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胎動

11月中旬的時候， 楚穆泱陪着慕嫣回了福利院。梁玉琦知道了非要跟着，還拉上了淩霁一起。只是，半路上梁玉琦因為被糖炒栗子的香味吸引， 非要停車去買， 楚穆泱和慕嫣不知道， 并沒有等他們。

彼時已是秋天， 入門口的幾顆銀杏樹葉子已經變黃，風一吹， 便晃晃悠悠地落下來。慕嫣在門口看了好一會兒才往裏面走。

楚穆泱提着個保溫桶跟在她後面。随着慕嫣腹部的逐漸變大，她吃得也多了起來，不一會兒就餓了，所以出門的時候，他特意帶了灌排骨湯。

慕嫣笑話他他也不生氣， 還說這是疼老婆的表現。

她來之前和白院長有提起過，所以還沒走到門口， 裏面就出來個人，嘴裏說着：“我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就猜着是你到了。只是……”白院長看着她一頭白發，“這是怎麽回事？”

“啊。”慕嫣愣了下才說：“染的。”

楚穆泱有些心虛地看地上的落葉。

“不學好！”白院長兇她：“好好的黑發不好， 染什麽白色。回去給我染回來。”

“要等幾個月後了。”慕嫣笑盈盈的， 拉着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肚子上說：“有他，不能染了。”

“哎喲！”白院長開心地叫喚：“我只聽你說懷孕了，都這麽大啦！四個月？五個月？”

“快五個月了。”慕嫣拉着她的手往裏面走：“院長媽媽有沒有告訴小弟弟們們我今天會來？沒有的話我要給他們一個驚喜哦。”

“根本瞞不住！”白院長似生氣可表情卻又全然不是那樣：“這群孩子太皮了，我接電話的時候他們居然偷聽！知道你來看他們， 隔一會兒就問慕嫣姐姐什麽時候到。”

“那說明他們喜歡我呀。”慕嫣眉開眼笑的， 腳步加快了腳步，穿過大廳直接去了後面的院子裏。孩子們有的坐在欄杆上看書， 有的跪趴着在寫作業，大部分在院子裏玩。

“慕小嫣！”大廳外面傳來梁玉琦的聲音，她就轉了個身，對方已經撲了上來，楚穆泱腳步一挪，擋住了慕嫣往後退的動作，瞪了梁玉琦一眼。

梁玉琦怕他才有鬼了，而且她很有分寸地控制了力度的。摟住慕嫣的脖子跳着說：“啊，慕小嫣，我跟你說，那個栗子真的太好吃了，店主說我吃到的正好是他們家自種的，然後我吃了下沒加工的，哇塞好吃，我和淩霁就開車去了老板家。哈哈哈哈然後我發現淩霁不會爬樹哎！”

“喂，你笑夠了吧。”淩霁面無表情地說。不會爬樹很奇怪嗎？他是城裏長大的好不好。

這時候孩子們也發現了他們，叫着“是慕嫣姐姐”“還有琦琦姐”跑了過來，圍着他們開心地喊她們名字。楚穆泱也來過，有些孩子很喜歡他，圍着他喊“穆泱哥哥”。

楚穆泱盯着幾個蹦的歡的，怕他們撞到人或者摔倒，說：“你們慕嫣姐姐和琦琦姐姐有給你們帶吃的和玩的，都在車上，跟穆泱哥哥和淩霁哥哥去拿好不好。”

“對對對！”梁玉琦想起她把糖炒栗子老板的現貨給搬空了，帶頭往停車的地方去了。

慕嫣笑着看三個大的帶着一群孩子走了。等轉過頭，臉上的笑容已隐去：“我想去看看慕瑾。”

白院長也斂了笑，嘆息一聲：“去吧，不過不能待太久。”

慕嫣點點頭，徑直去了後院，在當年慕瑾埋秘密的那顆樹下跪坐着。慕瑾的骨灰就被埋下這底下。

她想起那個總愛粘着她叫“姐姐”的小孩，摸着腹部緩緩開口：“小瑾，姐姐有親人了。當年的你那麽小就擔憂自己離開後我會沒有人陪伴，現在你可以放心了呢。”

她眨了眨眼，擡起手背擋住眼睛：“姐姐是在最難過的時候才發現他的存在，所以我有時候想，是不是小瑾舍不得姐姐一個人，所以就派了個小天使來代替小瑾陪着我。”

她沉默了一會兒後将手放下，低着頭不知道看着哪裏，聲音卻很溫柔：“說起來，他的預産期正好是小瑾的生日呢，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但我相信不是。”

“我和穆泱……我們現在很好，他為了我學會了做飯，會怕我太累而主動做家務了。我也……我也為他改變了一些。以前我太膽怯，因為知道他喜歡安晴，總覺得對安晴心懷愧疚，所以明明我也很難過，卻總是不說，總是忍着。”

“可是穆泱說，感情是要表達出來的，藏在心裏的話，那個人不會知道。我從前太被動，喜歡也藏着掖着，一副畏畏縮縮戰戰兢兢的樣子，穆泱自然沒有好感。”

“所以我打算主動一點。”慕嫣微笑着說：“雖然我還是不太能确定穆泱是否真的放下了安晴，但我能感受到他愛惜我，寵着我的心意。所以我要讓他多注意到我，時常日久，他終究會徹底放下的。”

“事實上，我覺得他現在就有些喜歡我了。”慕嫣笑得溫和：“所以，你要祝福姐姐哦！”

好像是一個回應，慕嫣忽然覺得腹部被踢了一腳。她睜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地表情，以為是幻覺。然而沒多久，腹部又動了一下。她向來淡然穩重的臉上罕見地出現了驚喜的表情，下意識地喊：“穆泱！”

而當她一轉頭，穆泱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聽到她的聲音，楚穆泱以為是出了什麽事，兩三步跑過來跪在她面前，再看慕嫣，居然哭了。

“怎麽了怎麽了？”楚穆泱很是慌張。

然而慕嫣卻是笑着的，拉着他手激動地說：“寶寶，他……他動了。”

楚穆泱懵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這句話裏的意思。他也跟着激動起來，盯着慕嫣的腹部，伸手想摸一摸，又縮回去，如是三四回，被慕嫣拉着貼在她肚子上。

楚穆泱屏息感受着，然而寶寶卻似乎不待見他，好一會兒都沒動靜。

楚穆泱凝神屏息等得都快要斷氣了，正要收回手的時候卻感覺指尖的位置被什麽頂了一下。他不可置信地睜大眼了盯着那個位置，手掌心整個覆上去，這一會的感覺更明顯，确确實實地被頂了一下，恰恰好在手掌心的位置。

兩人對視着，慕嫣臉上的淚痕都還未幹，楚穆泱開心地把她抱起來轉了好幾個圈，不知道要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激和開心。只好抱着慕嫣，一下一下地親她的臉。

慕嫣嘗到了淚水的鹹味。那顆因為巨大的興奮而跳得想要沖出胸腔的心才緩緩地平靜下來。她摟着楚穆泱的脖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親他一口，又一口，掩不住興奮地說：“我們的孩子。”

“嗯。”楚穆泱開心得像個孩子，笑着啄她一口，又一口，淚水卻止不住地直往下淌：“我們的孩子！我和你的！”

慕嫣看他哭得滿臉淚水的樣子笑：“傻傻的楚爸爸。”

“楚媽媽才傻！”楚穆泱把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肩窩裏：“謝謝你！”

謝謝你沒有離開我，謝謝你原諒我，謝謝你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也謝謝你在我傷你至深的時候，仍願意愛我。

這三個字裏包含了太多的情緒。慕嫣知道他想表達的是什麽，笑着柔聲說：“不能光嘴上說說的呀，以後要化為實際行動表達出來。”

“好。”

他們擁抱了一會兒，楚穆泱還是無法平息激動的心情，不肯讓慕嫣再在地上跪着了，要拉着他去告訴淩霁這個好消息。但這麽一段小距離他也忍不住，已經拿出手機跟柳茹分享他的心情了。

慕嫣摸着腹部回頭看那顆樹，心裏說：小瑾，謝謝你！

到了前院，知道了這個喜訊的人都很開心。梁玉琦更是把手貼在慕嫣腹部等了很久。只是，很久之前，胎兒都沒再動過，梁玉琦非常不高興，連威脅的話都講出來了，什麽“你要是不動一下我就不給你當幹媽！”這個沒用又換成“你動一下，不然我就揍你媽了啊！”沒動。于是她又引誘說“你只要動一下，以後你要啥幹媽都給你買，幹媽的爸爸媽媽可有錢了，幹媽的男朋友也有錢！”

幹媽的男朋友淩霁：“……”

梁玉琦試了很多方法，然而半小時過去，她終于放棄。轉而抱住慕嫣親親，表達了下恭喜，然後就跟孩子們玩在了一塊。

她自己就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所以和孩子們很玩得來。跳繩踢石子教打拳，爬樹摘果子玩游戲，幾乎沒有她不玩的。淩霁大概是因為不會爬樹被梁玉琦笑話了，在梁玉琦爬樹的時候默默地觀察她是如何爬上去的，然後自己找了個角落也試了下，被一個他誇了一句畫畫得好而對他有好感的孩子尾随，于是被小孩子板着臉教怎麽爬樹。

看穿了師兄的楚穆泱把這一幕拍了下來偷偷發給了梁玉琦。慕嫣笑他使壞。

結果梁玉琦坐在樹上啃着剛摘下來的梨，看着這個視頻哈哈大笑，差點從樹上栽下來。那就要換成淩霁看着她倒栽蔥的樣子哈哈大笑了。

中午的時候白院長拉着慕嫣說話，把三個大的加一群小的趕去摘他們沿着牆角種的菜。正是換季的時候，秋茄子已經是很小一個了，秋辣椒也小，但辣勁兒很足，還有些別的菜。

摘完後洗好，梁玉琦非要展露一下她的廚藝，被淩霁給拖走了。梁玉琦很不服，指着楚穆泱說：“為什麽他能留下來？”

淩霁說：“你要承認這世上還有天賦和勤奮這兩樣東西。”

“你這是說我沒有天賦，不夠勤奮嗎？”梁玉琦說：“不管有沒有，作為男朋友，就算我真沒有，你不是也該違心地誇我有嗎？”

首先，我還沒承認你是我女朋友。淩霁張了張口，發現說不出口。只好撿了副羽毛球拍去加入孩子們的隊伍。

慕嫣回頭看着梁玉琦也撿了副球拍追上去說要和淩霁決戰，笑着回過頭來說：“我覺得淩霁師兄是喜歡琦琦的。”

楚穆泱給土豆削皮，說：“嗯，他死不承認是因為他之前說他喜歡溫柔型的。”

慕嫣便輕輕笑起來，和白院長一人一個鍋炒菜，楚穆泱則幫她們切菜剝蒜遞調料。

這大概是非常愉快的一天，他們愉快地吃完了午飯後又和孩子們一起做桂花糕。孩子們把糕的形狀捏得千奇百怪，然後等桂花糕出爐，五個人包括白院長在內，都收到了孩子們送的桂花糕。慕嫣他們帶着孩子們送的糕點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