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居然是肉,推倒N遍,希望能過審核吧

一處。滴血認親乃是古法,要滴血認親,首先得使滴入水中的血珠保持血珠的球形懸浮狀态,然後才是觀察來自待驗之人的血珠能否融合。沒有專門的藥劑,血入清水,瞬間洇散,根本無從驗親。王爺,很抱歉,這種藥劑早已失傳。孔大人還押在刑部的大牢裏,下官可以請他過來給王爺詳解。”

“哦。”信王保持着不急不慢的語速,“孔府尹還跟本王提過,可以滴骨驗親。”

姜侍郎幾乎要捧着肚子笑,臉上不敢顯露一毫,陪着笑臉解釋道:“滴骨驗親,得有一方骸骨,取另一方的一兩滴血滴在骸骨上,生親則血入骨內,否則不入。而骸骨也不是從棺中取之即用,要選晴明之日,用水将骸骨洗淨,用麻繩固定,再用簟子盛裝。鋤挖一穴地窖,長五尺、寬三尺、深二尺,以柴炭燒煅,等地窖的泥土變紅,除去柴炭,潑入好酒兩升、酸醋五升,趁熱氣将骸骨放入,再用藁薦遮定,烝骨一至兩個時辰,地窖冷卻後扛出骸骨到平明處,将紅油傘遮骨,滴血入骨,以驗血親。”

“哦,要用骸骨,血要直接滴在骨頭上,本王沒理解錯吧。”信王神态不變,聲速不變,“姜侍郎,若那骸骨上血肉尚存,又當如何呢?”

姜侍郎暗道今天出的冷汗把一年的冷汗都出盡了,抹去額角鼻窪的汗珠子,回答道:“骸骨上血肉尚存,那當稱作屍骨,取甕一口,就像用鍋煮食一般,以炭火煮醋,多入鹽、白梅,同屍骨一起煮,待得甕中沸騰翻滾千百遍後,用水清洗骨頭,取骨滴血。”頓了頓,又擡出孔文景,“王爺,孔大人四十餘年京兆府府尹。對這裏面的講究比下官更為詳熟。”

“哦。”信王很失望地嘆了口氣,“這便難了。本王的兄弟們除了活着的,死了的都已挫骨揚灰,本王和王妃活得很好。只有先皇……先皇的龍體豈敢驚擾呢。這滴血,苦于藥劑失傳,這滴骨,苦于沒有至親的骸骨。”

姜侍郎很想雙手叉腰,大笑三聲,想辨親。不容易!

信王平靜地掃視着院子裏的圍觀者,然後輕輕一擺手,叫過侍衛甲和侍衛乙,“你們兩個,押住範氏,無論發生什麽事情,押定不放。”

侍衛甲和侍衛乙“喏”一聲,立即上前,将範氏拖到信王腳下,反剪她的雙臂。

範氏尖聲厲呼。

信王擡手給了範氏數個耳光。打得範氏滿口是血。

範氏不敢再叫,也不敢掙紮。

信王又一擺手,叫過四名侍衛:“執信王府牌,去大牢裏調孔府尹過來。阻擋者,殺無敕!”

四名侍衛抱刀離去。

院子裏又安靜了,一個個屏住呼吸。向後退縮着,生怕自己被信王府的人注意到。

沈雪撇撇嘴,老虎不發威,都當他是病貓,信王一怒,滿院子流血。扯了扯沈世榆的袖子,低聲道:“二哥,熱鬧也瞧了,風緊,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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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世榆也瞧着情形不對。拉住沈霜霜:“四……弟,走吧,再不走怕是走不了了。”

沈霜霜僵硬着身子:“你們走吧,我不走。”

沈雪氣得踢了沈霜霜一腳:“你不要命了!信王那是什麽人,戰場閻王!”

沈霜霜被踢得歪了歪。擡手順過鬓發:“我不走。”

沈雪朝天翻了翻眼睛:“二哥,打昏她,背走。”

沈霜霜兩眼瞪圓了:“敢!你們一個庶子,一個庶女,翻天了!我,我恨你們一輩子!”

沈雪氣樂了:“我說你,你,你這是何苦!”

姜侍郎一看信王的架勢,心頭大懼,唉呀可別把命丢在這裏,刑部雖好,可不是埋骨之地。顫抖着聲音喊道:“王,王,王爺,你,你,你要做什麽?”

信王仰着頭看向碧藍的天空,等待着。

不久,四名侍衛帶着孔文景過來。信王叫侍衛砍掉套在他脖子上的木枷,又給他端來凳子,送上茶水。

孔文景的模樣比孔捷好一點,卻也好不了太多。看到信王,不由得兩眼閃出了亮光。

信王淡淡道:“孔府尹受苦了,孔同知的案子已經被葉同知翻掉了,沒有什麽意外不受刁難的話,孔府尹和孔同知會很快回家去,到時謝謝葉同知便是。無妄之災,官位丢了不可惜,保住命就好。”

孔文景欲從凳子上站起來行禮,被信王壓住肩,動彈不得,只好口稱失禮,唯唯聽信王吩咐。

信王淡淡一笑:“稍後本王真有一事相煩,孔府尹切莫推讓。”

孔文景連聲說“不敢。”

信王走到簡少華身前,雙手放在簡少華的雙肩上,微微笑道:“阿華,記住,混亂皇家血脈的人,當受千刀萬剮刑,當誅九族,當挫骨揚灰!”

簡少華心念一沉,道:“阿華記住了!”

信王靜靜地看着簡少華,然後一轉身,目光從衆人臉上徐徐掃過,靜靜說道:“本王殺過的人數不清,除了在戰場上死于兩軍混戰的,本王手刃的都是當殺之人。這姓範的賤婦受他人指使,污蔑本王,動了本王的底限,本王完全可以一刀殺了她。本王殺她很容易,卻不能為了确保今天的事傳不到刑部之外,而把你們這些人全都殺了,——瞧熱鬧瞧死了,很好笑的死法。”

人們本有些慌亂,待聽得信王沒動殺念,不下殺手,紛紛長出一口氣,緊張的表情也松馳下來,原來瞧熱鬧也能像在懸崖邊采花,一不小心就跌進谷底,一命嗚呼,往後還是少去圍觀的好。

信王接着說:“但是,本王只殺一個範氏,你們這些人就會說本王做賊心虛,在殺人滅口,在你們的意識裏,只有親王府仗勢欺人,哪有賤民不要命扛上親王府的,你們就會認定阿華是本王搶來的別人家的孩子,阿華就會被你們傳出去的流言徹底毀掉。”

院子裏又有了交頭接耳的嗡嗡聲。

信王緩慢平和的聲音有了些許裂縫:“你們每一個人都扪心自問,如果有人質疑你的孩子。你可有好的方法拿出來,證實你養了多年的孩子确實是你親生的,可有?”

再次安靜。事不關己,高高挂起。事若關己呢?

沈雪看着簡少華,聽着信王那隐帶期望的語調,不覺生出幾分同情,原屬她母親的王位被金家兄弟搶走,原屬信王的皇位被延慶帝搶走,她都意難平。簡少華身為男兒,如何放得下!信王府看上鎮北侯府的實力,屈尊結交,沒有不對的。簡少華逼她為妾,其實也怪不得他,在世俗人看來,他是親王世子,她不過是侯府庶女,嫁給他做側妃,真的是求得求不來的榮光。

沈雪嘆了口氣。在初聽到延慶帝對付兄弟的卑劣手段的時候,她對簡少華的那種不喜就已消減很多,此時見到信王父子被延慶帝逼到似乎掙不脫的困境,剩餘的一點不喜,不覺全都散去。

葉超生暗叫不好,從來是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他可不能再落了後,眼睜睜看着沈雪又被別人搶走。

信王掃視着沉默的人們,嘴角微有苦澀,回身看向簡少華:“阿華,你母妃高齡生下你,你先天不足,為了你能長大,不被人害了去,你母妃費盡了心。吃盡了苦,你要好好孝敬她。你們的命,比什麽都重要。”

簡少華扶住信王:“父王,我們回府吧,不必理會這瘋子。”

信王苦笑道:“回不去了。你的清白。比爹爹的一切都重要。”

“爹,”簡少華壓下心頭忐忑,眉眼舒展,微微笑道:“阿華自小一直叫爹爹為父王,叫娘為母妃,今天覺得爹娘叫起來比父王母妃聽着親近,有爹和娘在,阿華什麽都不在乎。”

信王也笑了:“好兒子。”容色一凜,道:“兒子,士可殺不可辱,有些時候退半步就是粉身碎骨,爹爹不能看着你受人鄙視,活得像一只過街老鼠!我們是先帝的子孫,當有皇家的尊嚴!生命可貴,尊嚴無上!”

“爹!”簡少華已明白他的父親要做什麽,急忙拉住他的袍袖,“爹,不要!”

信王走到孔文景跟前,淡淡笑道:“孔府尹,可聽明白?”

孔文景在京兆府府尹的位置上坐了四十多年,從先帝,到各個皇子,再到當今延慶帝,不過是為了兒女揣着明白裝糊塗,得過且過。拱了拱手,孔文景道:“王爺要孔某做什麽?”他四十多年,早該膩味了,這一次平白進了大牢,孔文景總算看出來,在延慶帝的心目中,他這條二十多年的忠犬,充其量就是一條可烹的犬。

信王聽孔文景沒再自稱下官,輕輕笑了:“簡某有勞老哥。簡某死後,不怕在甕中被滾千百遍,請老哥用你曾用過的法子,滴骨認親,為我兒證明清白。”

孔文景也笑了,抱拳:“老弟囑托,老哥必不相負。”

簡少華想跪,沒有跪,父親的恩情不是一跪可以減掉的,父親的決定也不會因為他一跪一求而改變。他的清白,更是信王府的清白和尊嚴,父親以死捍衛他身為先帝子孫的榮光,以死向朝野發出吶喊,使矛盾更加激化,讓那些支持延慶帝的人,要做純臣的人,更加清楚地看到延慶帝那醜惡狠毒的本來面目。父親在用生命給他蹚路!簡少華強忍滿眶熱淚。

信王微昂着頭,注目着呆呆發愣的圍觀者,暗裏運功,将聲音送出:“衆所周知,本王此生只得阿華一子,衆亦所知,阿華出生在外地,而今本王受人誣告奪子屠村,山高水遠,本王一時無力自辯。青天在上,乾坤朗朗,本王雖不想死,卻不得不死!本王死後,你們将看到孔府尹采用滴骨法,來證明阿華是本王親子,是信王府世子,證明信王府光明磊落!”語畢,一探手,抽出侍衛甲的佩刀!

關于本章節。

很多網文都涉及到以血認親的內容,基本否認滴血的可能性。

現代法醫全盤否定古代的滴骨滴血兩種認親方式。

兔子覺得古人寫得出可以永遠流傳的兵書,不至于那麽愚蠢地使用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滴血滴骨方法,必定有其特殊的內在關鍵,只是随着時間流逝,那些關鍵都失傳了,便如失傳的無數武學一樣。

《洗冤錄》關于滴骨就有一套方法,百度裏否定滴骨時,就是把宋慈的那套方法給抹掉了的。有興趣的可以百度一下,也可以下載宋慈的《洗冤錄》看一看關于滴骨的段落。

兔子在本章節中的所述,只是部分參看《洗冤錄》,枯骨滴骨是一種方法,屍體滴骨也應當有另一種方法吧,兔子沒把《洗冤錄》全文都看下來,信馬由疆,請勿當真。

147 詭辯(上)

沈雪眼眶微熱,對信王府的那種抵觸一點點散去。信王被搶了皇位,兒子又被人污蔑,竟然要以生命來維護兒子的清白!正感慨間,突見沈霜霜沒頭沒腦沖了出去,沈雪唬得伸手去拉,不想沈霜霜拼了全力,沈雪不提防,反被沈霜霜扯了過去,牽到左肩的箭傷,疼得沈雪五官挪位,低罵道:

“你瘋魔了!想死回家上吊去,別連累全……”

葉超生倏忽冷下了臉,瞅向沈霜霜的眼光冰冷又淩厲。

“休要你管!”沈霜霜兩眼閃閃發亮,聲音雖低,卻堅定無比,“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受到如此羞辱,我幫不了他,也要和他站在一起,一起承受!”

三兩下拉扯,她們兩個便從人群中到了人群前頭。

信王左手持刀,右手拇指食指并攏,從刀葉上一劃而過,然後雙手握住刀柄,橫刀在肩,向脖頸劃去!

“王爺且慢!草民有話要說!”沈雪大叫道,看着信王停下自刎的一刀,只将刀橫在肩上,長長舒了口氣,轉過身對沈霜霜冷笑道,“你真是癡了!好,我與你打個賭,賭他沒事。我若嬴了,你休得再想那些有的沒的,別再做傷己傷親的蠢事,我若輸了,由你追求你的愛,成也好敗也好,我不會幹涉你半分。你,賭還是不賭?”

沈霜霜一呆,吶吶道:“你,你說他沒事?我不信,除非,你答應嫁……”前世,就是沈雪高調嫁進信王府,将這樁醜案壓了下來,原來重生一回,便是要她再看一次沈雪嫁給簡少華!沈霜霜一念及此。痛不欲生,淚水瞬間落滿蒼白無色的臉龐。

“我沒那個意思!”沈雪飛快打斷沈霜霜的話,低喝道:“我只問你賭還是不賭,賭,你就老老實實和冬草冬果一起等我,我做什麽你都別管,就是我死,你也不許再站出來,不賭,咱們回家去。你不想走也不成,我打昏你就是個白打,沒人會給你作主。”

沈霜霜呆了呆,心頭一片茫然。她不想走,她不想簡少華有事,下意識地點點頭:“我賭。”

姜侍郎正得意間,信王一死,信王府元氣大傷,簡少華不足為懼。延慶帝必要記他頭功。滿腔的得意被一道年輕的聲波打破,狠狠盯向沈雪和沈霜霜,見是兩個衣着普通而面目俊秀的少年,暗暗磨牙。小子,既然不想活,本官就讓你們想死都死不成!

連拍驚堂木,姜侍郎大聲喝道:“什麽人咆哮公堂?小的們,殺威棒伺候!”

沈雪雙目閃閃看向沈世榆,微微一搖頭,以口形道“快走”,開玩笑。鎮北侯府二少爺沈世榆。長安城裏貴族圈中認識的人不要太多,之前瞧熱鬧沒被注意也就罷了,這會兒可不行。被人看到她們再和沈世榆待在一起,延慶帝的人會很快查到鎮北侯府,那可真是把沈家直接拖進泥潭了。

沈世榆當然不肯走,刑部是什麽地方,現在又是個什麽狀況,刀山火海也就這樣了,哪能留下兩個嬌滴滴的妹妹,要走,必須帶着她們一起走,不然,他怎麽和祖父、伯母、三叔交代。

沈世榆剛要說話,葉超生身形一動,站到他身旁,一偏頭,低聲道:

“她要做的事,誰也攔不得,你走吧,這裏有我,我保證她們兩個完完整整地回家去,誰也傷不了她們。”

沈世榆瞅了瞅葉超生,暗道,你保證,你憑什麽保證,你又以什麽資格保證!轉眼看到沈雪橫眉瞪眼怒視,不由得苦笑,罷了,趕緊回家找三叔去,一跺腳,從人群中退了出去。葉超生點了點頭,叫過陸虎低語。

沈雪松了口氣,向沈霜霜低聲道:“記住我的話。”抖了抖袖子,向前十來步,對姜侍郎躬身一禮:“草民參見大人。大人你先別怒,容草民說一句,今兒個若是信王自刎在你的刑部大堂,大人也就見不着明天的太陽了。富貴縱然千般好,也得有命享用。”

姜侍郎激淩淩打個冷顫!

他怎麽就忘了呢,不提信王在朝在野都享有盛譽,手中更有死士無數,逼死信王,那些神出鬼沒的死士豈能放過他,信王在甕中滾千百遍,他怕是要在油鍋裏煎千萬遍。原來得意真的會忘形!

延慶帝設局的目的在于,讓所有人懷疑簡少華來歷不明,帝位怎麽可能由一個血統可疑的人繼承,讓他們認為信王絕後無子,根本給不了他們想要的榮華長久,讓那些追随信王的人動搖立場,即使不倒戈,從此也不再緊跟信王。

姜侍郎手中的驚堂木拍不下去,行杖刑的火簽更扔不下去。

沒錯,富貴千般好,有命才能享用。逼死信王,贏家是延慶帝,是大皇子簡鳳朝,可他們在功德圓滿之後,還能記得他這個死得不能再死的人嗎?十多年的溫柔富貴鄉,早把心底那點情意化成了雲煙。怕失寵,怕丢命,為表忠心而不敢娶妻生子,但是水嫩鮮滑的少男少女,宅院裏從沒缺過。

失去現有的一切?不行,絕對不行。

姜侍郎輕輕落下驚堂木,喝道:“黃口小兒,這裏是刑部,容不得你放肆!看在你年幼無知的份上,本官不與你計較,回家去吧。”

“多謝大人。”沈雪拍了拍手,轉向信王,嘻嘻一笑,“王爺,這刀很利,還是送它回刀鞘吧。王爺難道不知,你一死,華世子獨木難支,即使得了清白,也會被世人嘲笑,說他冷血冷心,眼瞅着親爹死在跟前,就是在你的靈前哭得暈死過去,別人也會說是他裝出來的。大沒必要的。”

簡少華眼中光芒閃爍,雙手在不經意間已握成了拳頭,一張美如冠玉的臉孔赤橙黃綠變化不休。這樣尴尬羞辱的事,竟被她看了去,這叫他以後在她面前如何擡起頭來。

信王并未收刀,目注沈雪:“你還年輕,很多事并不懂。”

沈雪笑道:“信王府仁德善勇之名傳揚在外,草民有所聽聞,今日一見王爺。果然是仁德善勇,倒叫草民覺得可惜。不過是某些人做了個小小的局,王爺便當局者迷,落入局中,仁德智善勇,王爺缺了一個智字。”

葉超生忍俊不禁,嗤的笑出聲來。

信王氣得鼻子要歪,乳臭未幹的毛小子,竟然敢當面說他愚蠢,反手一刀。刀架到了沈雪的脖子上:“小兒,你可知羞辱本王的下場?”

簡少華急忙一扯信王的袍袖:“爹!”

沈雪一擡手彈了彈刀葉:“羞辱王爺的範氏還活得好好的,草民怕什麽。王爺容草民說幾句話,行不?”

信王瞥一眼蜷縮地上的範氏。又瞥一眼刀架脖子上還能笑意盈盈的沈雪,直氣得腸子打結,這叫什麽事,這是欺他年老體衰,開不了殺戒?信王壓住怒氣,道:“小兒有什麽話要說?”

沈雪盈盈笑道:“王爺以親王之尊。用自己的命來證明華世子清白,足以令人相信你們父子光風霁月。王爺,你的命可不是一個賤民當得起的,還是收刀入鞘吧。草民看着刀光閃閃的,害怕。”

信王氣笑了,小子你這是害怕的樣子嗎,你爹娘知道你漂亮又膽子肥麽!收刀入鞘,将刀還給侍衛甲。

沈雪嘿嘿一笑:“王爺,能不能讓你的人去紮一個稻草人來?要腦袋胳膊腿兒都齊全的那種。”

噗!信王真得氣出心頭血來。稻草人!吓唬鳥?當刑部大院是農場莊園?想玩什麽呀?

簡少華一揮手,叫過侍衛丙:“聽這位小哥的,快去。”

姜侍郎瞅着信王吃憋的樣子。心裏笑開了花。老東西,你要氣死了,可跟我無關哦。

沈雪斜斜地瞟了一眼簡少華。然後面向竊竊私語的圍觀者,清了清嗓子,道:“其實,我要說的話,大家都知道,不過是一時沒想到而已。大戶人家的孩子,自出生起就被丫環婆子衆星捧月一般侍候着,所有的事情都有仆婢緊跟。華世子貴為親王之子,從小時候到現在,看過他身體的下人,連手指頭帶腳趾頭,數也數不過來。不定就有哪個沒皮沒臉的下三爛,因為某些腌臜事,出賣了主子。”

信王雙目一亮。

簡少華緊握的雙拳也松了開來,看向沈雪的目光又多了一分溫柔,但覺得她着女裝清冷又明豔,着男裝則頑皮可愛。

圍觀的人們頓時又交頭接耳起來,議論聲漸高。

孔文景眯起了眼,這小兒怎麽瞧着有點眼熟呢?誰家的哥兒?

沈雪彎腰,一勾範氏的下巴,細聲細氣問道:“範氏,你愛你的兒子嗎?”姜侍郎老奸巨滑,不好對付,那就從範氏身上打開突破口。

範氏被動地擡起頭,哼哼道:“當然,哪個當娘的不愛自己的兒子!”

沈雪好聲好氣道:“沒錯,沒有當娘的不愛自己的兒子。可是,範氏,你口口聲聲喊着華世子是你的兒子,你又是如何愛他的呢?他貴為信王府世子,有着無上的富貴榮華,有着長安無數少女的青睐,你若是真愛他,你就該站在一旁默默為他祝福,怎麽會想着以這種極端的方法毀掉他的一切?毀掉了他,于你又有什麽好處?”

範氏猛咳數聲,顫聲道:“為人子者,怎能貪戀富貴榮華,而忘掉祖宗家族!是民婦的兒子,民婦當然要他認祖歸宗!以民婦卑賤的身份,除了将信王告上刑部,由刑部大人審判,民婦難道能夠與信王府私下商量,要回兒子嗎?”

“我家姐姐說你是個刁婦,你果然很刁!”沈雪直起了腰,大聲道,“那你剛才說到華世子那個記號的時候,你的眼睛為什麽總盯着華世子的那個地方,還不住地咽唾沫,你的臉上流露出來的為什麽不是母親的慈愛之光,而是垂涎之意、猥瑣之态?華世子美絕長安,你根本就是在心裏意.淫華世子!”

簡少華的臉忽地漲得通紅,沈五小姐,你這話說的,讓別人怎麽看我呀!我成什麽人了!

圍觀的人轟的一聲,有笑的,有罵的,也有人開始讨論範氏剛才的神态表現,于是懷疑起範氏所說的話。

範氏一愣,蠟黃的臉漲成了豬肝色,罵道:“臭小……”

侍衛甲很不客氣,兩個耳光抽了過去。剛剛眼見世子受辱,王爺血濺當場,他心裏正憋着一股怒氣,這倆耳光抽出去,頓時氣順了不少,看向簡少華,收到簡少華“打得好”的贊賞神态,一下子美起來,押着範氏的手更用力了,直把範氏疼得哭起來。

葉超生紅唇微彎,彎出一抹苦笑,這傻妮子總是這樣葷素不忌,這要把簡少華洗得白白的,簡少華更不會放手了。前途光明,道路真是曲折啊。

信王又氣又惱,這個小兒,膽子真的很肥,看向沈雪的目光卻變得柔和了。

沈雪看着信王,眉眼彎彎笑道:“王爺,你的人這麽押着範氏,草民還得彎腰與她說話,能不能把她先放開?這總是彎着腰,腰很酸的。”

信王老眼一翻,你小兒知道什麽是腰酸嗎,嘲笑本王老胳膊老腿兒老不中用了?擺擺手,侍衛甲和侍衛乙退到一旁。

沈雪冷冷道:“範氏,你起來吧。”

範氏站了起來,稍稍揉了揉膝蓋,就去揉被反剪背後又酸又脹的胳膊。

沈雪冷冷一笑,轉向姜侍郎,很大聲地問:“大人,這範氏的話很是可疑,草民能替王爺問她幾句話嗎?”

姜侍郎氣梗,小兒你把王爺擡出來,又這麽響亮地說範氏可疑,這衆目睽睽的,本官講得出不讓你問話的話嗎?再說,本官不讓你講,你就不講了嗎,擺明要洗清信王府,有信王府的人在,誰又敢阻攔,與信王府掐到明面上來。

姜侍郎打個哈哈,皮笑肉不笑:“小兒可知這是刑部問案的地方,說錯話一個不慎是要吃板子的。”招手叫過一個差役,低低說了幾句,那差役盯一眼沈雪,離去。

葉超生向陸虎瞟一眼,陸虎悄悄往後退。

沈雪看着範氏揉肩揉胳膊,涼涼道:“範氏,大人很樂意我向你問話,你可得好好回答。”

噗!姜侍郎氣得要吐血,小兒哪只耳朵聽到本官說很樂意?

範氏向姜侍郎睃了睃,冷笑一聲,老娘不想說的話,誰也問不出來!

148 詭辯(中)

沈雪抿了抿唇,唇角漫上一絲笑意。笑意很深,第一眼看去似深春百花齊放,第二眼再瞧卻似冰河乍破,波光潋滟,散發着清亮明澈的光芒,——那光芒卻是冰冷的,沒有半分暖意,冷得人心底裏發寒。

簡少華有些恍惚,他沒想到沈五小姐會到刑部大院,更沒想到她會挺身而出為他辯解,他的心裏緩緩升上來一種暖意,那種被人從懸崖下拉上崖頂的絕處逢生的喜極泣下。他哪裏知道,沈雪是與沈霜霜打賭,為斷沈霜霜自甘為妾的念頭,為了沈家別太丢人,才不得不走出來的。

沈雪的目光輕輕掃過圍觀的人們。現在她已經成功地讓大家對範氏起了懷疑之心,那麽接下來她要做到的,就是讓人們的懷疑越來越強烈,強烈到不再相信範氏的任何一句話。

在瘦小的範氏面前,身材修長的沈雪還得稍稍彎腰,此時,此地,她很喜歡這種居高臨下的感覺,能夠給範氏無形的壓力。她聲音平淡:“範氏,你是哪裏人?——別說這個問題你回答不了哦。”

範氏定了定神,啞聲道:“明知故問,我已經說過,我是桂東府紫琅山奚家村人。”

沈雪學姜侍郎發出一個曲裏拐彎的“哦”聲,微揚聲音:“範氏,你想告訴我,你的每句話都是真的,對吧。”

範氏冷笑道:“皇天後土,擡頭三尺有神明,範氏陳述的每個字都是真的!”舉手向天。大聲喊道,“上有天,下有地,中間有人的良心,範氏不敢有半字虛假!”

人群裏議論又起。無外乎又偏向範氏。——一般人不到迫不得已的情況,是不會輕易向神佛賭咒發誓的,十八層地獄,誰愛去誰去,我不想去。當然,那種把發誓當放屁的無賴,就沒必要與之計較了,他想去刀山火海油鍋火床走一遭,誰還能攔着?一個個都是老實的,十殿閻君牛頭馬面豈不是要失業?

“好極了。”沈雪呵呵笑起來。面向衆人,“範氏是桂東府人,在場的各位叔叔嬸嬸哥哥姐姐,有沒有桂東府的人,為在下解個惑。這範氏的口音确實是桂東府當地的口音嗎?”

片刻安靜之後。傳出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小哥,确實是的,在下是桂東府州府的差役,到京兆府來辦差,趕着刑部開堂公審,實屬難見,都是同行,便來瞅瞅京裏的大官審案,回去以後也好與知府大人學個舌。小哥,這女子的桂東府口音蠻正的。不必懷疑。”

聽這中年男人的咬字發音,還真和範氏沒太大區別。

姜侍郎忍不住笑,範氏是地地道道的桂東府紫琅山人!

“蠻正的桂東府口音,”沈雪看向範氏,微微笑道,“你說,你二十三歲得子,背負二十五年山高海深的冤情,從不敢回到家鄉,也就是說,你在外飄泊輾轉,離開桂東府已經二十五年,那我就不大明白了,南楚各地口音不同,某個地方的方言相對另一個地方來說,不說一點兒聽不懂,講得快了真的好似在聽鳥語,因此一個人離開家鄉在外行走,基本上要說官話,也就是長安的方言。二十五年下來,你的桂東府口音不說完全變了,總要有很大變化的。鄉音無改,同在外地謀生的人遇到老鄉,那是兩眼淚汪汪,可是相較本地本土的人,很容易辨明你的鄉音正還是不正。你這一口長安官話裏時不時透出來的純正桂東府口音,不叫人起疑嗎?”

議論聲戛然一止。

範氏臉色一變。

姜侍郎暗叫不好。長安數十萬人,除了本地土著,南楚各州各府哪個地方的人都有,就怕被人從口音上揪出問題,這才挑上桂東府土生土長的範氏,結果還是露了破綻。這個少年居然心細如發,難不成這事又要砸?

沈雪見範氏啞口,飛快地一彎腰,撩起她的裙擺,一扯一拉,從範氏腿上拽出個灰了吧唧的東西,揚手搖晃着,笑盈盈問道:“範氏,這是什麽?”

範氏被一個少年撩裙子,又驚又怒,擡眼看見沈雪手中揚起的東西,咬了咬牙,羞惱道:“女人專用的物件,你,你,你欺人太甚!”

沈雪直面圍觀者,道:“大家可以看到,刑部的大堂上,還有這院子裏,地面都鋪着青磚,跪得太久了雙膝會發麻,站起來的時候兩腿會發軟。民告官,賤告良,必須跪倒在地陳述冤情,一直跪到審案結束。”

擺了擺手中那方方厚厚的東西,“大家看得出來,這就是個普通的棉墊,範氏說是女人專用物件,其實準确一點說,是老年人專用物件。冬天天寒地凍,老年人最忌風寒,寒從足下起,寒氣入關節,把這個棉墊綁在膝蓋上,可以防風保暖,因此這樣的棉墊也可以叫護膝,家裏有老人的應該知道這個東西。範氏四十八歲,多年流落,骨瘦如柴,算得上體弱,用一雙護膝原本很正常。”

平靜的語氣突地一變,“可現在是什麽季節,重陽登高節還沒到,秋高氣爽。範氏雙腿上綁着這樣厚實的棉護膝,自然不是為禦寒。這棉護膝于她,有什麽作用呢?讓她在跪的時候跪得舒服一點。若是不相信,大家回家以後盡可以試試。”

沈雪笑容更豔,聲音更冷,“範氏呼喊自己有二十五年山高海深的冤情,大家設身處地從範氏的角度想一想,一個冤屈比山高比海深的人敲響刑部鳴冤鼓,狀告當今聖上的兄長,必是恨到極點,又怕到極點,拼将滿腔熱血濺公堂,會去考慮到在堂上跪得舒服不舒服這樣的小問題嗎?”

沈雪随即轉向信王,笑嘻嘻道,“王爺,草民不過是不想彎腰與範氏對話,卻看到範氏在站起來的時候,只揉了兩下膝蓋,便去揉被侍衛大哥掐酸的胳膊,可見在她的酸疼感知上,雙臂比雙膝要嚴重得多,草民甚為不解,這才突然撩了範氏的裙子,結果抽出這麽一個護膝,草民相信,她的另一條腿也綁着同樣厚實的護膝。”

侍衛甲不由分說去扯範氏的下裳,果然抽出一個與沈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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