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死後的那些天(1)
晚上七點,倦鳥歸巢,萬家燈火,忙碌了一天的人們紛紛回到了家中,享受着一天中最溫馨的時刻。
“鄭澤,我回來了。”俞一心剛剛下班回家,一邊換着鞋子,一邊提高了聲音問道:“你晚上想吃什麽,我買了小白菜跟西芹,晚上要不給你做香菇菜心?”
好半天沒聽到回應,就在俞一心擔憂的想要進房間看看的時候,一個微微有些發悶的男性嗓音從隔壁書房裏傳了出來:“随便,反正我吃什麽都沒味兒。”
“那總得吃點東西吧,要不晚上喝粥吧,冰箱裏還有上次炖雞剩下的白果,我今天買了點百合,待會兒給你煮百合白果粥。”俞一心走到鄭澤身後,手力度适中的在鄭澤脖頸上按了起來,“不是感冒了要休息嗎?怎麽還在看電腦。”
“休息也得賺錢啊,沒辦法誰叫我是總裁,一刻不得閑。”鄭澤說完回頭沖他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你工資卡上的數目還得得益于這個季度報表,獎金有多少可都看着這兩天的結算了。”
俞一心可不會說什麽,要是真的太累就別工作,我養你的廢話。他與鄭澤關系平等,他不幹涉鄭澤的公事,鄭澤也不會強迫他融入自己的社交圈。
所以這會兒俞一心也沒多說什麽,只是笑了笑道:“那就麻煩鄭總了,小的這個月還能不能吃肉,可就看鄭總了。”
鄭澤挑了挑眉:“你這是威逼?”
“這是利誘。”俞一心湊上前在鄭澤唇上輕輕吻了一下,“好了別看了,又不急這一時半會兒,你眼睛都發紅了。”
鄭澤推了他一把:“你離我遠點,小心傳染給你了。”
“要傳染早就傳染了,昨晚上這樣那樣之後都沒事兒,今天這點小動作怎麽可能染上。”說着他講鄭澤拉了起來,“你先吃點感冒藥,然後再去睡會兒。我現在去做飯,等飯好了再叫你起來。”
“俞少這麽賢惠,那我就卻之不恭了。”鄭澤也是真累了,所以也不再推辭,伸了個懶腰之後就站起了身往卧室走了去。
俞一心跟在他後面,從櫃子裏翻找出來一片安神催眠的藥,看着鄭澤服下之後才輕聲道:“睡吧,我看着你。”
鄭澤頭埋在被子裏,只露一雙水潤的眼眸在外面,眨巴眨巴的看着對方:“要不別做飯了,反正還可以叫外賣。”
鄭澤一開口,俞一心就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要我陪你睡會兒?”
“嗯。”鄭澤悶悶的聲音從被子裏傳來,“你昨晚上折騰了大半夜也挺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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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幾個朋友吃飯,心情不錯的鄭澤多喝了幾杯,誰知平時酒量不錯的他也不知道咋了,幾倍黃湯下肚之後就開始迷糊,俞一心見事不對趕緊帶着它離了席。
也是他們走的早,回家之後鄭澤酒意全上來了,一個沒抱住就開始撒酒瘋。
而且如果就只是吵吵鬧鬧也算了,鄭澤偏偏還不省事的很,扒了俞一心的衣服就想來強的。要換到平時俞一心倒是還能當成種情}趣,可鄭澤那發起瘋來的架勢真讓他得手了,非得幾天下不了床。
所以俞一心後頭就開始了反擊,結果自然是他大獲全勝,喝了酒手腳軟趴趴的鄭澤哪兒是他的對手。
客廳,浴室,卧室,他們這樣那樣換了好些個姿勢,直到鄭澤哭真喊停,大叫認錯了,他才停了下來。俞一心倒是做好了善後工作,把已經半夢半醒的人洗幹淨抹好藥,卻沒想到半夜鄭澤還是發起了熱來。
自從上次車禍之後,鄭澤就對醫院有着莫名的抗拒,俞一心沒辦法,只得爬起來給鄭澤擦身喂藥。
鄭澤燒的并不厲害,只是睡不安省,老是翻來覆去,一會兒熱一會兒冷。俞一心就一直守在床邊,給他擦汗喂水,折騰了大半宿,直到天微微發白了才睡下。
俞一心是真的沒休息好,白天上了一天班又累,所以這會兒他也沒在矯情,點頭應了下來。
鄭澤朝裏挪了挪位置,然後拍了拍被子示意俞一心睡他旁邊。
俞一心看着他那可憐兮兮的小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你也知道我沒睡好啊,也不知道誰害的。”說完他輕手輕腳的脫下鞋襪,翻身上了床。
“頂多我下回照顧回來就是。行了別廢話了,我要睡了啊……”說着說着鄭澤就沒了音兒。
将鄭澤摟在懷裏,俞一心看着懷中人安然的的睡顏,溫柔的勾起了嘴角。
“行,下回我讓你來照顧。”
……
“砰砰砰!”震天敲門聲自門外傳來,俞一心煩躁的抓了一把頭發,發現那聲音并沒有因為他的忽視而停歇,反而越來越響之後,他終于忍不住爬了起來。
“吵死了,你們到底要幹什麽,還要不要人睡了!”他的聲音暴躁,嘶啞,帶着濃濃的鼻音,與往日裏總是溫和的話語顯出明顯的差別。若是許久未見的人來聽,一定認不出本人。
來人看見他那頹廢的模樣恨得牙癢癢,要不是因為鄭澤,他可不願意幹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跑來找這位大爺。
祁少峰推開門走了進去,發現房間裏幹幹淨淨的,連一點垃圾痕跡都沒有之後,他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你他媽都睡了三天了還沒睡夠?趕緊起來收拾一下,我們去律師事務所。”
“我不去。”俞一心想也不想的拒絕,他現在哪兒也不想去,只想一個人呆在這個屋子裏。
可祁少峰今天來就是為了将人帶出去的,所以他沒管拒沒拒絕,直接把人推進了房間裏:“你不去也得去,鄭澤留下的遺囑今天公布,你要不是去遺囑無法生效。”
俞一心前頭還垂着頭,無甚關心的任随祁少峰罵着,但聽到“遺囑”兩字後他卻像是被觸動了敏感的神經一樣,忽的爆發出來反身一把推開了祁少峰:“你他媽的閉嘴!什麽狗屁的遺囑不遺囑的,他還沒死呢!”
“俞一心,你還要自欺欺人多久!”祁少峰原本不願意說那些重話,也不願意提“死”這個詞,“鄭澤已經死了,已經火化了!你親眼看着他下葬的,你他媽要是不信老子現在帶你去看他的墳墓,走,就現在!”
“嘭……”話音剛落,祁少峰就收到了一記重拳:“我他|媽叫你閉嘴你聽到了嗎!?”
俞一心這一拳沒留力氣,祁少峰整個人被打的偏過了頭去,嘴角擦破流出了絲絲血跡。
祁少峰擦了一把嘴角的血,咬牙狠狠道:“你不承認,難道就不是事實了嗎?”
本來就一身火氣他沒處撒的他正好找到了發洩的出口,與說着他也沖了上去,俞一心打做一團。
祁少峰好些天沒好好休息了,而俞一心也沒好到哪兒去,連着睡了好幾天他早就睡的手腳發軟了,剛剛一擊幾乎用盡了他積攢的全部力氣,所以祁少峰沖過來的時候他沒能避開。
兩人都使了蠻勁兒,你一拳我一肘,打的毫無章法。最後還是祁少峰占了優勢,他憑借體重的優勢把俞一心壓在身下,擡起拳頭狠狠道:“這時候會逞兇鬥狠了,他出車禍的時候你幹嘛去了?啊!你|他|媽的……”
可他這一拳終究沒有落下去,因為他胳揮動的一瞬間,竟看到俞一心眼裏蓄滿淚水。
是啊,鄭澤出車禍的那天晚上,他幹嘛去了呢?
“算了。”祁少峰心中的悲痛不比俞一心少,但他卻不能像俞一心一樣放肆的宣洩着心中的痛楚,他還有公司要管,還有鄭氏要處理。
祁少峰甩開他,整整衣服:“俞一心,別他媽的這麽作踐自己了,鄭澤就算活着……也不希望看到你這幅樣子!”
鄭澤離開已經一個多星期了。
俞一心一開始并沒有什麽異常,他冷靜的接受了鄭澤的死訊,冷靜配合祁少峰辦完了整個葬禮,他甚至冷靜的看着鄭澤火化,親手撒下了墳墓上的第一抔土。
但回來之後他卻完全像變了個人一樣,他拒絕了林雨回療養院的要求,而是一個人回了家,回到了他和鄭澤曾經同居過的小房子裏。
接着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突然就成了現在這樣子。整個人渾渾噩噩、恍恍惚惚,說什麽都不信,只堅持鄭澤還沒死。
祁少峰看着俞一心如今的模樣,心裏一陣酸澀,他也希望這一切都是假,只不過是一場夢,夢醒之後鄭澤還會笑嘻嘻的跑來找他,還會告訴他,“嘿,我跟你開了個玩笑而已”。
可惜這個夢一直沒醒。
他們說好了做一輩子的朋友,一輩子的兄弟,卻沒想到,他們的一輩子那麽短。
祁少峰抹了把快要溢出眼角的淚,咬牙道:“律師那邊我安排,過兩天我再來找你。你……好自為之吧。”
說着他轉身離開,也不管還躺在地上的俞一心。
俞一心躺在地上好半天沒有起來,祁少峰說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深深的□□了他的心裏。
是,鄭澤已經死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鄭澤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祁少峰問他_鄭澤出車禍的時候你幹嘛去了?
俞一心回答不出來,因為他其實什麽也沒幹,就只是站在鄭澤邊而已。
明明是觸手可及的距離,他甚至聞得到自鄭澤身上傳來的淡淡香水味兒,可他的身體卻像是被凍住一樣,動彈不得。他甚至都發不出聲音,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鄭澤身體越來越淡,然後徹底從眼前消失。
再接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候後,他瘋了一般的沿着周邊的路一直找,最後卻等來一個噩耗。
鄭澤出車禍了,為了救一個小男孩兒,被闖紅燈汽車撞傷,肋骨斷了三根刺穿了脾髒,當場死亡。
俞一心至今也不願回想聽到那個消息時候心情,絕望與驚恐瞬間侵襲了他的內心,他世界的塌了,他的人崩潰了,他的未來……沒有了。
俞一心有些控制不住的弓起了身,臉色也變的蒼白起來,他癡癡的望着卧室的方向,好像鄭澤真的在裏面睡着一樣。
他低低的呢喃,捂住眼睛的手裏傳來一股濕意:“鄭澤……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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