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到,兩章近9400字,算22號.23號和今天的更新

國都城的慕容遙?陸虎,空鵬,動動你們的腦子!”

陸虎和空鵬猛地擡起頭。

慕容遙嘿嘿冷笑兩聲,道:“陸虎,空鵬,我二哥在,你們當然聽我二哥的,我二哥不在,當然聽母後的!陸虎,是你說,我二哥就是因為闖皇宮救了這個楚人,才變成活死人的!你們是土生土長的晉人,難道要屈從楚人的意志?我們悄悄地帶二哥離楚返晉,正是因為不敢驚動楚人招來殺戮,為了延請天下最好的大夫治病救命!想想吧,晉楚相抗,楚人真的會希望二哥無恙?他們巴不得二哥就此死去!紅顏禍水美人計,你們不懂嗎?”

沈雪冷冷地注視慕容遙,一字一字說道:“這裏是南楚,是長安!這裏只有葉超生,南楚的武安侯,京衛指揮使司指揮使!沒有延慶皇帝的聖谕,你們晉人想帶葉大人從許家宅院離開,當我們楚人都是死的嗎!慕容遙,你想帶葉大人去見昌平皇帝,還是想送他去閻羅殿見閻王,不要以為我不明白!慕容飛為什麽會中劇毒,你為什麽會在長安出現,你們晉人搶奪皇位,我們楚人管不着,但是,你想劫持南楚的官員,攪亂長安的天,做夢都不行!”

花皇後失聲道:“你,你,你說什麽,阿飛中毒?阿飛怎麽會中毒?不會的,不會的!”穩坐北晉後/宮首位,除了昌平皇帝無原則的寵愛,還有太子慕容飛的強勢,關于這一點,花皇後再二百五也明白。

慕容遙雙眼頓黯,連忙拉住花皇後,歡顏道:“母後,母後,不要聽信謠言,大哥在晉陽好好的,長安怎麽可能有他的消息,母後別擔心,真亂了心智可就上楚人的當了,母後!”轉過身,狠狠一擺手,命令侍衛搶人!

慕容飛中毒的話放出來,無論真假,本就勉強服從皇後命令撤回北晉的陸虎和空鵬,必定有所懷疑,花皇後很樂意聽他慕容遙的,陸虎空鵬不會看不出來。

“主子,二……葉大人,葉大人醒了!”魏十四跌跌撞撞沖出屋來。

沈雪腳尖點地,浮光掠影已到慕容遲的床前,只見他半眯着眼,大大的眼睛烏沉沉的,看着沖到面前的沈雪,眸光一閃,脫口道:“沈雪?”

沈雪身形頓住,一顆心剎那間沉入冰河。

——

203 暴打

沈雪的動作很快,海鯊的動作也不慢,差了沈雪一步進屋,緊跟在後的是陸虎,慕容遲聞聲看過來的時候,慕容遙剛到門口,随後是空鵬、魏十四。

慕容遲半躺半坐在床上,目光停留在沈雪的臉上,微有變幻的驚色從眼底掠過。

沈雪嗓音微啞,高喝道:“十四叔,拿下奸細!”

魏十四毫不遲疑從袖子中掏出一個藥包扔出去,黃色的煙霧轟地炸開,慕容遙帶來的侍衛搖晃着軟倒地上。而沈雪,在說第一個字的時候就騰身而起,連環腿将慕容遙踢出門外。

慕容遙乍聽得慕容遲蘇醒,滿心震驚,說不盡的懊喪,正尋思接下來的應對,猝不及防沈雪突然襲擊,前胸被踢了個正着,身子飛起向後摔去,将也無防備的空鵬壓倒,摔成糖葫蘆串。

沈雪不待慕容遙反應過來,指掌翻飛,連封慕容遙九處大穴,電光火石間,一掌正擊空鵬的腦門兒,可憐空鵬被慕容遙壓得七葷八素,剛剛翻身站起,眼前一黑,嘤一聲便昏了過去。

慕容遙想動,一根手指也動不得,想喊,一點聲音也發不出,又氣又急又怒,卻沒奈何,眼睜睜忍着沈雪把自己扔進侍衛堆裏。

花皇後花容失色,發出尖厲的嘶喊。沈雪在她的啞穴拍了一掌。花皇後瞪視沈雪。

如果目光真如刀,那麽慕容遙和花皇後的這兩把刀定将沈雪紮個洞穿。

沈雪的臉色很是陰沉,對魏十四說:“十四叔,去請鄭同知過來。”頓了頓,指指空鵬,“送他到東院,把許家小姐打昏關進柴房。”

魏十四忍住心頭疑惑,扶着一無所知的空鵬出了西院,依言而行。

說時遲。對剛剛醒過來的慕容遲來說,沈雪離開他的屋子不過是眨了幾次眼,當他把目光移到海鯊和陸虎身上的時候,沈雪已回到屋裏。

陸虎撲通跪在床前:“請主子責罰。”

沈雪斂斂鬓角的碎發。看向海鯊,靜靜地開口:“喬群,去正院,請院使大人,告訴丫環,葉大人需要用膳,做好準備,聽院使大人吩咐。”

海鯊突聽得“喬群”兩個字,呆了呆,又聽得“葉大人”。心念一沉,“喏”一聲出門。

陸虎膝行兩步,眼中淚直落下來,聳着肩哭道:“卑職無能,皇……”

“皇帝陛下的聖谕。誰敢不聽,遑論你一個葉家侍衛!”沈雪打斷陸虎的哭訴,向慕容遲微微一福,“葉大人,恭喜葉大人康複。”

慕容遲沉聲道:“多謝。”

陸虎的淚頓時止住,吃驚地擡頭,見沈雪微眯着眼。神态一如平常的寧和,然而在熟悉慕容遲和沈雪兩個人相處的陸虎看來,此時的慕容遲無疑是疏離的,沈雪則寧和中隐有戒惕。陸虎一時怔住。

沈雪退半步:“陸虎,你擋着院使大人了。”

陸虎急忙起身退讓一側。

迷迷糊糊好似睡了一覺的太醫院院使,揉揉發疼的後頸。腳下虛浮,待看到葉大人那雙閃着暗芒的黑眼睛,唬一跳,立刻清醒,咳嗽一聲給慕容遲診脈。從猶疑到狂喜,大呼要向陛下報喜,樂颠颠去配藥,并叮囑丫環們熬藥備膳,千叮咛萬囑托,花白的頭發胡子都飄了起來。看到葉超生病愈,那就是看到皇帝賞賜的金銀珠寶滾滾而來。

許家的下人們也覺得做了一場夢,夢醒時候表少爺好了,歡天喜地各忙各,又不由得心生期盼,他們可以從許家下人變成葉家下人的吧?皇帝陛下賜下了武安侯府,侯府裏總是要有人的。

屋子裏很安靜,慕容遲和沈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誰也不說話。陸虎屏住呼吸,不敢吭聲。

沈雪忽地笑了,取過來一面銅鏡,淺笑道:“葉大人,知道自己長什麽樣子嗎?”

慕容遲眨了一下眼,接過銅鏡,眼中異色閃起,突地哈哈笑兩聲。

陸虎大驚,臉上不敢顯露,縮在袖中的手輕輕顫抖起來,垂着頭,不敢看慕容遲,也不敢看沈雪。

慕容遲嘴角一挑,吐出兩個字:“很好。”

沈雪也笑了:“葉大人長得的确很好。”

慕容遲嘴角的弧度更彎,問:“我病了很久?”

沈雪輕點頭:“很久,高燒導致昏迷。”

慕容遲的右手虛握,食指在下巴上摩娑:“高燒?我好像燒壞了腦子。”

陸虎呆住了。

沈雪望着慕容遲移動的食指,眸底幽光一閃,淡淡笑道:“沒燒傻了就好。”

慕容遲也淡淡笑道:“沒傻,有些不記事罷了。”

沈雪再笑:“高燒燒壞腦子也是常有的,不記事大概是暫時的,總會想起來的。”

慕容遲點點頭:“應該是的。”目光閃閃,望着沈雪。

沈雪微微一福:“這裏是南楚都城長安,你叫葉超生,北部邊防前軍都督葉成煥的獨子,母親許氏早年亡故,葉都督在北疆楚晉大戰中陣亡,南楚延慶皇帝封你做京衛指揮使司同知,重陽節平定苗家叛軍有功,由同知升指揮使,統領十萬禦林軍,并封爵武安侯。”

慕容遲的眼睛亮光閃動,嘴角有忍不住的笑意:“不錯。——我——有其他家人嗎?”

“短短一個月從白身到封侯,的确不錯。”沈雪保持着淡淡的笑容,“說到葉家人,有個出三服的同宗兄弟葉寶柱,還有個表兄許嘉騰,許家還有兩位小姐。”再笑了笑,“葉都督陣亡以後你才到的長安,與這些親戚也是剛剛相識,并不熟悉。”

慕容遲微不可見地松了口氣,雙眼半眯,目中有冷意隐現:“那你這身打扮……”

“喬裝都是為了掩人耳目,”沈雪似不在意,“小女子沈雪,鎮北侯府五小姐,葉都督曾是沈家下屬,沈葉兩家原有故交。葉大人病重。家祖于心不安,小女子特來探視一二。”

慕容遲把“沈雪”兩個字在舌尖上滾了幾遍,目光再次落在沈雪的臉上,黑眼睛裏波光閃耀。

沈雪指指一直垂着頭的陸虎。道:“他是陸虎,葉都督留給你的侍衛,也是唯一與你親近的人。”

陸虎單腿跪地:“卑職守護不力,請主子責罰。”

慕容遲擡眼向陸虎看去,沒說話。

陸虎忍着心頭翻滾的驚濤駭浪,半垂眸,由慕容遲打量,而在慕容遲的注視下,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

粉衣丫環捧着食盒進屋。

沈雪瞅一眼那粉衣丫環:“燒水去吧,一會兒葉大人要洗沐更衣。”

粉衣丫環的臉一下子紅了。向慕容遲飛兩眼,捧着食盒往床邊的案桌湊。

慕容遲斜着眼瞟了瞟兩頰粉粉含羞帶怯的丫環,嘴角輕輕一勾。

沈雪嗤地笑道:“葉大人不記得自己從不用丫環婆子侍候的麽?陸虎,把葉家小哥叫來,他一直想給葉大人當小厮。現在正好。”

陸虎擡腳把粉衣丫環踢了出去:“不長眼的也敢往我家主子面前湊!滾,叫葉寶柱過來!”

慕容遲眸光一冷,若有所悟,嘴角的笑勾成了一弧嘲笑,不再多說,安安靜靜用完太醫院院使特別安排的膳食,然後在陸虎和葉寶柱的攙扶下很是虛弱地去了浴室。

浴室的門啪的關上。葉寶柱一臉撞在門上,撞得眼冒星星,鼻子酸疼。

慕容遲面容冰冷地看着銅鏡裏的臉孔,目不轉睛地看着,忽然解開衣帶,将衣服脫了個幹淨。手指從臉上撫下,重重按過胸膛小腹,停留在鎖骨上,做了個掐脖子的姿勢,然後露出詭異的笑容。把自己沉進水桶。

頭靠在桶沿,慕容遲心意頻轉。從沈雪的簡單話語裏聽得出,他是個沒爹沒娘沒直親、有車有房有地位的單身男士,以某些現代女子看來屬于鑽石級別的。慕容遲默念一聲“沈雪”,詭異的笑容更深一分,又記起男女授受不親七歲不同席的古誡,喬裝都是為了掩人耳目,有點意思。

沈雪,沈雪,慕容遲無聲地念,有得玩呢!有一件事,他沒做,一直覺得遺憾,現在,憑着這張臉,可以做一做了!猛地站起來,望着銅鏡裏的人影,慕容遲嘆了一聲“真叫完美,完美得讓男人嫉妒”,把手向下一壓,握住黑叢林裏的那一支,半閉上眼。

沈雪站在廊下,擡頭望着陰沉沉的天空,空中烏雲堆積,冷風從樹梢刮過,最後一場秋雨似乎将近。

馬蹄聲由遠而近,停在了許家門口。腳步聲響起,數名兵卒擁着鄭伯豪大步進院。

鄭伯豪一眼看到喬裝的沈雪,心中一緊,揉揉鼻子裝不認識,高聲喝道:“奸細在哪裏?”

沈雪搶步上前,拖起不能動彈的慕容遙,回道:“鄭大人,火燒南城的賊人就在這裏!”

鄭伯豪當然認得慕容遙,心中更緊。魏十四報說沈雪在許家捉住奸細,請禦林軍速往,語焉不詳。聽到“許家”兩個字,想起慕容遲就在許家養病,鄭伯豪不敢耽擱。當慕容遙的怒容映入眼簾,鄭伯豪還是呆住了,這是要與北晉翻臉?猛聽沈雪說及“火燒南城”,心中驚疑不定。

沈雪揪住慕容遙的衣領,啪啪兩記耳光抽下去,喝道:“這兩巴掌是替南城死在大火裏的女人打的!”啪啪又是倆耳光,“這兩巴掌是替在南城大火裏被燒傷的孩子打的!”“這兩巴掌是替在火災裏失去家人的普通百姓打的!”“這兩巴掌是替因為火災被判失職丢了差事的長安官吏打的!”……

鄭伯豪兩眼瞪得溜圓,暴打十七八個耳光,再看慕容遙那張絕美的臉孔,早已腫成了豬頭,桃花眼陷進了一堆爛肉裏。鄭伯豪轉轉眼珠子,看着優雅拍手的沈雪,但覺得一個寒戰從頭頂傳到腳底,這是女人嗎?

“哈哈哈——”一陣喋喋怪笑從屋裏傳出來!

204 熟人

鄭伯豪大驚失色:“這是……”

陸虎在聽到第一聲笑的時候就沖進了正屋,大聲喊:“主子,主子!”正待一腳踢開浴室的門——

慕容遲厲喝道:“滾!全都滾!”

陸虎身子向後疾退。

沈雪回過頭,問道:“怎麽了?”

陸虎臉色蒼白,擡手用衣袖擦擦額角沁出的大滴汗珠,搖頭。主子蘇醒,這女子的反應已怪,主子竟也怪!海鯊說,他下他身為野狼營統領的最後一道命令,靜觀。最後一道命令,海鯊這是對他和空鵬失望了嗎?陸虎滿嘴苦澀,他們是晉人,不信晉人信楚人?難道就這麽留在長安,眼睜睜看着主子不死不活?花皇後是主子的母親,帶主子回晉陽治病,有什麽不對?有野狼營在,那些所有不好的想法做法都會被掐死!返回晉陽,很對!既然海鯊說是最後一道命令,靜觀便靜觀吧,之後的事,自有主子說了算。

浴室裏的慕容遲,死死盯着鏡子裏的人,兩眼的眸色由深黑轉為猩紅,俨似從地獄裏逃出來的厲鬼。完美?太可笑了,這個看起來完美無缺的人,竟然是個廢物!

鄭伯豪挑挑眉,重複沈雪的話:“怎麽了?”

沈雪眉頭微蹙:“葉大人醒了,高興得有些失态吧。”咬重“葉大人”三個字,望定跟在鄭伯豪身後的兵卒。

“葉大……二……葉,葉大人沒事了?”鄭伯豪興奮得跳起來,卻收到沈雪警告的眼光,立刻意識到事态不太明朗,忙說,“他們是鄭家的人。”

“那好。”沈雪接着道,“葉指揮使久病蘇醒,禦林軍喜之一也,”指着慕容遙那些不醒人事的侍衛。“鄭大人将縱火賊擒住,為南城百姓報仇,喜之二也。”

鄭伯豪瞥着慕容遙,心裏念道。慕容遙,我且為你默個哀,咱倆是一起打過仗,可沒有一起分過贓,也沒有一起吃過糠,你得罪了沈五,我也只好得罪你了,雖然有點兒沒來由,還是請你見諒則個。

沈雪眨了眨眼,眸光閃爍:“鄭大人在平叛中也是立了大功的。聽說為了平叛,我們南楚犧牲了不少好兒男,議和使團是亮了牌子進入長安的,離開的時候自然還得亮牌子,鄭大人是不是好好地送一程?”

鄭伯豪飛快地轉動眼珠。慕容遙雖是北晉四皇子,卻是私入長安的,一只野豬竄進院子拱了白菜,還能讓它把白菜帶走?北疆三關,那是楚軍抵抗晉軍的屏障!

沈雪又指了指花皇後,道:“這位美人美得不沾煙火,只是腦子不大靈光。拜托鄭夫人看護妥當才是。”

花皇後氣得兩眼淚花花,瞪着沈雪,只恨不能将沈雪五馬分屍。

沈雪彎腰抱起花皇後,把她送進慕容遙帶來的馬車,在她的啞穴上又拍了拍,嘆道:“有一種果子。人人都想吃,因為吃了它能得長生,這種果子叫人參果,而你,不但是一枚男人眼裏很好吃的果子。還是一枚連着樹根的果子。你該明白我在說什麽,請你記住,別人身上的肉,永遠長不到你的身上,別人的兒子,永遠是別人的心肝。”

轉向鄭伯豪,沈雪道,“鄭大人先辦差事要緊,上次下的那局棋,還沒下完,府中已備好茶,恭候鄭大人。”

鄭伯豪雙眼忽亮忽晦,拱一拱手,應聲“喏”,命親兵駕車向東安侯府駛去,将慕容遙及其手下拖沙袋一樣拖出許家,向京衛指揮使司疾去。

葉寶柱端着放藥罐藥碗的托盤小心翼翼走過來。

沈雪蹙了蹙眉,問道:“院使大人呢?”

葉寶柱輕哼一聲,把下巴揚起,撇嘴。他不喜歡這個同仁堂的大夫帶來的小藥童,頤指氣使地把自己當成許家的主人,明明他的哥哥葉超生最大,哥哥病了,自然是他這個當弟弟的最大,陸虎再厲害也是葉家的侍衛,是下人,他葉寶柱咬牙忍着陸虎拽得二五八萬的,難不成還得看一個小藥童的臉色?

陸虎不屑睬他,應道:“院使大人走了,想是去宮裏報喜領賞。”

洗沐後的慕容遲,很安靜,仿佛剛才那一陣怪笑與他無關,平靜地喝下湯藥,剛放下藥碗,聽得外面一陣喧嘩。

有粉衣丫環氣喘喘跑來禀告,信王府送來兩名婢女,為武安侯侍疾。說着話,吵鬧聲已到院子裏。

沈雪放眼一看,兩名婢女環珮琳琅,曲線玲珑,款款走來,極盡妖妍之态。

慕容遲瞳仁一縮。女人如水,這樣的小女子,才算得可以使男人百煉鋼化成繞指柔的女人,如眼前的沈雪,美則美矣,仍然生硬得像塊石頭。

沈雪瞥一眼慕容遲,望着兩頰嫣紅的粉衣丫環,道:“華世子考慮得很周全,葉大人的身邊的确需要人手。”

陸虎抖兩抖,需要人手!需要搞清楚什麽叫自家主子身邊的人手!

粉衣丫環氣極,口不擇言:“華世子倒是大方!便是要送人給我家表少爺,也該送些個幹淨的!這樣的顏色,瞧着就是暗門子出來的,頭發都帶着股氣!”

沈雪揚眉:“長安的人,誰個不說信王府簡少華是谪仙樣的人物,半點污塵不沾。”

粉衣丫環看着越走越近的兩個大美女,冷笑道:“谪仙樣人物!那是過去!現在的長安,滿大街都在說華世子不行!他自己不行就不行,還想毀了我家表少爺!”

沈雪似是不明白:“這話怎麽說?”

粉衣丫環望向慕容遲:“表少爺大病一場,體弱正待恢複,華世子不是送婢女侍疾,分明是送蝕骨的毒藥!他就是想毀了表少爺,滿長安誰不知道表少爺風采卓絕,早就将華世子比下去了,華世子早就容不得表少爺了!溫柔鄉英雄冢,欺許葉兩家沒有長輩,欺別人不懂麽!”

信王府簡少華不行?給他送美女,嘲笑他也是個不行的?慕容遲臉色發青,簡少華,很好!

陸虎眉鋒微鎖,主子的态度有點兒不對。

沈雪看着不服不憤的粉衣丫環:“欺許葉兩家沒有長輩,嗯,有理,那可怎麽辦才好呢?”

陸虎翻白眼看天,許葉兩家沒有長輩,就輪到你一個小丫環置喙麽,這許家的人,自我感覺不要太良好。

粉衣丫環臉頰更紅,偷瞥慕容遲,見他有怒,卻不是對自己,不由得大了膽子,道:“該讓她們哪裏來的回哪裏去呗。”

沈雪回眸注視慕容遲:“葉大人,你覺得呢?”

慕容遲目光定定地停在沈雪的臉上,眼底明晦不定,這個明豔又清冷的少女,還是有些不同的,思緒不由自主又飛遠,頭腦變得有些暈沉沉的,擡手打了個哈欠:“我困了,你扶我。”

沈雪垂眸,該困了,那藥裏是我加了料的。嘴角揚起,揚出一抹燦爛的笑,上前扶住慕容遲。

慕容遲感到了疲憊的困意,揉揉額角,這般虛弱當是久病引起,調養合宜,應該能行的,一定能行!

沈雪咬咬牙,往屋裏走,在跨過門檻的瞬間,回過頭:“陸虎,按你家主子的往例處理。”

陸虎看看恨不得整個身子都挂在沈雪身上的慕容遲,嘴角歪了歪,貌似這才是他所知的主子,再歪歪嘴,一手抓一個,兩臂較力,将兩名美婢舉起,一個旋身,竟将兩婢扔出院牆。

這一扔,是個技術活兒,力度要拿捏得剛剛好,摔一個五體投地魂飛魄散,而不是鼻青臉腫吐血內傷慘不忍睹,不過,慣做的事,再做一次,不會錯的,直引得院裏院外兩大片目瞪口呆。

一盞茶的時間過後,喝了加料湯藥的慕容遲睡夢沉沉,許家主仆在脖頸挨了重擊之後失去知覺,而東院的正屋裏,海鯊、陸虎、空鵬滿心疑慮,齊齊盯着容色陰沉的沈雪。

沈雪的手指叩了叩桌面:“你們還記得失火當天的炸雷異象嗎?”

海鯊:“五小姐你告訴我,那個奪了許大少奶奶舍的妖孽,借主子重病體弱,施妖法強行帶走了主子的魂魄,主子昏迷不醒,是因為身魂分離。”

空鵬:“五小姐話語雖然荒誕,好在主子與虎哥說過許大少奶奶有借屍還魂之異,空鵬倒無不信。現在主子醒過來,便當是魂魄歸來,我們兄弟無不喜極,往後一切主張自有主子拿定。空鵬想不通五小姐這般行止目的何在,不讓我們與主子相認,打傷四殿下,還讓鄭大哥帶走花皇後!五小姐欺我北晉至此,不給個說法,休怪空鵬将長安攪得天翻地覆!”

陸虎:“主子說,他忘了很多事,我覺得,他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

“不,他知道自己是誰,”沈雪無聲嘆了一氣,“的确有魂魄來,這個魂魄,卻不是你們的主子。他的聲音,他的動作,很熟,是熟人。”

對面三個人如被雷擊,嘴巴上下翕動,發不出一絲聲音。

沈雪抿抿出,抿出苦澀的笑意:“我和慕容遲,都因偶然的機會,得到一些不屬于這一輩子的記憶,在我們的上一世,我被人害死,慕容遲讓這個害死我的人依法伏誅,我不知道是怎樣的玄機,讓他占了慕容遲的身體,來到這裏。沒錯,是熟人,也是仇人,他叫袁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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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 翻身

熟人!仇人!

三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瞬間都覺得自己的腦子裏有一架老風車在吱扭扭地轉,借屍還魂,多麽荒誕多麽離奇的事情,只以為是傳說故事,竟然發生在自己身邊,竟然是自己的主子被奪了舍!

海鯊啞着嗓子:“五小姐是說,主子,主子……死了?”

沈雪搖頭:“他還沒娶我,我還沒嫁他,他不會輕易死的。”

“呃!”空鵬噎了噎,默淚兩行,這就是他認可過的女主子,說嫁娶就像說白蘿蔔胡蘿蔔都是大蘿蔔,合着主子只惦記她這個媳婦,把兄弟們看得可有可無!不高興!

陸虎點頭:“我也不信主子會死,就算要主子死,也不會死在一個女妖孽手裏。”

海鯊咳嗽兩聲,對他們這些全憑拼汗拼血拼命才有了現今地位的孤兒來說,主子與沈五小姐這樣過着今生不忘前世的存在,無異于妖孽。

海鯊,你還看不懂麽,有慕容遲在,你是海鯊,慕容遲不在,你該用喬群這個名字。沈雪翻翻眼睛,慢聲說道:“還記得杜薇說,她以三十年的生命為代價,換一次魂穿異空,她就是為了帶慕容遲到她的世界去,我一直在想這件事,這件怪事一定有一個黑手,我不知道這個黑手的目的是什麽,倒也想得到他絕無好意,在那個世界,慕容遲已經身死,魂魄只能寄身別人。”眸光閃了閃,“你們覺得,慕容遲是個會被別人操控的人嗎?”

空鵬立刻搖頭:“不會,主子從不是束手就擒的人!”

“他一定會想辦法回來,”沈雪幽幽道,“他跟我說過,不管發生什麽意外。讓我等他。”

空鵬憤憤道:“那個世界的人,很喜歡玩借屍,呃,借身還魂?”

沈雪嗆了一下。道:“還魂什麽的太吓人,得叫穿越,男人愛穿越泡美女,女人愛穿越嫁俊郎,大能求穿越叱詫,廢材求穿越逆襲,精品穿越,極品也穿越。”

陸虎嗆着了:“合着閻王爺睡呆了,放孤魂野鬼出來瞎轉!”

海鯊:“我們怎麽确認主子不是主子?”

沈雪眉尖微微一挑:“你們跟着慕容遲有十年了吧,他的言行舉止。你們應該很熟悉,”站起身,做了幾個小動作,“這是袁斌慣常的動作,他初來乍到。一切都很陌生,緊張之下總會有破綻,仔細觀察,你們會發現的。”

空鵬撓撓頭:“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做?”

沈雪複坐,語意清涼:“只要你們不說,管好野狼營不說,袁斌就會打探葉超生。認定他是葉超生,他會把葉超生做得很好,——不可否認,他是個很優秀的人。”

海鯊:“這就是五小姐在一瞬間制服四殿下,讓鄭大人帶走花皇後的原因。”是肯定句,非反問句。

沈雪點頭:“我爹接到暗報。你們的太子慕容飛中毒,晉陽情況不明,我賭不起當慕容遙發現此慕容遲非真慕容遲的時候,會采取什麽樣的行動,只能先滅苗頭。”

空鵬神色不虞:“空鵬想說五小姐做得太過。南城大火燒了半條街,死傷數百,很難肯定是沖着主子去的,即便是,也未必就是四殿下所為,給他栽一個縱火的罪名,五小姐打的不僅是四殿下的臉,更是我們北晉的臉!”

沈雪涼涼道:“你說的也有道理,聚春和是我們沈家經營的點,縱火賊也許是沖着我們沈家來的,半條街的百姓是受了我們沈家的無妄之災。大火燒起來的時候,你們野狼營的人,只有陸虎帶着四名暗衛,四名暗衛是怎麽死的,陸虎應該跟你說過,那麽多的縱火賊,刺客,死士,你堅持認為他們是我們沈家的敵人,我不會與你辯,楚晉兩國的人外表上沒有差異。”

手指在桌面上輕叩數下,語調涼裏已透了寒,“空鵬,是我不惜暴露聚春和暗道,把慕容遲偷偷送到許家,與死士同歸于盡的人,姓沈,守在許家內外的暗樁,姓沈。你們是晉人,相信你們的皇子,服從你們的皇後,我理解。可是,先有慕容飛中毒,再有花皇後明明被送走卻又出現,我便不能由着你們在慕容遙的安排下把慕容遲帶走。野狼營的戰鬥力不容低估,如果陰謀詭計藏在你們的信任之後,我便不敢肯定慕容遲魂歸之日肉身還在。陸虎,空鵬,你們忠于慕容遲,忠于北晉,我沈五,在乎沈家人,在乎慕容遲。”

空鵬有些讪讪:“那,我們到底該怎麽做,總不能什麽都不做!”

沈雪瞟了空鵬一眼:“海鯊是你們的首領,因為他是楚人,便已受到你們的不信任。我說什麽,你們肯聽嗎?”

空鵬撓頭:“聽,主子說過,他不在,聽五小姐的,我們聽。”

“你還記得你們主子的話麽,他有怎樣的抱負,你還記得嗎!”沈雪冷笑,“我沒什麽可說的,慕容遙安排你們議和使團終止楚晉議和,總不好出爾反爾,該怎麽做,你們自己動腦子,至于如何守護或監視葉超生,相信你們會做得很好。袁斌控制慕容遲的肉身,能到什麽程度,我不清楚,只一條,不能讓肉身受損。”

海鯊:“這是當然。”

沈雪默然片刻:“海鯊,你終究是姓喬的,是喬家嫡支的嫡長子,喬家有你同宗同族的兄弟姐妹。晉陽雲波詭谲,長安亦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守護你的恩人,主子,千百個理當,戰亂中為家人撐起華蓋,也是男兒不能推卸的責任。”

空鵬:“喬家是鯊哥的仇人!”

沈雪凜然道:“仇已報,親還在。”站起身,斂袖離開,又回過身來,看定陸虎,“陸虎,袁斌甚是多情,你給我看住了,如果讓他弄髒慕容遲,我殺了你。”

陸虎抖了抖,這,這,男人風流一二算什麽,再抖了抖,自家主子從不讓女子近身,除了這位沈五小姐,要有逢場作戲的戲碼,真不是自家主子會幹的事!辯真僞,護肉身,陸虎陡然覺得自己身上任務艱巨。

回到侯府聽雨院,沈雪洗了個熱水澡,拿了本書坐在窗下,胖貓花花跳到沈雪的腿上,依如平時拱呀拱的,自覺找到合适的位置蜷下來打起呼嚕。樓外下起了雨,淅淅瀝瀝,檐下很快挂起水簾。沈雪呆呆地望着細密的雨線,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撫摸着花花的腦袋,從心底裏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

有小厮來請五小姐去三老爺的書房。事不急,不會冒雨喚她。沈雪穿上木屐,冬草打上傘,往書房去。

冬草:“小姐,你的生辰快到,辦及笄禮要請很多人,大夫人開了單子給三夫人,三夫人拿了給老爺,老爺回了大夫人,說去家廟,只請族人,不請外人。不知道老爺怎麽想的,豈不冷清,女兒家的及笄禮最是重要。”

沈雪微蹙眉心:“我爹該有他的想法,由他安排即是,沒到那一天,你都不必為我覺得委屈。”及笄禮過後将要發生的事,太大。

冬雪接着彙報:“韓老大夫今天到府裏來,去了毓秀園,說是大夫人的吩咐。”

沈雪眯起了眼:“怕是老侯爺的吩咐吧,有老爹在,老太君說不定有鹹魚翻身的時候。老太君有什麽不妥?”

冬草:“聽韓老大夫與大夫人講,老太君的脈息比之前甚加沉重,原話是,七情傷肝,肺火太旺,以致木旺土虛,血熱妄行,猶如山崩而不能節制。小姐,韓老大夫的話太繞,似乎老太君不妥得很,對吧?”

沈雪笑了:“你倒也鬼精,還聽得原話。”

冬草也笑:“冬花在園子裏練步,看到韓老大夫往毓秀園方向去,她便留了心,冬果與大夫人的梳頭丫環有兩分人情,尋了給那小丫環送香惠和點心的由頭,去了芳菲院,她耳力甚好,人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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