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短暫的新年年假過後,盧修斯準備回到部裏去上班。

其實理論上來說他完全可以不挂職——經過這一年的瘋狂吸金,他剛剛被《巫師周刊》年榜宣布艹翻尼克·勒梅,正式成為不列颠巫師界的首富。

但出于一種謹慎的心态，為了更徹底地洗白，他很樂意自己時刻暴露在公衆眼中,哪怕以一個風騷土豪的形象，而不是傳統古老貴族世家貴族那種高貴冷豔、隔離塵世的黑巫師形象，他甚至還聽了赫敏的建議，每天堅持更新自己的賬戶，不要故意營造神秘感……于是，現在他在局域網內已經成了一個網絡紅人。

比如說現在，他從卧室裏懶洋洋地走下來,用最細膩的法國小奶牛的牛奶洗過臉，真絲睡袍軟軟地搭在腹肌上——是的，盧修斯還有腹肌，馬爾福家的男人必須得到最好的，包括Nice Body也是一樣，他覺得自己比西弗勒斯肯健身多了……

他随意地坐在潔白的餐椅上，一手滑着終端，一手撚着桌上的小水果，看着自己昨天的更新：

【盧修斯：與聖芒戈基金會共度新年。[配圖]确認捐贈的一萬金加隆将會被使用在正确的地方[開心][開心]】

據赫敏表示，長期在公衆面前塑造這種形象很有好處。

他本來也是這麽以為的，但看評論總感覺有些不對：

【伯莎·喬金斯：我擦！！土豪請和我做朋友！！！】

【斯坦·桑帕克：同樓上！！土豪請和我做朋友！！】

【湯姆·艾博：土豪又更新了！！！[羨慕][羨慕][羨慕][羨慕]】

【薇薇安·羅默斯塔：梅林啊！！馬爾福先生的皮膚總是那樣讓人羨慕（﹃）】

【嘉蒂納·弗魯姆：馬爾福先生的發質總是那樣讓人羨慕（﹃）】

【蒙頓格斯·弗萊奇：前排打個廣告，進口坩埚，原廠原單，比市價便宜30%，要的私信我~~~~】

【伊蓮娜·摩金：樓上又在違法倒賣了！！上次批發給我了一批劣質皮貨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但是首先求問一下馬爾福先生的化妝品品牌（﹃）】

【多麗絲·克羅克福德：樓上還用說嗎！！當然是魔藥大師斯內普先生出品[羨慕][羨慕]】

【麗塔·斯基特：請問馬爾福先生對伊凡·迪隆斯比先生宣稱的您盜用了他的發現一事怎麽看？馬爾福家族是否真正局域網與魔法終端的全部版權？】

【弗洛林·福斯科：同打一下廣告，弗洛林甜品店新款冬日熱飲，現已火爆開售~~~！每日每人限購兩份~~每日前一百名可獲得八折優惠！】

【瑪麗·伊麗莎白·卡特莫爾：雖然我已經結婚了但還是好激動~~（﹃）】

……

——這都是什麽回複啊我去！

——沒有一個人感謝自己嗎！

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表示：“感謝您為魔法界作出的傑出貢獻！純血貴族最高，哦也！我們再也不懷疑您是食死徒了！……”

自從局域網開通一個月以來，盧修斯總是看着自己暴漲的銀行賬面，喜不自勝；又看着網上其他人對自己照片的種種（花癡）評論，嘴角抽搐，無以言表……

這時候，寬敞的餐廳門口忽然傳來了一陣響動。盧修斯把終端放下，伸了個懶腰，慵懶而有些驚訝地說：“CeCe，這是什麽？”

納西莎起得比他早一些，她已經穿好了綢質和晨服，精神十足地指揮家養小精靈把一只特大的箱子搬進客廳。

“誰知道呢。”她聳聳肩說，“赫敏送來的，說是給我們一家的新年禮物。”

“哦？”盧修斯端着小咖啡杯走過去，吻了吻老婆的面頰：“這個時候送新年禮物？……新年假期都結束了。”

他又有點心有餘悸地想起這個聖誕赫敏和斯內普兩人送給自己的禮物。似乎自從某一天開始，這兩個人都開始不約而同地愛上了捉弄自己這件事……

納西莎說：“她發站內信告訴我，要我親自打開。說雖然是送給我們一家，但我看了應該會特別開心……我真想知道是什麽呢。”

盧修斯馬上警惕地看着箱子：“搞不好她是惡作劇，不能相信。”

納西莎輕輕笑了一聲，拍了一下丈夫的腹部：“你呀……把衣服穿好。馬上要上班了。”

盧修斯馬上驕傲地說：“怎麽，你丈夫我身材不好嘛？……”

家養小精靈們看着這對夫婦又開始持續這種對話日常，紛紛谄笑着離開了。

納西莎蹲下來，笑着把箱子打開……打開的那一剎那，她猛地愣住了，手裏的手帕掉了下來。

“雷……雷爾！”

她吓了一大跳，随即心頭狂悲又狂喜，眼淚瞬間掉下來了。

十九歲的雷古勒斯躺在水晶棺裏，穿得整整齊齊，手放在腹前，胸前仿佛還放着白花，艱難地張開嘴唇，艱難地開口，聲音沙啞：“姐……姐。”

他又艱難地扭了扭頭，緩緩看着盧修斯，眼神清澈：“姐……姐夫。”

盧修斯的杯子沒拿穩，咖啡一下子潑到了地上。

在這人生大悲大喜、失蹤親人重逢、英雄重見天日的時刻……他猛地想起了一件事！

——我了個去我衣服還沒穿！

赫敏嘴角微微勾起，端坐在有求必應屋的書房裏，一手捏着銀色挂墜盒，一手不斷沖着它放淨化之氣，已經持續了整整十二個小時了。

霍格沃茨在她旁邊高舉着小晶板，大聲念道：“哦你的私信要爆滿了！——到底怎麽回事？！你做了什麽？！為什麽雷爾回來了你不先和我說一聲？！當成禮物送到我家是怎麽回事？！這簡直是驚吓！——by盧修斯。”

“CeCe和我确實很高興……可是，拜托，梅林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說到底你為什麽不先和我說一聲？！請回複！！！”

“……我已經請了部裏一天假了，希望能及時把這件事情搞清楚！”

“德拉科知道這件事嗎？我希望你現在能在西弗的辦公室裏——”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可能還沒有看到短信。我已經聽雷爾講過了大概，他現在情況不太好，講話也很困難，但我依然差不多了解了……感謝你，代表馬爾福家族，我相信我也能代表布萊克家族感謝你。沃爾布加姑媽會非常高興的。”

“這件事西裏斯知道麽？你還沒有對其他人說麽？還有……”

……

霍格沃茨刷屏地滑過赫敏的終端，啧啧感嘆道：“呀，盧修斯被你吓到了呢。不過，雷古勒斯就這樣回來了，你打算怎麽處理後續的事情呢？”

赫敏小心翼翼地看着手裏被不斷淨化的挂墜盒，全神貫注地說：“為什麽要我處理？這是他們家的事情。更何況盧修斯這種社會名流、網絡紅人和居委會大叔，不就是負責處理這種事的嗎？”

霍格沃茨眨了眨眼睛：“也對呀。”

它搖頭晃腦地走到窗外，踮起腳尖——城堡的小人現在比過去高了不少，踮起腳尖已經夠得着窗戶了——幽幽地說：“你現在呢，眼裏只有湯姆補足靈魂的事情，只有你面前的小挂墜盒。都已經十二個小時了，你動也沒有動一下呢。”

赫敏輕輕轉動着挂墜盒，笑道：“湯姆去上課了沒有？”

“當然。他是要準備跳級的人呀！”城堡感嘆道，“而你是新學期開學就打算缺課的人……”

“我是為了貫徹愛與真實的正義而缺課的，鄧布利多會因此而感動的。”她一本正經地說。

“是嘛？”

“當然。”

“啊——”城堡蹦了一下，伸了個懶腰：“事情越來越向好的方向發展了呢。感覺好像所有的壞事都被解決啦，之後你也會越來越閑吧……”

“怎麽可能。”赫敏持續地盯着手裏的真氣，“我之前就說過要把你的活點地圖徹底改造升級一番，你不記得了嗎？”

“呃……”

“沒有搜索功能、無法屏蔽太過密集的姓名、無法識別陌生人的地圖，這能叫活點地圖嗎？”

“呃……這個……”

“如果下次又遇到有人闖入怎麽辦？！這個重大隐患一定要解決，還有學校周邊也要趁早布置好。”

“嗯……”

“解決了地圖問題以後就可以出現新的校內導航系統了。不能總是依靠畫像和鬼魂指路，尤其是遇上調皮的畫像和鬼魂時，校內網上不少人抱怨過卡多根爵士了……”

“是啊……”

“在這之後，我打算給終端搭載個新游戲，一個動作類的，最好能搭建一個大型虛拟對戰平臺，實現多人聯機——我怕你會覺得吃力，如果不列颠境內能再找到一棵精靈樹用來單獨運算虛拟平臺的數據交換……”

“等等，赫敏。”霍格沃茨打斷了她，“你有沒有想過，呃，工作之外的事？”

“你指的什麽？”

“……比如說，like irls，have a cup of tea with someone……”

“哈？”

“我是認真的哦！”城堡八卦地看着她，眨着星星眼。

赫敏眼珠都不轉一下，啞然失笑：“你難道不應該先去主動去勸勸斯內普？他才是需要拯救的那個大齡未婚男青年！”

城堡鼓了鼓嘴，有些低落地看着她。

“還有鄧布利多，這個老齡未婚男……”她說着忽然皺起了眉頭，喃喃自語：“鄧布利多我一直覺得奇怪……那一天到底是怎麽回事呢？莫非他曾見過戈德裏克·格蘭芬多？又有些不像……”

她繼續盯着小挂墜盒，問道：“你覺得鄧布利多背後究竟有什麽秘密呢？”

霍格沃茨攤手：“阿不思嗎？他是個寂寞的孩子。”

赫敏嘴角抽搐了一下：“好吧我知道……你太心懷寬廣了，對所有的學生都懷着仁慈的、寬恕的、永遠不拒絕的心，問誰你都是這個答案……”

“不是哦！”城堡認真地仰頭看着她，“我是很确實的感受到了阿不思那種寂寞的情緒。随着他當上校長，這幾十年來，好像每一天他都比過去變得更寂寞、更痛苦。我大概不會老去，可阿不思卻一天天地衰老了。”

“……是這樣嗎？”

赫敏心說，怎麽鄧布利多被形容得如此……文藝小清新……這感覺太讓人惡寒了……

“是啊……你知不知道他以前頭發怎麽變白的？”城堡說，“是他五十年前……唔，四十多年前，代表不列颠魔法界去出戰，和前代黑魔王，格林德沃決鬥……那個時候他其實是被逼去的，整個不列颠沒有一個人肯主動站出來。大家都覺得他這一去很可能再也回不來了……可那時候，他就那麽去了，回來時走上了榮耀的巅峰，然後接任校長……在那之前，他的樣子和現在差不多。而那一戰之後，他的頭發就全白了。”

“是這樣？”赫敏一愣，“巫師的頭發與魔力息息相關，莫非他在決鬥中魔核受了損傷？”

“很多人都這麽猜測呢。但沒有人敢去挑戰他，他一個人已經走上了不列颠的神壇。德國黑魔王就此退出了海峽，不再進犯不列颠一步。”

赫敏又陷入了思索。她自己和鄧布利多比拼過，很清楚地知道，鄧布利多絕非魔核受損，他應該是……受了某種刺激？一夜之間心力交瘁，而後五十年後被自己打回了心氣……

與前代黑魔王的決鬥場上究竟發生過什麽？真奇怪啊。

開學第一天，晚餐後。

湯姆正琢磨着打算再去找個空教室練練，然而這時候他的終端忽然叮了一聲：

【赫敏：差不多了，快過來。】

他心頭一激動，馬上掉頭往密室裏跑。

海爾波、霍格沃茨都端正地蹲在大廳裏，燒雞在到處亂飛。赫敏站在換了新寒泉的水晶棺旁，繞着手上的銀色挂墜盒，笑眯眯地說：“快過來。”

他放下書包，看了看空蕩蕩的大廳，不由得一愣：“……那個……雷古勒斯·布萊克呢？”

“我把他送回他們家了。他自然有他的家人管。你先躺下來。”

湯姆心情忐忑，把整個自己浸透在寒泉裏。

雖然自己就從這寒冷的液體裏生長出來，可每一次，躺進去的時候，都有一種抛棄一切的刺骨的寒意……

赫敏靜靜看着他的臉，仿佛手術臺上的醫生：“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準備好接納另一個自己了嗎？”

“嗯……”

她又謹慎地叮囑了一句：“我應當已把這片魂魄上的邪厲之氣淨化得差不多了。然而你們雖是一體，卻分離許久，難免有不适……若哪裏覺得不舒服，一定要馬上告訴我。”

“好。”他幽幽躺在水裏，仰面看着她，覺得自己的心髒仿佛也飄蕩在水中，不着地面。

她不再說話，衆人皆屏住了呼吸，看着她又一次生生祭出元嬰，元嬰出竅，揮手仿佛是抽出那道小吊墜盒裏的東西一般，捏住了什麽正在掙紮的事物。

與哈利額前那殘損得只剩下癫狂意識的魂片不同，這一片魂魄豐富、飽滿，似乎感情充沛。它在她第二法相的手中反複扭動掙紮，但一點也沒有發出那種尖利刺耳的叫聲。

“好。”空氣中，她的元嬰點了點頭，雖然身體小小卻意态莊嚴非凡，揮手朗聲道：“去！”

她話音一落，元嬰與魂片，便皆化作一道光華，生生鑽進了他的眉心！

湯姆只覺腦內瞬間爆炸了。無數的記憶、情感，翻湧不已，他本來屏住了呼吸，此刻胸腔卻無限起伏……

片刻後，赫敏霍然睜開了眼睛！

元嬰歸位，真氣恢複平靜。她安靜地看着躺在寒泉中的湯姆：“你感覺怎麽樣？”

她說着這話，卻忽然感到心頭一滞。她暗道不好，莫不是此次補魂出了什麽差池？！她分明應該是算穩了，甚至小心翼翼，害怕傷及他根本，更是直接祭出了元嬰……

但湯姆很快就睜開了眼睛，他安撫性地答道：“我沒事。”

他坐了起來，水嘩嘩地從他的臉、眼珠和頭發上墜了下來，眼睛直直地看着赫敏。

赫敏望着他：“你真的沒事？”

他輕輕眨了一下那雙黑色的、潋滟的眼睛，語氣帶着一種恍惚，卻又帶着十足的華麗和優雅，一時間居然讓赫敏想到了薩拉查斯萊特林——

“我真的沒事。只是有一些記憶正在交融。”

“哦……是麽……那就好……”赫敏被那種眼神看得頭皮略發麻。

他此時臉還是個少年的臉，但氣質怎麽說也不再是少年了。那雙眼睛不再是孤獨而憂郁的深潭，而像是夏天的阿瓦隆湖泊，波光潋滟的光澤中仿佛泛着壓抑幾個世紀的濃郁感情。

湯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慢慢地站起來。他連動作也沒有過去拘謹了，顯得非常自然，卻又優雅非凡：“我回到了這裏……霍格沃茨……我回來了。”

他閉上了眼睛。

赫敏瞪大眼睛看着他。她心裏開始懷疑自己了……這怎麽搞得？！怎麽挂墜盒裏的魂魄是個詩人嗎？！

“你一直在這裏呀。”霍格沃茨望着他，欣慰地說：“但是你确實回來了。歡迎回來，湯姆。”

湯姆單膝跪下，平視着城堡的小人，聲音宛如提琴：“謝謝你，霍格沃茨……我很高興。”

“還有海爾波……謝謝你。謝謝你一直照顧我。”他擡頭對着笨拙的大蛇怪嘶嘶地說。

“最後是你……赫敏……謝謝你。”他轉過身，眼神和身體都直直地看着她，仿佛是在嘆息。

“呃……”赫敏心裏充滿了疑慮。

但他馬上說了一句略帶悲傷氣息的話：“赫敏，現在的我，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我了……你還會一如既往，幫助我，接受我麽？”

赫敏有些汗顏：“你在說什麽？你本來就是你啊。”

他點了點頭，靜靜地說：“我明白了……我想一個人出去走走，看看這座城堡。”

他掏出魔杖，給自己随意地放了個幹燥咒，優雅地邁開步子，從密室裏出去了。

就在走出大門的那一刻，無人察覺的拐角處，湯姆猛地扶住牆，死死捂住了胸口！

沸騰的血氣仿佛要從蓮藕的身體裏噴湧而出，腦內有什麽東西在撕扯，魂海靈臺像是魔鬼和天使正在交戰……

他不可抑制地跪倒在了地上，死死掙紮——然而，終究要發生的必将發生，再次睜眼時，一切已經變了。

幽紅的眼眸在暗夜中霍然睜開，少年魔王輕輕擡手，撫摸着闊別多年的城堡。

“是的……我回來了……”他喃喃低語道，嘴角露出了一絲殘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