回去。”
“原來你早不記得本宮了!看來你不是那個饒舌的人。”
“公主殿下?”沈雪輕輕蹙了蹙眉,暗暗叫苦,緊跟在守門婆子後面的綠衣宮娥,赫然是簡鳳儀。
簡鳳儀右臂一展,止住廳內的人行君臣大禮:“本宮來找沈五小姐。恒世子妃,喬四小姐,這位是,是沈四小姐?哦,你們都先退下吧。”
褚嫣然和喬妙玉不約而同怔了怔,褚嫣然在想簡鳳儀一向叫自己“嫣然嫂嫂”,喬妙玉在想簡鳳儀一向叫自己“四表姐”,想說話,卻被簡鳳儀那罕見的冷若冰霜止住,遂向簡鳳儀一福,與沈雪告別。
簡鳳儀神情淡淡:“沈五,上一杯你用來招待貴客的爽口敗火茶。”
沈雪微微一福:“不敢怠慢公主,那是臣女與丫環們自娛自樂,給白水取的名字。臣女雖然這裏沒有好茶,自制的菊花還是有的,最是敗火。”示意冬果去沏兩杯冰糖菊花茶,雪山雲霧茶絕對不能拿出來,人固然有一死,可也不能上趕着找死。
簡鳳儀環視着陳設簡單的小客廳,然後把目光轉向沈雪:“夫子曾教過我一篇美文,曰。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今天我算是真正明白什麽是陋室不陋。”
“臣女陋質,公主這麽說,着實令臣女汗顏。”沈雪作勢以袖去拭額角那并不存在的汗,幾不可見地一蹙眉,簡鳳儀的自稱是“我”而非“本宮”。噫,不是好事情,上位者越是平易近人。越是暗藏兇機。
簡鳳儀坐到上座,接過冬果奉過來的茶,普通的白瓷茶杯,淺金透綠的茶色,輕輕嗅了嗅。道:“這茶不錯。”
沈雪笑了笑:“公主喜歡就好,可要帶一點回宮?”
簡鳳儀搖搖頭:“那倒不必。”
沈雪保持淡笑,心裏卻噴了一口,我家小丫環鼓搗的菊花當然比不上宮裏制茶大師的手藝,皇家的人,是不是都這麽虛僞?
簡鳳儀接着道:“若是帶回了。下次可難找借口到你這裏來。”
沈雪呆了呆,下次?這位公主咋變成甩不掉的粘皮糖了?不覺就苦了臉。
簡鳳儀喝了口熱熱的茶,淺淺一笑:“不喜歡我來。是吧。”
沈雪忙道:“不敢,臣女不敢,公主大駕光臨,臣女不勝榮幸,那是臣女求也求不來的福澤。”
“無聊。”簡鳳儀冷了臉。“只以為能從你這裏聽到真話,原來你也是個嘴巴抹蜜的。這類話本宮聽得多了,比你這百倍動聽的不知多少!究竟是本宮被富貴的雲霧迷住了眼睛,看誰也看不清,罷了,本宮打擾沈五小姐,給本宮裝上一罐子菊花,就此別過。”
“沈五怠慢公主!”沈雪靜靜地望着簡鳳儀,人靠衣裝,穿着一身宮娥衣裳的簡鳳儀,又是恹恹的,郁郁的,再無半分人間富貴花的生氣,宛似含苞欲放之際,突被一刀斬斷了根莖,眼看着在空氣中一點一點地枯萎。
沈雪嘆了口氣,喬家一大家子趕到鎮北侯府給沈老太君祝壽,這一定戳痛了皇帝,無巧不巧北晉皇帝送書,把簡鳳儀變妻為妾,喬昭儀是喬閣老的嫡親妹子,皇帝為了給喬家一個警告,順坡而下,簡鳳儀的命運就這樣被出賣了。
簡鳳儀再悲慘,又與喬閣老有多大關系,親爹都不疼,還能怪舅舅不伸手?再說,簡鳳儀這只鳳凰不落架,喬三那只山雞怎麽飛上枝頭變成鳳凰?
沈雪不知道深宮裏的簡鳳儀對朝堂政事有幾分感知,有些話也不可随便說,想了想,慢慢道:“公主現在既不需要不痛不癢的安慰,也不需要華麗悅耳的奉迎,公主若有什麽想法,又不棄臣女愚鈍,臣女願為公主參詳,必直言不諱。”
簡鳳儀容色稍緩:“很不巧吧,我在進侯府的時候,正遇上那幫晉人,只不過他們不認得我。聽你家下人說,他們是來選美的,倒叫我奇怪了。”
沈雪微苦着臉:“公主獨自出行,若是出個意外,哪怕小得微不足道,臣女都擔待不起。所幸那些晉人不認得公主,否則又得編排公主不守宮規,臣女受池魚之災事小,晉人借選美再次貶低南楚少女,公主百口莫辯。”
簡鳳儀涼涼地一笑:“已經這個樣子,還能再壞到哪裏去,我簡鳳儀的骨頭沒那麽輕,不會由着那幫晉人羞辱的,不會再給他們口實,由着他們作踐我們南楚女子的尊嚴。”
沈雪一怔,簡鳳儀竟生出了以死明志的心思?或許除了慕容遲,沒有人想過和親北晉與嫁作二皇子正妃是兩件不相幹的事,簡鳳儀偏執地認為慕容遲把她轉給他的庶弟是對她的羞辱,這不免冤枉慕容遲,但是,簡鳳儀以南楚庶出公主匹配北晉庶出皇子,完全當得起正妃,側妃确是對她的羞辱。
“公主金玉之體,千萬莫生那不該生的念頭。”沈雪輕輕問道,“公主,朝堂上的事,臣女不知,臣女最早聽說北晉人前來議和,後來聽說南楚君臣提議公主和親,臣女且問一問公主,晉人允諾公主和親,可曾交換庚帖,明确定下北晉的哪位皇子與公主成婚?”這話并不難懂,慕容遲率人來到長安,是為議和而來,不是為求親而來,是南楚的君臣要把公主嫁出去,而北晉未婚的皇子有四位。
簡鳳儀真的怔住了,定定地看向沈雪,結結巴巴道:“沈五,你,你覺得和親北晉并不一定就是嫁給二皇子?二皇子不想娶南楚女子?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沈雪連忙道:“公主,臣女不懂兩國議和的大事,也就是覺得公主和親,一個人遠離家鄉遠離父母,再得尊榮亦難免心中思親悲苦,便對這件事多了些留意。臣女今日聽晉人對公主的貶損,不免為公主抱屈,至于是慕容二皇子還是慕容四皇子,臣女并不感到奇怪。”
沈雪暗道這想法是慕容遲本人塞給我的,不會錯的。心念一轉,想起剛剛慕容遲和空鵬放出來的選美之詞,按慕容遲玩文字游戲的段數,和親北晉和二皇子選妻,既可以兩兩合一,也可以兩不相幹,那麽他是自己收下喬三,還是像對簡鳳儀一樣,把喬三送給弟弟?那樣驚世絕豔的美女,他舍得?
簡鳳儀臉色灰敗。如果二皇子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娶自己,那自己的死根本改變不了他對自己的看法,更不可能憾動他的心,讓他永遠記得自己,至多被人稱一聲寧死不為妾,還算硬氣。就這麽死,好像很不值吧。
沈雪微微笑道:“公主何必多想,你是什麽樣的人,別人不知,自己還能不知,想那慕容二皇子不過是聽了片面之詞,對公主有所誤會。公主,臣女聽說北晉的昌平帝送來诏書,指公主為北晉四皇子側妃,臣女對此不太明白,就算慕容二皇子通過飛鴿傳書把公主批得很不堪,遠在晉陽的昌平帝直接拒親便是,何必發來賜婚四皇子的旨意,而且,短小的書信可以用飛鴿傳,最緊急的戰報使用八百裏加急,一道賜婚聖旨,再快的馬也不可能在七八天之內從晉陽趕到長安。”
簡鳳儀眼波微亮:“沈五,你在說晉人拿出來的聖旨根本不是昌平帝發出來的,假傳聖旨可是滅門的死罪。”
沈雪大笑:“昌平帝還能滅了他自己的門?晉人的彎彎繞,臣女哪瞧得明白,不過就是覺得有些想不通罷了,事涉公主,臣女才把這想不通的事說與公主聽一聽,公主過過耳而已,可別當了真,這要傳出去,臣女的腦袋可要換個地方睡覺了。”
“你想得真多,倒叫我想通了不少事。”簡鳳儀斜睨沈雪,沉默很久,才慢慢說道,“父皇一心要與北晉簽署議和盟約,對晉人的要求無一不允,何況晉人并無土地財帛方面的要求,美人而已。我已是父皇棋盤上的棋子,身不由己,可是,我不甘心就這麽賤價賣給晉人!沈五,我現在真的理解你不肯嫁進信王府做世子側妃的心情,沒錯,再貴的妾,那也是妾。”
沈雪沉思片刻,道:“公主始而說,對晉人到我們沈家來選美,很奇怪,臣女沒記錯吧。”
簡鳳儀嗯了一聲,蒼白的面色浮上幾分羞慚:“慕容二皇子向父皇遞傳昌平帝的旨意,我偷偷去看他,卻聽到個大霹靂,他向父皇說,要在重陽節皇家宴會上選擇合适的貴女,請父皇傳谕滿朝文武,必須攜所有未婚女兒出席,不管美醜。”
133 鬼哭
南楚以忠孝治國,十分看重重陽節。長安城西鹿山落雁崮是方圓千裏的最高峰,皇家宴會便在天元寺舉辦,君臣登高歡聚,共享金秋。天元寺的素齋味道很不錯,專在重陽節這一日推出的九層松糕及菊花酒,也就成了長安一絕。
重陽節皇家宴會上男賓女賓同列一席,因此官家子女都會盛裝而出,宴會之後,有的才名遠播,有的成就佳緣,很多少年郎落在皇帝眼中,從此走上仕途。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皇家宴會一直深受官家子女青睐。
沈雪聽得有些糊塗:“既然慕容二皇子定在重陽節那天選美,今日算什麽,成心攪我們沈家的宴席?”
簡鳳儀聳聳肩:“所以我才說很奇怪啊,鎮北侯得罪那幫晉人了?”
沈雪搖頭:“祖父的事,臣女不知。不過,臣女倒是覺得重陽節登高是公主的一個機會,讓那些晉人見識見識什麽是南楚公主的風範,不定就改變慕容二皇子對公主的偏見。”
簡鳳儀眸光閃亮:“沈五!我就知道到你這裏來不會白跑一趟!二皇子,我簡鳳儀定叫你悔得腳後跟都打轉!”
沈雪嘴角抽抽,這算什麽,一個喬三不夠,公主又回來了?果然是話說得越多,錯就越多。唇邊掠過一絲苦澀的笑,弱水三千,到最後還得看慕容遲他自己舀哪一瓢飲,他若是左一瓢右一瓢地舀個沒完,誰又奈他何!
簡鳳儀從腰間解下一塊玉珮:“憑此玉珮,沈五你随時可到宮中見我。”
沈雪接過玉珮,玉色呈現極純的淺金色,金鑲玉“鳳儀殿”三字,入手溫熱。竟是一塊暖玉。對着廳外的陽光照了照,沈雪嘿嘿笑道:“這寶貝送到當鋪,能換不少銀子呢,發財了!”
簡鳳儀雙眼一瞪:“送當鋪?你也敢想!你敢送,當鋪還不敢收呢!沈五,你有多缺錢?”
沈雪招手叫過冬草,讓她将玉珮妥當收藏,對着簡鳳儀笑眯眯道:“公主金枝玉葉,不食人間煙火,臣女一向缺錢。你瞧瞧我院子裏的這些人,一個個瘦骨嶙峋的,都是我這做主子的沒錢賞她們。可憐的。”
簡鳳儀瞪着沈雪,好一陣子才慢吞吞道:“你這是在替她們向我讨要賞錢了?”
沈雪眯眯笑着:“公主殿下抖一抖袖子都直掉金屑,臣女蹭點金末末兒不算什麽的。”
簡鳳儀看看沈雪身邊的丫環,只覺得她們兩眼冒綠光,分明是餓狼瞧見了純潔的小綿羊。不由得抖了抖,可真是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丫環。長長地籲出一口氣,簡鳳儀道:“我出宮得急,又是這樣一身裝束,沒帶珠寶。沒帶銀票。”擺出一臉“我沒錢,你能怎樣”的神氣。
沈雪唇角彎彎,笑道:“這個不重要。公主寫一張欠臣女一百兩銀子的字據便可,臣女也有借口到宮裏去見公主不是。”回頭叫冬果奉紙筆來。
簡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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