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倒黴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淳安城內,淳河河面上,數十只飛魚龍舟競相飛馳。
漿手們一個個卯足勁,将船槳掄快,一根根船槳劃破水面,蕩起圈圈漣漪。
龍舟從豆蔻橋下疾行而過,一眨眼的功夫便又蛟龍般從橋下飛快鑽出,出現在衆人面前,惹得沿岸觀看的百姓嘴裏不由發出“嚯嚯嚯”的驚嘆聲,不住地拍手叫喊。
船上,鼓手與鑼手均是不甘示弱,鼓聲、鑼聲齊響,聲響震地。
漿手們受了鼓舞,一個個愈發将船槳掄得飛快,濺起的水花在陽光下着明亮的金光。
便是家住淳河沿岸的人家,酒肆樓上的客人,也無不拉長了脖子,站在樓上遠眺,随着疾馳而過的龍舟,為船上的龍舟手們吶喊助威。
任憑是任何一個外鄉人目睹此等盛況,都會由衷道一句,好一個熱鬧精彩的龍舟賽!
因着明日就是端午,是以今日的演練無不照着明日的流程預演。
淳安每一年端午賽龍舟所設的彩頭都不同,今年的彩頭是由位于淳河東岸的望江樓酒肆盧老板所準備,是一個金碗。
只要龍舟手們能夠奪下立在位于望江樓前河面上的标杆上的那個系着彩縧的金碗,并且敲響懸挂在上面的第一聲鑼響,那麽第一個敲鑼的龍舟手所屬的船隊便勝出。
金碗也就歸該龍舟隊全體成員所有。
換言之,位于淳河東岸的望江樓便是今年龍舟賽的終點。
也因此,沿岸所有酒肆當中,就屬望江樓的客人最多,最熱鬧。
“來了,來了!漿手們來了!我聽見鼓聲了!龍舟隊快要劃到了!”
龍舟的鼓聲傳至望江樓,酒肆裏的客人們無不沸騰着。
人們或站在欄杆處,向遠處河面眺望,或站在河岸邊,努力地踮起腳尖,看龍舟隊到了沒有。
鼓聲,漿手們齊整的喊聲遠遠地傳來,百姓的助威聲交織在一起,蕭子舒并未像酒樓其他客人那般,興奮地等着龍舟隊抵達,他只覺得周遭的聲音太過吵鬧。
每年清明,京都也會舉辦龍舟賽,所有的龍舟手、鼓手、鑼手都是由禁軍中選拔,精彩程度,規模程度不知超過這小小淳安龍舟賽幾多。
謝瑾白憑窗而坐,聽着周遭人潮喧雜,唇角彎起,食指勾着一把小巧的镂花銀質茶壺,不時擡手,仰頭張嘴接住茶壺裏傾倒的琥珀色液體。
不知情的,還以為他是在喝什麽百年佳釀,而不是上等雨前茶。
蕭子舒緊皺的眉頭,自打踏進這望江樓便沒有松開過。
主子好潔,喜靜,不喜熱鬧,更受不了嘈雜,府中一衆婢女、小厮熟知主子這一性子,是以無不緩步慢行,言語放輕,從不大聲喧嘩。
怎的,到了這淳安後像是完全變卻了一個人一般?
自他們邁進這望江樓,周遭的嘈雜聲便沒有停過,連他聽久了都不由一陣心浮氣躁,反觀主子,倒像是……樂在其中似的?
而且,主子不是最不喜他人糟蹋好茶,瞧不起那些個将茶當成水來罐的附庸風雅之人呢麽?
怎的如今也将茶水當酒水似地往嘴裏灌了?
“咦?是下雨了麽?”
“下雨了?”
“下雨啦,下雨啦!”
在端午前一日的這一天,被大太陽炙烤了近月餘的淳安上空,終于開始飄雨。
家住的近的百姓紛紛跑回家,住的遠的,只能跑到其他人的屋檐下或者是別的店家下面,暫時避一避雨,實在找不到地方躲雨的只好将雙手護在頭上,低頭疾奔。
也有百姓興致不減,去街上買了油傘回來,撐傘繼續看的。
雨越下越密集,漸成瓢潑之勢。
演練到底不是正式的龍舟競賽,眼見雨下越大,龍舟手們也便紛紛将龍舟劃至岸邊,上岸打算去附近的樓肆歇一歇,等這陣急雨過了再演練。
此時,無人知曉這場暴雨将會連下數日而不歇停,導致赤丈河水位暴漲,無數百姓流離失所。
随着龍舟手們相繼上岸,人潮也只好紛紛散開。
手中的酒壺空了,謝瑾白勾着茶壺,在空中轉了個花,忽地在人潮當中瞥見一抹頗為熟悉的身影。
唇角勾起一抹玩味,“公明,結賬。”
說罷,将手中的酒壺一抛,謝瑾白身子如燕鹄一般飛掠而出。
“什……”
幾步之外,蕭子舒聽見有什麽東西破空而來,本能地伸手去接
堪堪接住。
擡頭,哪裏還見得到謝瑾白的身影?
倒黴!
倒黴!
如何一個多月不曾下過雨,輪到他出門便下了?
還下得這般大。
唐小棠雙手護在頭頂,腳步一深一淺地跟着人群跑開。
他一雙濃眉擰得緊緊的,雙手護在頭頂,四處張望,找尋有沒有地方能夠暫時避一避雨的。
這雨下得太急,屋檐下全是避雨的百姓。
唐小棠臨時根本找不到地方躲雨,偏偏此時他的雙腿隐隐作疼。
唐小棠唇色泛白,額頭冒出大顆大顆的汗珠。
早知道應該聽青鸾的,等把傷徹底養好了再出門……
唐小棠唇色蒼白,體力漸漸不支。
身上的衣衫被雨水淋得濕透,像是一副千斤重的铠甲壓在他的身上,唐小棠的步子邁得愈發地吃力。
他的腿變得不受身體的支配,軟綿綿的,連站立都極為勉強,更不要說邁出步子去。
忽地,他的雙腿一軟,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去。
有人,扶住了他。
唐小棠感激地擡起臉,“謝——”
“怎麽,是你?”
唐小棠睜圓一雙烏溜的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地瞪着近在咫尺,手持一柄青色油傘的謝瑾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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