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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紹雙拳倏地緊攥,手背上青筋暴起,面上卻是神色淡淡,唇邊笑意依舊,長睫微微低掩,看不清眼底情緒為何。

俊美無俦的少年定定地盯着盛歡看,目光宛如野獸一般,兇猛且極富攻擊性,仿佛只要她稍稍一動,便會猛撲過來,将她拆吃入腹。

盛歡呼吸一窒,渾身僵硬,眼睫亂.顫,心髒怦怦直跳起來。

她方才仔細觀察過,打自淩容與朝她走來,巷口巷尾便被他的人所占據,可說除了在場的人以外,不會有其他人撞見此番情景。

淩容與顯然早做好萬全準備。

她沒想過他會這般狂妄。

盛歡絲毫不敢掙紮亂動,就怕這肆無忌憚的太子,真在衆人面前孟浪輕薄。

淩容與似乎很滿意她的乖順,唇角綻開一抹溫柔而病态的笑容,終于将兩人距離稍稍拉離了些。

他看着她,原本極富侵.略.性的墨眸慢慢柔.軟下來,低沉暗啞的嗓音中帶了點指控意味,“那日,你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在衆目睽睽之下碰了孤。”

“你既然主動撲進孤懷中,便是孤的人,難道你還想跟他人牽扯不清,不想對孤負責?”

“……”盛歡詫然的睜大眼,懷疑自己聽錯了。

兩人離得太近,姿态暧.昧,想往後退開,少年的大掌卻牢牢扣着細腰,下颚亦被掐着,動彈不得。

盛歡耳根發熱,桃花眸裏燃起怒火。

“您這是在強詞奪理!”她飛快地辯駁,又氣又羞,“當時要不是太子摟住民女,民女也不會──”

“孤當時沒有碰你,”淩容與淡淡打斷她,說的理直氣壯,“那日是你主動投懷送抱。”

的确,當時所有人都認定是她主動,只要淩容與不認,她縱使真是清白也百口莫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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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歡被堵得啞口無言,下意識看向寧紹,想搖頭解釋。

淩容與見狀,扣着她下巴的手驀地縮緊,方才一臉雲淡風輕的淡定也都消失了。

臉色陰沉下來,墨眸中是藏不住的懾人寒意。

滔天醋意,翻湧而來,将他整個人都淹沒。

“看別人做甚?看孤。”

話落,他冰涼的薄唇帶着侵略和霸道占.有,重重地落了下來,覆上她的粉唇。

盛歡猛地瞪大眼,白裏透紅的臉頰滿是羞窘,雙眸間盡是不敢置信。

這人哪裏是太子?他分明就是個無恥之徒!

他将她當成了什麽?可以随意在大街上欺.辱給別人看的勾欄女嗎?

前世的溫君清冷靜沉穩,風度翩翩,待她溫柔至極,不曾讓她受過半點委屈,将她如珠似寶的寵着、護着,從未這般輕挑不講理。

沒想到這一世他竟如此厚顏無恥,指鹿為馬,甚至在大庭廣衆下輕薄她。

難道淩容與前世還未失去記憶前,也是這般表裏不一的斯文敗類?

分明剛剛才告訴過自己,他不是溫君清,卻又覺得他不該是這樣的人,倘若這才是他的本性,那麽前世殺手極有可能真就是他派的。

她的至死不悔,對他的深信不疑,佛仿都成了笑話。

盛歡心頭湧上一股極大的失望與羞憤,兩種情緒在心中劇烈翻騰。

再回過神,她已狠狠甩了眼前人一巴掌。

淩容與被打得偏過頭去,怔愣一瞬,顯然也沒想到她會突然動手打人。

她在他面前從來都是溫柔似水,還喜歡抱着他撒嬌,軟軟糯糯的喊他夫君,就算生他的氣,也不曾兇過他。

寧紹還來不及上前阻止太子的荒唐行徑,就見平時看起來溫柔可人的小姑娘,反手就是一個耳光。

他瞳孔驟縮,面上掠過微妙詫異。

其他奴仆聽見響亮的巴掌聲,更是心中一個咯噔,本就低垂的腦袋瓜瞬間垂得更低了。

淩容與許久沒有動靜,似是被打傻了般,雙手卻依舊牢牢地扣着她的腰肢。

額前幾縷細碎發絲滑落,将他眼底情緒一并遮住。

盛歡心髒怦怦狂跳着,此時才開始後怕起來。

萬一她又與他牽扯不清,再次連累她的家人,那該如何是好。

淩容與回過神,松開她的下巴,揉了揉被打得生疼的臉頰,唇角輕輕翹了翹。

沒有盛歡預期中的遷怒。

他只是偏過頭,淡淡的喊了一聲寧紹,仿佛剛才失控的人并不是他。

淩容與視線落在寧紹身上,目光清明,神色淡然,“記清楚,這人是孤的,日後莫要随意觊觎孤的人。”

他話說得慢條斯理,不輕不重,寧紹心裏卻忽地打了個突,隐隐覺得太子似乎與盛歡相識許久。

但這不可能,淩容與從未離京,盛歡也一直在江南。

雙拳緩緩松開,寧紹看了眼盛歡,見她半個眼神都不給淩容與,甚至氣得眼角微紅,登時心下了然。

他倒是沒想到素來不近女色的太子,也有一眼傾心的時候,并且一看對眼,就想要搶到手。

寧紹不知怎麽的,突然就想起那位一夜白頭的相爺,心中驀地曬笑一聲。

什麽芝蘭玉樹、風光霁月,果然都只是裝的,骨子裏就是個倨傲霸道的主。

不愧是景成帝的兒子,父子一個模樣。

寧紹沉默片刻,撩起眼皮望向淩容與,溫雅一笑,“殿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恕寧紹難以從命。”

淩容與眸色微冷,有一瞬真正的動怒。

盛歡趁他分神,一股作氣掙開他,顧不得失禮唐突,頭也不回的跑回盛宅。

手裏一空,懷中的溫度沒了,淩容與驀地一愣。

随着少女失望離去,原本稍退散的徹骨寒意,再度從四面八方朝他湧來。

淩容與渾身打了個寒顫,猛烈地咳嗽起來。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寧紹眸底閃過一抹詫異,眼神微妙。

一旁小厮紛紛簇擁而上,一人将手爐塞進淩容與懷中,其他人連忙他将扶回盛宅對面的宅子裏。

寧紹當晚就将事發經過一字不落的轉述給盛煊。

盛煊聽完雖然憤怒卻不意外,早在盛歡入京那日,他便已看出太子對妹妹有所不同,他沒想到的是,素來冷靜自持的太子,居然會采取如此粗.暴強硬的手段。

淩容與并不好女色,他當時想,就算太子真看上自己的妹妹,也會維持君子風度,溫和追求。

沒想到太子居然一開口便說妹妹是他的人,還在盛家大門将她攔進懷中肆意輕薄,就只為了讓寧紹知難而退。

盛煊與寧紹談完後,回到盛宅,便将妹妹叫到書房。

他自然無條件相信妹妹不可能投懷送抱,但他跟在太子身邊已近一年,多少了解太子脾性。

太子性格沉穩,盛煊鮮少見他動怒,東宮別說暖房侍妾,就連一個婢女也無,對他投懷送抱的美豔女郎無數,他卻未曾動過心,簡直都能出家當和尚了。

盛煊實在很難相信太子會是那等見色起意,就當街輕薄之人。

回府,他将陳嬷嬷與如意叫過來仔細詢問一番,這才不得不相信太子真如此猖狂,與平時判若兩人。

“囡囡那日……”盛煊欲言又止。

盛歡見兄長面有難色,就知道他要問什麽。

她在窗邊的軟榻上落了座,眉梢微挑,語氣有些惱怒:“難不成就連阿兄都認為我對太子有意?阿兄不知道,今日太子當街輕薄我──”

“不是,阿兄知道。”盛煊搖頭打斷她,一雙鳳目盈盈含笑,定定看着她,“不論發生何事,阿兄永遠都會站在你這邊。”

盛歡這才滿意一笑。

“阿兄可還記得,前年你未上京,我未及笄,便有不少達官顯貴上門提親?”

盛煊臉上笑容淡了下來,“記得。”

那些人因為妹妹出身于商賈之家,個個都只想納她為妾。

阿爹雖不能給妹妹尊貴身分,但她的吃穿用度卻從不比那些勳貴千金及官家小姐們差,可說是從小養尊處優,錦衣玉食嬌養長大的。

他們父子倆不願盛歡為人妾室,日後看正房臉色度日,只要盛歡不喜歡,他們便每年都将提親者一一趕走。

盛歡接着說:“妹妹有自知之明,更非攀龍附鳳之輩,就連寧大公子,妹妹都不曾想過,又如何會僅與太子有一面之緣,就對他癡心妄想。”

盛煊聽見妹妹這麽說自己,心裏有個地方驀然疼了起來,鳳眸更是掠過一抹歉疚。

他沉吟一瞬,問:“寧兄今日親自送了寧老夫人壽宴請帖時,可有跟你說了什麽?”

“說寧老夫人想看看我。”

盛煊聞言,低眉端起茶盞,輕抿一口。

他心裏清楚,寧紹之所以對盛家處處關照,絕非只有救命之恩或與他交情甚篤如此簡單。

寧紹既然說寧老夫人想見一見盛歡,那必定是他已經跟寧家的人提過盛歡,否則寧家的老祖宗不會無故見她。

此時兄妹兩人就坐在羅漢床榻上。

盛煊笑道:“對了,寧兄要我轉告,說你和阿爹年後再去拜訪即可。”

寧紹知道今日盛歡必定受了不小驚吓,不願她明日還強撐着精神前去寧府。

盛歡微微一愣,沒想到寧紹居然如此細心。

盛煊看着妹妹呆愣愣的小模樣,眼底笑意漸濃,好半晌才放下茶杯,問道:“囡囡真對寧兄無意?”

盛歡毫不猶豫,脫口而出就是一個‘是’字。

雖然這一世自十二歲那年開始,與前世軌跡走向不同,但她對自己的一切清楚得很。

對于這位寧大公子,她可說從未心動過。

以前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囡囡應該也知道,寧兄對你有意,你若真對太子無意,何不考慮一下他?”

盛煊早看出寧紹對妹妹有意,卻也從未想過要撮合他們,但眼下太子看上了妹妹,手段還如此強硬,恐怕不久就會将妹妹要到自己身邊。

好一點就接進宮當侍妾,差一點就直接養在外頭。

他雖不太相信太子會不擇手段,但經此一事,盛煊發現自己與太子相處的時日終究太短,他完全不了解淩容與是怎樣的一個人。

世人口中與他所知的芝蘭玉樹、光風霁月,那似乎都只是太子的表象。

今日他對盛歡的蠻不講理、強橫霸道,對寧紹的輕世傲物、目無下塵,仿佛才是真正的他。

盛歡自然也明白盛煊在擔心什麽,她自己又何嘗不擔心?

前世她可說愛極了淩容與,否則又豈會至死不悔,今生就算再與他相遇,她也一樣不曾放下對他的愛戀。

只是前世血淋淋的教訓,讓她認清彼此身分的懸殊,就算這一世他依舊對她一眼鐘情,仍堅持要她,她卻終究也只能當他的侍妾。

可她不想與任何人分享淩容與。

若要與人分享,那不如一開始便不曾擁有。

更何況他已完完全全變了個人,她更不可能委身于他。

她只想竭盡全力地避開他,與他再無幹系,不再重蹈覆轍前世之苦。

而那寧家雖同為商賈之流,卻也非她所能高攀。

“阿兄,”盛歡垂眼,“寧家貴為皇商家大業大,寧老爺四房妻妾,七子四女,寧大公子為正房獨生子,庶出的幾個兄弟能力都不比他差,個個都對家業虎視眈眈。”

她沒再多說,盛煊卻聽出了妹妹的未盡之語。

寧紹他身為寧家嫡子,重重責任與顧慮在身,親事也不是他說了便算。

他雖在寧老爺中風時一肩扛下所有,但終究還未接下家主之位,若想坐穩,勢必得再娶一個有着雄厚實力母家的女子為正妻,遠遠輪不到她這樣的小商女。

就算寧紹願意,他的父母也不會同意。

盛歡輕聲道:“我不想往後餘生,都要與其他女子争風吃醋,寧可嫁給願意只娶我一人的販夫走卒,柴米油鹽,平凡幸福。”

盛煊聞言眼底閃過一抹愧疚,心中罪惡感更盛。

他到底欠了妹妹太多。

作者有話要說:  盛歡:阿兄到底欠了我什麽?

淩容與:歡歡來孤這,孤告訴你。

盛歡:我不跟無恥之徒說話。

淩容與:……孤錯了TvT

盛歡: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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