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死後的那些天(2)

此後的一個多星期俞一心仍然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每天他都會買好菜做兩人份的好飯擺在餐桌上,然後對着默默一個人空碗吃完。

他甚至強迫症犯了似的,将所有的東西都定了個位置,精心的保留着他所有生活的痕跡。

只是想着鄭澤如果哪天回來了,看到屋裏的擺設全都沒變,他離開前順手放在桌面上的遙控器甚至也還是那個位置,就會知道他還等着他。

俞一心知道自己這些行為非常不對勁,甚至可以說有些瘋魔了,但他控制不了自己。如果不假裝鄭澤還在,如果不假裝他還跟自己生活在一起,那他早就已經癫狂了。

他不知道自己哪天會死在這虛幻的現實裏,哪天會控制不住自己,跟着鄭澤去了。

最後把活得不知明兮今夕的俞一心叫醒的,還是林雨。

他忍無可忍之後打來了個電話,內容很簡單只是告訴俞一心,他要是再不去律師事務所把遺産的事情處理了,那他那只蠢貓他可就要自作主張給送別人,反正兩個主人都不要它了,它留在那兒還有什麽意義。

俞一心這些天過的恍恍惚惚的,腦子裏除了鄭澤什麽事都給忘了,當然也包括他們的貓主子。被林語這麽一提醒才想起來自家還有只貓大爺需要照顧。

他有些不安,小心翼翼的問道:“踏雪它,還好嗎?”

“好得很。”林雨看了眼正在他幾萬塊的躺椅上角上磨爪子的貓大爺,咬牙切齒的回答,“不過你要是再不來把它領走,我可不保證你過些天還能見到它了。反正我可沒興趣當這個鏟屎官,誰要當誰當去。”

踏雪長的雖然好看,但品種只是一般的土貓,還因為小時候流浪過一段時間對陌生人有莫名的攻擊性,所以要是真送人了,那踏雪的日子絕對不會好過。

俞一心只見過林雨一次,還是他在療養院的時候。對方來查房,态度嚴謹而專業,整個過程下來沒說一句多餘的話,沒留下一個多餘的眼神。

俞一心摸不準他這話裏幾分真幾分假,他不能拿踏雪的安危打賭,所以只能趕緊道:“我今天就來帶走它。”

聽到他的回答林雨總算松了口氣:“那行,今天律師事務所見,一手簽遺囑一手交貓,要是你不來,我今天就把它丢大馬路上去。”

說完林雨也不管對方的回答,徑直的挂了電話,連讨價還價的機會也沒有給對方。

俞一心愣愣的看着電話,好半天之後才回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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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踏雪……他怎麽能把踏雪忘了呢?他要去把踏雪接回來,他答應過鄭澤好好照顧踏雪,不能讓它在外面被人欺負。

這一次俞一心非常着急,所以下午時間還沒到就已經趕到了林雨發來地址上律師事務所。

好些天沒有收拾過,林雨看到胡子拉碴整個人像是吸|毒過量的瘾|君|子一樣的俞一心狠狠的吃了一驚。

世間自有情人為情殇,林雨到這時候總算相信俞一心是真的愛着鄭澤的了,而不是小年輕不懂事,一時的激情。

也因為有了俞一心做鋪墊,他在看到面容憔悴,黑眼圈都快變成熊貓眼的祁少峰時反應淡定了很多。

Jane是最後一個到的,身邊自然是跟着葉子琛。比起林雨的震驚,他們兩的反應倒是好了許多,兩人默默的坐到了角落上,等着宣讀遺囑。

“即然人都到齊了,那就開始吧。”折騰了大半個月,終于可以宣讀遺囑,李律師看着好不容易聚到一起的三人心裏不由得暗嘆。

不過事情自然不可能那麽順暢,這次出岔子的是祁少峰,這些天他一直坐鎮鄭氏,很是發現了一些問題。

“等等,李律師,在這之前,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他開口,眼神如光如炬的看向了李律師的方向。

李律師縱使已成名多年,打了不少場官司,也在祁少峰如此殺意必現的目光中敗下陣來。因為他知道,假使他真說錯點什麽,或者隐藏了什麽,對方真的可能殺掉他。

“祁總,您有什麽問題,您說。”

“李律師別那麽緊張,我只是有個小問題而已。”祁少峰站起身,眉頭微微皺起,“前些日子你通知我的時候只說鄭澤曾在你那裏立過一份遺囑,那時候我太忙沒仔細思考。現在想來才覺得有些不對,鄭澤不過30歲而已,怎麽會這麽早的立下遺囑?”

“這……這是鄭總自己的事,我不過也是盡其所能的幫他完成一些事情而已。”李律師額頭冒出了點點汗滴,在祁少峰的目光注視下,所有的心機與算計都無所遁形。

“哦……是嗎?”祁少峰探究的看過去,帶着明顯的不信任,“那他又是什麽時候告訴你,說想要立下遺囑的呢?”

“這……這個……”李律師求助的看向一旁的Jane有些不知道怎麽回答的好。

“我……”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Jane打斷了:“是死之前的一個星期。”

“一個星期?”進門開始就一直沉默着的俞一心聽到這個時間後終于有了反應,“你是說,鄭澤是在車禍前的一個星期才定下遺囑的?”

“是的。”Jane微微低下頭。

“你怎麽會知道?”祁少峰帶着一絲戾氣的看向Jane。

“因為那天……我也在。”Jane沉聲道:“我知道你在懷疑什麽,但是這件事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具體原因我想你聽過一遺囑之後就明白了。”

說完他轉頭看向李律師:“李律師,開始吧。”

李律師擦了一把額頭的上的汗,得了Jane的話,他總算可以開始宣讀遺囑了。

其實鄭澤遺囑的內容很簡單,無非是財産的分配以及股權一些遺物的管理。李律師沒花幾分鐘就将遺囑宣讀,可讀完這些之後,現場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祁少峰咬着牙,難以置信的道:“你是說,他把30%的股權給了我,其餘的股權給了俞一心……名下其他的不動産,都給了Jane。”

李律師心頭一顫:“是的,鄭總的遺囑卻是那麽分配的,這些已經公證過了,如果祁總您有疑問,可以起訴……”

“這不可能!”祁少峰一拳打在了桌面上,“他怎麽會……怎麽會……”

李律師默默的後退了兩步,以為祁少峰時因為財産分配不均才那麽憤怒,卻沒想到下一秒,剛剛還兇相畢露的人竟然無聲的哭了出來。

“他果然……早就知道……早就知道……”

祁少峰哽咽了,這些天他在公司裏暢通無阻,無論做什麽安排,處理什麽事都非常順暢,好像早就有人做下命令,只等着他上位一樣。

那時他就猜測,這其中一定有問題,今天的遺囑不過死證明了他的猜測是真的而已。證明了……鄭澤早就已經知道了自己會死,所以早早的就做下安排,30%的股份已經是鄭氏如今最高的自然人控股量,也就是說只要他願意,他就可以成為鄭氏的主人,從此江山易主。

他就說以鄭澤的性子怎麽會大晚上的出現在那裏,還搞什麽見義勇為,結果把自己的命賠了上去,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

祁少峰還能控制自己,俞一心的一顆心卻早已沉到了心底。

果然是這樣。

俞一心雖然人過的恍惚,但一顆心卻很清醒。他早就開始懷疑,鄭澤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要死的事情。

現在種種,倒是印證了他的猜測。

他知道鄭澤不是故意的,也知道那天發生的事情可能只是巧合,不然那天他不會特意躲開自己,更不會在最後時刻說那樣的話。

但造化弄人,他機緣巧合下目睹了整個過程。見着最愛的人從眼前消失,他卻只能呆愣在那裏,無能為力。

這一切何其的悲涼,何其的……殘忍。

有人說忘記過去等于背叛,這大概就是他曾經放棄對方所遭到的報應吧。

他想,他大概是過不去這個坎兒了,他忘不了鄭澤,也忘不了他們的過去,特別是鄭澤以那樣的方式消失在他眼前後。

沉默半響,俞一心終于開了口,說出的話帶着濃濃的鼻音:“我不要,鄭澤的那些財産你們誰要誰拿去吧,我都不要。只要,只要把他留下的随身物品給我就好。”

接着祁少峰也開了口:“我也不要,這些東西是鄭澤的,誰也不許動……”

李律師傻眼了,他只見過那些至親血脈為了一點股份權益争得頭破血流的,卻沒見過把遺産當成洪水猛獸避之不及的。要知道那可不是幾千萬,幾百萬的遺産而是幾十個億啊。

他讷讷的的站在那裏,有些不知道怎麽開口的道:“可是……”

“閉嘴!!!”祁少峰的情緒瞬間便如火山爆發一樣,噴發了出來,“你他|媽沒聽到嗎?我說這些東西都是鄭澤的,誰也不準動!”

林雨沖過去,抱住已經失控的祁少峰,大喊道:“瘋子你冷靜點,阿澤他要是活着不會願意看到你這樣的……”

“冷靜,你要我怎麽冷靜。林雨你也聽到了,鄭澤小子老早就安排好了遺囑,老早就準備……他早就知道自己會死,早就知道……”

祁少峰淚流滿面,他不知道鄭澤到底遇到了什麽困難,為什麽會選擇用死亡解決問題,為什麽最後也不願意告訴他。

他只知道遲了,一切都遲了!

祁少峰幾欲癫狂,看向俞一心的眼神裏充滿了殺意:“是你,是你做了對不起他的事對不對,是你背叛了他對不對!?所以他才會心灰意冷,才會去自殺!老子當初就不應該放手,不應該讓你們在一起……我早該殺了你的……早該!!!”

說着他竟然從包裏掏出了一把小巧精致的銀質|qiang,那是他平日裏放在身邊防身用,此時卻對準了俞一心的頭:“老子他|媽斃了你,混蛋!”

“瘋子!”林雨大駭,一邊試圖着将槍搶下來,一邊提醒道:“俞一心你他|媽|的快躲開,躲開啊!”

只是他沒想到,俞一心對眼前發生的一切竟絲毫沒有畏懼的樣子,只是坐在那裏,嘴角甚至挂上了一抹通徹的微笑:“那你就開槍吧,正好,我也不想活了……”

就讓他死在誤會的槍下也好,總歸是他錯了。如果這一槍能讓一切從頭開始,能換回鄭澤的性命,那他死又何妨?

說着他緩緩閉上了眼睛,等待最後時刻的到來。

“啊啊啊……”祁少峰大叫一聲,手指開始動作。

可就在他即将扣下扳機的一剎那,沉默了許久葉子琛終于發出了聲音,“都他|媽|的別吵了!鄭澤他不是自殺的!我知道他真正的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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