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一回見面起,你便在騙我
笑怒極反笑:“你知曉我對你有情時,可不是這反應!如今倒與我說這話了?”
江逐水卻道:“我敬您愛您,敬在愛前。師徒如父子,我願為您做任何事,反之卻不然。”
“我也願意啊。”何一笑雙手搭在他肩上,認真道。
江逐水看了他一眼,一聲不吭。
何一笑耐性不好,怒氣蹭蹭往上冒,手摸向腰間卻摸了個空,再難壓住火,冷笑道:“春宵雖不常見,但我也尋得來。你是不是要我喂你吃了,才肯說句真心話?”
江逐水也不知自己為何這般冷靜,都不似平常的自己了。
“您若要我吃,徒兒不會拒絕。只是無論多少回,徒兒想法也不會變。”
“好極!當真好極!”何一笑站起身,在屋內踱了兩圈,怒時恨不得劈固執徒兒一掌,還未擡手,又被心上湧起的不忍湮沒。
江逐水眼觀鼻,鼻觀心,就是不說話。
何一笑忽停在他身前,彎下腰,低聲道:“你以為我拿你無法?還記得天泉旁的密道嗎?我讓周二做山主,再将你鎖進去,每日喂一回春宵,看你能撐多久!”
十年前的事,江逐水不太敢回憶,此時聽了這話,忽被帶入那時情境,心髒劇烈跳動起來,身上微微潮熱,與服下春宵的反應極相似。
何一笑聽出他一瞬間呼吸沉濁,再看徒弟頰上緋紅,目光也有躲閃,不由笑道:“看來是用不上春宵了,徒兒身體可騙不了人。”
怎想江逐水閉上眼,再睜開時已穩下氣息:“……徒兒聽憑師父處置。”
方才不過是一時氣話,經了當年事,何一笑如何敢迫他太狠?
他嘆了口氣,眉眼間冷冽盡數化去,道:“徒兒當真如此狠心?”
江逐水不止不狠心,對上師父時幾近毫無原則,可這事不同以往。對方委屈,他也委屈,聽了這句,忍不住道:“那時師父說過,您……不過是因我同父親生得相似,才……方才您同師弟也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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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一笑微驚:“你在意的是這個?”
如何不在意?江逐水無聲笑了笑:“誠如您所言,我是起了妄念,除去不合陰陽、師徒亂倫,我原也不想做誰的替代品。”
何一笑驚喜過頭,反倒不知說什麽:“傻徒兒,當年我說那些,只為斷你情念,以免誤了你。再後來,也是一時氣憤,我一直想與你說解釋清楚。與周二說的是真話,我起初待你好,的确是因着大師兄,可後來便不是了。”
江逐水卻沒什麽喜意:“我能信您嗎?”
何一笑以為他意動,再壓不住情愫,俯身吻了吻徒弟額頭:“……我什麽都聽你的。”
這話真動聽,江逐水卻愈發傷心:“您心裏如何想的,只自己知道。”
何一笑覺出不對:“你根本不信我?”
江逐水摸着自己的臉,道:“我與父親容貌一模一樣,您見了難免想起他,本就是避不過的。”
何一笑無奈:“你們氣質差別太大,實際第一眼看時,并不相似。”
江逐水道:“可若我生得像娘親,您根本不會将我帶在身邊。”
何一笑手又有些癢,幸好忍住了,說:“這種事哪能這麽算的?你是想與我胡攪蠻纏嗎?”
江逐水又道:“我只有一句要問師父。”
“你說!”
江逐水竟笑了,輕聲問他:“若能從我與父親中擇一,您怎麽選?”
何一笑原以為自己行得坦蕩,張口後卻什麽也說不出。
這徒弟固然為他所愛,可江卧夢……也是他心中特殊所在,乍聽聞竟不知真遇上這種情況,該如何辦。
江逐水慘笑:“徒兒如果沒生這張臉,您便好做選擇了吧?”
這話是何一笑萬萬沒想到的,立時大驚:“你又想做什麽?”
江逐水極平靜:“若我沒生這張臉,便與師弟妹們沒兩樣。我傷了臉時,您那般在意,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吧。”
何一笑攥住他手:“不許做傻事!”
在江逐水眼中,這話反倒似默認了。
何一笑見他不說話,忙道:“我不逼你,你也千萬別沖動。”
沖動這詞與江逐水從來不相幹,但他仍應下了:“好。”
何一笑半點不放心,手裏根本不敢松。
江逐水也不催他放手,心思卻飄遠了。方才師父提到天泉旁的密道,他忽想起密道內的那副冰棺。
他忍不住想,密道是何一笑閉關所在,那副冰棺必定也與師父脫不開關系。
能被他珍而重之放在冰棺內的,除了他父親江卧夢,還能有誰?
想及此,江逐水仍被師父抓着手,心卻一點點冷了下來。
不說活人,他竟連和死人相較的勇氣都沒有。
64、
有前車之鑒,何一笑不敢逼迫徒弟太狠,對方一句話,也的确令他不知如何回答,需得好好想想。
再者,還有更重要的事。
大夫尋了兩天,終于找見不對勁的地方。
“山主體內的寒毒,不是從青娥劍來。”
何一笑疑心自己聽錯:“你說什麽?”
他一直以為江逐水的寒毒是青娥劍殘留下的,也一直暗自懊惱,怎料今日聽見了這答案。除此之外,他想到的更多些。
“逐水自小養在我身邊,極少接觸外人,若不是青娥劍引起的,那毒又是從哪來的?”
大夫道:“青娥劍同藥方一樣,不過是個引子,那毒一直藏在山主身體裏,具體潛伏了多久,還需幾天才能下定論。”
何一笑不懂醫,無法與他多說,也沒将這事瞞着徒弟。
江逐水聽後,卻想,若自己的寒毒不是師父的過錯,對方便能少些愧疚,平日不再那麽小心翼翼,生怕又害了他。
倒是樁好事。
當然,這話是不能與師父說的。
他睡過一夜,精神好許多。如今獄法山的山主是他,前頭何一笑囚他已是冒險,現下見他無事,不敢再拘他,放他出門,見了師弟妹。
自說開後,周樂聖見到他時,總有些不自然。
江逐水不好多說,只盼時間久了,他自己能想開。這事主要還是憋了太久,雙方都不是少年人了,不至于一直放不下。
倒是見到秦铮的時候,令他有些尴尬。
六師弟拜師時才七歲,正是葉追下山那年。加上竹笛,江逐水料想他知道自己與師父的事,因而有時才會提醒兩句。
與他相較,秦铮随意許多。
他腰間已沒了那支竹笛,道:“我記性好,聽師姐翻來覆去吹那首曲子,記在心裏。後來懂得多了,才知道只是半首……我也只會那半首。我想她是想吹給師兄聽的。”
他二人站在半山腰處,旁邊是塊平整山石,秦铮指着道:“就是這裏,我原本想爬到峰頂去拜師,誰想先見着了她……可惜我這輩子也沒能堂堂正正喊她一回。”
江逐水見他面上乖戾消了許多,也有欣慰,笑道:“七歲拜師,這可早了些。”
秦铮哼了一聲:“大師兄沒受過苦,有些事是不懂的。我自小心氣高,出身卻極差,萬幸被挑入了獄法。可人是不知足的,我知曉師父也收嫡傳,妄圖爬上峰頂,試試運氣……我運氣果然好。”
他說的是運氣好,江逐水卻聽出他心有悵然。
“我原是拜不了師的,但師姐下山前,領我到師父跟前。師父那時……便答應了。”
江逐水知曉他有話沒說,卻沒追問。
斯人已逝,他将竹笛與葉追同葬,便是了了這段暧昧情思。
這晚江逐水又夢見四師妹。
夢中二人對坐,葉追吹的是首新曲,一曲罷,仍有瑕疵,捏着竹笛,笑容微羞。
江逐水不知怎地,對着這張笑靥,卻悲從中來,許久才道:“……很好聽。”
葉追不是個會撒嬌的人,明知他說謊,也只微微抱怨:“大師兄哄我開心。”
江逐水也只盼她開心些。
醒時,他面上滿是冰涼淚水,擦了後在床上躺了會兒,披衣起來,推開窗戶透口氣。
洛陽君蹤跡難尋,但終有一日他會找見這人,親手報仇。
江逐水站了會兒,目光忍不住往峰頂去,雖什麽也看不見,卻想起那副冰棺。
仿佛着了魔,他再待不住,稍作準備便出了屋。
歷代山主有單獨葬處,便在砺劍崖對面,是一處密室,外有機關暗道,嫡傳弟子每三年祭拜一回。
其中有二十八副石棺,至今只用去九副,人一旦入棺,便不會再開。
然而現在,江逐水很想去看一眼。
江卧夢是他親身父親,他沒打算開棺,只是想聽聽棺中是否有人,好知道冰棺之中又是何人。
夜風凄冷,他渾若不覺,想,若當真是副空棺要如何?
離上回祭拜,已有兩年,他甫進去,長明燈一瞬盡數複燃,沉悶空氣也流動起來。
不大的地方裏,二十八副石棺擺得整整齊齊。
江逐水除了祭拜歷任山主,江卧夢是他父親,又多一份祭禮,因而清楚是哪一副石棺。
二十八副石棺,分毫無差,他站在其中,莫名覺得有些陰冷,卻還是走向了江卧夢那副。
棺用的是一種罕見青石,聽聞能保屍身不朽,可若一旦開啓,屍身便會于七日間化為飛灰。獄法山凡是入了此處的嫡傳,個個都發過誓,若不遵先囑,貿然開棺,便要身首異處,衆叛親離。
江逐水只盼師父沒做這事。
石棺觸手冰涼,他方摸上,心上一顫,猛地轉過身。
門口長明燈照不見的陰影中,站着個人。
江逐水不曾想會在此地見着師父,失措下往後退了一步,狠狠撞在石棺上。
“小心!”何一笑急道。
石棺沉重,加上位置關系,江逐水這一撞,并未對其造成什麽影響,反倒是自己後背撞狠了,疼得厲害。
他不把這點疼放在心上,冷靜下後,思緒也清晰了——若棺中是空的,何一笑根本不會如此緊張。
這個想法令得他悄悄松了口氣。
何一笑走來,扶住他臂膀,道:“你當初發過誓,不小心撞開了棺要如何是好,”又道,“背上疼嗎?”
江逐水愣愣被他扶着,搖了搖頭。
何一笑雖不逼迫徒弟,卻怕對方再像上回負氣出走,因而偷偷觀望着,發現他深夜外出,心有好奇,便跟了上來。
“這麽晚了,你還來看你爹?”
江逐水聽他語氣自然,似乎并無心虛,忍不住問道:“天泉後頭的那副冰棺是誰的?”
何一笑一愣:“你竟去看了?”
江逐水自小聽他話,難得任性一回,微有臉紅。
何一笑道:“那冰棺是受人所托之物,與我并無幹系。”
他若不說,江逐水便信了,說了之後,反倒起了懷疑。
江逐水對師父了解極深,對方識得的人不少,有來往的極少,能交托這等事的幾乎沒有。
何一笑并未想這些。
他每三年才來拜祭一回,此次既來了,就想多留一會兒,看看大師兄,便道:“徒兒過來,與你爹上炷香。”
江逐水對江卧夢并無惡感,也常惋惜未見過父親,聽了師父話,又祭了一回。二人要走時,他瞥了眼石棺,發覺了異樣。
“師父,您當真沒開過棺?”
這事非同小可,何一笑道:“我發過誓,如何會這麽做?你莫非還記着那副冰棺,不信我的話?”
江逐水指向棺面:“有人動過棺。”
何一笑知他不說謊,低頭細瞧,果見得棺面偏了分毫,積塵很厚,絕非朝夕之事。
當年蓋棺之時,再三确認過,沒有分毫偏差,如何會有現下情況?
江逐水心中仍懷疑師父,但見對方亦是一臉疑色,這點疑心便又壓了回去。
何一笑彎腰,叩了叩石棺。
聲音一響,二人都聽出了不對。
江逐水不如師父離得近,待他反應過來,對方已經一掌推開棺面。
這時石棺裏面是什麽情形,倒不重要了。
“師父!您怎能……”江逐水大急,沖上前去,一把拉住師父,“您明明也發過誓,不能開棺的!”
何一笑輕輕拍了拍他手,道:“做師父的不開,要讓徒兒開嗎?”
江逐水怔住。
何一笑道:“別怕。應當是副空棺,不妨事的。”
江逐水原先希望棺中有人,現在卻希望裏頭沒人,他實在怕極了,松開師父,大步邁去,往棺裏看。
何一笑這時倒不急了:“怎樣?”
“……空的。”
石棺內清清冷冷,什麽也沒。
65、
何一笑也看了眼:“這倒怪了,大師兄的屍身去了哪兒?”事情估摸至少有二十多年,他純是想不明白多些。
江逐水問:“冰棺中那人的身份,師父知道嗎?”
何一笑聽他說了幾遍,知他心裏必定一直放不下,好笑之餘還有點欣喜:“你若當真好奇,我便帶你去看。”
江逐水驚疑不定:“我可以看?那時您不是說,不讓我去的嗎?”
何一笑笑道:“那裏頭太冷,我怕你凍着。”
江逐水微有些臉紅:“……竟是這樣嗎。”
何一笑将棺重又合上,牽起他手,道:“随我來。”
江逐水前幾回上峰頂天泉的狀态都不太好,這回卻是由師父領着,心情自然大為不同。
說來他現在與師父關系極怪異,較之從前看似有疏遠,身體上的接觸反而更多。正如師父不敢逼迫他,他也不敢在日常中拒絕對方。
與其說不敢,倒不如說不舍得。對上師父,他總會心軟,只要不逾矩,仍想順着師父,讓他高興些。
再者,他實際也是願與對方親近的。
二人到得削壁前,何一笑将開機關的方法與徒弟細細說了。
江逐水聽後,卻想到周樂聖也知道這方法,且還是從洛陽君那兒知曉的。
到底是獄法山的機密,為外人得知總有隐患,他尋思着需找個機會告訴師父,最好能摘出師弟,免得被師父遷怒。
走進密道,上回江逐水丹田被封,只感覺到冷,許是因為燭火的緣故,此時裏間倒比外頭暖些。
雖能夜視,何一笑仍持了一盞燈燭。
江逐水還被他拉着手,略慢半步,見師父背影偉岸,可撐天地,那一點微微火光,照得心中暖意融融。
這暗道極長,不知有意無意,何一笑步子不快,江逐水也樂得慢些,恨不得将這段路走上一輩子,如此再不用想那些煩心的。
現在是晚上,那處只有微淺月光,但他修為回複,清晰見得眼前景象。
沒有冰石。中央只有一具冰棺。
江逐水懷疑是否自己看錯,又懷疑記錯了上回所見,可那時他貼近冰面細看,絕不會忘。
何一笑道:“我知你好奇什麽。此處有些異處,等日出你便懂了。”握他手的力道稍重了些,引他到冰棺前。
江逐水的确好奇,不及探究不見的冰石,低頭看棺。
棺身通體透淨,棺中人如浮空躺着,他有過無數猜測,卻未料到棺中竟是一個年輕女子。
她穿的是身鵝黃色衫裙,面容在輕透月色下,柔婉動人。只是雖閉着眼,她神情卻不溫和,秀眉微蹙,似遇上極煩惱的事。
江逐水見過的人不多,确信自己記憶中并無這張臉的印象。
何一笑道:“這事原本要與你說的,只是那時身體不适,拖到了現在。”
江逐水回想一遍,道:“是從滄臨回來的時候?”
“正是。後來因為我狀況穩下,便沒與你說。”
江逐水想,原來師父是想告訴自己這處密道的,只是沒來得及說。
他心內高興,面上不由帶出點欣喜,一雙眼熠熠生輝,整張臉孔也亮堂起來。
何一笑曉得徒兒生得好看,當年也唯有姑射山主能與江卧夢在容貌上相較,當然他私心偏袒後者。然而他看着江逐水從嬰孩長成如今模樣,早習慣了這副相貌,本不應當再有感觸,方才卻止不住地生出驚豔,仿佛當年初見大師兄時的情境。
江逐水自然清楚師父在看自己,垂眸輕聲問他:“這人是誰?”
何一笑驚醒過來。
“……一個所有知情人都以為死了,卻還活着的人。”
“她還活着?”江逐水之前并未注意這點,此時再看,胸膛起伏不明顯,但的确有極微的生息。
“天底下也只有此處,才能保下她最後一線生機,”何一笑頓了頓,“至于她身份,我只與你說兩字——姑射。”
江逐水早前便有疑惑,此時才有恍然之感。
二人又交談了幾句,第一縷日光自上方的洞口掠入。何一笑察覺早,一把攬住徒弟,帶人退至暗道。
方才站定,自冰棺位置起,日光所經之處,冰刺憑空而生,層層交互,若不注意,幾乎貼合無縫。不過幾息功夫,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矗立起一塊偌大冰石。
與江逐水上回所見一般無二。
何一笑這才松開放在對方肩上的手,卻發現徒弟肩膀動作略有僵硬。
“怎麽了?”
江逐水左手探後,摸了摸右肩:“……之前撞過。”
他原本想回房,師父知他撞疼了,不肯放他走,強拉着人到了自己住處。
何一笑屋內除一張竹榻外,并無別的陳設。江逐水來過多次,也不驚奇,只有點不自在。
對方取了藥來,見他站着不動,笑道:“怕我?”
倒不是怕。江逐水不好細說,坐在榻上,背過身,脫下上衣。
之前碰得有些狠,他後肩青中帶紅,何一笑指上沾了藥,一點點細細抹了。
江逐水頭皮發麻,坐立難安,在對方手指從他腋下穿過,往身前來時,一把攥住那手。
何一笑手被他抓住,倒像抱他入懷,幹脆自身後環住徒弟,在對方耳邊輕聲道:“徒兒前邊的傷……真不管了?”
他若不說,江逐水還真忘得差不多,經這提醒,才想起胸前不堪。
“……我自己來便成。”
何一笑卻道:“都快半年了,你都沒動過,為師怎麽信你?”
江逐水推不過他,明知對方心裏一清二楚,自己卻恥于說出口,只得轉過身,任對方蘸了藥的手指往胸膛上點來。
許是因為他心海動蕩,胸膛起伏厲害,乳首亦是顫顫巍巍,頗有幾分怯生生的神态,與強健軀體截然相反。何一笑手指才觸到那柔嫩,對方便倒吸了口氣,抖着聲喊他。
“師……師父……”江逐水捉了他抹藥的手指,滿面潮紅,目光幾乎是懇求的。
何一笑見他力道用得不大,将手指收回,安撫道:“別怕。這傷總得治了,不然往後遇上什麽不方便的……”
這話叫江逐水息了聲,再未反抗,只又往榻上縮了縮,整個人靠在牆上,手裏抓了被褥,扭頭閉了眼。
晨間靜谧,這處接近峰頂,更無人來,只聽見宛轉鳥鳴,與壓抑不住的沉沉呼吸。
抹好了藥,何一笑擡頭看徒弟,見對方面紅耳赤,眼角竟有水光,閉上眼後睫羽愈顯纖長,抖抖索索,極盡隐忍。
他心思一動,佯裝藥沒抹完,指尖停在紅粒上,按下輕揉,更似不小心地拿指甲刮了下。
江逐水立時如條離水的魚,身體猛地一彈,似受了極大刺激,汗水自額角淌落。
何一笑原沒想做什麽,此時卻再難忍耐,欺身将人抱住,張口含住一顆抹了藥後水光盈盈的乳首。
江逐水吓了一跳,方要推開人,那處卻被重重吮了一下,驚人的快感令得他又軟下身來。
“別……師……師父……”
何一笑摸着了他命脈,倒不急了,舌尖繞着肉粒打圈,察覺到身下軀體不可抑制的顫抖,猶有心思打趣道:“怎麽敏感成這樣?”
這是實情。江逐水心神清明,卻抵不過身體的本能反應。
何一笑往下邊一摸,便笑了:“都成這樣了,徒兒一時半會兒可回不去了。”
江逐水從前受過他調弄,經不起挑逗,勃起的柱身被師父握在手裏捋動,除了喘息,他有一小段時間裏,竟想不到能做什麽。幸好他心中存着底線,知曉不能再與師父有關系,勉強撐起理智,道:“師父答應……答應過……”
何一笑道:“對。我不逼你。”
江逐水得了承諾,對方也離開了他身體,稍松下口氣,怎想耳邊衣物窸窣,陽物被裹進一片軟滑溫膩裏。
他擡眼就見師父分開兩腿,跪坐在他小腹上,将他肉莖放在自己臀縫間,緩緩厮磨。
何一笑何等人,縱是十年前,江逐水也未見過他這般姿态。尤其對方穿着衣裳,下身卻是光裸的,陽物赤紅怒張,随他動作上下晃蕩,透明黏液自鈴口滲下,分明早已情動。
“師父!”他太過吃驚,反倒不知該說什麽。
何一笑自己掰開臀瓣,好将徒兒陽物夾得更深,臉上沒有半分羞赧,擡手散下長發,容顏俊美令人不敢逼視,綠眸中笑意盈然,叫人沉溺。
他不懷好意道:“好徒兒,還想推開我嗎?”
66、
江逐水曾以為十年前與師父的情事,不過是春宵作用,此時才知自己根本毫無抵禦能力,心內無數個聲音叫他抱住身上人,又總在最後一刻理智回籠。
然而何一笑臀肉豐潤柔軟,臀縫也深,将徒弟肉莖牢牢裹住,稍有動作,便引得身下人呼吸愈重。
江逐水鬓發濕透,唇齒微張,一瞬不瞬瞧着師父,眼尾發紅,像抹了胭脂。
他顯是忍狠了,但到底沒動。
何一笑目光巡過他面孔,定在那痕緋紅上,俯身去吻徒弟眼角。
還未真碰上,江逐水閉上眼,狠狠咬了自己唇一口。
何一笑注意被他唇上滲出的血珠拉走,不等多想,背上傳來大力,被人一把抱住,與此同時,原本不曾有動作的陽物在他臀縫間兇狠抽送。
對方雙手下移,托住他臀,雖未插入,意義卻沒什麽不同。
何一笑也在喘,卻忍不住笑道:“慢些……不急,不急……”
江逐水放任自己不想不看,當沒聽見他說話,專心揉弄兩瓣綿軟臀肉,自對方腿間尋求纾解。
何一笑猜着他想法,即便那處皮肉細嫩,被磨得有些痛,仍沒勸止,趁徒弟不推阻,将對方唇上血珠舔了,又撬開對方抿緊的唇。
口裏全是師父的氣息,快樂到了極處,竟令人想流淚。江逐水眼角濕潤,悶哼一聲,射在了對方臀間。
何一笑握住自己硬挺的陽物,上下捋動。不過片刻,那物一顫,精水落在徒弟胸腹上。
情欲之後,江逐水回了點神,才想起自己方才做了什麽。
何一笑原本蒼白的臉孔紅潤起來,笑道:“方才舒服嗎?”
江逐水如被什麽蟄了一下,起身要跑,卻被對方按住。
何一笑指尖沾了點濁物,抹開在他唇上:“你若想,比方才更快活的事也能做。”
江逐水懂師父意思,反而一把将人推下榻。
何一笑不清楚,他自己卻知道,自上回用了天人三冊的秘法,只論修為,他與師父也相差不遠。何況對方根本未有提防,跌下榻後還沒反應過來。
“你……”
江逐水一門心思撿衣裳,根本不理他。
何一笑原就不是個會忍氣吞聲的人,之前不過是因為徒弟真心愛他,才願放下師道威嚴故意引誘,不料竟是這麽個結果。
又見徒弟正要穿衣,卻對身上濁物束手無策,不知如何清理,模樣很是可愛。他原本惱羞成怒,這時怒火變了欲火,起身抱住人,沒輕沒重吻了上去。
江逐水本信了他承諾,以為他不會再逼迫,誰想這人竟是個食言的,又被按在了榻上。
這一回不同上次,何一笑沒再收斂,恨不得将身下人拆吃入腹。可惜對方此次未受限制,掙紮之中斥他失信毀諾。
二人從榻上滾到地下,江逐水運氣不好,被壓在下頭,腦後撞了一下,有些暈乎,終于安靜下來。
何一笑也停了動作,與他額頭相抵,又親了親他唇角:“大師兄早不在了。我當年不過一廂情願,并不以為能得他回應,這許多年過去,我雖故意不提他,但也不至于長情如此,念念不忘。你到底在怕什麽?”
江逐水腦袋還暈,手在旁邊胡亂摸索,忽撞上一硬物,發出聲輕響,瞧去才見床底有方長匣。
何一笑也看見了,心有所動,随手取了來。
江逐水好不容易從頭疼中緩過,就看見師父手裏一件極眼熟的物什,令他如冰水淋頭,立時清醒。
“怎、怎會……”
何一笑握住麈尾,道:“當年事後,我便找了把一模一樣的,将它換了下來。”
江逐水恍然,難怪對方平日毫無異色,被他問起時也沒反應。
卻聽對方又道:“那事還記得嗎?”
豈止記得,簡直刻骨銘心。江逐水心中如此想,卻一字未說。
他不說,何一笑也知徒弟想法,将麈尾放進他掌心裏。
“縱有再多理由,我當年的确過分了。徒兒若耿耿于懷,便一樣不漏還回來,”他湊近徒弟耳朵,“除了麈尾、棋子,還可以玩些別的,我什麽都許你。”
對方離得太近,唇瓣幾乎碰上江逐水耳垂,以至于說出的話一下入了他耳,又入了他心。
“為師……我等不了下個十年了,你我分明是有情的,何以要到這地步?”何一笑還在說話。
江逐水一顆心跳得幾乎亂了步序,卻仍維持着最後的理智,竭力平息沸騰的心湖。
“……徒兒不敢。”
何一笑挑眉:“不敢?便是想過了。”
江逐水臉騰地燒起來,扔開手裏麈尾,恨不得将自己埋進地裏。
何一笑不放過他,将他牢牢鎖在身下,道:“從小到大,為師可曾對你不好了?徒兒當真不肯說句真心話?”
若說不好,以對方性子,事例絕不少,可江逐水從未将之放在心上,想及與師父二十多年相處,忍不住伸手環住人,蜷起身體,縮進他懷裏。
何一笑将徒弟抱到床上,對方難得一聲不吭,偎在他胸膛上。
“我做過個夢。”江逐水忽道。
何一笑見他肯說了,心裏激動,卻怕吓着他,柔聲問:“什麽夢?”
“就像現在這樣,師父抱着我,我卻看見父親站在您身後……”
“……有些吓人。”何一笑道。
江逐水哽住了。再一想也對,江卧夢死了将近三十年,若忽然出現,的确是驚吓更多。
“但夢裏不一樣,師父轉頭見了父親,再未看我一眼,一眼都沒有。”
縱然知道這只是個夢,何一笑也心疼極了,親了親徒弟眼角:“這夢一點沒道理,那個不是我。”
江逐水道:“當年的事,我不恨師父,所以不在乎麈尾與棋子。況且……我想做的事,比這些還可怕。”
他說可怕,何一笑卻聽得雀躍。
江逐水閉上眼,不敢去看師父神情,低聲道:“我想讓師父趴在父親棺上,我從後面肏進去……”
何一笑滿腔激動立時息了:“……大師兄若在天有靈,必定想殺了我。”
江逐水睜開眼,見他臉色發白,竟是真怕了。
過了會兒,何一笑緩過來,道:“你不清楚你爹是個什麽樣人——他可從不是什麽善類。”
江逐水是遺腹子,沒見過江逐水,所接觸的也都是表面,不曾聽過這種評價。
何一笑回神後忙安撫徒弟:“我與大師兄是不可能的,他對我沒別的心思。至于我對他……應當還是敬畏多些。”
師父這般坦然相告,江逐水聽後,卻道:“讓我想幾日好嗎?”
何一笑道:“三日?”
江逐水将臉貼着師父胸膛:“想好了便與您說。這幾日我們先不見面,平常的事我會遣心笙或者周師弟來。”
獨留下何一笑一人時,他終于無奈苦笑。
縱是只三日,他也覺得太長,況且看徒弟意思,分明還在猶豫,若聽見的答案不是自己想的,又要如何?
何一笑正煩惱着,大夫那邊終于有了結果。
“毒是從娘胎裏帶來的。”
“娘胎?”何一笑皺眉,“怎麽可能?萼綠華不過是——”
方想起萼綠華的兄長是浮玉山的洛陽君,而浮玉山正是以醫毒聞名。
這事古怪,在真相未知前,他不敢與徒弟說。
大夫道:“短時間裏無妨,可這毒附在山主身上,便是一道催命符。若要解決,得先探明到底是什麽毒。”
何一笑不懂這些,問:“可需要些什麽?”
大夫道:“這毒潛伏厲害,從山主身上我尋不見多少線索,若能找來原份的最好。”
何一笑沉吟過,道:“你這邊別停,我去尋尋看,”又問,“可有時間期限?”
大夫掐指算了算:“最好在三月內,過了我對毒發便沒把握了。”
67、
兩人又将這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确認沒遺漏,方才分開。
何一笑心神不定,坐不多久便站起來。因為江卧夢的緣故,他對萼綠華有些關注,但有限,連對方浮玉山的背景也不知。此時冒出這麽一回事,他更是全無頭緒。
當年萼綠華獨居後山,他少與其往來,但去過幾回。自她亡後,他幫着江逐水将那處居所封了,從此再沒去過。
此次似乎應當去看看了。
何一笑印象裏,江卧夢交游廣闊不假,卻不多情,甚至趨于無情,無論面對何等麗人美色,也不見他動容,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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