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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好評如潮。

我躺在床上看名着,獨守孤獨。

沒有人不喜歡聰明人。但大多數時候,人們更愛庸俗。

看完我有點發愣,這算不上好詩,甚至算不上詩。但至少,她從某個方面諷刺了某些事物。白紙黑字上透出的不甘與無奈妥協就像她本人一樣,無力改變只好逃離紛亂。思考片段,我寫下了評語,但沒有像對其他人一樣分析她的不足。

世界沒你想的那麽糟,雖然你說的是事實。——林瑾

☆、魔方

周一上課時,由于第一節是91的課,下課後我就直接從91到90。不過她們班的英語老師小小的拖了一下堂。我只好站在走廊上看風景,在我旁邊的是兩塊紅綠色的抹布,有點煞風景的感覺。

其實對面也沒什麽好看的,對面是老師宿舍,不知那家的老師們在防盜窗後種有我認不出的花兒。往右看能看到小學的一角,學校離小學就差一條街的距離。我個人覺得,到了傍晚,夕陽将下,染紅天邊,別有一番風味。小鎮傍晚的天空總是緋紅或炫麗的顏色。

也許是看到我在外面,英語老師終于宣布下課,她似乎和我打了聲招呼,可惜我沒看見。

她走後,我才走進教室。教室裏有一張帶靠背的木椅,通常沒什麽事的時候我就坐在上面,這次也不例外。

老師,上課了?前面的女生突然從夢中擡頭,一臉驚恐的看着我,看來她從英語課就睡到現在。

沒呢,你們繼續睡。我忍住笑說。但我想那女生是無論如何也睡不着了。我想起那麽一件趣事,每次同桌在上課之前想睡一下,就對我說:待會老師來了叫我。而往往這時,老師會在兩分鐘之內到達。

我把昨晚改好的作業交給科代表讓她發下去,科代表也就是張寧的同桌,中間的那個。之前說過班上人多,為了能塞下那麽多人,只好三個人一組。這種情況下會造成那麽一種現象,當中間的女生和左邊或者右邊的人聊天時,被剩下的那個要麽會感覺吵,要麽感覺被孤立。

我想張寧便是後者,她全程都在玩她的魔方,只是在我擋住她光線時才稍微擡頭看我一眼,嘴角向下抿着,似乎不開心。我在觀察了她半分鐘後得出結論,一股原始的沖動讓身體比大腦先作出反應。

我伸手拿過了她的魔方。這次是個曾經也讓我十分煩躁苦惱的“五魔方”。這孩子還挺有錢的,我同桌曾經這樣評論過魔方:花錢來燒腦。

借我玩一下。我在拿到魔方後才對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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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頭看我,顯然有點愣神,大概是她沒想到我會這麽做。其實我早就想過這樣做。我對自己所喜愛的東西總有一種“手癢”的欲/望。早在看到魔方之時,我就想再轉一下它。雖然去買一個不難,但怎麽說呢,我還是想要她手上的那個。

張寧終于給出了反應,沒說話只是默認。

我擺弄了一下五魔方,然後對她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說,太久沒玩都忘了公式了,借我公式圖看一下。

張寧點了下頭,從桌子摸出了公式圖,她檢查般的看了眼,又默默的收了回去随後低頭找了起來。看來這孩子是把所有東西都亂放一通了。

給。最後她遞給了我一張滿是折痕的圖紙。

我看了一會兒,再對比手裏的魔方,張寧已經複原了大半,就差頂層。五魔方雖說有十二面,但很多轉動都是可以直接用三階魔方公式的,因此有些公式不需要記,記多了容易亂。只要有空間想象能力就好了。

我指着圖紙上注明的那行小紅字對她說,看到這行字了嗎?

看到了,但不懂。

我把魔方放在她桌面堆放的書上,把頂層對準天花板。說,就這樣放,然後……我本來想演示一下,但位置實在不方便,于是我走到她身旁,把某條公式的前兩步轉了一下。然後,你就按照公式上轉就行了。

張寧沒說話,而是悄悄的往左邊挪了一下身子。我立即站直身子,沒想到這孩子還真敏感。

老師!你也會玩嗎?這時科代表找到機會和我說話了。我也往左邊挪了下身子,說,你說我會不會?

會!那老師你還會其他的嗎?她說着,把手伸到了張寧的桌子裏,摸出了一個打亂的三階。張寧對她這種不打招呼的行為明顯見怪不怪。這孩子正專心致志的擰着。

以前玩過,不知道還記得多少。我一邊說一邊擰,我記得以前最快的記錄也有一分四十多秒。我是個懶人,學會了一種方法就懶得學其他的,比如盲擰和速擰。

就在我複原完魔方的同時,第二遍鈴聲也響起了。我把魔方遞給科代表,她做出個可惜的表情。我只是笑笑,手癢的瘾已經得到了釋放,也該上課了。

起床了。把後面的同學叫一下。我心情很好的說,上課了,把手裏的東西放一下。

張寧頗為不滿的看我一眼,還是默默的收回了魔方,從一堆書中找出語文課。不過我今天不打算上課。

都收到你們的作業了吧?下面我來講存在的一些問題。我回到講臺上站着,好在我總能快速的調整情緒。總體來說還是不錯的,就是有個別同學抄襲也就算了,有些同學竟然連抄襲都懶得抄!那四個同學我也不點名了,放學後主動去一趟我辦公室。二樓樓梯口那間。

我剛說完,底下卻是一片讨論聲,大意都是在問附近人我對她們的評語。雖然改作業時很累,況且還是兩個班的量,但我知道,這比只寫個閱有意義的多。

我掃了一眼同學的臉,有無所謂的、不屑一顧的也有倍感激勵的。我不由的看向張寧,她臉上沒什麽表情,眼睛卻向下看着地面。我還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對我的話認同?還是也覺得我不懂她?

直到這時,我都沒發覺自己對她的關注過多。

好了,想讨論的下課再說。我拿出夾在語文書上的幾張紙。這裏隔壁91的,我挑了幾首好的,給你們念一下,看看人家和你們的差距。

朗誦完91班的詩後,我又請昨晚被我記上題目的同學的也念了一遍,這其中有好也有壞。好作品自然不用說,那幾位作品差的同學突然不好意思了起來,結結巴巴的念了半節課。

我也不多說什麽了。這次作業只是給大家摸個底。不管學什麽科目都好,最主要的是開闊思維,好比語文的舉一反三,數學的例舉等等。眼看時間差不多了,但我沒說下課。

上午的第二節下課後是眼保健操的時間,我想督促一下他們。可能是因為大部分人做的動作不标準,所以才一直沒什麽明顯的效果。

放學的時候,三男一女來到了辦公室,好在一般放學後沒什麽老師待在辦公室。

坐吧。我還算溫和的說,他們聽完環顧四周,把其他老師的椅子拉了過來,倒是一點也不客氣。

說說自己為什麽不寫,是不會?還是不想?

四人齊齊低着頭,吱唔了半天,最後還是唯一的女生先鼓起勇氣,她說,老師對不起,其實我已經寫了一半了,但覺得太爛,不好意思給你。說完,她從口袋裏拿出一張折成正方形有些皺的紙。

我接過并沒有立刻打開,而是對其他三人說,你們呢?

沒……寫。其中一個男生低着頭搓着手,要不是他臉黑看不太出來,應該也臉紅了。我們以為老師你和其他老師一樣,都是說來吓唬我們的,不會真的罰我們。所以沒寫。

送走學生後,我坐在辦公室發呆了半個小時。直到感覺有人出現,這次張寧沒敲門,不知不覺的站在我前面,也不知道她站了多久。逆光的她總有一種孤獨的氣息,或許,只是我的錯覺。

我從思緒中回過神,有事嗎?我問她。

原本以為會是魔方的事,沒想到她卻從身後拿出了一本筆記本,不算厚,木色的封面。這種本子我買過,裏面是純白的紙張,沒有線條倒是适合作畫。想必那本子裏記錄的是她創作的詩歌或者只是随手記。

林老師。

嗯。

她把本子往我桌上一放,不知為何我覺得她有些害羞的感覺,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放輕了許多。

這裏是我平時寫的一些文字,想讓你看看。

我注意到她說看看,而不是指點或者其他。看來這女孩是認同我的話,想同我一起分享那種心情。

我讓她坐下,她不肯,最後我說你擋到我的光線了,她卻站在了一旁。我也只好随她。

張寧的筆記本如我想的一樣,內容很雜,除了文字還有幾幅插畫,但不多。文字篇幅也不長,大多是短篇小說。從這本子的嶄新程度來看,這應該只是一小部分。我不經感慨,這孩子比我想象中還要多才多藝啊。

看完她的筆記本時,我站起身來,松了下骨頭,我笑着對她說:你是外宿生吧?怎麽還不回家?

啊……她很可愛的微張嘴巴,似乎沒反應過來。我爸媽不管我,什麽時候回去都可以。她看似無所謂道。

哦,那一起去吃碗粉怎麽樣?我說完自己先笑了,剛剛萦繞在心中那種沉重的心情消散了不少。不得不承認,張寧的文字完全不像出自一個十六歲少女之手。那裏面所透出的冷郁、厭世、頹迷的氣息像一塊石頭壓着我的心。我不知道她小小年紀為什麽會如此抑郁,但我知道,她一定也不好過。

而如今,她願意跨出這一步,不僅是對我的信任,也是想打破她內心所受的某種煎熬。

有時候,人身上不自覺透露的氣息不會騙人,如人的眼睛一樣,只需看一眼,我們就知道誰是同類中人。就好比,人們對待不同的人會用不同的語氣。

已經不記得是第幾次坐在粉店裏時,我喝了一口湯後,突然問她,你從什麽時候開始産生那種情緒的?

聞言,張寧帶着一點恍惚的神情看我,或許她自己也不記得了。果然她說,忘了。

☆、往事

老實說,我自己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和學生一起去吃午餐,再怎麽說也沒有那個師生的關系能好到這種程度吧。然而我只是把這次意外簡單歸結為:餓了。我在心裏對自己如此說道,刻意忽略了某些負面的東西。

小孩子一個,那來這麽多負面情緒。我笑着說道,等你長大後再回來看,興許會覺得幼稚。

坐在我對面的張寧作了個抿唇的小動作,她似乎在我語畢的瞬間失了食欲,開始緩慢的用筷子攪着米粉。

我笑着嘆一口氣,說,不過如果你覺得老師可以信任的話,老師願意當你的樹洞。

畢竟我只是個語文老師,而不是心理醫生。又或許,我只是厭倦了雞湯式的勸慰。

張寧忽然用一種怪異的視線盯着我,我堅定的回視,她帶着點褐色的圓眼睛裏是我猜不透的複雜情緒,似乎有點不滿的感覺。大概她從沒遇到一個像我一樣,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女人。

我沒什麽好說的。她生硬的說。在那一瞬間我能感覺到一道無形的阻隔擋在我們中間,盡管我和面對面。粉店大骨熬就的湯底飄散着清香,頭頂的搖頭扇發出的噪音,一切都清晰可辨,唯為情緒捉摸不透。

好吧。但我還是想說,煩惱都是自找的。你可以做點其他事件分散注意力,這樣或許會好點。我知道這招十分管用,我本人一直都是如此排解煩悶。畢竟一天就只有二十四小時,為什麽要浪費時間來生氣。

張寧不置可否,只是又開始吃起碗中的米碗來。

她不答話氣氛瞬間寫滿了尴尬,而我只能盯着街外的人幹瞪眼。這時我才恍惚想起,快到中秋了。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我對所有的節目都失去了興趣,如同現今的電視劇一樣,千篇一律的內容讓我疲憊。何況中秋這個團圓的節目,我又該跟誰一起度過呢?

老師。張寧突然開口。她總喜歡先喊一遍別人,再慢條細理的說下去。

你說。

那個魔方我能複原了,謝謝老師指點。

不用謝。我對她微笑一下,說,說到魔方你有興趣聽一下我的故事嗎?

她點了下頭。

其實我剛開始接觸魔方早在小學之前,那時的我沒什麽耐心,弄了幾次沒成功也就放棄了。直到初中時,坐在我前面的是一個看着特別欠扁的男生,他會玩而且死活不肯教我。那時我就在想,一定要教會。可等到我真正學會時已經到了高中。很慢吧?那些年我放棄過好幾次又重新過學過好幾次。其實人就是這樣,每當看見別人的成功總會羨慕不已,等到自己學習時又只會找借口推拖。

張寧安靜的聽着,連我跑題了連沒有說什麽。

後來當我學會時,我就開始挑戰其他的。不過你也知道這裏東西貧缺的很,我只好在暑假時跑去外地買,當時同學還說我有錢沒處花,然後我說,“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樂趣”,她就徹底閉嘴了。那時我一頭紮進了魔方的世界,然而我發現,很多公式上都有三階魔方的影子,就比如五魔方吧,相信你也看出來了。哦對了,我第一次玩的時候也看不懂那行紅字,後來我用了一個笨辦法,把所有有可能的方向都試了一遍。

在我絮絮叨叨說完往事的時候,張寧簡單的說了句,其實老師你有時候特有耐心的。

我回答,那只是在某個片段,當你真心想做成某件事的時候。

那老師你有什麽魔方不會的呢?

嗯……暫時不會的是四階以上。我半誇張的說,其實也是,有什麽是學不會的呢?只是下沒下功夫而且。

聽後她小小愣了一下,笑了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她笑,很單純的表達愉悅而已。

她說,本來我想把五階魔方送給老師當教師節禮物的,後來覺得有點唐突,就沒送出去。

教師節?可教師節早就過去了,那時我還沒表現出自己喜愛魔方吧?她又怎麽會想到?于是我問她,為什麽會想到送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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