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居然是肉,推倒N遍,希望能過審核吧
朵花?沈雪懷疑自己眼花。那坐在馬車裏的人是葉超生嗎?穩了穩心神,沈雪想,沈霜霜被拉進馬車,冬草冬果被推進成衣鋪,她們三個幾乎同時在她的身邊消失,那些跟蹤的人若是認為她們在一起,那脫身就能更容易一些。
沈雪越走,心裏越涼,她貌似犯了逃跑大忌,街巷地形完全不熟。抿了抿嘴,轉轉眸子,看到前方有一處高挑一串大紅燈籠的碧瓦朱樓,嘴角掠過淺淺的壞笑,青樓最是魚目混珠的地方哦。甩甩袖子,緊一緊束發的絲帶,沈雪向那大紅燈籠走去。
風聲突起,一道鞭影裹風挾雷直向沈雪掃來。沈雪身子後仰,長鞭貼着她的衣裳掃過去,沈雪順勢翻了個跟頭,跳開長鞭的襲擊距離,可動作過猛,牽動肩傷,一時痛不可抑。
沈雪來不及按揉傷處,但見那黑漆漆的長鞭一收一放,宛似巨蟒出洞橫甩而來,沈雪鳳眸微凝,不得不就地打個滾,堪堪避過鞭梢。
不等她站起身,第三鞭又來了,直接纏上她的腰。沈雪眼角的餘光瞥見鞭子是從一輛行駛中的馬車裏甩出來的,車簾半挑,露出一抹白色身影。沈雪怔了怔,不等人家收鞭,從腕上拔出短刀照着鞭子揮去,刀光閃過,纏在她腰上的那截鞭子落到地上,沈雪倒握短刀,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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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 吃豆腐
這一番動靜直接驚吓了不遠不近跟着沈雪的那些人,拿不定是不是同行改暗跟為明搶,一時愣怔停下腳步。
沈雪跑得快,卻不及烏篷馬車裏的人動作更快,她只覺得腰上一緊,一道白影閃兩閃,已被那人攬腰帶入車廂,動作迅速而着力極柔,身子本可以無一處磕碰,偏偏沈雪較着狠勁兒,在落座的一瞬間,一臉撞上那人的胸膛,恰似撞上玉石,直撞得鼻子又酸又疼,幾乎落下淚來。
“葉超生!你裝神弄鬼幹什麽?”沈雪揉着鼻子,悶聲悶氣斥道。
馬車車伕在這一刻突然大喊:“馬驚了!馬驚了!”揚手一鞭抽在馬屁股上,那馬擡前蹄仰頭長嘶,四蹄騰躍拖着烏篷馬車向前狂奔。
行人慌忙向路兩側退去,一時間碰翻了路邊無數個攤棚貨案,尖呼聲,喝罵聲,慘叫聲,痛哭聲,大街上頓時變得混亂不堪。
盯梢的人懵了,望着已經竄出很遠的烏篷馬車,再不見那饒舌少年,跺跺腳似有所悟,難不成這是有人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截胡?丢掉了侍郎大人順藤摸瓜的藤,他們的命也就和那落藤的瓜差不多,只有等着被賣被吃。七八個人來不及多想,呼喝着撒丫子追趕在車流中閃來避去的烏篷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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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速很快,車廂十分颠動,沈雪又氣又惱,她的屁股落在葉超生的大腿上,他左臂緊摟着她的腰。右臂圈着她的肩,把她整個兒抱在他懷裏,雖免去了她被颠得撞上車壁,可這個姿勢實在不雅。沈雪細白的臉孔飛滿紅暈。
車伕不僅駕車的技藝極為高明,武功也不弱,馬車如此快速行駛,竟能在車流中穿梭,有那避不開的路人,車伕揚鞭将那人卷起,遠遠地送出去,毫發無傷。
葉超生的雙眼眯成了彎月,聽得車伕“主子”一聲喊,抱着沈雪竄出烏篷馬車。淩空一個旋身。竄進路側的小巷。烏篷馬車繼續快速前行。葉超生雙足一點。帶沈雪鑽進早就停候在這裏的一輛華蓋雕欄馬車。
馬車辚辚向巷子的另一個出口悠然駛去。
沈雪掙開葉超生的懷抱,可這車廂裏雖是錦壁繡墊一團低調的奢華和溫軟,空間卻很狹窄。堪堪兩個人并排而坐。沈雪斜瞅着葉超生身上那一塵不染的白色中衣,暗暗咬牙,這花狐貍一定是故意弄的單人馬車!涼涼一笑:“葉同知,你不是不會武功嗎,怎麽不裝了?”
“在你面前,我就沒裝過啊。”葉超生眯眯笑道,“你為什麽躲我?”
沈雪哼了一聲:“我只知你的心思很大,可不知你的心懷大不大,數百雙眼睛瞅着你脫衣服,你有那麽大心懷不報複我?躲得過你。我就用不着困在這個小車廂裏,有家回不得。”
“我會送你回家。”葉超生一指小案幾上擺着的一套女裝,“快換了衣服,出了巷口,想換都來不及。”他自己拿了另一套寶藍色外袍。
沈雪瞪着葉超生,花狐貍說什麽?換衣服?在他面前換衣服?他的腦子被水淹掉了?
葉超生悠悠道:“禦林軍已經接到命令,務必捉你歸案。”
沈雪微微一驚,洗白簡少華真是觸了延慶帝的逆鱗,禦林軍這麽快就出動了!強笑道:“坑蒙拐騙,我一條也不沾,憑什麽捉我?”
葉超生伸手一戳沈雪的前額:“帝王行事從來不需要理由,不講證據,這一次你壞了人家好事,給你一個盜竊皇宮寶物的罪名,已是費了人家心思。禦林軍行動這麽迅速,你爹的教導功不可沒。”
沈雪打掉葉超生的手:“你轉過去。”比起被禦林軍捉走可能面臨的死亡或羞辱,在他面前換個衣服的尴尬就不值一提了,而且她看得出,他非常享受她的尴尬,花狐貍在報複她當衆脫了他的外袍,小肚雞腸!
葉超生嗤嗤笑起來,偏着頭直瞅沈雪,展開那條玫瑰紅織金雙層廣绫長尾鸾裙,很有些谄媚地問:“好看麽?”
沈雪撫着那流水般柔滑的衣裙,再一次唾棄,好看,的确好看,可那流蘇絲帶拖拖拉拉的,在這個小空間裏可不大方便穿上身。聽着遠處馬蹄聲聲,沈雪确認葉超生沒哄騙她,禦林軍的确出動了,動靜還不小。瞥着衣裙,瞥着葉超生那又有期待又有揶揄的神态,沈雪恨不得一腳将他踢下車去。
葉超生忽地變臉:“你別想伸腳踢我。不換也成,一會兒到了大街上,我就把你交出去,雖說那是我的本職差事,到底是大功一件,至于扯不扯到鎮北侯,我不知道哦,不定皇帝就把指揮使的位子送給我。”
“威脅我?”沈雪冷笑道,“指揮使,我看你還是到茅坑裏去指揮屎吧。你以為你救了我一命?就我爹教出來的那些棒頭,還真沒幾個由得我放在眼裏,我自有脫身的辦法,偏你多管閑事!”
葉超生怔了怔,湊過臉來嘿嘿笑道:“我也想來一回英雄救美啊,好小雪,趕緊換上吧,要不,我幫你換上?我很樂意為你效勞,給我個機會吧。”
車伕抖了抖,主子,我很想說我沒聽見,可這耳朵不肯白長,我也沒辦法,這一路都是雞皮疙瘩啊!
沈雪忽然伸出雙手,在葉超生的臉上揉兩下又捏兩下,壞壞地笑起來:“不錯,不錯,真不錯。”話還沒完,捧緊他的臉頰,很不客氣地把他從座位上拉起來,轉到車廂門口,“葉同知,君子不欺暗室,你若規矩,便是晴天,你若不規矩,我會打你一個胯下雷雨交加。”
車伕又抖了抖,努力憋着笑。沈五小姐,你更威武了!
葉超生哼哼兩聲,以蚊子般的聲音哼哼道:“我若雷雨交加,你就要旱成荒地了!”
沈雪以最快的速度脫下男裝。窸窸窣窣穿上那件玫瑰紅裙裳,眼睛卻盯着葉超生,看他扭呀扭的忍不住啐了一聲:“你敢回頭,我就敢廢掉你的眼睛。”一邊忙亂地系着衣帶,一邊慢吞吞道,“葉同知,你頂着一張倆血窟窿的臉,我想長安城裏會有很多少年郎非常樂意見到。”這話說得,即使他讓她劃上兩刀,對着穆學長一樣的臉孔。她手中的刀無論如何是劃不下去的。
葉超生舉起雙手:“別別。沒了這張臉。簡少華就要得意地大笑三年了!”
沈雪哧地笑了:“你與簡少華有新仇,還是有舊恨,他是親王世子。你官做得再大,還能越過他去?男人比什麽不好,比個皮相,簡少華願意賣皮相,你也想賣不成?”穿上女鞋,将換下的男裝男靴塞進車座下的箱子。
葉超生回過身來,雙手攀着車廂頂,穩住因馬車行進而略有搖晃的身體,嘟起嫣紅的薄唇,暗啞了嗓音。又委屈又語透魅惑:“我要賣皮相,也只賣與你,這麽好的皮相,你就買了吧,你不吃虧的。”
沈雪指腹掩唇,皮笑肉不笑:“賣相是不錯,蠻讓人流口水的,想買的人應該不少吧,可惜我窮得連叮當響都沒有,而且,我有潔癖,不收二手舊貨。”
葉超生低下腰身湊過來,無比熱烈地說:“白送,行不?保證原裝正品!白送都不要?那倒貼總可以吧。”
車伕手一抖,差點兒握不住馬鞭,默默地吶喊一聲,這個花癡,絕不是我家人見人怕、花見花落的主子!頭兒,我也要回家!
沈雪擡起手,拍了拍葉超生仿若玉雕的臉蛋:“乖,記住,有些事做過了就沒法回頭的。”
葉超生目光微凝,幽幽道:“克母已是旁人強加給你,我不想你再負一個克夫的惡名。”
沈雪呆了呆,下意識地問:“你說什麽?”
“停下,停下!”一聲粗宏的暴喝傳過來。
車伕收鞭勒馬,讓馬車停在路旁。
沈雪撩開車簾一角,原來馬車已經駛出小巷來到大街上。
粗嗓門大喝:“魯某人乃京衛指揮使司知事,謹奉皇命緝拿盜寶要犯,過路的任何人、任何車輛都必須接受檢查,敢有反抗者,殺無赦!”
葉超生身形一轉拉過沈雪,兩個人并排坐到車座位上,葉超生左臂一帶,不容沈雪掙紮,讓她側伏在自己并攏的雙腿之上,右臂一攬環着她的腰。
一坐一環,兩人已緊緊靠在一起,沈雪只覺得葉超生身上清爽的氣息徑直撲進胸腔,這般側伏,她的臉半貼在他的腿上,半對着他的腹部,他強有力的心跳怦怦怦聲聲入耳。
如此的暧昧不清、晦澀不明,饒是沈雪并不讨厭葉超生這個人,也恨極了他借機大吃豆腐。沈雪又羞又惱,細白的肌膚紅得要滲出血來,花狐貍捏着她不想扯出鎮北侯府的死穴,豆腐很好吃嗎?辣豆腐也能辣你個半死!
車簾被挑開,陽光斜斜地透進來。魯知事揉揉眼,噫,這不是剛上任的同知大人嗎?吓得慌忙鞠躬行禮:“葉大人,你這是……”一眼瞥見被葉超生攬在懷裏的女子,又見那女子的衣裳上有幾根絲帶未系,恍然大悟,“哎呀葉大人,今兒個休沐?卑職……”
葉超生懶洋洋道:“魯知事是吧,葉某記住了。”
魯知事暗想自己做這八品知事已有十來年,一直找不到升職的機會,今天在大街上遇到新來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這可是難得的機會,自己若是入了這位葉大人的眼,不愁升不了職!想到這兒,退後兩步,把身子挺得筆直,開始向葉超生彙報他這一隊攔路檢查的結果來。
葉超生本不耐煩聽這等碎碎念,可是此時此地,美人在懷,親密無間,他貪戀這樣相依相偎的溫柔,輕攏着沈雪解去束發絲帶而一瀉而下的青絲,直把魯知事那粗放的聲音當成天籁。
沈雪咬牙切齒,花狐貍吃豆腐還吃上瘾了,他故意不去阻止外面的攪擾。很好,這豆腐可不分公母!她慢慢慢慢地,一寸一寸地伸出左臂抱上葉超生的腰,右手手指無意識地點在胸腹上,表演蝸牛背着那重重的殼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随着沈雪從僵硬不動到緩慢動作,葉超生那蜜色的肌膚泛出淺淺的暈紅,圓亮的黑眸幽深如夜,目光瞬也不瞬地看着她半掩在三千青絲裏的容顏,額上滲出一顆又一顆汗珠。他不想讓她四處點火,便扣住那只爬到他胸口的手,悶啞着喚道:“小雪,別鬧!”
沈雪哼了一聲,涼涼道:“是誰在鬧?”縮回左手,輕壓上他的小腹,扭轉兩下,“很好玩,是嗎?”
葉超生感覺到自己身下傳來的硬漲,喉結越發艱難地滾動,兩滴汗珠順着鬓發輕悄悄流過他那美如玉雕的面頰。他放開摟着她的雙臂,微微沉腰,啞聲道:“小雪,鬧不得,你不會是要在這車廂裏……”
“葉超生!”沈雪大惱,脫離他壓制的身體立即跳起,可惜現實很骨感,車廂實在太小了,她一下子就撞上了車頂,發出“嘭”的響聲,輕便的馬車歪兩歪。
車外,魯知事驚得張大了嘴,卻發不出聲音,只在心裏狂想,年輕人真是生猛啊。
車內,葉超生瞅着沈雪那羞惱的樣子,強忍着不讓自己大笑出來。
沈雪一轉身便要跳下車去。
葉超生噓了一下,悠然輕笑:“你一動,只有嫁給我了。”
一旦傳出他們兩人同擠一輛車的诽聞,她就成了長安最大的笑話,頭天被人奉旨退婚,第二天就被堵在馬車裏暧昧,沒有比她更沒臉。沈雪頓住身形,慢慢轉過來,壓低嗓音,一字字道:“你就是故意要毀我名聲!”
葉超生搖頭:“你一靜,什麽流言都不會有。——我只想你平安到家。”揚聲道,“魯知事,葉某可以走了嗎?”
魯知事大聲喊道:“恭送葉大人!”
車伕哀哀地揮起馬鞭,主子,心急吃不得熱豆腐。
沈雪瞪着葉超生那俊美無俦、又心滿意足得欠扁無俦的笑容,只恨不得一拳打他個滿臉花,生硬地問道:“沈霜霜被誰接走了?”
葉超生扁嘴,吐出三個字:“鄭叔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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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 翻臉
九月八日清晨,晨風輕拂,浮雲在寥遠的天空悠悠飄行,陽光從高空灑下,染得聽雨院的花木一片輕紅。
桌案上擺放着兩個銀盤和一個金盤,仨丫環瞅來瞅去,直盯着金盤。
金盤裏放着一件紅得極純正的雲錦長裙,以深紅色絲線繡着盛開的牡丹花,配一件薄如蟬翼的白色雲绡衣。旁邊是一串紅瑪瑙,九九八十一顆瑪瑙珠,顆顆圓潤又汪汪如水,有嫣紅晶瑩的光芒似流波蕩漾。另有一雙鑲南珠的金縷鞋,珠光金光揉和一處,溢彩流光。
冬花拄着雙拐挪了兩步:“小姐,奴婢覺得小姐穿這件紅裙子,再戴這串紅瑪瑙,一定能讓那些眼睛長在腦門上的貴女們驚掉眼珠子。”
“的确美極,美侖美奂,想來宮裏的貴人們也得不到這樣的衣裳飾物。”沈雪撫着紅裙,輕輕點頭。
冬果雙手捧着自己的臉,眼冒紅心:“這回大夫人還真記着小姐的好,昨天送來的衣裳首飾已經是奴婢沒見過的好看,剛送來的這一套裝扮更是,更是,呃,奴婢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冬草想了想,斟酌道:“小姐,依着鳳儀公主到聽雨院來時的說法,明天重陽節登高宴會,北晉的二皇子要選美和親,也就是說,長安城裏及長安附近城鎮,所有适齡的官家女子都會在落雁崮出現。大夫人給小姐送來這麽好的東西,不會是存了什麽心思吧?”
冬草知道自家小姐與那二皇子相識。可那葉超生剛剛做官就急着與小姐退婚,小姐的名聲總是受損,侯府內外風波隐起,主子們若有意結交晉人。令侯府在風波裏屹立不倒,從而讓小姐參選,小姐是不是只能一搏?
冬草望着自家小姐那烏漆漆的鳳眸,清冷又明媚的容顏,暗道數遍長安貴女,褚嫣然已是恒世子妃,旁人還真沒有哪個能比得過去。
沈雪拿起銀盤子裏的一件橙黃裙子在身上比了比,對冬草道:“就這件吧。”
冬花噘起嘴:“小姐!”
沈雪笑了笑:“那件紅裙子再美,你家小姐也不能穿,那是信王妃送來的禮物。說是感謝五小姐我仗義相助。冬花你用腦子想想。紅裙子的紅是正紅色。那是為人正妻和嫡小姐才能穿的顏色,五小姐我是庶女,穿正紅色就是僭越。可若是正妻,那便無妨,信王府借這件華美的紅裙子在向我們沈家表示,華世子願以正妃之位娶我。”
三個丫環吃驚地張大了嘴,華世子正妃?那不是喬家嫡長女喬曼玉嗎?
沈雪涼涼一笑:“想來信王府已去喬家商談和離的事,喬曼玉犯下的事足夠被簡少華休棄,前一陣子很多人都在等着喬曼玉自請下堂,和離,信王府和喬家雙方都留有餘面。”
“那小姐——”冬草有些懵,自家小姐的桃花運就像那高山上沖下來的瀑布。擋都擋不住,世子側妃讓人眼紅,三品大員嫡子正妻讓人兩眼滴血,而今變成世子正妃,這是要逼着別個貴女撞牆去?問題的關鍵,簡少華與葉超生,兩個人都美得不似人間所有啊!
沈雪拍拍冬草的頭:“這呀那的還不明白?我若是穿着信王妃送來的這身裝扮去重陽節宴會,只須有心人輕輕一點,我的腦門上就會被人寫上‘簡少華所有’五個字。”
在銅境前急速轉了兩圈,橙黃的裙子裙裾飛揚,看起來頗有幾分飛在花尖的金紅蝴蝶,那随風欲去的嬌軟。這條湖絲裙子,橙黃色以陰金香草染成,色澤鮮豔,在陽光下還能散出幽幽的香草馨氣。
冬果怒道:“這麽說來,那個華世子也太可惡了,不過是個衣裳首飾,也能動這麽多歪腦子!”她想給沈雪梳一個飄逸的飛雲髻,被沈雪擋住,中規中矩梳成少女常見的雙垂髻。
冬草嘆了口氣:“華世子這是欺負我們家小姐,誰都說小姐是庶出的,在侯府不得寵,平日裏沒有好衣裳沒有好釵環,這麽好的東西,哪個瞧在眼裏能舍得下?明白用心又能怎樣,世子正妃,又有哪個不動心呢?”
沈雪也嘆了口氣:“這一回簡少華算是捏準了閨中小女子的心思,柔情誘惑一起下,想丢開真不大容易。”
冬花驕傲地一甩頭:“哼,我家小姐是誰,等閑人就不在眼裏。”她這一甩頭的動作,甩得猛點兒,拄拐不穩險些摔倒,虧得冬草扶住她。
沈雪失笑:“你家小姐是誰,沈家小庶女,簡少華可算不得等閑人。”
冬花噘起嘴:“小姐再這麽說,老爺怕是要傷心的,奴婢幾個可是深知老爺對小姐的心的。”瞅着沈雪在烏溜溜的發髻上斜插一支黃玉雲紋垂珠步搖,不由得皺起尖尖下巴的臉,“小姐,那件微藍色撒白百合花的裙子更配小姐吧,襯得小姐更多幾分,呃,仙靈之氣。”
“冬花眼光不錯。”沈雪淡淡笑道,“明日的登高聚宴是在天元寺開席,不能擾了佛門清修之地,因此是全素席面。你家小姐把那官家女子好有一比,比那桌上的一盤盤素菜,素菜擺在素菜中間,才能不惹人注意,否則一桌子素菜中夾着兩碟魚肉,只怕不等入口,魚肉就被筷子戳爛了。”
冬花直想扔掉拐杖大笑三聲:“小姐,那些官家少女若是聽到這樣的話,肚子得氣破,一盤盤素菜,哈哈,可不就是一盤盤素菜,寡淡無味的。”
冬草一本正經地說:“天元寺的素菜,味道可好,很有味的。”
冬果哦一聲:“奴婢明白了,小姐是說,明天要選美。人家都會穿上最亮麗搶眼的衣裳,人人都亮麗,也就沒人搶眼,小姐若是一身素衣。反而招人矚目。小姐這般美貌,會令男人發狂,令女人嫉妒,男人發狂是想要身子,女人嫉妒想要的卻是性命,那麽多官家小姐,惹不起,躲得起。”
沈雪嗤嗤笑起來:“冬果懂得還不少。”
冬草慌忙啐道:“冬果休得沒遮沒攔的,這樣的粗話豈是可以在小姐面前說的,被別人聽了去。你得受掌嘴二十。還連累小姐清譽!”
沈雪望着鏡子裏的人影。又轉兩轉,點點頭:“就這樣吧。冬草,瑞盛和裁衣鋪新送來的包包收妥了嗎?”
“那個方方正正的包包嗎。收得妥妥的。”冬草回答道,“桃花山莊那邊,二刀叔說他會親自守在小石橋。哦,那個綠衣胖子,呵呵,老爺廢了他的武功,二刀叔看他存了餓死自己的念頭,頓頓把好吃的飯菜放在籠子外面,看得見,聞得到。夠不着,開始的時候綠衣胖子可倔,三四天下來就扛不住了,二刀叔每天給他半個雞蛋一碟子水,餓得他直嚎,不過那身肥肉看起來還能再扛個**十天的。”
冬果怪笑道:“半個雞蛋,一碟子水!”
沈雪笑道:“好,二刀叔做得很好,吃一點點比一點點都沒得吃更叫人餓得慌,等我們從落雁崮下來,先去桃花山莊瞧瞧。”關于西戎金家兄弟,或許能從綠衣胖子的嘴裏得到某些有用的信息。
主仆四人收拾利落,從二樓來到一樓。看着冬草和冬果将箱籠提到候在聽雨院門外的織錦馬車上,冬花淚汪汪的,嘀嘀咕咕“你們都去吃好吃的,就留我一人獨守空院”。
冬果做着鬼臉:“要不叫冬草姐姐把好吃的塞一袖子給你帶回來?”
沈雪斂長裙踩小凳上了馬車,冬果坐在車廂前側,冬草爬到前座上,還沒坐穩,忽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從樹後閃了出來。
冬草瞥着那個捧一食匣子的小丫環,笑問道:“春芽,這會兒怎麽得空,可是四小姐等得急了,派你來叫五小姐的?”
“冬草姐姐早,我家四小姐還在梳頭,”春芽頗為不好意思地回到,向沈雪深福一禮,“五小姐安好。”
冬果撩起車簾,沈雪往車外看去。
她曾答應春芽,回侯府讓春芽去學規矩,然後做梧桐院的一等大丫環,春芽原是不上等的燒水丫環,大伯母詢問提舉的原因,她不好說沈霜霜險些被“鬼附身”,只道春芽甚是機靈,又對沈霜霜忠心耿耿,大伯母允下,卻被沈霜霜一口拒絕,遣了春芽去梧桐院小廚房燒火。
沈雪也不好多管梧桐院的事,只讓冬草給春芽悄悄送去允諾過的百兩銀子的銀票,留待她有朝一日自贖其身用得上,春芽堅辭不受。沈雪真想劈開沈霜霜的腦袋瞧瞧是怎麽構造的,當用的人不用,不當用的卻當心腹。
“春芽頭回來聽雨院吧,不巧得很,”沈雪眯起眼看着微顯拘謹卻無卑屈之态的春芽,“有什麽事嗎?”
春芽奉過手中的食匣子,深福:“打擾五小姐,梧桐院小廚房的廚娘被熱湯燙壞了手,做不得四小姐愛吃的甜糕,奴婢學做了桂花糕,四小姐想吃香惠和的玫瑰糕,讓奴婢拿桂花糕來換玫瑰糕。”越說聲音越低,略顯蒼白的臉漲得通紅。香惠和的點心,長安城裏的貴女哪個不愛吃?五小姐的丫環伶俐,能排隊買得到,四小姐只煩她的丫環個個不如春燕頂用。
冬花拄拐跳過來,冷笑道:“四小姐可有意思,拿自己不吃的東西換香惠和的好吃的,欺負我家小姐?之前欺負得還嫌不夠?真當我家小姐是個好欺負的?”
春芽滿臉通紅,眼中兩滴淚欲落不落,跪在馬車旁:“五小姐,奴婢知道對不起五小姐,可四小姐是主子,奴婢不能不聽。”
沈雪從春芽手中接過食匣子,淡淡道:“你随冬花去取吧,以後四小姐想吃,來取就是。”
春芽站起身,帶着些許羞澀,道:“五小姐,奴婢,奴婢做的桂花糕,梧桐院的姐姐們都說比廚娘做得好。”臉更紅了,低着頭随冬花進院子去了。
沈雪搖搖頭。笑了笑,打開食匣子,獨屬于桂花糕的那種馨香撲鼻而來,失笑:“這股子桂花香氣比香惠和的桂花糕還誘人。冬花也做不出這麽純……”拈了一塊正待放入口中,目光一冷,将指間的桂花糕放回食匣,推開垂涎欲滴的冬果,跳下馬車。
春芽雙手捧着帶香惠和獨有标記的小食盒,看到沈雪懶懶地站在馬車旁,吓一跳:“五小姐不走了麽?”
冬花狠狠瞪了瞪春芽,接過沈雪遞來的食匣子,打開匣子蓋輕輕嗅一嗅,勃然大怒。直将食匣子往春芽頭上砸過去。罵道:“小蹄子作死。竟敢給五小姐下藥!”不管不顧掄起拐杖照着春芽的腰抽了過去。
沈雪一抄手接住食匣子,跟随沈雪跳下馬車的冬草一把抱住冬花,冬花大怒之下掄拐掄得猛極。連人帶拐摔倒在地,冬草抱之不住給她當了肉墊。
冬花顧不得腿疼,罵道:“黑心肝的小蹄……”
沈雪喝道:“住口,你想吵得全府人都聽見嗎?”轉身看着跪倒的春芽,“起來吧,随我去見四小姐。”伸手扶起冬花,斥道,“你這毛躁的性子可得改一改,再這樣沉不住氣,你從哪裏來回哪裏去。”
冬花被沈雪冰冷的面容和語氣吓住。若不是腿傷,早已跪倒,哭道:“小姐,別,千萬別不要奴婢,奴婢一定改,奴婢這就把嘴縫起來,再不說一句話,再不吃一口飯!”
沈雪氣得笑了:“鬼東西,就你鬼話多!回去好好想一想,人為什麽會有兩只眼睛、兩只耳朵、兩個鼻孔,嘴巴卻只有一張。冬草,你去大哥的聆風院,請何大夫過來給冬花瞧瞧傷腿,冬果,到府門口等着。”
冬花嘀咕道:“兩只眼睛多看,兩只耳朵多聽,兩個鼻孔多辨氣息,一張嘴巴少說話,誰不知道呢。”
沈雪頭也不回,直奔位于大房的梧桐院。春芽捧着食盒小跑緊跟。到梧桐院門口,守門的胖婆子要攔沈雪,被沈雪單臂一格直接撞出去。春芽因小跑變紅的臉色刷地變白。
作為鎮北侯府的家生奴婢,春芽還算有點兒眼力,大家一直認為很差勁的五小姐,功夫可不弱!之前五小姐在四小姐屋子裏扔飛刀的時候,她就看出來五小姐不好相與,不過想着武将世家的小姐,會玩飛刀不算什麽,四小姐的箭技在長安貴女中就是屬一屬二的。五小姐剛才這一橫格所顯露出來的力量,怕是能捏碎她的骨頭。春芽不由得摸摸自己的脖子。
梧桐院的丫環婆子,在鎮北侯府從來是頭擡得高高的。大房嫡脈,當家主母的女兒,可以說是沈家最尊貴的小主子,便是松濤園的管事見着梧桐院的人,也笑臉相對,時間一長也就養出了驕氣,在正經主子面前還能謹守規矩,卻是不大把沈家的庶子庶女放在眼裏。因着大夫人趙氏的吩咐,倒不随着二房三房的人去踩五小姐,心裏還是瞧不上聽雨院的。
今天突見五小姐旋風一般直沖進來,本能地便去攔阻。不攔肯定不行,失職是要吃板子的,再說,庶小姐直闖嫡小姐的院子,嫡小姐的臉面怎麽辦?
沈雪看着沖在最前面又撸袖子又伸胳膊的婆子,飛起一腳,一勾一帶,将那摔了個嘴啃泥的婆子踩在腳下,沉聲喝道:“叫你家小姐下樓來!”
早有丫環奔上樓向整好裝束準備下樓出發的沈霜霜回禀情況。
沈霜霜的臉上閃起冷意,想着在母親那裏看到的信王妃送給沈雪的禮物,心頭直恨得滴血,聽母親說信王府着意沈雪嫁為世子正妃,她一顆心差點嘔出來。如不是她豁出去才逼得沈雪去為簡少華說話,沈雪根本就會袖手旁觀簡少華從雲端狠狠跌進爛泥,信王府真是黑雲霧迷了眼睛,錯付一腔恩情!
沈霜霜卻是不想,即使她不顧臉面沖出去,與簡少華肩并肩,沈雪不去破延慶帝布下的局,信王府也不會感念她與他們同榮辱、共存亡。
沈霜霜擡了擡下巴,儀态萬方地走下樓,站在樓門口,看到沈雪穿一身橙黃湖絲長裙,心裏忽地一松。
沈雪冷冷道,指着樓側的柴房:“叫你的人全部進柴房!”必須得讓梧桐院的丫環婆子知道。沈四惹不起沈五,這些慣來踩低捧高的下人才不敢再打聽雨院的主意。
沈霜霜冷笑一聲:“你有什麽資格命令我的人?”
沈雪腳尖一點,那趴在地上的婆子便疼得幹嚎起來,直呼四小姐救命。沈雪冷笑:“沈四。你若想在全家人面前沒臉,盡管由着你的人留在這院子裏閑逛!”
沈霜霜看了看跪在一側的春芽,很想嘴硬不予理睬沈雪的話,終是心裏發虛,不知沈雪都掌握了什麽有損她臉面的事,只得命令身邊的大丫環将丫環婆子們都鎖進柴房。丫環婆子們驚呆了,自家小姐竟然在侯府裏最不得寵的五小姐面前伏低做小,誰都不是傻的,只是想不通,四小姐性情最是溫順。待人最是謙恭有禮。能有什麽把柄被五小姐捏住呢?
沈雪晃了晃手中的食匣子。嘴角浮上一絲苦笑:“沈四,你就這麽不想我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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