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淳于生的世界】
從小到大,唐脈身邊的每個人身上大多都是香水味兒,每個人的身上都戴着價值不菲的首飾,可到最後,吸引了唐脈的,卻是淳于生身上那廉價的香皂味兒,讓唐脈愛上的,也是沒戴任何首飾兜比臉還幹淨的淳于生。
只可惜,唐脈從來沒對淳于生說過喜歡,也總是說淳于生身上的味道聞起來很便宜。
那都是假的,唐脈的謊言出于他的性子,一直都是這樣。
他記得闫華有一次還說他,‘唐脈你啊,嘴損的讓人心疼。’
寒假過去了,最後的幾天唐脈是怎麽過來的他自己都不知道,開學那天項權和闫華特意來接他,說是怕唐脈自己不來上學,其實他們想對了,唐脈确實不想來上學,他怕看到淳于生,怕面對兩個人不歡而散的場面。
好在唐脈和淳于生不在一個班級,離得也不近,所以碰面的機會除了集體操也幾乎沒有,但唐脈管不住自己的眼睛,那麽多班級那麽多人往操場上一站,唐脈總能一下就看到淳于生的身影。
淳于生很高,在特進班站在最前面的位置,唐脈站在後面,中間隔了班級和那麽多人,唐脈也依然無法忽視那個身影,那個背過他、擁過他、吻過他、對他告白的淳于生。
體操是怎麽做完的,什麽時候做完的,唐脈一點都不知道,他就盯着把操做的非常标準的淳于生,直到集合的時候項權才過來拽唐脈,然後他們被擠進密集的隊伍裏,唐脈的視線裏就沒了淳于生,他左顧右盼,怎麽也找不到了。
命運就是這樣,當你拼命想找什麽的時候它偏偏躲起來,當你終于放棄尋找的時候,它又晃晃悠悠的立在你面前,可它又不讓你碰也不讓你得到。
唐脈覺得淳于生就是他命裏的劫數,他的自尊和面子在淳于生面前都不作數了,連他最驕傲的資本在淳于生面前都變成了虛無,淳于生脾氣再好也終是有底線的,是唐脈自己的錯。
明明如此,可唐脈只看得到一面,他總覺得自己委屈,覺得淳于生不該這麽狠心。
項權說過,情侶難免吵架,慢慢就會好了。可唐脈心裏想了,為什麽他和淳于生之間連這麽一點小風浪都經不起呢?
都說旁觀者清,闫華總想告訴唐脈:你是被寵大的,已經習慣了自己永遠是對的那一方。但闫華沒說,他就想讓唐脈自己去經歷經歷。
開學的第一天上午,唐脈什麽都沒吃,中午的時候硬是被項權拉着去了食堂,也是那個時候,唐脈看到了孤零零一個人吃飯的淳于生。
淳于生一直都是一個人,唐脈此時卻覺得淳于生是孤零零的,說來,他從未問過淳于生為什麽不交朋友,原本在他心裏滋生的想要徹底了解淳于生的計劃還沒實施就破滅了。
項權也發現了淳于生,他推了推唐脈,把唐脈推到了淳于生所在的桌子前,把餐盤一放,笑道:“诶呀巧啊,淳于生同學這是吃午飯呢?”
唐脈瞪了項權一眼,“你能不說廢話嗎?”
淳于生看了一眼兩人,什麽都沒說,繼續自己吃自己的。
淳于生擡眼的過程中,與唐脈有一秒的眼神交彙,唐脈緊緊的抓住這個瞬間,但從那雙單眼裏他什麽都沒看到。
“坐下啊,你不餓啊?”項權趕緊催促唐脈坐下,還把唐脈按在了淳于生的旁邊。
唐脈僵着身子,手裏拿雙筷子,遲遲夾不起東西,直到手心滑了他才發覺是自己的手出汗了,他惱羞成怒,把筷子往飯裏一搓:“什麽破筷子。”
唐脈從來沒這麽壓抑過,永遠都是有什麽說什麽的主,怎麽可能受得了這樣窩心的氣氛?可他心裏還有僥幸,他就希望淳于生能主動和他說句話。
食不知味大概就是這種感覺了吧?唐脈把米飯一點一點的送進嘴裏,都好久過去了,淳于生依然不說話,就光顧着自己吃。
項權額頭直冒汗,他所有的經驗到現在都白費了,可他依然幫着唐脈說話,“我說淳于生啊,那天在游樂園,唐脈也不是有心的,你就別在意了哈。”
項權就是說說,并沒有多麽的低聲下氣,但是聽在唐脈的耳朵裏就不一樣了,他猛地用筷子敲向項權的餐盤,“吃你的飯,用不着你道歉。”
項權朝唐脈直擠眼睛,用嘴型罵他。
淳于生終于放下了筷子,然後面無表情的丢下一句,“我吃完了。”
一瞬間,唐脈覺得自己的手指尖都涼了,他看着起身就走的淳于生,低聲:“淳于生。”
淳于生停下腳步,沒回頭。
“唐脈,你悠着點!”項權小聲警告。
唐脈看都沒看項權,直接站起來了,他走到淳于生面前,仰着頭,“為什麽不打電話給我?”
唐脈的聲音沒有高高在上,但是有些怒氣,吵架之後他就一直等着淳于生給他打電話,他都想好了,只要淳于生打電話給他了,那他就會主動跟淳于生和好,可淳于生一次都沒打過。
唐脈一想到自己這麽窩囊的幾天心裏就委屈,“你知不知道我……”
淳于生不說話,他看着唐脈,什麽表情都沒有。
唐脈讨厭這樣的淳于生,一句話終是噎了回去,他回視淳于生許久,然後又坐回椅子上,他拿起筷子時說了一句,“淳于生,咱倆分手吧。”
“唐脈!”項權低呼,“不至于吧?”
淳于生依然不說話,他站在原地幾秒之後,邁着步子離開了,一點都沒打晃。
“诶?”項權站起來,不知道該不該去追淳于生,又不能把唐脈自己扔下,最後只能坐回椅子上,他皺着眉:“我說唐脈你圖什麽啊?你倆才好幾天啊?”
幾天?
唐脈想了想,快一個月了吧,他倆還是在大年三十兒的那天在一起的。
“你說你,啊?明明是你不對在先,說句對不起能死啊?”
“能死啊。”唐脈嘀咕,低着頭看不到表情。
項權拄着額頭,“唐脈你別意氣用事,生生氣就完事兒了啊,那呆子舍不得離開你。”
“可他一句話也沒跟我說。”
“啧,那他不是生氣嘛,誰還沒個脾氣?誰讓你說的那麽難聽,再說了,淳于生一向心大,估計沒幾天就能好了。”
“……”
“跟你說話呢,你倒是給句話啊?”項權拍了拍桌子,見唐脈一直不說話,有點煩躁了:“唐脈,你是真心要和淳于生分手的嗎?”
唐脈不說話,突然扒着飯往嘴裏送,把嘴塞的滿滿也不停下。
項權趕緊阻止,“你他媽鬧什麽呢?想把餐盤吃了啊?”
唐脈臉頰撐的鼓鼓的,已經合不上嘴了,他嚼不動也咽不下去,最後把米飯都吐了出來,吐着吐着,就哭了。
項權趕緊用餐巾給唐脈擦鼻涕擦嘴,“你他媽這是何苦啊唐脈。”
項權心疼,從小到大也沒見這個混世魔王哭過幾次,這他媽談個戀愛淚腺還發達了。
唐脈難受,他不是不想道歉,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面對冰冷的淳于生他什麽都說不出來,連項權替他解釋都覺得心酸,是他自己說錯的話,是他自己惹的禍,可他寧願淳于生對他大喊大叫甚至罵他一頓,也遠遠好過現在,這樣的淳于生,像個陌生人。
現在唐脈才真正的體會到:傷害別人的同時,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可他之前欺負那麽多人也沒有過一點兒愧疚,怎麽到淳于生這裏都不對勁了呢?
逼着淳于生說喜歡的是唐脈,說分手的也是唐脈,一個月的戀情,就這樣被唐脈自行結束了。
唐脈看不透淳于生,因為他還沒有走進淳于生的世界,不知道淳于生的想法。
淳于生是個悶葫蘆,長這麽大生氣的次數用五根手指頭就能數得過來,可是,這一次,他是真的生氣了。
因為他媽媽就是他的底線。
淳于生的世界很簡單,用一條直線就能概括,唐脈的出現成了這條直線上的分岔路,但是淳于生毅然決然的朝着分岔路走了,他覺得自己是喜歡唐脈的,不然也不會對唐脈的話言聽計從。
他寵着唐脈,除了家人,唐脈就是淳于生唯一的太陽。
但有時候這太陽太烈,難免會刺傷他。
其實淳于生只想要唐脈的一句道歉,他知道唐脈口無遮攔總愛說些氣話,他從來不往心裏去,但是這一次,過了。
自從他爸離開之後,這個家就是他老媽一人支撐着,淳于生沒有什麽偉大的夢想,他就想快點成人,快點掙錢來養活老媽,但是唐脈的話偏偏就觸到了淳于生最忌諱的點上。
淳于生和唐脈好上之後,他的每一天都是快樂的,那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每時每刻都牽挂着一個人,無時無刻不在想念一個人,連吃飯睡覺的時候都想着那個唐脈,可他能忍,唐脈不讓他靠近的時候他就原地不動,唐脈約他出來的時候他就提前到達,沒有一次例外。
淳于生沒談過戀愛,也沒喜歡過任何人,唐脈是第一個,當他知道自己的感情之後,就把他老媽告訴他別早戀的事情給抛在腦後了,好在淳于生好學,并沒有耽誤成績,就是把學習的時間分出來一些用來想唐脈了。
開學的第一天,淳于生在食堂就遇到了唐脈,他想說點什麽,可是又不知道說什麽,他一直堅信着唐脈能對他說句對不起,哪怕是一點歉意也好,可惜,他沒等到,等來是唐脈的一句分手。
‘淳于生,咱倆分手吧。’
淳于生覺得唐脈的聲音很好聽,像水一樣撩撥着他的心,但是這一次,他只想逃避那個聲音,所以他走了。
他每邁出一步,都只覺得心髒被捏緊一下,疼的他好久都緩不過來神兒。
可他始終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能做什麽,就像唐脈說的,他就塊木頭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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