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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羽茜最近很煩躁。畢業季,也是失業季。大學四年,混吃混喝,現在嘗到了苦果。
“你在這之前有沒有相關的經驗呢?”
“你有沒有擔任過學生會幹部之類的職位呢?”
“參加過什麽社團呢?”
“那你能說說你自己的兼職經歷嗎?”
“你覺得你的特長是什麽?”
……
“恩,江小姐,大體情況我已經了解了,具體結果公司會在一到兩個工作日內電話通知你的。”
……然後,杳無音訊。
每次面試完,面試官都是一臉微笑,客氣結束面試。但是江羽茜知道,八成又失敗了的。
她沒參加過社團,沒當過幹部,做過的兼職頂多就是發傳單,做促銷,成績算不得拔尖,更沒得過獎學金。從世俗的角度看,她确實是平庸到了極點。
是的,平庸。
還好,這個平庸的人還有些自知之明,從小到大都沒做不切實際的夢,她給自己定的目标就安安穩穩的找個工作(能養活自己就好),然後找個地位相當的人結婚。
她最理想的就是能在她出生的城市找個養活自己的工作,不用每月為房租費發愁,更不用在陌生的城市裏,一個人打轉。
可惜,江羽茜發現,事情遠遠不是她想的那麽簡單。
她一個二本的學歷,平庸的表現,一般好點兒的公司看不上她。小公司,她也是願意去的,可惜,人家更是不喜歡她這一類的畢業生,一句話說是性價比不高。這是在大城市的情況。
回家裏找工作,二三線的小城市,消費水平比較低。但這也意味着職位稀缺。再來,江羽茜家鄉的城市是在一個礦區上建立起來的。以前那裏就是一個大型的煤礦産區,現在唯一的幾家企業都是礦業公司。招聘的都是技術性人才,她這種文科的小白,人家看都不看一眼。
然後,才是江羽茜最頭疼的一個問題。她是他們村子裏出去的至今為止,唯一的一個大學生。雖然搞新農村,大家都搬出了田間地頭。但是宴會節氣,還是有來往。特別是親戚,來往就更加的密切。上大學那會兒,好多人都說,上大學是沒用的,女孩子,還是早點出去打工,攢錢嫁人來的實惠。包括江羽茜的奶奶也是這樣認為,還是江父江母夫妻倆堅持,江羽茜才能順利的上大學。
大多數人家都保持着觀望的狀态,等着看江家的笑話。現在,江羽茜自己都覺得,那些人的願望實現了。因為她,一無是處,連個工作都找不到。
父親愁白的頭發和額間的皺紋讓人心酸,母親滿腔的抱怨無處發洩,滿嘴的刻薄讓人痛苦。現在她基本上不敢和父母呆在一起,母親只要一看到她,就會開始數落她的無能,咒罵幸災樂禍,冷眼旁觀的親戚。
父親雖然一言不發,但就是這樣才讓江羽茜更加痛恨自己。明明都知道家裏的情況,自己還是這麽的不争氣,他們真的很失望吧?
畢業已經将近半年的時間了,從六月份,到第二年的一月,從初夏到深冬,三個季節的變換,工作還是遙遙無期。
在這期間,江羽茜想,一時找不到像樣的工作,先應聘個銷售人員在總該是可以的。然後,她看見一家服裝店招聘導購,于是她撥通了招聘電話。
可是一聽到她說自己是大學學歷,對方大笑起來,“你不是在開玩笑吧?我們這個小廟哪裏用得着大學高材生?”
江羽茜耳根發紅,支支吾吾的挂上了電話。
畢業時間越久,母親催得越緊。
她說:你整天無所事事,好歹也去找個工作幹着,不管一千還是八百的,總有個進項吧?本來還指望着你掙了錢,一個月給我和你爸爸三五百的零花,現在看來懸得很!說完還一臉火氣,恨不得馬上就把她打包丢出家門。
江羽茜在整個城市裏晃蕩,大街小巷的開始轉悠。凡是招聘啓示,只要不是技術性的,江羽茜都一一的打電話溝通。這種小城市裏,根本就沒有招聘會一說,也沒有像樣的企業。她心裏着急,夜裏翻滾着睡不着覺。厚着臉皮,和自家親戚說了自己的想法。
江羽茜的舅媽在超市的服裝部上班,賣鞋的。聽了江羽茜的話,口頭答應着給她問問看,最後似笑非笑地說了句:“你巴巴地上了四年大學,回來賣衣服,你覺得有意思嗎?”
江羽茜當時心裏就一沉,努力的睜大眼睛,看了她一眼道:“我也覺得沒意思,可總得吃飯。”
回到家,一個人蒙在被子裏,嗚咽不止。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呢?最後只能責怪自己不争氣罷了。
人活一張皮,人活在這個世上,臉面有時真的很重要。特別是出身農村的人,閑言碎語很難避免,難怪父母越來越難看的臉色。還有自家弟弟,越來越不耐煩的語氣……他自小就是自尊心極強,而且極好面子的。來年他就要上大學了,父母還指望着自己這個姐姐給他出生活費。
記得上初中,那時還住在農村,自己要住宿。家裏每個星期給五十塊的生活費,弟弟就和她說,姐你節約點兒用錢,我也要上學。弟弟讀書很努力,當時的自己是什麽樣的感覺呢?記不清了,只依稀回憶起那雙單純明亮的帶着認真的眼眸。
江羽茜也意識到了些東西,可具體也說不上來。十三四歲的孩子,還在萬事不愁的年紀。從沒有想過,生存這麽嚴肅的問題。
那時大抵上覺得讀書是世界上最有意思的事情,所以也很認真。可惜,天賦問題。不管怎麽努力,邏輯思維差的孩子,理科成績都不理想。因此也受到些懲罰和難堪。
正處于叛逆期的孩子,敏感而自卑,連帶的痛恨上了老師和家長。對于同學更是萬事不理。于是整個初中,都在孤獨和沉默中度過。
升上高中,選擇分班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文科。一是理科不擅長,二是當時的語文老師給了她極大的鼓勵。那是她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來自長輩的關心。盡管她相信父母也很愛她,可總是不善表達。有段時間,除了金錢上的來往,居然再沒更多交流。
學習上的事情,父母除了看成績,其它一概不管。遇到了困惑,遇到難關,都沒有人可以傾訴。江羽茜十分寂寞與無助。
特別是初潮來臨的時候,疼痛,恐懼。可是,身邊誰也沒有。江羽茜迫使自己冷靜下來,然後依照本能處理。後來,慢慢的在女同學們偶爾的交談中,才明白了正确處理方式。那時她一直在想,原來長大就是這樣。
母親從來沒有注意到過她的情況,直到上了高中,放假回家,恰好來了例假。看到江羽茜在洗換下來的髒了的褲子,才詫異的問了句,你那個來了?
江羽茜只能默然。那時的她已經變成一個沉默不讨喜的孩子了。與父母交流本是最渴望的事,可惜她已經“忘記”了怎麽“說話”。但是,她很愛自己的父母,真的,可是什麽都說不出口。她完全能明白父母的難處,有時她在想他們大概真的是神之棄民,才會遭受那麽多的苦難和挫折的吧。
江羽茜現在隐隐約約的有些明白父母送自己上大學的苦心,可惜,時光不能重來。如果可以,她再也不會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父母現在也不用備受奚落和嘲諷,在本就嚴峻的家庭關系上,雪上加霜。
她真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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