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漁翁利
盡管槐嬷嬷跟着瑪瑙嘆氣, 但聽到玄玉韞的話,她一驚,老臉一肅, 登時就想反駁。
開玩笑, 她跟着嘆口氣是嘆口氣,讓她的好姑娘受委屈?做夢去吧!
然而,玄玉韞沒給槐嬷嬷出手的機會。
他緊接着道:“坐在畫舫上的人, 是扈夫人、扈姑娘和扈三公子。”
玄玉韞說罷, 端起杯盞,直視着瑪瑙, 等她給一個解釋。
瑪瑙才剛剛騰升起的一點點喜悅之心,立刻就被玄玉韞的話澆得透心涼。
玄玉韞這話的意思再直白不過,扈昭儀他不追究, 畢竟是他的庶母,他拎得清。但是, 扈家其他人,是不是得給個解釋?
瑪瑙也不是毫無準備, 當即就跪在了地上, 哀聲道:“望殿下和姑娘明察。扈家和撞船的事, 是半點不相幹的。”
“嗨喲!”槐嬷嬷不樂意了, 她雖然沒在場, 可把這誰在哪兒以及發生的時間順序捋得清清楚楚的, 她生怕玄玉韞忘了,當即就提醒道道:“老奴也不清楚昨兒怎麽了, 就知道那船可是等扈姑娘和趙二姑娘進廂房了,這才撞上來的。是不是啊,阿梨?”
阿梨毫不猶豫地用力點頭。
瑪瑙心中暗罵一聲, 面上絲毫不敢顯露,只解釋道:“先前在畫舫上,夫人們閑聊問起扈夫人,說扈姑娘是不是身子不太舒服。扈夫人這才着人去叫扈姑娘回來的。”
“那可真是巧了。”槐嬷嬷将那個“巧”字咬得重重的。
自打賞梅宴,槐嬷嬷就看翊坤宮不順眼。更別提畫舫賞燈一事,她只要想到謝珠藏居然在甲板上,而扈玉嬌居然坐在畫舫裏,槐嬷嬷就恨不得回到那天把她倆掉個位置。
蒲柳笑着打圓場:“扈家畫舫外頭,本也該有人清場子,這不還是有不長眼的一個不小心撞上來。所以說,皆是無巧不成書。”
瑪瑙眼角直抽抽,她很确定清蒲柳不是在打圓場,就是在埋汰扈家。但瑪瑙不敢造次,玄玉韞的語氣可不怎麽好。
瑪瑙只敢道:“扈姑娘心裏頭也難受得很。盡管謝姑娘沒出事,可扈姑娘只一想到謝姑娘曾置身于危險之中,就心裏頭萬分不安。扈姑娘打今兒起,就在家吃齋念佛,為謝姑娘祈福呢。”
謝珠藏心底一嘆。
就沖扈玉嬌這樣能屈能伸,不怪前世她能藏那麽久,半點馬腳不露。但凡謝珠藏這一世往後縮一點,扈玉嬌照樣能把她制得死死的。
謝珠藏毫不懷疑,扈玉嬌是真能拿得出一疊佛經來,叫世人人人稱頌她一片赤子之心,重奪一片好聲名的。
但是,這一世的謝珠藏,可由不得扈玉嬌。
謝珠藏重重地嘆了口氣,道:“不……不必。”
瑪瑙心裏暗暗地期待謝珠藏能說點刻薄話,越刻薄越好。
然而,謝珠藏只緩緩地道:“有、有、有錯,才、才、才……領罰。”謝珠藏心裏想着事,又是在外人面前,謝珠藏吐詞就還是又慢又磕巴。
然而,她磕磕絆絆地說完,瑪瑙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沒背過去。
這不就是在說扈玉嬌做錯了,所以才自罰的嗎!
阿梨樂了,斬釘截鐵地道:“姑娘說得對極了。又不是先祖長輩,閨中密友什麽的,要不是問心有愧,誰有事沒事兒吃齋念佛給人祈福呢?”
阿梨比槐嬷嬷還蔫壞,她非得故意問一句:“瑪瑙姑姑,您說是不是?”
瑪瑙姑姑不想說話。
但是她不得不說。要是叫謝珠藏和阿梨這話傳出去,憋在家裏抄佛經的扈玉嬌得氣瘋了。
瑪瑙痛心疾首地道:“阿梨可切莫說這樣誅心的話。我家姑娘素來是将謝姑娘當成密友的,怎麽能說不是閨中密友呢?我家姑娘聽人說受驚難安神,這才着急忙慌地吃齋念佛。我家姑娘當真是真心實意地盼着謝姑娘能安神睡個好覺。”
阿梨很想翻個白眼,但她忍住了,畢竟扈玉嬌比她的地位可是高太多了。
玄玉韞沒忍住,但他借着端杯子喝水,掩飾了過去。倒是眼角餘光瞥到謝珠藏,發現謝珠藏一臉老神在在,很是多見不怪的模樣。
玄玉韞心下一沉。
“多見”方能不怪。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謝珠藏究竟受了多少委屈?
玄玉韞袖中的手緊緊地攥成了拳。
蒲柳看了眼玄玉韞的臉色,心領神會地接過瑪瑙的話,輕嘆道:“扈姑娘倒也不必如此。婕妤娘娘命婢子送來了安神枕和安神香,皆細細地讓太醫掌過眼,足以讓謝姑娘安神了。”
蒲柳說着,讓小宮女将安神枕和安神香都呈上來。她還特意道:“這安神香不濃,謝姑娘燃一些,不沖鼻。”
這安神枕是一整塊檀木制成的,也沒什麽花裏胡哨的雕紋,瞧上去很是家常素淨。這安神香的香氣并不濃郁,可只要輕輕一嗅,就覺得心裏舒暢。
瑪瑙不敢怼毓慶宮的人,對蒲柳可絲毫不客氣。更別提蒲柳提那安神香,在瑪瑙眼裏那就是在指桑罵槐。瑪瑙當即就嘆道:“趙婕妤有心了,竟連安神禮都得讓太醫掌眼,莫不是怕擔上什麽責?”
蒲柳眉眼一挑。翊坤宮的人,可都是挑撥離間的好手。
蒲柳也不是吃素的,她笑容溫和:“陛下珍視東宮,婕妤娘娘自然上心。又是安神禮這樣重要的物什,自得小心些。要不,扈姑娘怎麽會吃齋念佛呢?”
蒲柳最後一句話本是為了諷刺扈玉嬌,可瑪瑙是誰?她可是翊坤宮的人!
瑪瑙臉不紅心不燥地贊同道:“今兒聽妹妹這句話,才知對極了。我家扈姑娘就是将謝姑娘的安康牢牢地放在心上,當成件極重要的事,這才吃齋念佛。”
瑪瑙說罷,還不忘擡一句扈昭儀:“婢子可得回去同昭儀娘娘說一聲。我家昭儀娘娘一片赤誠之心,只想着與東宮親厚,也就沒想着要太醫再掌眼。婢子未盡提醒之責,卻是婢子疏漏了。”
謝珠藏嘆為觀止。
謝珠藏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瑪瑙……說、說、說得對。”
玄玉韞本來聽得臉色鐵青——要不是玄漢帝給他放了這兩天的假,他壓根就不知道,原來後宮這些人說起話來一套接着一套,一坑連着一坑。
但是!
謝珠藏你點什麽頭??
玄玉韞眉頭緊鎖,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謝珠藏。
西殿滿室皆靜,就連瑪瑙一時半會兒都沒回過神來。
等瑪瑙醒悟過來,當即就叩首,“喜極而泣”地道:“謝姑娘明察!”
“诶诶……姑娘?”阿梨差點兒就沒喘過氣來。
謝珠藏揮了一下手,不緊不慢地接着道:“所……所以,扈、扈、扈昭儀,也一……一定……”
謝珠藏深吸了一口氣。她心情緊張、面對外人時,說話還是難,看來練繞口令的事迫在眉睫了。
只是,當下她有更重要的事。
瑪瑙一聽這個“扈昭儀也一定”,心就提到了嗓子眼。謝珠藏深吸一口氣的時候,她差點兒就想求着謝珠藏趕緊說了。
要什麽金銀珠寶,扈昭儀有的是!
盡管提!
獅子大開口最好!
就怕你謝珠藏沒要求。
謝珠藏架勢都起開了,自然是有要求的,她不負瑪瑙所望,繼續磕巴地道:“……願、願意,讓六局……教、教我,宮中庶務吧?”
?
瑪瑙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她現在感覺謝珠藏不是獅子大開口,她感覺謝珠藏是直接劃拉了一個天窟窿。
開玩笑!
謝珠藏是板上釘釘的太子妃,扈昭儀也就是占了個庶妃長輩的名號,但要真論起品級來,在玄漢國的品級裏,皇後之下,可是太子妃!
扈昭儀要是能樂意把到手的肉給謝珠藏,瑪瑙把自己的腦袋擰下來給謝珠藏當球踢!
別說瑪瑙,就連玄玉韞都驚住了,他下意識地反問道:“你要學宮中庶務?你願意跟六局打交道?”
容不得他不驚訝。
因為謝珠藏口不善言,而宮中庶務必然要跟後宮的六局二十四司打交道,所以盡管她是板上釘釘的太子妃,誰也沒起過讓謝珠藏學宮中庶務的心思。
她不必學,太子良娣會就行了。
衆人都這麽想。
就連玄玉韞,他盡管一點都不想納這勞什子太子良娣,可他的心思還在督促謝珠藏練說話上呢,哪裏知道謝珠藏突然連練宮中庶務的想法都有了!
謝珠藏篤定地點頭。
她經了事,便更明白了些。
像扈夫人,光靠着鎮南大将軍的強勢地位,又有什麽用?扈夫人一遇事,就會手足無措。哪像謝大夫人,條理分明,半點不讓。扈家的畫舫賞燈,瞧上去,謝大夫人竟更像是做主的人。也比不上扈昭儀,知道怎麽伏低做小,以退為進。
這些不是光會說話就夠的,這是她們在處理人情庶務中,一點點練出來的手腕。
更不用說,上元節畫舫撞船一事,背後必有主使。一計不成,焉知他們在宮中不會再落入下一個陷阱?
且瞧着瑪瑙和蒲柳這話裏有話,心思七拐八繞的模樣就知道了!
她要是光埋頭練說話,沒準就會被人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也難怪玄漢帝前世非想着找強勢的太子良娣,或許這并不僅僅是因為她口不善言,更是因為她固步自封,從未想過要向前長進。
謝珠藏挺直腰背,端莊而肅穆——這一世,她絕不會重蹈覆轍。
這一刻,就連阿梨和槐嬷嬷也忍不住把背挺直了。
玄玉韞神色複雜地放下杯盞。
他看向瑪瑙的眼神,如刀一般銳利:“怎麽?不肯?”
不論謝珠藏要做什麽,他會一直站在她的身邊。
如她,一直站在他身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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