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死前第18天(1)
鄭澤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他傷其實并不重,就肩膀撞傷、胳膊脫臼,昏迷那麽久完全是因為體力透支,所以醒來之後便沒有大礙了。
只是比起這些外傷,他喉嚨才是最嚴重的,長時間的高吼把他的嗓子都喊啞了,開口的時候聲音嘶啞跟漏氣的風箱一樣難聽。
然而他卻沒管這些,開口第一句就是:“俞一心怎麽樣了?”
匆匆趕回來的祁少峰被鄭澤這句問話氣的半死,過了好半天他才不情願的咬牙切齒道:“還行,死不了。”
祁少峰說話一向留半分,他都說死不了,那就是沒有什麽大礙了。
鄭澤一直懸着的一顆心終于放了下來,他疲憊的閉上眼睛,過了兩三秒才猛的睜開眼,好似剛發現來人一樣,驚異的道:“瘋子!你怎麽在這裏!”
“我怎麽不能在這裏?”祁少峰這回事連生氣的心思都沒有了,敢情鄭大少剛剛根本沒醒,那句問話只是下意識的反應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鄭澤也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說錯了話,艱難的咽了咽口水,頓了好一會兒之後才解釋道,“我是說你怎麽回來了,你家裏的事……”
“辦好了,剛回來就聽到你出車禍的消息。”祁少峰形容疲憊,他不會告訴鄭澤他是聽到消息之後連夜從老家趕回來的。
原本的計劃還有兩天,但他卻顧不了這麽多了。他不能放鄭澤一個人在醫院裏,更不能放那個人在鄭澤身邊。
只是沒想到,鄭澤一睜開眼,竟是這麽一個反應。
祁少峰瞬間心都涼了,只覺得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他好不容易盼着兩人分了手,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卻沒想到一場車禍,又回到了原點。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該早點回來,現在兩人一起經歷這這些,也不知道鄭澤有沒有心軟,兩人有沒有和好,他還……有沒有機會?
祁少峰嘴巴裏苦的很,心裏也難受,但他還是給鄭澤倒了杯水,給他潤潤喉之後才安慰道:“行了,別擔心了,有空擔心那個傻小子還不如關心一下你家那個便宜弟弟。”
鄭澤不意外祁少峰知道了白小羽的存在,畢竟那些人手都是他借給自己的,只是這時候他卻莫名的有些心虛:“你,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麽?”祁少峰冷哼一聲,竭力壓抑着心中的怒火道:“知道你夥同葉大少故意瞞我,還是知道你跟你家那位便宜弟弟的恩怨情仇。鄭總,說來你真該起來看看外頭那些新聞都怎麽寫的,‘鄭總另尋新歡’,什麽‘情侶三人’争風吃醋,‘新歡舊愛共聚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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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頭的祁少峰實在說不下去了,他列出來的都是好聽的,不好聽連猜測三人在山上玩3P,一不小心失手的都有。
現在網絡信息發達,當天又不是沒有外人看到,這麽大的新聞想攔也攔不住,所以即使他已經竭力控制,但還是有消息流了出去。
這樣激烈反應的祁少峰,鄭澤始料未及,可這會兒他喉嚨難受的厲害,也壓不過祁少峰的嗓音,于是只能低聲道:“瘋子,你別這樣。”
“那裏覺得我該怎麽樣,繼續被你瞞着耍的團團轉,還是當什麽都沒發生一樣,閉着眼睛給你擦屁股?”祁少峰步步緊逼,手撐到了鄭澤的病床的床沿邊上,眼含怒火的直視,“鄭澤,你辜負了我對你的信任……”
鄭澤額頭一跳,一種莫名的恐懼爬上心頭:“我……”
“行了,我不想聽你解釋了,什麽隐情什麽不得已,不過都是借口。”祁少峰後退一步,閉上眼睛道,“我以為我們是可以交予後背的兄弟,卻沒想到只是我一個人的一廂情願。”
說罷他轉身離開,獨立鄭澤一人愣在了房間裏。
他的話簡單、直白,但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一把刀,捅在鄭澤心上。偏偏那刀還是帶着倒刺的,□□的時候翻出血肉,痛的他生不如死。
其實早在他做下這個決定,并打算瞞着祁少峰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會是這麽個結果。
只是當時他想的是,如果順利進行下來了,那他一定上門負荊請罪,把事情解釋清楚,主動請求原諒。祁少峰的性子他還是知道的,典型的吃軟不吃硬,要是他死撐着不說,或許兩人的友情就那麽完了,但要是他退後一步,對方一定比他退讓的多。
他是打定主意了吃死祁少峰,卻沒想到最後出了這麽個意外。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他連挽救的機會都沒有。
看着緊閉的房門,鄭澤難受的捂住了眼睛,這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結果,也是最慘烈的結果。
他們送來的地方是市裏第一醫院,雖然是公立,但總算還有幾個特護病房。在祁少峰的安排下,鄭澤住的就是特護區。
他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後還是爬了起來,轉了一圈沒找到祁少峰,幹脆下了樓。
結果也是他運氣好,剛走到電梯口就碰到了找來的Jane。
Jane見鄭澤吊着膀子蹒跚向前的模樣有些錯愕,愣了一秒後才上前扶住他道:“鄭總,你怎麽起來了。”
“躺夠了,自然就爬起來了。”鄭澤皺眉問道,“祁總通知你來的?”
Jane點點頭:“嗯,我剛才在警|局,接到祁總的電話就趕來了。”
鄭澤苦笑,祁少峰就是這樣,即使氣急了氣狠了也不可能真的不管他:“他應該氣狠了吧?”
“祁總倒是沒有特別生氣的樣子。”Jane本不欲多嘴閑适,但是看着鄭澤期盼的眼神,他還是忍不住道,“只是鄭總這次的行為的确有失考慮,祁總接到消息趕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慌了。這些年,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
“我知道,這次的确是我做的不對。”鄭澤想着自己這就是典型的“恃寵而驕”,仗着祁少峰對自己好,所以得理不饒人。
只是夜路走多了難免有失腳的時候,這次就是。
換到從前他可能還會嘴硬扛一陣子,但是這次他卻不會了,等手上的事情處理完之後,他會跟祁少峰解釋清楚,不管對方接受或者不接受,他都要認真的道一次歉。
Jane見鄭澤沉默只好換了個話題道:“鄭總這是要去哪兒?”
“也沒什麽,就是想下去看看。”鄭澤手機在滾落山崖的時候就弄壞了,不然他也不會跟沒頭蒼蠅一樣亂找。不過還好遇到Jane,一切就好辦了。
Jane很快明白了鄭澤話裏的意思:“鄭總身上還帶着傷,一個人不方便,還是我帶你去吧。”
鄭澤點點頭,也沒拒絕。
去的路上Jane簡單介紹了下這兩天的情況,原來這場車禍根本就是一個意外。
撞上他們的貨車司機本來是給山頂一家農家樂送東西的,平日裏這條山路晚上根本沒人,所以即使下着雨他也開的挺快。再加上當天晚上喝了點小酒,有點興奮的他完全沒有注意到前方的異常,也就這樣,一場悲劇發生了。
現在這個司機已經被完全控制,醉酒加超速,即使他們不出手,也逃不脫法律的懲罰了,最後的結果只是量刑的輕重而已。
鄭澤對這個事情倒是沒那麽在意,本來就是勿忘之災,他也沒什麽好怨天尤人,只是苦了另外一人。
鄭澤即使受了傷腳程也不慢,說着兩人就來到了重症監護區。
推門進去的時候,俞一心正背部朝上爬在床上,中間隔了一道玻璃窗,看着不很清晰。
倒是身邊的醫生介紹清楚,說他送過來的時候他身上有許多傷口,大多是玻璃碎片跟樹枝劃傷,但最嚴重的還是背後的個貫穿傷。枝丫直接從左肺上側穿過,卡在了肋骨上。
也是他運氣好,雖然肺部有擦傷但是沒有傷及要害,現在雖然還需要在ICU觀察兩天,但已經沒有大礙。只要熬過了感染期,就可以轉回普通病房。
末了醫生還調侃了一句道:“這小夥子也算可以,從醫這麽久,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傷口從背後穿過的,聽說是堕崖的時候被懸崖上的樹枝貫穿,也不知道這傷是怎麽弄的,怎麽系着安全帶還能傷着背後?”
鄭澤卻很清醒,俞一心當時就趴在他的正前方,下巴正對着額頭,如果按這個位置算,如果沒有他擋這麽一下,那枝丫很有可能穿過的就是他的頭顱。
俞一心是用自己的身體做屏障,擋住了所有的傷害。
鄭澤死過一次,所以知道那種挫骨斷髓的傷到底有多麽疼,也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更能感覺到俞一心那一刻的堅韌。
緩緩的閉上眼,鄭澤心裏感慨萬千。
這一次是真的還清了,不是被動的選擇,不是無奈的救贖。
俞一心不欠他的,他也不恨俞一心了。
只是對方是都還清了,這樣一來他身上卻多了一份債,一份緣孽。指間的執念線在車禍之後竟轉而變明顯了許多,這條線現下連接的另一方就是躺在床上的俞一心。
看來他的執念是真的解不開了,也罷,既然這輩子還不清那就下輩子吧,他在地獄裏等着就是,等俞一心百年之後,如果還記得他,他再慢慢還。
人還昏迷着,鄭澤也沒什麽好看的,确認了俞一心的情況後他就出了病房。
鄭澤本想着順道去看看白小羽,卻沒想在半路上遇到了他老爹,鄭繼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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