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居然是肉,推倒N遍,希望能過審核吧

她從小時候就開始裝,騙過了府裏所有的人,妾身想一想就覺得不寒而栗。偏有那嚼舌頭的告訴她明氏的死,她記恨妾身。妾身總不能等着她先下手,妾身雖說老了,可還想多陪侯爺幾年,侯爺曾允過妾身,白頭到老。”

老侯爺聲音蒼涼:“阿蠻,我确是允過你,我扪心自問,戰場上我是個好将軍,朝堂上我是個好臣子,在家裏我是個好父親。這三十八年來,我對你寵愛有加,通房,侍妾,你以為我不知道她們是被你收拾了?左不過是些玩意兒,只要你高興,由着你,該給你的地位、感情,從不曾缺了你。你是我明媒正娶回來的,又有老三這樣出色的兒子,我很滿足,真的很滿足。”

三十八年恩愛一一從心頭滾過,老太君泣道:“侯爺待妾身的好,妾身銘刻于心,妾身這一生最大的幸福便是與侯爺在一起。”

老侯爺嘆了口氣,沉沉道:“我只問你,錢錢之死,是不是你幹的。”

老太君一怔,忽然明白,老侯爺根本就是看透了,四十年前的事不會再有證據,他只是在問她這件事,證據并不重要,而且,她的回答也不重要,他已經認定了她就是兇手。

趙氏,沈凱原,沈凱川,都呆住了,錢錢?誰是錢錢?

老太君覺得自己的世界在崩塌,美滿富貴的生活将離她遠去,承認還是不承認?不能承認,不能,即使老侯爺認定,只要她不承認,他就不能說她是兇手,因為沒有證據。

“當年給錢錢診病的太醫曾對我說起他遇過的一樁十多年前的舊醫案,吳大學士的妻子生病,症狀與錢錢極為相似。原來死人也能殺人!”老侯爺注視着老太君流露出來的神情,漸露失望之色,聲音越發悲涼,“阿蠻,你這一生最大的幸福是與我在一起,你把你的幸福建立在錢錢的冤死之上,我以為你會有愧疚之心,你竟沒有!好,很好!”轉眸望着沈雪,“五丫頭,你堅持得住嗎?”

沈雪勉力點頭:“祖父,我能行。”開玩笑,為了這一刻,她幾乎把命拼上,堅持不住也得死扛。

老侯爺嘆了口氣:“好,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沈雪言簡意赅:“祖父,阿雪的娘親死在到達長安的當天晚上,她手下的六個人知道她死亡的原因以後,就抓了艾老夫人問話,艾老夫人供認,老太君趁祖父祖母在天元寺上香,扮作小沙彌給祖母送去了下有美人果果汁的茶。”

錢氏是老侯爺的元妻,依禮沈雪當稱她為“祖母”。“十四叔親往南疆查訪,從南疆人那裏證實美人果的存在與毒性。因為有爹在,他們隐忍未發,直到前不久爹爹告訴我關于娘親的事,阿雪覺得爹爹瞞了一些,找到十四叔詢問,這才知道祖母死得冤枉。阿雪知道,這麽多年過去,不可能有任何證據留下,憑白說實在是對長輩不敬,阿雪就想出讓老太君自亂的辦法。”

望向沈凱川,眸光黯了幾分,“爹,沒有事先問你,是阿雪的錯。阿雪也不想的,可是……”

老侯爺望着掙紮在痛苦中的兒子和孫女,孫女有錯嗎,兒子是最無辜的!他心如刀割,啞聲道:“什麽辦法?”

沈雪喘息着,歇了一會兒,才道:“十二叔做了一個會唱會動的玉桃,再現祖母被下毒的場景,結果這個玉桃被四弟拿走。”她當然不會說她是故意引.誘沈世灣偷桃,玉桃這顆隐形炸彈只有在引爆美人果這顆重磅炸彈之後才會爆炸。炸得老太君再也坐不住,認定艾老夫人出賣她,那段秘往的知情人多出了艾氏、沈世灣和沈雪。老太君不下狠手。沈雪也就動不了手,祖與孫,她太被動,一個孝字能壓死她。

“阿雪便讓十二叔用蘿蔔雕了個美人果。阿雪想,如果艾老夫人撒謊。老太君是無辜的,阿雪就忍了娘親的事,克母的名聲,阿雪背了十五年,不在乎繼續背下去。”老爹在上,寬宏大量的話總是要說的。順便挖個坑埋埋老太君,任何女子都背不起克母的壞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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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阿雪做了個怪夢,夢裏看到一個穿紫色雲绡衣裳的小婦人。她給阿雪講食蜂花如何奇怪,讓阿雪聞一種淡淡的酸腥味,然後阿雪看到四弟在吃面,吃甜糕,看到四弟捂着肚子喊痛。阿雪吓得醒了。”食蜂花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家人托夢。怪又不怪,順便再挖個坑,自有人去填土埋老太君。

一陣夜風從廳外吹進來,涼涼的。

老太君用絲帕捂着嘴,捂住沖到嘴邊的驚喊。

老侯爺喃喃道:“紫色雲绡,紫色雲绡,那是錢錢最愛的衣料。竟是錢錢給你托夢!”

趙氏淚眼汪汪,丈夫自幼失母,在父親身邊長大,雖然對生母沒什麽印象,那種為人子渴望母愛的本能卻落在她的眼裏,逢錢氏的忌日,無論有無戰事,他都會從北疆趕回來給錢氏上墳燒紙。

趙氏拭了淚道:“必是婆母不忍小四和五丫頭枉死,這才給五丫頭托夢,既是警醒,也是叫五丫頭為她鳴屈。小四和五丫頭雖不是婆母的親骨血,終究都是沈家的孩子。”短短的話,便将錢氏和吳氏分了高下,想包庇吳氏,不可能,長房、二房不會答應,三房的艾氏也不會答應,沈世灣可是艾氏的命根子。

這填土的還不止一個人,瞧,老太君,你的人緣差透了。沈雪撐起身子時牽到肩部的傷口,疼得深吸口氣,雙手緊攥椅子的扶手。

沈凱川木無表情。

當年影衛營一百零八名影衛保護女王和玉明公主逃出西戎王城,幫助尋找到埋藏在大山深處的巨大寶藏,教導玉明公主長大,追随玉明公主參加南楚對西戎的反擊戰,戰至最後十六人,在玉明屈死後又苦守沈雪長大,近三十年不離不棄,可見他們對西戎女王是何等的忠心!

玉明慘死,他們完全有能力殺了老太君,在發現老太君的絕大秘密時,他們可以借老侯爺之手置她于萬劫不複之地,他們卻隐忍下來,只因老太君是他沈凱川的母親!他們對他沈凱川這份心,這份情,已不是語言能夠描述。

他能阻止六大影衛協助沈雪嗎,他們只不過挖了一個坑,是老太君自己跳下去。老太君不給別人留餘地,其實是不給自己留一點餘地。

沈雪竭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九十九步都走下來了,她必須堅持到底。做了兩個深呼吸,沈雪道:“阿雪院子裏的丫環冬花摔斷了腿,下不得廚房,她又是個嘴饞的,冬草便去大廚房幫她尋着吃食,找着做糕點的廚娘,廚娘說是明天早晨的早膳,誰也動不得,兩個人還起了争執。晚上吃壽面的時候,阿雪沒想到會聞到夢裏聞過的味道,阿雪想起夢裏四弟疼得打滾的樣子,心裏頭害怕,就把夢裏那婦人說過的話說了一遍,沒想到……”

這後面的話就不用再說了,沈雪這招讓老太君自亂的辦法顯然湊了效,老太君本想不着痕跡地殺了她認為的知情人,送玉桃的沈世灣和送美人果的沈雪,卻不想被沈雪指出食蜂花之毒,更害怕從食蜂花說到美人果,就啓動預先準備的鐵狻猊機關弩射殺沈雪,箭上還塗抹見血封喉的毒液。

食蜂花,鐵狻猊,箭毒木,三管齊下,只怕滅不了口啊。沈雪一死,錢氏之死又将沉入水底。于老太君而言,祖殺孫,官府都不管,她依然是沈家後宅第一人。

沈凱川閉上了眼,他這位愛用毒的母親,不會想到,沈雪死了,她自己會死得很慘。六大影衛再看他的情面也不會放過她。

于老侯爺這裏,錢氏屈死,仍不忘保護沈家子孫,吳氏為求自保,再次殺人,哪怕是自己的親孫。他該怎麽辦,雖無直接證據,老太君的行為卻給出了答案。他必須給他的兒女們一個交代。

138 處置

沈凱原的內衣被冷汗濕透。

母親患病兩年去世,一年以後吳氏進門,從來沒有人懷疑母親之死與吳氏有關。多麽可怕的殺人于無形!

毒婦,用來說吳氏再恰當不過,手握奇毒,心思毒辣,有着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狠厲。他和大哥沈凱山哥兒倆能活到現在簡直就是奇跡!除了感謝那些看起來絕對正常死亡的美姬,令父親暗存警惕,将他們養在自己身邊,還得感謝沈凱川自幼龍章鳳姿,天縱英才,令吳氏視爵位為沈凱川必得,不屑對他們兩個笨蛋下手。

在長安,很多人羨慕鎮北侯府後宅安寧。撕去安寧的表皮,內裏竟是這樣不堪!

老太君盯着沈雪,忽然笑起來:“自亂,讓我自亂方寸,五丫頭,你為什麽不說是引蛇出洞的妙計呢,我吳阿蠻就是南疆密林裏一條蟄伏在草叢中的美女蛇。好,很好,心機深沉,行事缜密,這侯府裏怕是連你爹都比不了你,不愧是我吳阿蠻的孫女,沈凱山的女兒,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沈雪勉力向前微福:“老太君謬贊,阿雪若是個缜密的,何至于被小鬼勾了去在鬼門關轉圈,阿雪能活下來,想來是托了錢祖母在天之靈的護佑,這大概就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吧。”

老太君嗤地冷笑:“一個死了快四十年的人,現在出來蹦跶,早幹什麽去了。別人信,我卻不信!既是冤魂不散,那賤婦為何不來尋我。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老侯爺冷冷道:“吳氏,別逼我對你動手!”錢錢屈死,怎能再受欺辱!

沈雪淡淡一笑:“也許應了那句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時辰一到,天涯海角也逃不了,一飲一啄,都是定數。”

老太君瞳仁收縮:“我常常在想,我吳阿蠻的兒子,眼光怎麽會太差。原來是我瞧低了明氏,我是将死的人。告訴我,她是個什麽身份。”明氏的人一直守候在沈雪身旁,想來即使她要下手除掉沈雪,也不可能得手,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下人,那麽。從下人也可一窺主子,老太君不想自己輸得不明不白。

南楚對西戎反擊戰,老侯爺才知村姑明氏手下有數萬人馬。隐隐猜到她的來歷,卻又不太相信,看着兒子為她歡喜為她愁,也就不去深想,身份再高也是沈家婦,後來明氏慘死,老侯爺看着兒子自小磨砺孫女,便知當初的揣測不虛,同時為老太君捏了一把汗,府裏的警衛一再加強。

趙氏和沈凱原都斂了心神,明氏,這個沈凱川的禁忌,沈家的禁忌,該現出廬山真面目了吧。

沈雪靠在椅子背上,蒼白的臉上浮出一抹嘲弄的笑意:“老太君,我爹不告訴你我娘是誰,我又何必告訴你,你且慢慢猜去吧。”

趙氏失笑,很是惱不得,這五丫頭滑不溜手,對別人的好奇心管吊不管放,不能這麽玩吧。

老太君定定地看着沈凱川,眼中含淚,哀哀泣道:“阿川,娘這一生只得你一子,疼你疼到心尖上,你爹帶着你兩個哥哥,娘就怕你落在人後,一意想着拉近你們父子的關系,那些年,你爹的衣帽鞋襪,每天喝的湯,都是娘親我親手做的。明氏之死,你想讓娘死不瞑目?”

沈雪默,姜還是老的辣,老太君似乎是在向老爹詢問娘親,毫無向老侯爺求情之意,實際上卻能勾起老侯爺的記憶,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三十八年,真不是彈指一揮間,他們共有一個出類拔萃的兒子,有着太多共同的回憶。只要老侯爺心有不忍,老太君或将屹立不倒。她這一番苦,算白吃了。

老侯爺的臉色果然有了松軟。趙氏和沈凱原相視,錢氏就這麽白白死去嗎?老太君享有的一切尊榮、情愛,原本全部屬于錢氏!沈凱原攥緊了拳,心中大恨自己口拙。

趙氏身形一偏,右手撫上沈雪的頭發,垂淚道:“可憐的……”

沈雪一凜,大伯母這是把她當牌打出去,她越虛弱,越顯老太君之狠,越顯錢氏之仁慈,目标相同,她豈能不配合?有趙氏在,還怕被老太君占了口舌上風?堅持下去的意念一收,人登時暈了過去。

趙氏暗嘆沈雪心智玲珑,随即悲聲大呼道:“五丫頭,五丫頭,你醒醒,唉呀五丫頭不好了,侯爺,二弟,三弟,還得請大夫,請大夫,快呀!”微微注視沈凱原。

沈凱原口拙,心可不拙,立即道:“爹,三弟,我去請韓老大夫。”旋風一般沖出正廳。

趙氏垂淚,喃喃道:“五丫頭還沒及笄,女孩子家的身子最是嬌弱,二丫頭十五歲嫁到陳家,三年不育,若不是弟妹打上門去,二姑爺不知收幾個通房侍妾了,哪來的一胎兩個胖小子。瞧五丫頭小臉發灰的,傷着心脈氣血了,趕明兒個得給五丫頭請個千金科大夫。”無子乃七出之一,母雞還會咯個蛋,女人無子,那是大罪過。

老太君恨不能一腳踢死趙氏,一張臉由白變紅,徹底綠了。

老侯爺松軟的臉色又鐵青了。

沈凱川面無表情。

韓老大夫很快趕來。

因着趙氏的挽留和安排,韓老大夫歇在了客院裏獨屬于他的卧房。凡事早做準備,趙氏從來做得很好。

韓老大夫低頭瞅着昏迷的沈雪,嘆息着搖搖頭,不敢往深了多想,專心號脈,長嘆道:“侯爺,恕老朽直言,五小姐太過虛弱,也太緊張,瘀血上湧堵塞心竅,再遲三刻,五小姐很可能窒息而亡,不過,侯爺安心,三老爺安心,老朽這就施針。”銀針在手。連紮九針。

一口深紫的血噴出來,沈雪眼睑輕顫,自胸腔裏發出一聲低吟,慢慢睜開了眼睛。

韓老大夫猶豫片刻,道:“大夫人,有句話老朽想說在前頭。”

趙氏扶着沈雪。忙道:“韓老大夫請講。”

韓老大夫又猶豫了一會兒,道:“老朽知道五小姐下個月及笄,只是五小姐傷了根本,五年之內不能,不能圓房,”看到衆人一齊陰下來的臉色。忙道,“不過。老朽雖有薄譽,于千金科着實比不得太醫院章太醫,侯爺不妨請章太醫給五小姐診治一二。”

趙氏悲聲道:“謝韓老大夫提醒,明日即請章太醫到府。五丫頭也太苦命,今天被當衆退婚不說,又落下這麽個病根!”女子留到二十歲。不可能再嫁到好人家,趙氏真的心痛了。

韓老大夫微躬:“大夫人,解毒的藥聽魏大夫的。章太醫瞧過自會留下方子,老朽就不多言了。”收起藥箱,唏噓離去。

沈雪神情慘淡,垂頭不語,怪不得魏十四極力阻止,身體損傷比預計的要大得多。

沈凱川直起身,望着老太君,用喑啞的嗓音慢慢說道:“娘,你疼我疼到心尖上?你真的疼過我嗎?如果你疼我,不會強迫我娶艾氏,不會二話不說殺我妻女,不會對我的兒女下毒滅口。”

聲音嘶啞得幾乎不成聲,“你想過我該怎麽面對大哥和二哥嗎,想過我該怎麽面對自己的兒女嗎,你敬着爹,愛着爹,是嗎?”

嘶啞的聲音透着冰冷的質問,“如果爹不是世襲的侯爺,你會愛他嗎?四十年來你可曾聽到過冤魂的啼哭,可曾有過愧疚不安?”

聲音愈冷,全是絕望,“如果再給你一次選擇,你仍然會毒殺大娘。仍然會讓爹的姬妾消失,這世上如有你愛的人,那就是你自己。”

沈雪閉上了眼。揭開深情的面紗,露出血淋淋的謀算,老侯爺還能容忍老太君嗎?老爹不知道他這些話的重量嗎,他不想他的爹被永遠地欺騙下去,他的哥哥姐姐需要一個公道。可是,他越理智,老侯爺越心疼他,對老太君也就下不了死手,老爹無疑是沈家最聰明的人。

老太君神色大變:“你,你,你是我兒子,你怎麽說得出這樣的話!”她只知道這番話能讓老侯爺對她徹底冷下心來,當情意煙消雲散,老侯爺不會放過她,至于丈夫對兒子的拳拳父子情,不在她的計算裏。

老侯爺望着兩鬓突見斑白的小兒子,腳踩生死線的孫女,望着眼裏滿滿是悲憤怒火卻極力忍耐的二兒子,想起純真頑皮的錢氏,想起遠在北疆時時不能與妻兒團聚的大兒子,轉頭直視老太君,眼裏的光芒一點點黯淡下去,直至黝黑毫無光彩,緩緩說道:

“吳氏,你陪着你積攢的富貴,在毓秀園裏好好地過下去。從現在起,毓秀園落鎖封園,園內下人全部撤出,任何敢出入毓秀園的人,手進剁手,腳進剁腳,說話絞舌頭!”

老太君渾身發顫:“你,你,你這是要我死!”

老侯爺轉目看趙氏和沈凱原,語聲沉沉:“老大家的,老二,看在老三向來對你們敬愛有加的情份上,饒他娘親一命。”

趙氏跪了下來:“一切全憑侯爺作主。”老侯爺有心放過老太君,做晚輩的又能如何,吳氏兇毒,沈凱川卻是處處維護沈家人的顏面安危,丈夫做到五軍大都督,長女穩坐東安侯府,都離不開沈凱川。

沈凱原也跪倒在地:“爹爹為娘作主便是,三弟還是三弟,這事瞞過姐姐吧。”發生這樣的事,最難受的不過于沈凱川,傷吳氏,也就是傷沈凱川,這一點,父親比誰都看得清楚,而且,兄弟失和,最得外人喜樂。

老侯爺拍了拍次子的頭肩,注目沈凱川:“各個府裏安插來的釘子,今夜全部拔掉。艾老夫人,讓她去見艾閣老。”轉視趙氏,“沈家老太君因為生辰宴上,孫女被公然退婚,氣得卧病在床,不再見客。府裏有多舌者,杖殺之。”

趙氏微微一顫:“媳婦明白。”老太君下毒,毓秀園封園,都是極損鎮北侯府臉面的事,籬笆紮不緊,野狗就會鑽進來,沈家百年清譽将毀于一旦,對內嚴下封口令,對外理由十足,即使有人起疑,亦不過捕風捉影。恩威并施,修身養性,沈家的下人素來嘴嚴,拔去釘子,再示以重威,佐以重恩,那麽透出去的消息,都是想透出去讓別人知曉的。

沈雪縮了縮身子,無聲喟嘆,所謂情情愛愛,看似情真愛切,到頭來都是鏡花水月,虛不堪一戳。她也沒想過老侯爺會怒殺老太君,這般封了毓秀園,對追求奢華喜愛喧鬧的老太君來說,已是生不如死。

老侯爺背起手,再次看向老太君:“沒人要你死,我會在毓秀園的大門上做一個遞飯的窗口,飯菜會由阿福親自送過來。這毓秀園裏有你的最愛,你數十年積累的寶物,你從不苛待分毫的吳阿蠻,他們會朝夕陪伴你,寸步不離,你該滿意的。”

滿園富貴,一室冷清,這就是老侯爺對她的處置。老太君知道老侯爺心意已決,再無更改,眸光一斂,拂袖而去,心頭卻在冷笑,我吳阿蠻絕不是束手就擒之人!我過不好,你們休得過得好!

139 心疼

沈雪側卧在床,散着一頭青絲,花花的兩只前爪交疊着趴在枕頭上,小小的腦袋放在沈雪的掌心裏,呼嚕呼嚕打得悶響。

老侯爺因為老爹放老太君一條生路,大房和二房也因為老爹揭過此事不提,于老爹而言,他的娘還活着,且安好,這便足夠。很多次她都在想不大可能落實老太君殺人償命,她也不想因為報殺母之仇而與老爹生分,想來娘親在天之靈也不願看到他們父女形同陌路。

沈雪長長地嘆了口氣,重新過濾對付老太君的一幕幕。

簡鳳儀打了雞血一般興奮地離開聽雨院,不久施嬷嬷突然來訪。

施嬷嬷人老眼不老,瞧得很清楚老侯爺和三老爺對五小姐與以往大大不同。玉桃裏的鬼哭、老太君眼底的殺意,令她覺得事情相當嚴重,對老太君的樟木箱子,她深深恐懼。好死不如賴活,雖然黃土埋到腳脖子,她卻不想整個被黃土埋了,不想落一個如當初的美姬一般被老太君無聲滅口的結局,她的兒子媳婦很孝順,孫子孫女很可愛,她更希望他們能活得久一些,活得好一些。

施嬷嬷艱難地說鐵狻猊,說樟木箱子,求五小姐看在她示警的份上,在老侯爺和三老爺的面前為她求情說句話,不指望老侯爺饒她一命,但願三老爺放過她的兒孫。

沈雪搖頭不予相信,含笑送走失魂落魄的施嬷嬷。她很慶幸自己恢複了三成功力,借府裏人來人往潛進毓秀園,趁人不注意,仔細驗看博古架上的鐵狻猊。發現內置鐵箭染有白色液體,暗叫好險,當即取出鐵箭,翻牆出府趕到安泰和藥鋪見魏十四。魏十四認出箭上塗抹着南**有的箭毒木之毒,大驚失色,言說這種毒毒性霸道。頃刻間送人赴黃泉,而且遠離南疆,有解亦是無解。

沈雪與魏十四激烈争論後,魏十四将鐵箭上的箭毒木之毒清除幹淨,換上毒性略遜但也很強、不過有藥可解的斷腸草。沈雪翻牆回到侯府以後,将毒箭重新安進鐵狻猊。找到施嬷嬷提供的秘藏點,把解藥瓶子放進樟木箱子。一切就緒。坐等戲幕拉開。

只有把戲演成真的,才能瞞過目光如炬的老侯爺,瞞過狡如狐貍的老爹,才能使老太君從雲端跌落塵埃,受到沈家各個房頭所有人的痛恨與遺棄,沒有人再給老太君送一句關切。讓她品嘗衆叛親離的凄冷滋味。殺不死她,也得冷死她。

食蜂花之毒在意料之外,感謝上天送她三生記憶的金手指。讓她躲過這一劫難,同時令整個大戲的開幕詭異而又驚心動魄。

将計就計,将老太君的殺人滅口計就成無懈可擊的苦肉計,是謂置之死地而後生。

她越慘痛,老爹越心痛,離老太君越遠,也就不會覺得她有殺老太君的本意,不會覺得她心機太深沉,也就不會疏遠了父女之情。

現在老太君幽禁在毓秀園裏,盡管她所追求的富貴安逸全都離她遠去,她終究是完好的,沒有以命抵命,想着娘親坎坷短暫的一生,沈雪心頭悶悶的,到底意難平!

迷迷糊糊間,燭光忽然亮起,一片陰影移了過來,沈雪呼地坐起身,牽扯到肩部的傷口,疼得直抽冷氣。花花“喵”地叫了一聲,斜了一眼,伸出一只爪子,再伸出一只爪子,脖子下壓,屁股上翹,伸了個向下的懶腰,然後躬起後背,長尾巴筆直豎起一陣顫抖,又伸了個向上的懶腰,咪嗚一聲,縮到床腳團成湯圓繼續睡覺。

慕容遲伸手扶住沈雪:“別亂動。”

沈雪一雙鳳眸斜斜瞥過來:“大半夜的你就闖我的閨房,越來越過分。”她已經上床睡覺了好不好,她只穿着白色中衣好不好,夜入香閨,堂堂皇子不學好,學起采花那個賊?

慕容遲沒好氣地:“你把自己傷成這樣,我還能不來看你?讓我看看你的傷口,傷沒傷着筋脈。”

“沒有,我不會讓自己殘廢的。”沈雪輕哼了一聲,傷在肩部,總不能如魏大夫情急之下那般拿刀割開衣服,中衣的衣袖連着衣襟,露出肩部,便是露了半個上身,怎麽可以!推開慕容遲扶着臂膀的手,嚅嚅道,“已經上過藥了,沒什麽大礙。”

慕容遲輕輕勾起她的下巴,只見她慘白的臉上染着幾抹酡紅的飛暈,一雙眼角斜飛的鳳眸,墨黑,亮澤,眸光流轉,似月照碧波,光華潋滟,她咬着唇,貝齒輕顫,因咬得太緊,水潤的下唇刻出兩道深深的印痕。

他微微地嘆了一聲,目不轉睛地看着她,面具後的一雙晶亮的大眼睛慢慢地彎起,彎成一弧新月,笑意在眼波中流蕩。俯過頭,他用自己的額頭抵着她的額頭,呼出溫熱的氣息,微微笑道:“傻妮子,你已經把我瞧光光了,還怕我看你一個傷口?”

沈雪的臉一下子紅透了,幾乎滲出血來,慌亂,羞澀,又憤恨地低吼道:“又不是我想看的,誰叫你在我的地盤洗澡來着,你明明聽到我的腳步,也不肯藏起來,你故意的,故意……”話到最後,聲音已低若蚊吟。

慕容遲悶笑兩聲,偏過頭,歡喜地凝視着沈雪那暴紅的臉孔,不由得雙手輕移,撫上她的雙頰,低笑道:“自個兒媳婦來了,藏不藏的有什麽要緊,又不是被別人看了去。”

沈雪嗤地笑起來,拂開他的手:“我爹說,你與你的野狼營摸滾了五年之久,那看光了你的人,算上腳趾頭也數不過來。”從空鵬的身手來看,野狼營實施的是特種部隊軍事化管理,一二三四的集體生活,她不要太熟悉。

慕容遲郁悶不已,有比這丫頭更能掃興的人麽?

沈雪彎起了嘴角,明媚的笑容仿若花蕊綻放。在昏黃的燭光下閃閃發光。她眨了眨眼:“你的野狼營有一千多人吧,有一首詩,煙籠寒水月籠紗,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猶唱什麽來着?”

慕容遲緊緊盯着沈雪,嗓音一沉:“沒想到你的口味這麽重,喜歡那個樣子的。小雪,你可知道,我為你守身已經守成了幹柴,你要是不介意。我現在就可以滿足你的好奇心!”

“嘁!”沈雪擡頭看向慕容遲,這一擡頭。把要說的話全忘了。

他的眼眸特別黝黑,黯淡不明的燭光下,他那雙閃亮到極點,卻也深幽到極點的眸子,似有一種奇異的魔力,讓在他目光注視下的她無法動彈。甚至移不開眼睛。她嘴唇翕張,呆呆地看着他緊抿成一線的薄唇,和半露在衣領外的輕輕滾動的喉結。突覺得口幹舌燥,心跳怦怦怦加快,快得不可自抑。

近在眼前的慕容遲,完全不似白天那般冷嗖嗖渾身透着狠決的殺氣。她突然想起桃花山莊月牙池邊的那個夜晚,一串水珠滾上他紅果的胸膛,沿着肌理滾到平坦的小腹,滾入腹下那片濃密,顫微微地欲落不落,甚至在淡淡的月光下,一點晶光從水珠的左下角向着右上角滑過,發出“叮”的一聲輕響。

沈雪咽了咽唾沫。眼前的人,他是優雅的,一種讓人頭暈目眩的優雅,他是魅惑的,一種讓人心猿意馬的魅惑。他并沒有特別暧昧的動作,卻令她瞧得雙腿虛軟了。沈雪哼了哼,這貨就是那個唐和尚,男人見了只想咬他一塊肉,女人見了就想把他拖到床上!

沈雪但覺得自己耳朵燙得似被火灼着。

慕容遲見沈雪的臉色呈現一種不正常的暈紅,身子軟軟的似是無力支撐,不由得沉聲問道:“發燒了?一定是傷口發炎引起的。”用手試一試沈雪的前額,不由分說将她抱起放到床上,讓她仰面平躺,雙掌一錯,貼上她的胸口。

沈雪剛要喝斥他非禮,一股暖流驟然間從他的掌心傳入她的心口,注入血脈,沖擊她的各處大穴,骨節頓時似被利刃支解,劇烈疼痛之中,又有一種松快之感,約有一刻鐘,疼痛的感覺漸漸減弱而無,那股暖流在體內流轉,竟似化成了一團火焰燃燒起來。沈雪又覺焦渴,張了張嘴,便見慕容遲一彈指,一粒冰涼的丹丸入口,一股清涼之氣直透心田,有如飲了玉液瓊漿,将體內的煩燥之氣滌蕩得幹幹淨淨,而那股暖流仍然在體內流轉,有說不出的舒服和輕松。

慕容遲收了雙手,把枕頭立起來讓她靠着,又拉過錦被蓋住她的身子,搖頭嘆了口氣:“在戰場上,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都是非常不可取的。你倒好,傷敵八百,自損三千,有你這麽做生意的麽,你不心疼,我心疼!”

“謝謝你。”沈雪雜念全消,聽他這麽說,心生感念之時,眸光一凝,“你又挂在哪棵樹上偷聽了?今夜被滅口的可不在少,若被我爹發現,北晉二皇子的身份也救不了你。”

慕容遲搬了錦杌坐在床邊,笑道:“心智大亂,這是習武者的大忌,即使你爹發現我,他也追不上我。狐貍跑得很快,貓跑得更快。”

沈雪忍不住唾棄:“你怎麽知道狐貍追不上貓?”

慕容遲眨了眨眼,詭詭地一笑,不置可否。

沈雪撫了撫受傷的肩,苦笑:“那是我爹的娘,我也沒辦法,能有這樣的結果,已經是最好的了。”

慕容遲哼哼道:“錢氏一條命,你娘親一條命,你的半條命,還有我五年的福利,只換一個幽禁,太不劃算。”

沈雪眉尖一挑:“關你什麽福利?”

慕容遲哼哼:“什麽福利?嘿,你個沒良心的,那老頭子說,五年之內不能那啥,怎麽不關我的事?”

沈雪退下去的紅暈又爬上來,還爬得飛快,深深吸氣,再吸氣,一探手在慕容遲頭上一拍,涼涼笑道:“乖,我的事不關你的事,你多威風啊,往那兒一站,兩手一背,下巴擡得比額頭高,生生地把沈家的生辰宴變成你的選美宴。唉,那麽多火一樣的眼光,咋沒把你這個大冰塊燒得蒸發了呢。”

“好酸。”慕容遲嘴角一彎,笑起來,“我不到沈家來選美,你就成了被人議論、受人嘲笑的主角。這個主角我不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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