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卷三 江湖情,衛臻(二十二)
蘇提燈自己爬進木桶裏力氣就已經沒有多少了,渾身都軟綿綿的,又因為不想讓薛黎陷那雙油膩的手去翻自己的包裹找出黑蠟,他也沒有脫那件咒袍,直接連人帶衣服的沉進水裏去了。
他需要靜一靜,平複下自己随時想要幹掉薛黎陷的心思,不然他的大計還沒邁的出去就要全悶死在家裏了。
薛黎陷不知道裏面的情況,也沒急的走,索性拖過椅子坐好了,隔着屏風問,「蘇善人,你聽說過棺靈的事兒嗎?」
要不是有薛黎陷這個極其讨厭的聲音響起,蘇提燈覺得自己都會睡過去了,在大腦裏反複過了幾遍這句話,他反問的有氣無力,「大半夜的你是想講鬼故事嗎?」
「我是說,你們南疆蠱術裏面,有操控棺靈偷屍這一說嗎?」
「你說明白點。」
「衛臻說,他那天就是一轉身一回頭的功夫,突然就發現屍體少了一具,但是隐約中還能看到一縷寒冰的白氣在飄,他就跟着追過去了,然後,他就發現自己突然置身于一個水簾洞裏……」
「於是他還找到了一根定海神針,接着去大鬧了天宮回來占山為王稱霸,後來又去鬧了王母娘娘的蟠桃宴……」
「定海神針不是在東海龍宮嗎?你這接的不對。」
「薛黎陷,」屏風後面傳來蘇提燈忍無可忍的聲音,「勞煩你去把綠奴叫來一趟吧,告訴冷爺,我一會兒就把人再給他還回去。」
薛黎陷趕去把綠奴提溜過來的時候,綠奴也剛收拾好棋盤。
還略有閑心的去揪了揪對方的大胡子,這個爺爺真是超級可愛啊~
伸了個懶腰,綠奴揉了揉太陽穴,跟他厮殺了近兩天,老爺子最後不是氣睡過去的,是哭累了困睡過去的。
這邊剛打算托書南大哥帶自己過去看看先生,綠奴就覺得肋下被人環住了,爾後騰空了……再然後……
「吶,你一會順帶着跟你家先生講講衛臻說的那個棺靈的事,別這樣看我,我講沒用,他以為我在講笑話給他聽呢。我就不進去給他添堵了,你跟他談妥了出來告訴我一聲啊。」
薛黎陷說完就把蛇揣懷裏蹦跶回自己屋了。
Advertisement
綠奴覺得自己蒙叨叨的就回到先生身邊了,原本還有點睡意現下徹底跑沒影了,只不過繞過屏風一看,綠奴就吓懵了,桶壁上只有濕漉漉的黑發和一雙蒼白的手,那只手上青筋暴出,正死死的抓牢着桶壁。
連袖子都來不及撸,綠奴急三火四的把他家先生撈上來,入手的感覺不是他家先生那冰冷卻滑膩的皮膚,而是滑不溜氣的上好綢緞。
等着綠奴徹徹底底把蘇提燈撈上來的時候,他整個人也差不多全濕了。
綠奴吓得想喊薛黎陷的名字,叫他過來看看,先生萬一……
結果顫顫巍巍的一個字都喊不出來,正在這兒的空當兒,綠奴就瞅見原先緊閉着雙眼一臉安詳仿若駕鶴西去的蘇提燈突然笑了。
唇色徹底褪成了白色,黑發和黑衣将他整個人都分割成了無數個黑白分明的碎片似的。
「先生……你、你沒事罷。」
「洗個澡也能淹死,你覺得這種事會發生在我身上?」蘇提燈笑了笑,剛才只不過是沉在水裏想點事情罷了……總覺得這個世界太鬧了,他需要靜一點的世界,好好想想月娘,想想他和她的将來。
「将黑蠟點上吧,皂角和藥香也都拿來。」
蘇提燈說完綠奴卻沒着急走,而是拿過小瓢來,舀了七八瓢水出去,這樣先生就算坐着也只是能恰好淹到脖子。
做完這一系列的事,綠奴才麻溜的開始屋內屋外倒騰起水來。
蘇提燈到最後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麽撲到輪椅上去的,只記得回響在耳邊的,一直就是棺靈偷屍這四個字。
這四個荒唐可笑的字。
薛黎陷就聽着那邊屋門一會開一會關的,折騰了半宿也沒消停。
索性躺着也睡不着,他就過去瞅了幾眼。
也是這一眼,讓他以後篤定了自己必須離蘇提燈遠一點,再遠一點。
因為蘇提燈大概是嫌棄那床鋪上也沾染了點茴香的味道,他自己竟然硬撐着帶着一頭濕漉漉的頭發,在他那破輪椅上窩了一宿,也不肯去睡床。
雖然薛黎陷當時就差點要暴走了,他真的很想撲上去掐死蘇提燈這個龜毛的人,可看着綠奴自己一個人洗了床單被褥不說,還滿屋子熏香忙來忙去,終歸咬牙切齒的過去幫忙了。
蘇提燈這一覺實際也睡的很不舒服,早上起來也帶着半肚子的起床氣,可一睜眼看到綠奴趴在他腿邊睡着的模樣,煩心事也頓時消了大半去,這個少年跟了自己真是太吃虧了。
當初在南疆如何遇到的他都記不得了。
如何救他的他也記不清了。
但是他能記得清清楚楚的,是當時自己無非就是一時興起。
因了自己對蠱術的天賦,因了能操控他人的命運于股掌之中,因了……一時興起。
十歲那年之後他就只對沒有感情的東西才寄以情感,所以,他向來不信忠心臣服這一說,之所以于蠱術有緣分,大概也是因為這個信念。他們都知道,畜生比人好溝通,死人比活人更忠誠。
只是事到如今再回頭想想,他蘇提燈這輩子最慶幸的三件事就是,十歲之前遇見了公孫月,十歲之後救了綠奴,以及重回中原又見到了沉瑟。
「先生,你醒啦!我已經寫信告訴鴉敷大哥了,讓薛大哥幫忙送出去的,他最快今天早上便能到的。」
蘇提燈點點頭,他有時都不知是不是要感謝一下薛黎陷的多事,不然自己還真找不到甚麽好借口讓鴉敷回來。
仔仔細細的聽了綠奴說了一遍衛臻說的棺靈偷屍的事情,蘇提燈笑的開心,後來索性單手托腮笑了大半天才停下。
「若說那日我去看了冰棺,得出的結論是監守自盜。那麽聽了這個故事,小生也只能評價是子虛烏有。」
書南和薛黎陷其實一早就在門口聽着了,只不過誰都沒好意思推開那上好沉香盈滿了的房門——薛黎陷是覺得自己與那裏面的氣息格格不入,書南是覺得,一定好貴……
可此時忍也忍不住了,倆人迅疾推開門,異口同聲問道,「蘇先生有何見解?」
蘇提燈輕微一笑,「這個……你們該去問蘇公子蘇清辭才對。小生只能說,衛臻的失蹤有問題,回來的這個衛臻,是不是原先的那個衛臻都兩說。」
薛黎陷叫他這問來問去的話給整煩了,便拿出些許無賴的架勢,「那你自己對這件事的看法是甚麽?」
「戰書。」
「你也認為這僅僅只是南疆對中原下的戰書而已?」書南重複了一遍,很顯然他不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了。
薛黎陷有些不解,「你還聽誰說過?」
「我前些天有跟清辭兄聊了聊,他也是這麽說的。」
蘇提燈點點頭,「蘇家那邊,應該是接到類似于戰書一樣的東西了吧,所以他一來也可以斷定那群人是毒巫。說實話,小生的師傅其實也是毒巫出身,毒巫在南疆并非易辨認,也就是說,這群人就算讓小生挨個去辨認,小生也不敢确定,那個就真正的是毒巫。但是蘇清辭蘇二公子卻能如此咬定,大概是手裏已有确鑿的消息了。衛臻失蹤又自己回來這一事是蹊跷不假,現階段得留意,但卻大意不得。柳姑娘原先也說過,這百十來號人沒有被移動的跡象,也就是說死的時候就是在這衛家附近。但若真有甚麽棺靈偷屍這一說,那麽這百十來人到底死在哪兒,不也是定不下來嗎?誠如薛掌櫃所言,若真有屍體于空中飄浮移動影響流蘇,他會察覺到,那麽屍體無緣無故消失這一說,不會真就賴在甚麽棺靈身上了吧。」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這事薛黎陷就有些郁悶,那天是他在場的時候,屍體确實是沒了!
「這個世界上,讓屍體瞬間移動來移動去的法子小生不知道,但小生知道,有一種瞬間讓一具屍體消失的東西存在。」
薛黎陷歪頭,「化屍散?」
「不錯。」
「如果排除衛家人自己在換班的時候偷運屍體,那麽唯一可以解釋屍體無緣無故失蹤的……也就化屍散了。小生也常備那東西。」蘇提燈說道最後也笑了,大有一副你們最好再審問我一次看看吧的架勢。
薛黎陷賞了他一個白眼,這人是恨不得多折騰自己好快點哽屁麽?淨沒事找事。
又想了想化屍散……薛黎陷就頭疼,他們一開始有想過,只不過……只不過衛家如果不想讓百來具屍體礙眼,你索性全灑了啊,你就讓那麽幾具消失,但消失的那幾具後來薛黎陷和柳妙妙也查出來了,他倆記性都挺好,印象中屍體上沒有特別之處,彩虹也沒吸附出其他蠱蟲來,為甚麽偏偏是那幾具呢?
「蘇先生說笑了,」書南溫和的笑了笑,「為甚麽蘇先生會認為,是衛家的人監守自盜?」
「因為啊……」蘇提燈意味深長的托了下調子,收回視線,眼神柔和的注視着窗外,「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這句話音未落,窗外就有一枚飛镖直撲面門而來,蘇提燈笑着看那飛镖迫近自己眉心,爾後消失于眼前。
「不止上梁不正下梁歪,而且還太狂傲自負。正淵盟兩位高手在這裏呢,房頂上還有我的侍衛,你是怎樣想的,才會如此大意?衛臻,光沖你害死你自己老爹這一件事,你就是個豬狗不如的畜生。」蘇提燈的笑聲很薄情,往寒裏透着一股子涼薄的勁兒,「但是……衛家現在,确實沒你不可,中原與南疆的局勢一旦拉開之後,衛家更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你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心計……真是了不得。但小生作為一個過來人勸告你一句,人世間太多事,終究人算不如天算。」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