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景成帝卧病在床, 雖病得七葷八素仍不忘發落淑嫔。

淑嫔有孕在身重罰不得,僅被褫奪封號降為答應, 禁幽于永福宮中, 待誕下皇嗣, 立即打入冷宮。

沈薇得知自己生完孩子就要被打入冷宮, 當場痛哭出聲, 完全不敢相信景成帝居然對她如此無情。

……

攬月軒。

原本的沈貴妃也就是如今的沈嫔, 聽見自己侄女被降為答應之後, 一開始心中痛快無比,然而痛快過後就是深深恐懼。

如今沈氏兩個妃嫔在後宮都失了寵,那麽接下來景成帝豈非要開始收拾她們的母家了?

那麽淩朗将來是不是也要跟着遭罪?

不行,這大梁江山的皇位一定得是她的兒子才行!

沈嫔雖被眨到了攬月軒可她沒被幽禁,她與身旁的宮婢依舊出入自如。

沉思半晌,她心有所決, 親筆寫了一封信, 将婢女夏荷喊了進來。

“将這封信交給三皇子, 讓他代我轉交給丞相夫人。”

夏荷跟在沈嫔身邊許久,見自家主子的面色不太對, 又見沈嫔要找何氏,登時意會過來主子怕是又想做什麽。

她接過書信, 猶豫了下, 勸道:“奴婢鬥膽勸上一句,之前娘娘已犯下大錯,如今您可千萬不能再──”

沈嫔冷冷打斷:“閉嘴!本宮絕不會坐以待斃, 見到三皇子什麽話都別說,盡快讓他将書信遞到丞相夫人手上便是。”

夏荷無奈的嘆了口氣,垂首應了聲是,拿着封裝完整的信封,轉身離去。

永安侯一脈雖已大都伏誅,可刑部侍郎的罪證依舊在她手中,只要她能将丞相夫人拿捏住,一切都還有希望!

沈嫔坐在羅漢床榻上,輕輕摸了摸鬓邊珠钿,蔻丹紅唇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微笑。

……

牧逸春的妻子何氏得知沈貴妃被降位之後,心中大大松了口氣,正想着興許老父那件事應該就這麽過了,三皇子就派人送來了信。

何氏拆開一看,原本剛沉回心底的大石,再次重重的提了起來。

她沒想到沈貴妃被降為嫔位之後非但沒要消停的意思,反而想繼續拿捏她,繼續将她當木|倉使。

何氏雙眼腥紅,心中憋屈氣憤難平,何奈老父及母家全被沈嫔拿捏在手,再如何不甘也只能乖乖進宮見沈嫔。

再回到相府時,何氏雙眸已渾濁無神,整個人猶如行屍走肉那般。

她萬萬沒想到沈嫔居然會那麽惡毒,居然想……

就在她渾渾噩噩的踏進廂房內時,卻赫然驚見自家夫君就坐在圓木桌前,黑眸沉沉的看着她。

“老爺有什麽事麽?”何氏心中一凜,勉強笑了下,額間冷汗涔涔。

三皇子派人捎信過來的事,牧逸春身為相府之主自然知曉。

“沈嫔召你進宮都說了什麽。”牧逸春面無表情,言簡意赅。

何氏面色發白,嘴唇哆嗦,“什麽?”

牧逸春耐心道:“沈嫔都說了什麽。”

“老爺,沈嫔娘娘什麽也沒說,就是問我、就是問我……”

何氏被迫應下沈嫔的計劃本就心亂如麻,如今見自己夫君神情嚴肅的模樣,一時之間更是想不出理由來塘塞。

牧逸春見何氏吓得整個人瑟瑟發抖,沉默片刻,将在何氏離府不久,就被他找到的信,緩緩攤平在桌上。

何氏見他已看完那封信,驀地絕望的哭了起來,“老爺,你聽我說,我爹他真的……”

牧逸春淡淡打斷她的話:“岳丈的事我與太子早就知曉,現下就告訴我,沈嫔召你進宮所為何事?”

“什麽?”何氏愣了愣,淚眼蒙眬的杏眼登時瞪得老大,驚恐的看着自己夫君。

“你以為沈貴妃都查得到的事,我和太子會查不到麽?”牧逸春依然面無表情,語氣卻多了幾分無奈。

他與何氏當了十多年的夫妻,私底下兩人雖相敬如賓并不親近,但彼此之間好歹也有個女兒。

牧逸春如何也想不到,這個妻子居然遇到了事也不敢與他說。

何氏不敢置信,撲過去抓住牧逸春的手,眼淚直流,“那、那我爹和母家都沒事了嗎?”

牧逸春點頭。

何氏此時才真真正正松了口氣,放開牧逸春時,整個人已大汗淋漓。

“可你若答應沈嫔犯下錯事,那麽到時不止你爹與母家有事,就連相府也都得跟着遭殃。”

牧逸春無奈的嘆了口氣,從懷中掏出幹淨的帕子,擡手,細心地為她拭去面上淚水,“好了,莫要再哭。”

他心裏的确只有裴嬈,對何氏亦談不上愛,但何氏為他的妻,為他生兒育女,不論是身份地位、榮華富貴或是溫柔體貼,該給時他從不吝啬。

當年他與貴為皇後的裴嬈偷|情時,只身一人,未定下任何親事,也從不覺得給搶了自己心愛女子的景成帝,戴了一頂大綠帽有何錯。

可自他活活氣死老父,決定聽母親的話迎娶何氏時,他便決定将對裴嬈的愛埋藏于心底。

入朝為官,位極人臣,守護大梁,願天下太平、河清海晏,的确是為了裴嬈。

可他最多也只能做到如此,不能再多。

這也是為何何氏雖然知道自己夫君從未忘過裴皇後,卻依舊對他們兩人當年犯下的大錯絕口不提的原因。

何氏一直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相府主母之位,牧逸春的女人,她所求的便是如此簡單。

她看着面無表情的夫君,眉眼低垂為自己擦眼淚的模樣,心中悸動不已。

半晌,她握住牧逸春的手,含淚笑了起來,将進宮時沈嫔威脅她做的事,娓娓道來。

景成帝後宮妃嫔稀少,如今還有兩個遭了罪,重病不起時,也只有裴皇後一人能侍疾。

“聽說太子已為太子妃尋到兩名接生過雙胎的穩婆們,此事可為真?”裴皇後坐在龍榻旁,看着面色蒼白的景成帝,喃喃自語。

淩容與當時就站在一旁,如今他代景成帝監國,該有的權利應有盡有。

他前世已有過治國經驗,處理起政事可謂得心應手。

朝中老臣見太子年紀輕輕卻殺伐果決,運籌帷幄與各種決策甚至都不比景成帝年輕時遜色,不過一個月,文武百官便對這位年輕太子稱贊連連。

此時盛歡已有六個月身孕,趙舒窈更是八個月,再過一個月就要臨盆,可景成帝的身子卻每況愈下,始終不見好轉,甚至有幾次已一腳踏進鬼門關,全是靠着禦醫們跟閻王搶人。

淩容與每日下朝時都會過來探望景成帝,并時不時就召問禦醫詢問景成帝病情為何,在外人眼中,太子此舉可謂孝順,絲毫挑不出錯處。

可他們卻不知,承幹宮裏的人大都已被換成了他和裴皇後的人,就只剩景成帝身邊的幾個忠心的老奴動不了。

如今也是素來與景成帝感情極好的皇後親自侍疾,那些老奴才安心的退出寝殿外。

淩容與聽見裴皇後問話,淡笑道:“是的,那些穩婆與接生嬷嬷們,如今都已接進東宮安置妥當,就等着歡歡發動。”

“太子妃是有個福之人,必定能平安順産,太子更為她尋了這麽多有經驗的接生嬷嬷,不用過于擔憂。”裴皇後點了點頭。

“只是你父皇這樣終日昏迷不醒也不是辦法。”裴皇後神色自若,話裏卻意有所指。

淩容與抿唇,不着痕跡的掃了昏迷不醒的景成帝一眼,垂眸淡道:“母後所言極是,況且大梁本就不可一日無君,兒臣監國實在惶恐,得盡快讓父皇醒過來才行。”

裴皇後點了點頭,溫和的鳳眸閃過一抹戾色,接着方漾出幾許笑意。

她輕輕一嘆,笑容溫和的将芳雲喚了進來。

就在太子面前,若無其事般的吩咐芳雲讓藥童将藥量加重一些,不止如此,還再三叮囑定要再加上幾許老參。

芳雲低眉順眼應了聲是,面無波瀾轉身離去。

裴皇後輕捏手絹,細心溫柔地替景成帝擦拭額間汗水,低聲道:“皇上,您可要快點醒來,臣妾還有些話還沒來得及對您說,您可千萬要撐住。”

淩容與聽見裴皇後的話,眸光微動,垂首抿唇不語。

重活一世,他已經知道自己母後對于他的父皇,究竟是抱持着何種心态。

他的母後原本應該與自幼兩情相悅的牧逸春共渡一生,最後卻一輩子都被囚困在皇宮之中。

前世景成帝病重時,這些事裴皇後也曾做過。

當時的淩容與醉心收拾永安侯與害盛歡母子的那些人,因而并未發現,直到裴皇後離世之前将一切說出,他才知曉自己母後究竟有多恨自己的父皇。

景成帝的病情,時至今日,衆禦醫們皆已束手無策、紛紛搖頭。

趙傑為景成帝診斷完後,甚至也直言不諱地說皇上已無力回天,要太子和裴皇後做好心理準備。

景成帝身子因虎狼之藥與過分縱.情早已虧空殆盡,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

要不是淩容與強硬地要趙傑想辦法将景成帝的命給吊住,硬生生又多拖了一個多月,景成帝恐怕早就撒手人寰。

淩容與此舉自然有他的原由,他現在尚過于年輕,朝中官員仍對他頗有微詞,是以他需要用時間來證明自己的能力,讓那些官員對他心服口服。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有接生雙胎經驗的穩婆們遲遲沒有着落。

一旦景成帝駕崩,他成了新帝,到時要做的事有許多,不止要安定前朝,還有繁瑣的登基與立後大典,一旦開始忙了起來,他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處理那些穩婆的事。

直到近日,才終于讓他找着了兩個經驗豐富,又接生過雙胎的穩婆與接生嬷嬷。

雖然只有兩個,淩容與遠遠覺得不足,可此時盛歡已有孕六個月,肚子就似吹了氣般,看起來已有七、八個月一樣,大得有些吓人。

懷雙胎通常會早産,甚至有七個多月就發動的。

淩容與不敢再拖,就怕自己費了太多時間反而沒能趕上盛歡發動。

最後只再找了幾個經驗豐富卻沒接生過雙胎的接生嬷嬷們,就迅摙地将這些人都接進宮,以備盛歡随時發動。

此時,盛歡生産的一切皆已安置妥當,淩容與并不想阻止自己母後。

她痛苦了一輩子,總該讓她痛快一次。

他的父皇随心所欲的痛快了一輩子,自然也得自己承受當初肆意妄為的苦果。

如今藥童也是太子和裴皇後的人,自然他們吩咐什麽,藥童就做什麽。

翌日裴皇後侍疾時,湯藥果然濃了許多,且裏頭浮着好幾片老參。

裴皇後看着榻上皇帝蒼白削瘦的面頰,與枯瘦的手臂,眼底掠過一絲諷笑。

親自将景成帝扶了起來,在他背後塞了些許引枕,一勺一勺的喂着他喝藥。

然而景成帝早已病入膏肓,命全是靠禦醫們的藥吊着,早已昏迷不醒多日,就算偶有醒來也是神智不清,此時裴皇後的藥又如何喂得進去。

裴皇後倒也不急,輕聲細語的将芳雲喊了進來,讓她扶住皇上。

裴皇後則一手掐住景成帝的嘴,一手捧着湯藥直往他嘴裏灌,見藥有大半都喂給了衣裳,又輕聲吩咐道:“再端一碗藥過來。”

她的面容與話聲皆與往常無異,絲毫看不出任何的不對。

芳雲是裴嬈的陪嫁,自然知曉自家主子的心思,默默不語的出去,依言又端了一碗新的湯藥進來。

裴皇後幾乎每隔一個時辰就這麽強灌景成帝湯藥,如此不分日夜反複灌食數日,景成帝原本蒼白的氣色,肉眼可見的紅潤起來。

接着再過幾日,昏迷大半個月的景成帝眉眼微動,悠然轉醒。

景成帝的老奴們見景成帝氣色變好,立刻欣喜若狂派人通知禦醫及皇後。

盛歡肚子裏的雙生子雖然才六個月大,可此時看起來卻已接近足月。

淩容與看得心驚膽跳,聽見她說想到禦花園散步,當下想也不想就要拒絕。

盛歡早就料到打從自己懷孕之後就緊張兮兮的少年,肯定不許,一聽他駁回,立刻就扶着後腰,淚眼盈盈的佯裝委屈道:“可是我整天待在東宮裏,真的好無聊,不管坐着還是躺着都腰疼。”

小嬌兒的嗓音本就又軟又綿,如今委委屈屈,更教人心生不舍。

就連候在一旁的如意聽了,都覺得她家小姐好可憐,覺得太子殿下真壞。

只有周正不為所動,一臉淡定,甚至已經在心中默默給太子點了一根蠟。

如今太子妃可是越來越懂得如何牽止太子了。

周正知道,只要太子妃稍微扮委屈或撒撒嬌,太子殿下就會心軟。

所以說,太子一開始就不該那麽寵太子妃。

周正心中搖頭嘆道。

果不其然,淩容與一見盛歡泫然欲泣,像是受到極大委屈的模樣,立刻心疼的舉雙手投降。

“歡歡莫哭,”淩容與無奈,軟聲哄道,“孤之前聽母後說過,女人若是在有孕時哭容易傷眼,以後老了眼睛便會不好的,若是到時看不到孤的臉該怎麽辦?你不是說過當初就是被孤這張臉給騙了的麽?嗯?”

前世她的确是被淩容與那張臉給騙了,才會不顧盛父反對硬要将人撿回家。

兩人成親之後,她也有将這件事告訴溫君清,當時溫君清聽了之後,面色微紅,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只溫柔一笑,什麽也沒說。

沒想到這一世的淩容與居然已經能厚着臉皮,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出來調侃她。

盛歡聽淩容與這一番話,差點就要繃不住泫然欲泣的表情。

淩容與見她拼命繃着臉,硬要裝委屈的模樣,墨玉般的眸子裏,浮上仿佛能将人溺斃般的寵溺笑意。

“若真那麽想去禦花園走走,孤便陪你一塊去。”

盛歡其實根本就沒掉淚,只是那眼淚懸在眼眶裏打轉的模樣,卻比不掉淚還教人心生憐惜。

淩容與也知道她其實是故意扮委屈的,可他就是見不得她欲哭不哭的模樣,就算是假的,也讓他心疼不已。

“不止今天,之後每一天你都得陪我去散步。”盛歡見目的達到,立刻笑眼彎彎地勾住他的手。

盛歡有孕之後,若只看背影,身姿依然纖細動人與未懷孩子時無異,可胸與腰卻是生了不少肉。

這長了肉的身子可謂愈發的柔.軟。

手臂與肉碰在一塊時,淩容與呼吸微微重了些,眼中的溫柔笑意慢慢被幽.暗與灼.熱所取代。

但很快的,那些不該存在的念想,就全被他艱澀萬分的按回心底深處。

“好,”淩容與不着痕跡的抽.開手,攬住她柔若無骨的香肩,“只是怎麽突然就要孤陪你一塊散步?”

盛歡并不知自己的夫君有多辛苦,聽見他的問話,又是笑笑的窩進他懷中,将他緊緊抱住。

小腦袋在他懷中撒嬌的蹭了蹭,才笑道:“兄長說了,多多走路,到時生孩子時就會輕松許多。”

淩容與:“……”

又是趙傑。

……

太子夫婦兩人在禦花園裏慢步賞花,可謂和樂融融,然而另一頭承幹宮的氣氛卻迥然不同。

這個散步沒能維持太久,就被四處急着尋太子的宮人所打斷。

原來在半個時辰前,禦醫與太醫們聽見景成帝醒來,二話不說就匆匆趕了過來。

然而當他們進到寝殿,見到景成帝的氣色時,經驗老道的禦醫們,心裏非旦毫無半興欣喜,反而紛紛無聲地落起淚來。

他們見到帝王如此,立刻要宮人們趕緊去将裴皇後與太子及三皇子都叫來。

就在皇後與太子、太子妃,一前一後趕了過來,三人正要進皇上寝殿時,禦醫們卻又面有難色的将人攬下。

他們不敢在帝王面前直言,只好在殿外說出實情。

“皇後娘娘,皇上怕是、怕是……”那大逆不道之語,禦醫們不敢說出口,欲言又止,只聲淚俱下道。

“臣等已令人熬好參湯,皇上飲下參湯後尚可再支撐約莫一刻鐘,皇後娘娘與太子若還有什麽話想跟皇上說,盡量長話短說。”

景成帝的命本就是靠藥強吊着,此時醒來不過就是将死之前的回光返照,衆禦醫們心知肚明。

說完,就見禦醫與太醫們,一個接着一個在宮門外跪了下來,淚流不止。

裴皇後無喜無悲,只淡淡詢問淩容與:“太子可有話要對你父皇說?”

淩容與搖頭,垂首低眉,“父皇疼愛母後,這最後一程該由母後相送。”

裴皇後毫無波瀾的絕色面色,此時才終于揚起一點笑意。

“好,本宮就和皇上說幾句體己話,太子且候在外頭等着,你先派人将太子妃送回東宮,以免待會兒驚動到她腹中的雙生子。”

淩容與接到禀報時,當時正陪着盛歡在禦花園裏散步,夫妻倆人是一塊過來承幹宮的。

盛歡見到禦醫們跪着痛哭,哪還不明白發生何事。

聽淩容與要人先将她送回去,她抓着淩容與的手搖頭道:“我、我想在這陪着殿下。”

盛歡并不知裴皇後對景成帝抱持着什麽感情與态度,也不知淩容與早在前世,景成帝強硬地禁止他出宮接盛歡,進而害死了她與自己的孩子時,就對自己的父皇失望與絕望。

只想着景成帝為淩容與的父親,淩容與驟失親人心裏必定難受不已,她不願獨留他一人在這承受痛苦。

淩容與看着盛歡澄澈的眸光裏盈滿擔憂,心裏霎時溫軟得一塌糊塗。

就在他低聲哄着懷中美人,想方設法要先将人哄回東宮時,原本在攬月軒的沈嫔,不知是如何收到景成帝病重的消息,居然已淚眼匆匆的趕了過來。

沈嫔整個人搖搖欲墜,面色慘白,急欲闖進景成帝的寝殿之中,見上帝王最後一面,卻被淩容與擺手讓人将她攬了下來。

“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最後一面!”沈嫔哭道,“皇上、皇上……”

淩容與看着沈嫔,想起那日牧逸春求見他,對他說的那番話,眼神驟然陰狠,看着她仿佛就像在看死人那般,不帶任何溫度。

他沒想到沈貴妃吃了一次虧,如今都被降為嫔位,居然還有膽子将心思動到盛歡身上。

若是沈嫔想害的人是自己,他還不會那麽生氣,可她偏偏想害盛歡。

淩容與唇角挑起一抹嗜血的冷笑,将盛歡護在身後,凜着嗓子笑道:“當初若不是沈嫔娘娘為了争寵不擇手段,原本身強體健的父皇身子又怎會衰敗至此?”

“來人,将沈嫔娘娘壓回攬月軒,沈嫔及攬月軒一衆奴仆,無孤的旨意不得随意外出。”

宮人們聞言皆心中一凜,霎時紛紛低下頭去。

這是要将沈嫔幽禁之意!

承幹宮裏早就都是淩容與的人,話方落,候在承幹宮外的侍衛們卻已魚貫而入,将沈嫔團團圍住。

淩容與眉眼陰鸷,臉色陰沉瘆人得可怕,墨眸裏的洶湧怒意掩都掩不住。

“父皇若真有個三長兩短,就算你是三皇子的生母,孤也要你為父皇殉葬!”

低沉的嗓音裏更是充斥着森寒冷戾的殺意。

“本宮兒子貴為皇子,太子憑什麽要讓我殉葬!”沈嫔被太子驟然散發的駭人氣場,震懾得臉色煞白,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往後踉跄了一步。

帝王命在旦夕,甚至可說已處于彌留之際,此時的沈嫔再也沈不住氣,也不管衆太醫與禦醫們就跪在宮門外,朝着太子破口大罵起來。

可惜無人理會沈嫔,侍衛們也對她毫不客氣,直接将她‘請’出了承幹宮。

沈嫔的辱罵聲很快就消散于空氣之中。

就在沈嫔剛被送走沒多久,就見清河公主哭紅着眼趕了過來,身邊跟着趙傑與盛煊。

原來就在景成帝醒來不久,就有宮人立刻将傳消息到長樂宮,清河公主聞言欣喜不已,可當時就坐在她身旁的趙傑與盛煊,兩人神色同時凝重起來。

景成帝從小就特地疼愛河清,趙傑深知清河對景成帝亦是極為孝順與親近,他不忍清河到了承幹宮才得知真相,當下就跟她說了景成帝很可能只是短暫的回光返照。

盛煊雖不說話,卻也沉重的點了點頭。

清河知道趙傑從不說假話,更何況帝王的生命又豈可随意亂說。

聽見之後,當下就哭了起來,十萬火急的拉着趙傑趕到承幹宮。

就是不知為何,清河公主都趕來了,三皇子卻遲遲沒有現身。

※正文完結之後還有番外※

承幹宮寝殿內。

此時的景成帝雖然神智清醒,卻已經說不出話來。

看着裴皇後緩緩朝他而來,景成帝雙眼逐漸赤紅起來。

裴皇後一如當年他在裴國公壽宴上所見,依舊是那般美得叫人失了心魂。

膚白似雪,唇如朱櫻,雲鬓酥腰,再加上精致絕美的五官,一舉一動都蘊含着惑人心神的美。

然而他自己的生命卻已走到盡頭,甚至連擡起一根手指,連說話的力氣也無。

此時只能狼狽不堪的躺在龍榻上,眼睜睜的看着當年教他一眼鐘情,不擇手段搶到手的美人兒朝自己走來。

裴皇後手裏捧着禦醫們剛命人熬好的湯藥,在榻邊緩緩落了座。

慢條斯理的扶起景成帝,在他腰後塞了個引枕,動作優雅的喂他服下湯藥。

景成帝清醒時能自己張口,這個喂藥就比之前輕松許多,最起碼,她不用再硬灌。

裴皇後将空碗置到一旁,輕聲說道:“其實,臣妾有一件事一直瞞着皇上,如今皇上就要抛下臣妾,臣妾怕此時再不說,以後就沒機會說了。”

景成帝緩緩地擡起枯瘦的手,似乎想說些什麽。

可惜任憑他的嘴張張合合,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裴皇後見着帝王如此狼狽模樣,漂亮的唇角不禁勾起一抹快-意的弧度。

當初景成帝不顧她的意願,肆意的搶取豪奪時,她可比他此時更痛苦百倍、千倍,可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像景成帝,就算再痛苦也不過幾刻,便要撒手塵寰。

作者有話要說:  淩容與(冷笑):趙傑,等孤坐上皇位,清河的婚事就是由孤決定了

趙傑(茫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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