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居然是肉,推倒N遍,希望能過審核吧
到豬腦袋上去了,只怕阿青被人害不死麽!”脫下身上的鬥篷給落水少女裹上,叫來婆子背上她。
喬妙玉站着沒動。那落水的少女是定國公府三小姐趙青蓮,先前的婦人是趙二太太,後面那個是趙大夫人。
喬妙玉輕輕嘆了口氣,這人與人就不能比!
趙青蓮落水,情況不明,倒被自個兒娘親定了個懷揣心事投塘自盡,及笄待嫁的少女又能有什麽心事,這樣一傳,趙青蓮的臉丢得可真沒法話了。
趙大夫人一個巴掌打下來,瞬間将趙青蓮落水的疑點上升為被害。
都說定國公府二房不靠譜,果然如此。喬妙玉覺得自己又長了見識。
趙青蓮了無活氣,軟塌塌地趴在婆子背上。
簡鳳朝也沒換濕衣裳,搖搖晃晃走到趙青蓮身旁,一連數掌擊向趙青蓮的後背。趙青蓮哼了哼,似有聲息。趙大夫人向簡鳳朝行君臣禮道謝後,拉起哭哭啼啼的趙二太太,帶領一幫丫環婆子向西廂的女賓寮房匆匆而去。
山頂的夜風吹過,簡鳳朝連打了兩個噴嚏,燈月之下,他的臉色甚是蒼白,眉心那顆黑黑的圓痣更是醒目。他接過內侍遞來的外袍,頭也不回往東廂的男賓寮房去了。
簡鳳儀放心不下,與喬妙玉揮揮手,帶着宮娥追了過去。
誰也沒看到,在六角亭的亭頂,緩緩坐起一個暗色人影。
酒宴的歡樂氣氛一下子散盡,雖然一字不提定國公府三小姐為何落水,想來想去只能是為了明天的選美。
趙三小姐雖是定國公府二房所出,可是,定國公本人有五子而無一女,已經出嫁的趙大小姐和趙二小姐是三房和四房的庶出,算起來趙三小姐乃是定國公府嫡長女,又深得無女的定國公喜愛,素來視如己出。
單單從身份論,在到場的所有貴女中,趙青蓮能拔得頭籌,更何況她還有個渾號,長安第二,意思是才只輸于沈霜霜,貌只輸于褚嫣然。
有趙青蓮在,別家貴女想入北晉二皇子的眼,幾乎沒有可能。
喬妙玉倚着石欄,默默出神,一偏頭,卻見沈雪呆呆地站在離着自己兩三丈遠的地方,擡腳走過去,道:“趙三小姐已經沒事了,你不用擔心。我看見沈大夫人跟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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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雪喃喃道:“我就不該縮在寮房裏不出來。”
喬妙玉蹙起了眉:“這與你無關,你不能因為自己水性好,就把責任往身上攬。趙三小姐總算命大,可惜這嗆了水又吹冷風的,明天的宴席十之**出不來了。這一群等着當大白菜被人家挑三揀四的小姐們,可稱了心。”
沈雪涼涼地笑:“借力打力,把人們的視線都集中在選美上,嫁禍于人,撇淨自己,這一手玩得真好。那些急急想去晉陽的人若是睡着了笑醒過來,那才真讓某些人稱了心。等着看吧,這事兒不會就這麽揭過去的,誰又比誰更聰明呢。水開始落下去,石頭就要出來了。”
擡起頭望了望空中的彎月,沈雪笑意更涼,“明天,真是值得期待啊。”
對沈雪的話,喬妙玉似懂非懂,對最後一句話卻深不以為然,聳聳肩,哂笑道:“再熱鬧又與你我何幹呢,不過,有熱鬧瞧,那可是不瞧白不瞧的,”拖長了聲音,“且看他們一個一個賣力地演,我在臺下瞧得分明,難見有幾分真心,全都是拿捏作态的假凰虛鳳。”
在喬妙玉看來,她出過醜聞進過家廟,沈雪剛被退婚又是庶出,都不可能被晉人選中,既然事不關己,那就高高挂起啰。
沈雪淡淡地笑了笑:“走吧,早點休息,留着氣力看明天的大戲。”
“好。”喬妙玉拍掌。
兩個人離開了花園,各自回寮房。
沈雪關上屋門,旋即落入一個寬厚的懷抱,一股清冽的男子氣息撲入肺腑。沈雪本能地想推開,卻感覺到緊摟着她的慕容遲,身子在微微顫抖,他,怎麽了?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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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4000餘字,欠颦兮嫣然親更新票和粉紅票的字數,兔子努力還上!今天的二更,如之前一樣,會晚,但一定有,不會再寫一個致歉的!
謝謝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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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 元神
沈雪不再掙紮,由着慕容遲緊緊抱着她,直到他不再顫抖,拉着她在床邊坐下,膝對膝,掌心相對,十指相扣。
沈雪低低道:“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慕容遲薄唇微勾:“也許吧,可能會有些麻煩。”
沈雪眸光微凝,凝視着慕容遲那隐在白銀面具後的眸,一雙幽靜如夜,光亮如星的黑眸。
杜紅薇被游魂穿越,從女穿越君的反應想來,葉超生很可能是穆學長從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且與女穿越君十分熟悉。在那一世,穆學長是軍械學院女學員熱聊的人物,在她們的熱聊中,穆學長是鑽石王老五,能與穆學長親近的女子,除了他的母親,還有他的妹妹。
妹妹!穆學長的妹妹!
沈雪呆了呆。沈雪努力地刨着自己的記憶,穆學長那個叫杜薇的妹妹,并不是他的親妹妹。
杜薇的父母是烈士,雙雙犧牲在八.九年對越南的最後一戰之中,穆學長的父親當時是杜薇生父的領導,收養了未滿一歲的杜薇。
穆學長與杜薇,兩個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人,在一個屋檐下長大。
那個挨過自己一刀的游魂,是杜薇的魂。是杜薇的魂穿到了杜紅薇的身上!按杜薇的意思,她拼了三十年的壽命換來一次魂穿的機會,就是為了把穆學長的魂帶回現代。
穆學長一時無法面對杜薇,驚得幾乎是落荒而逃。他放心地逃走,也存了相信自己會安排好杜薇,畢竟她占着杜紅薇的身體。
慕容遲說,他進入南楚地界才知有葉超生。
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真正的葉超生已經死在來長安的路上。穆學長意外來到這個時空,附上葉超生的身,随後與他前生同名的慕容遲結識,惺惺相惜,成為朋友,在這個陌生的世界。為了生存,他開始為慕容遲做事。而海鯊、陸虎、空鵬,這三位慕容遲的頂尖侍衛,陸虎才會像忠犬一樣跟着穆學長。
同為穿越君,穆學長突然遇到跨越時空追尋而來的杜薇,與慕容遲一碰頭。在這個世界混得風生水起的慕容遲,也開始擔心寧舍三十年壽命的杜薇,會不顧一切惹出意想不到的麻煩。畢竟,不管什麽身份,碰到鬼上身都會受火刑而死。而穆學長又不可能先對杜薇下手。
這就是慕容遲害怕的原因嗎?
穆學長是她前世的暗戀。她不會否認。然而在她前世的最後一刻,是眼前這個帶面具的人,握住了她的手,說“堅持住”,讓她那顆被友情、愛情雙雙打擊到冰寒的心,重溫了為人的暖意。
沈雪默默地感受着從手掌上傳過來的慕容遲的體溫,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的眸,終于問出在心裏滾了很久的話:“你,是誰?是那個在網絡裏聽我發牢騷的遲遲嗎?十一年前,你到的這個世界。對嗎?”
慕容遲松開沈雪的手,雙手抱頭躺了下去,低笑道:“小雪,聽說過薛仁貴的故事吧。”
沈雪不解:“知道,李世民的大将,征東打朝鮮嘛。”
慕容遲微笑着:“野史裏記載,薛仁貴小時候是個啞巴,還是個大胃王,天天從早吃到晚,不問世事。後來忽然變成了英明神武的薛将軍,領着夥頭軍痛揍高麗棒子。”
沈雪更不解:“這,與你有關嗎?”
慕容遲淡淡笑道:“小時候,曾祖母還在世的時候,常常給我講她小時候聽過的評書,在那些古老的傳說裏,大唐有三位大将是白虎星下凡,隋唐演義裏第七條好漢的羅成,李世民夢裏的白袍小将薛仁貴,安史之亂後兩複唐都的郭子儀。”
沈雪吐了吐舌頭,皮笑肉不笑:“我也聽說大宋楊家将裏的楊六郎是白虎星下凡。我還聽說文曲星武曲星在天上閑得無聊把腦袋摘下來扔着玩,玉帝一道聖旨讓他倆下凡,兩人來不及換頭就栽到人間,結果文臣包拯黑如墨炭,武将狄青白如冠玉。”
“呵,”慕容遲坐了起來,伸指一彈沈雪的前額,笑道,“那就是老一輩說書人口口相傳留下來的傳說,後來破除迷信,說書人就都不說那些老古董了。按老古董的說法,薛仁貴出生的時候,羅成還沒死,白虎元神在羅成那裏,所以薛仁貴呆頭呆腦的連話都不會說。羅成死了以後,白虎星元神歸位,薛仁貴立刻變得神氣起來。”
沈雪歪過頭來,久久不瞬地望着慕容遲,然後慢吞吞地說:“你的意思是,你不是穿越來的。因為不同時空的差異,你在這個時空長到十歲的時候,都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肉身,直到另一個時空的你死透了,元神才得以歸到這裏來,于是從一個混不吝變成人人害怕的戰神。——你是輪回到這個時空的人,不是游魂。”
“對。”慕容遲點頭。
沈雪眯起了眼:“在三界六道間輪回,除非大奸大惡到不可饒恕的,才會落得魂飛魄散,一般總是身死魂不滅,千萬年輪回不止。但是,奈何橋上一碗不喝也得喝的孟婆湯,令人忘記前生所有的恩怨情仇。可你似乎記憶深刻。”
慕容遲抿抿紅唇:“孟婆湯就象一道密封的鐵門鋼窗,把人的前生記憶封閉在屋子裏,什麽也看不到。可是當發生某種不可抗力的時候,整個兒屋子都塌了,那鐵門鋼窗再嚴密也失去了作用,正所謂大難不死、靈鏡突明。我在元神歸位的時候,遇上皇宮大火,差點兒就被燒死,在大火裏我想起了很多事。我想你應該是在落水之後,才有了某些記憶。”
怪不得他從來不問自己。沈雪驀地失笑:“你的元神,是什麽?別告訴我是白虎。”
“不是白虎。”慕容遲很快地搖頭,輕輕握住沈雪的手,放在唇邊輕吻了吻,“小雪,得到前生記憶是一種極難得的機緣。哪怕是不完整的。我與你已經錯過太多,這一世我不會再松開你,只要你回頭,我都會在你身後。”
他的聲音比平常低沉了幾分,話尾還略勾,恍若情人之間的低喃。又仿若一根長羽刷過心尖,忽令沈雪渾身酷麻的連手指尖都顫抖起來。
沈雪眨了眨眼,他在說她得到的記憶不夠完整,還有什麽是她沒有想起來的呢?在她的記憶裏,的确沒有他的存在,那麽在她的那些前生。她與他究竟是什麽關系呢?愛恨情仇,是哪一種?而這一世,他立志結束數百年諸侯争霸,統一天下,她要為外祖報仇。完成娘親遺願,奪回西戎王位。他們兩個,讓誰放棄?
沈雪嘴角一抿,淺淺笑道:“我聽到喬三的笛聲,天籁之音。”
“樂由心生,喬三的笛聲少了活人的氣息。”慕容遲又一彈沈雪的前額,“你擔心她?”
“曲有誤,周郎顧。你也會聽曲聽心,怪不得喬三要在你上山的時候吹奏一曲,好得很呢。”沈雪翻了翻眼。沒好氣道,“你自己不知道麽,多少人巴巴地等着明天的選美,在喬家人的眼裏,所有貴女都是綠葉,只為了托出喬三一朵紅花。”
沈雪忽然端坐身子,斂盡笑意,涼涼道,“我明白了,你根本就是把明天的選美當成拖延計。一直拖到你一切準備就緒,直下長安!”
慕容遲伸過手臂将沈雪環住:“我就知道瞞不過你的。燕嶺關有你大伯父駐守,沈家軍是南楚戰力最強的軍隊,一場硬拼,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不值當的,倒不如繞開北疆,直入南楚腹地。長安是一座千年古城,能保下來就一定要保下來。不到長安,我還不知你爹教導出來的禦林軍足以比北疆的沈家軍。不戰而屈人之兵乃用兵上策,我不得不延長我在長安停留的時間,只委屈你等着我。”
沈雪輕輕笑道:“我爹當然厲害。你想拿下長安,我爹怕是不肯的,他有他需要堅持的東西。”
慕容遲的手指從沈雪的唇上輕輕劃過:“傻妮子,我沒有在衆人面前把你拉到我身邊,就是不想以後被人說,我是借着你才讓你爹拱手相讓的,我想與你爹真正較量一回。棋逢對手,棋下得才痛快。”
“禦林軍!”沈雪眯眯眼,冷不丁道,“延慶帝原想借葉家血案栽給我們沈家一個莫須有,卻被你們反将一軍,撸掉了嚴石的指揮使,由葉超生把禦林軍抓到了手裏。也是,憑穆學長的本事,必能得延慶帝的歡喜,以為自己挖了奇寶,哪天知道葉超生是在為你做事,估計得吐血而亡。只是,你們如何知道嚴石就是葉家血案的兇手?”
慕容遲笑了,露出潔白的牙,嘴角高高翹起:“猜的。”
沈雪嗆了一下,嗔怪地斜瞥慕容遲。
慕容遲笑道:“那天晚上我從你的閨樓離開以後直接去了松濤園,找到正在接受何大夫療傷的東越皇家暗衛,逼出你爹沒顧得上問的他們的藏身地點,見到他們這一夥人的頭目大刀劉,從大刀劉嘴裏了解到關于鲛珠的諸多內幕,結合順風镖局和寶通镖局兩樁血案,我們幾個人進行了一番推演,然後一邊派陸虎到嚴石家搗亂,一邊派空鵬找人趕制三塊鐵牌并做舊,以歸還鲛珠為誘餌,引大刀劉配合,編造出一個合情合理無懈可擊的故事。”
沈雪無力了:“合着葉超生在刑部大院裏所說的話,差不多都是你們編出來的?”
“我編故事的本事怎麽樣?”慕容遲洋洋得意,嘴角勾出很欠很欠的笑,“許延慶帝莫須有,也就許我捕風捉影。”
沈雪幾乎看到在他身後不斷搖着一條小尾巴,不禁撲哧笑起來:“編得真好,不過你們怎麽知道冬草家的事?”
慕容遲笑道:“我要說了,你不許生氣。”
沈雪龇龇牙:“我不生氣。”
慕容遲撓撓頭:“還記得鑽地彈麽,那小子偷聽了你們主仆和魏三說的話。——我保證不是我的意思,他純屬對你好奇。”
沈雪磨磨牙:“慕容遲,你還有多少手下對我好奇?”
“沒別的人,沒有,就是海鯊他們兄弟仨。”慕容遲慌忙搖手,“那天在聚春和飯莊,我遠遠看到你被幾個小女子圍住,怕你吃虧,就吩咐鑽地彈那小子多多留意,沒想到那小子就處處留意了。寶通镖局的事是冬草告訴我的,她想報仇都快想瘋了。上一次我在這天元寺被追殺,她知道我們兩個認識,才肯相信我的。”
沈雪抿抿嘴角:“那制造镖局慘案的人到底是誰,葉家人究竟姓葉還是姓晏呢?”
慕容遲搖頭:“不知道,不過,把嚴石抓來審問,應該能有個結果,順風镖局的事不好說,他是寶通镖局的最後押镖人,脫不了幹系。這事兒,我會給冬草一個交代的。”
沈雪垂着頭沉吟許久,低不可聞地說了一句:“冬草,該放出去了。”擡起頭看着慕容遲,嘆道,“你這個人,挺可怕的,似乎沒有你想做而做不成的,我不管你把我爹當成什麽,只不許你傷害沈家的人。”
慕容遲低低笑着:“你倒是認定我不會輸了?”
“欠扁!”沈雪翻翻眼,擡胳膊撞了撞慕容遲的胸膛,“誰個不是肉做的身子,功夫再好,計謀再多,也經不起你那些炮彈一頓狂轟濫炸。你這是擺明了欺負別人不會使用熱武器。”
慕容遲輕勾起沈雪的下巴,俯過臉來,嫣紅的薄唇細細摩娑着她的丹唇,舌尖像吃冰激淩一般含着她的兩瓣唇輕輕地吮,從喉嚨裏滾出悶悶的聲音:“我不會做傷你的事。”忽然将她抱緊,薄唇移動她的耳垂,呼出灼熱的氣浪,聲音沉凝,“小雪,我也要你允我一個諾,不管發生什麽事,你一定要等我。”
沈雪心頭一沉,不管發生什麽事,也就是說,很可能會發生他控制不住的事情?他還是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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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颦兮嫣然親、舞落如夢親、陶子1026親對兔子的支持,兔子只有努力更新,再努力更新!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颦兮嫣然親的記錄在書評區被點娘吞掉了呢?點娘抽風了?
160 重陽(一)
九九八十一聲晨鐘在落雁崮頂響起,在鹿山的群峰間回蕩。
大雄寶殿香煙缭繞,紅燭高燒。
在天元寺僧人的低聲梵唱裏,延慶帝很虔誠地向西天諸佛奉上三柱香,文武大臣随後揖手躬身。
延慶帝頭戴五彩玉珠十二旒烏紗冕,身穿日月在肩、星山在後、龍雉在兩袖的玄色衮服,諸臣戴梁冠、着赤羅衣,腳下白襪黑履,人人肅穆,個個莊嚴。
随後,在住持、四大班首、八大執事的引路下,君臣賞看寺裏栽種的菊花。與往年一樣,天元寺又培育出花蕾碩大、花色罕見的異種菊,直叫君臣驚呼怪哉。住持謙和地唱喏,稱佛法無邊,皇恩無上。最後來到位于寺院後方的花園,菊花的清苦之香令稍感倦怠的君臣精神為之一振。
官眷比官多,長亭裏座次有限,此時候在花園裏的夫人、公子、小姐都是五品以上官員的家眷。大家依足規矩向延慶帝行君臣大禮。繁複的禮儀之後,分別落座。
小內侍、小宮娥接過小沙彌送上來的天元寺秘制九層重陽花糕、菊花茶,以及落雁崮自産的鮮果,輕悄無聲地放到各個條案。糕香、茶香、果香,香香彌散。
座中的少女們腰挂茱萸香囊,鬓簪新摘菊花,各色羅衫錦服猶勝寺內盛開的繁花,一颦一笑,一喜一嗔,吸引着另一側少年們探究又火熱的目光。
趙青蓮一如人們的猜測,沒有出現。
長亭裏的上座歸了皇子和公主,百花臺的北側新構起三尺檀木高臺,鋪以金色絨毯,撐起巨大的九重華蓋,華蓋下陳放兩張雕刻飛龍在天的檀木長案。
方臉大耳慈眉善目的延慶帝。年過六旬,眉目間的慈善笑意堪比大肚能容天下事的彌勒佛祖。在他身側的嚴德妃,頭戴翠鳳銜珠金鳳冠,身穿深青霞帔,面容端雅沉靜。
按禮制,慕容遲是北晉的二皇子,座次應稍低于延慶帝。可是。慕容遲不僅坐得與延慶帝平齊,而且還占據了東座上席。這可真是弱國無外交,武力是王道啊!
沈雪在心裏嘆了口氣,延慶帝迫切希望得到北晉的幫助。以鞏固簡鳳朝的地位,竟不知是與虎謀皮。
延慶帝在一番登高望遠、山河秀美、國泰民安的自贊詞後,向慕容遲笑問:“二殿下你看,我們南楚的女子,可謂是姹紫嫣紅,花團錦簇,個個明禮儀,知進退,善解人意。不知二殿下意下如何?”
慕容遲命令銀甲衛将那幅晉陽風光圖挂了起來。看向延慶帝,淡淡道:“既是晉楚兩國議和,南楚貴女和親到北晉,那麽理當是自願前往。雖然說晉陽的繁華大超長安,但是在這件事情上。本皇子還是希望兩相情願,絕不勉強旁人。陛下不如詢問一聲,有此真心者,可離開長亭,到亭外臺下等候,圍成一個圓圈等候。”
慕容遲身體稍稍前傾,道:“陛下,在這金秋之際賞花賞景賞美人,本是人生快事,弗如将這快事做到極致,君臣同樂,與美同樂。”
延慶帝興致勃勃:“哦,二殿下如何一個君臣同樂,與美同樂?”
空鵬端過來一個玉盤,盤子裏放着一個菊花編成的花環。
慕容遲淡淡一笑:“百花臺兩側有大鼓六面,可由銀甲衛擊鼓。花環交給待選的貴女,鼓響,花環從上一人手裏傳給下一人,鼓不停,傳花不止,鼓停,手握花環的貴女可到臺上來即興展露才藝,琴棋書畫詩酒茶花歌舞,十選其一。如此,大家一可賞聽銀甲衛的鼓樂,二可賞觀貴女的真才急智,至于本皇子,自是選那才貌雙全的。”
沈雪默默撇嘴,擊鼓傳花是最老套的游戲,卻也是玩得最歡騰的,在軍校讀書的時候,玩到最後很多人嗓子都喊啞了。
“嗯,聽着很有意思,”延慶帝捋着颔下花白的胡須,“和親是楚晉兩國大事,身為南楚貴女,自當為君分憂,為國效力,傳谕。”
慕容遲眯了眯眼,沒說話。
長亭裏一片寂靜。延慶帝這是鐵心要讓晉人滿意,不顧南楚女子的矜持。
絲竹響起,近百個姿容俏麗的歌伶舞姬,翩若驚鴻旋舞着舞進花園,舞上百花臺,載歌載舞。寬大的衣袖忽兒滑下,忽兒抛出,一雙雙纖臂幻化出曼妙的姿态,那纖臂隐在半透不透的青紗之下,恰似霧裏看花,有三分清豔,更見四分妖嬈。近百嬌娥,一行行,一列列,歌聲清脆如黃莺,舞姿翩跹似金蝶,望之頓生波浪滾滾的浩蕩,亦有佳人如水般的柔婉。
歌舞過後,五品以下官員家的待選少女走進花園,袅袅來到百花臺下,一看望過去,端的是手如柔荑,膚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由內侍指引,少女們福大禮嬌滴滴呼道:“臣女參見陛下,參見北晉慕容二殿下,陛下萬歲,二殿下千歲!”
沈雪忍不住咳咳,萬歲,千歲,這哪是敬語,千年王八萬年龜麽。
延慶帝咳嗽一聲。站在他前側的內侍發尖聲拖長了音喊:
“貴女近前!”
長亭裏的貴女們樂意的不樂意的,都紛紛起身來到亭外,在內侍引導下,向上福禮,口稱:“臣女參見陛下,參見慕容二殿下,陛下萬歲,慕容二殿下千歲!”
站在沈雪身邊的喬妙玉低低笑道:“你大不敬了,沒喊萬歲千歲。”
沈雪瞪了喬妙玉一眼:“你就大為敬了?”
簡少華的目光一直沒離開沈雪。
但見她薄施粉黛,穿着的還是昨日見過的那套橙黃湖絲長裙,雙垂髻上別着一朵黃玉雕成的名為仙靈芝的菊花,雖沒有刻意打扮,似乎能在一片綠肥紅瘦裏泯然于衆,可那低調中掩不住侯門貴氣的衣着飾品,還是令人不能輕瞧了去。
簡少華覺得自己的心被大力捏住。氣短胸悶。往日無名無才無貌的鎮北侯府沈家五小姐,從今以後被長安少年惦記上倒也不算多大的事,可若入了晉人的眼,他該怎麽辦呢,眼睜睜看着她被晉人搶走嗎?簡少華握拳,依着簡少卿溫水煮青蛙的方法已經不可取了,非常之時當行非常手段!
按照延慶帝的旨意。宮娥教引着近一百五十名參選少女圍成五個圓圈。發過來五個花環。因為沒有依照父兄的爵位官職,圍圈的速度很快。
喬妙玉嘟嘟嘴:“當一回大白菜也就罷了,還得把菜芯亮出來,大戶人家的貴女着重學習如何做一個好的當家主母。琴棋書畫詩酒茶花歌舞,怕是比不過那些想給高門做妾的小家碧玉,這下有熱鬧好瞧了。”
沈雪垂着眼眸:“就你嘴碎,也不怕被人聽了去,到時給你下絆子。
喬妙玉不以為然:“我又不想中選,怕什麽。”
沈雪斜過眼來瞟了瞟喬妙玉,忽然起了捉弄之意:“為何不想?晉陽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誰也不認識你。喬家乃是南楚文臣第一家,論才貌。論家世。喬家女兒能比誰差了去?”
喬妙玉眨眨眼,瞅瞅滿眼的莺莺燕燕,嘆了口氣:“拉倒吧,皇子選美,德言容功不可或缺。才貌家世只占一個容字,我就是那湊數的。”
喬妙玉口中這麽說着,那句“誰也不認識你”卻是動了她的心,在長安,她的名聲已經臭大街了,誰會娶她這個與別人滾過被窩的女子?可如果沈雪中選,她或可作為送嫁的姐妹陪着去晉陽,那就再無人戳她後背了。
喬妙玉飛快地轉動眼眸,拉了拉沈雪的袖子,低低道:“沈五,求你了,來一個一鳴驚人吧,帶我去晉陽,給我撐腰找個好人家。”
沈雪嗆住了,眸光不由自主向慕容遲看過去,卻見他腰背挺得筆直,白銀面具在陽光下反射着奪目的光華,神态面容完全隐在一團銀光之後。
沈雪複又垂眸,唇角勾出一個涼涼的笑:“一鳴驚人,會有的,可不是我,人外有人,好戲就要開演了。”
鼓聲咚咚響起,五個花環開始傳遞。有那想把花環捂住的,奈何鼓聲不停,悵然地傳出去,又滿心盼着鼓聲不要停,心中喊着花環趕緊再到自己的手中。
繁華富貴的晉陽城,尊榮顯赫的皇子正妃,有些初聞不以為然的少女們,經過這麽多天的沉澱思考,心意頻轉,漸漸丢不開這機會難得的龍門一躍。至于穿着南楚官服的父兄,唉,在哪兒當官不是當呢,難道北晉的官還能弱了南楚的官去?
少女們的心跟随着鼓聲,越跳越快。
鼓聲突停。
沈雪捧着花環,聳聳肩,真沒想到自己打了頭陣,跟在另四名少女身後走上百花臺,依次向上自報家門。輪到沈雪,她很老實地低着頭,盈盈福禮:
“臣女沈雪,家父沈凱川。”不必多介紹沈凱川吧,相信延慶帝絕對把老爹記在心上。
延慶帝“哦”了一聲:“沈愛卿的女兒?上前來。”
沈雪怔一怔,直身向前走了兩步。
延慶帝:“擡起頭來。”
沈雪攏在袖中的手握了握拳,擡起頭。
長亭中的人們也都看向沈雪。這就是那個舍命救下自家三個弟弟的鎮北侯府五小姐?這就是那個拒絕信王府十六擡紅箱聘為側妃的沈家庶女?
發絲輕揚,裙裾輕翩,一陣山風吹過,更顯她身姿修長,絕色天成!
延慶帝擡手略微掀起垂在眼前的十二旈五彩玉珠,愣了一愣。
刑部公審,他派了不少暗衛混在圍觀的人群裏。禦林軍沒有抓到為信王府洗脫污名的少年,暗衛卻想起那少年與鎮北侯府二少爺沈世榆長時間站在一處,并呼之二哥,而沈世榆呼另一少年四弟。拉出鎮北侯府家眷名錄推敲,很快判斷出詭辯如狐的少年就是沈家五小姐。
延慶帝暗轉心念,原來沈凱川的女兒不僅詭辯如狐,還如此美貌!
延慶帝向慕容遲看過去,見慕容遲只是把左腿壓右腿換成了右腿壓左腿,并無太大反應,微不可見地點一點頭。眼睛的餘光向長亭裏的信王瞟過去,信王未見動容,簡少華則微顯蒼白之色。
延慶帝心中冷冷一笑,親愛的哥哥,親愛的侄子,你們非常想和鎮北侯結親吧,非常想把這個狡猾的女子弄進你們的家門吧。呵呵。就算她不是鎮北侯府的人,也輪不到侄兒你沾她一根手指啊!
延慶帝以目示意嚴德妃。
嚴德妃輕輕咳了一聲,含笑道:“沈五小姐,聽說你為你的祖母謀到了奇特之物。可使人青春永駐,有返老還童之效。那等異果出自南疆,是麽?”
長亭裏夫人們不由自主向前傾斜了身子,只想把話聽得清楚一些。
沈雪低眉,微呈窘态:“陛下,德妃,臣女妄言,當不得真。”
嚴德妃隐有不悅:“何講?”
沈雪淺福一禮:“回陛下、德妃,這世上并無美人果。實是祖母生辰那日大早。臣女不小心打碎了給祖母的生辰禮。心下怕祖母責怪、父親不喜,情急之下編了一套說詞。”
嘴角輕輕勾了勾,窘态更深,“盒子裏裝的實是兩個粗粗雕成童女形的白蘿蔔,白蘿蔔水嫩潔白。衆位貴客隔得遠了,沒瞧不出端底,就被臣女蒙混過了關。臣女惶恐,陛下德妃見問,臣女再不敢妄言,求陛下德妃饒過臣女無狀。”
美人果!白蘿蔔!
“呵呵呵!”簡鳳儀率先忍不住笑出聲來,揉着肚子笑道:“父皇,沈五小姐可真有趣,竟将白蘿蔔說成了堪比仙家聖品的人間佳品,太有意思了!”
可逗可氣,長亭裏的人們一個個的倒被氣笑了,一時笑聲四起。
沈家的幾個主子臉色晦暗,美人果,那是插在沈家人心裏的一把刀!
慕容遲站了起來,語聲淡淡:“沈五小姐倒是将全長安的人都耍了一把,有點意思。”
空鵬面無表情,心裏早笑翻了。沈五小姐,你總是這樣威武啊,高高吊起全長安人的胃口,就這樣輕輕放下,還擺出一副“我說着玩的,誰讓你當真了”的神氣。空鵬望空默默喊一嗓子,主子,我非常期待你被沈家五小姐天天惡整,整得找不着北啊!
沈雪很認真地向延慶帝和嚴德妃又福一禮:“臣女也沒有完全說錯啊。傳說西王母開蟠桃會,四方神仙齊聚瑤池,東海蓬萊島的壽仙在趕赴瑤池的路上,弄丢一枚長生果,長生果落地生根變成了蘿蔔,蘿蔔有止咳化痰、去油膩、助消化的功效,白蘿蔔咯嘣脆,吃了能活九十歲,醫家說,冬吃蘿蔔夏吃姜,不需大夫開藥方,可見蘿蔔是個好東西。”
忍不住的笑聲又響了起來,人們忍不住想,上天是公平的,瞧着沈家五小姐絕美的樣子,竟然是有些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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