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一節課上,你看了我手裏的魔方好幾次

訴我,她的快遞是一件衣服。

沒一會,店員抱着三件快遞出來,一個是箱子,一個是一本書,還有一件是小箱子。我報出號碼,簽名時我确定了送件人。韓和岚,我猜的果然沒錯。畢竟只有她們兩人在意我的生日,就連大伯也不在意,其實歸根結底,我們只是不屑于過生日。

最後一個是我暫時不知道送件人身份的小箱子,直接從網店發來,寫着我的名和號碼,地址填的是學校。

我想,世上真沒那麽巧的事,不然我真的該買彩票了。

我抱着這些快遞和張寧一起離開中通,她再自然不過的接過了兩樣,因為韓送的箱子有些大,偏重。等我有空打開時,才發現裏面裝着“堅果大禮包”,價格不菲。

再對比岚送的書,兩人的區別一下就分明起來。

街上人不算多,初夏的午後有些寂寥的感覺。四五月也算是雨季,今早剛下了一場暴雨,此刻空氣清新的很。

張寧默默的走在我身旁。四月的天氣有了些回暖,我得于換回輕便的長外套,而她也一樣。我第一發現我們都愛穿寬松且衣擺長的衣服。從不把衣擺束起來,盡管在大多數人眼裏這樣比較好看。我為這個小小的發現而感覺愉悅。

我們沿着銅魚路緩慢前進,離上課時間還有富餘。張寧幫我把快遞送到了大辦公室裏,那裏有足夠的空間存放。

也就是在這時,我拆開了韓的大箱子,除了三只松鼠的堅果類還有不少幹果。我随手拿起一包送給了張寧,一開始她沒要,後來我說,反正我自己也吃不了這麽多,再說你也可以和同學分享。不喜歡這包嗎?我換一下好了。

張寧制止了我,看一眼時間,還是接過了。謝謝老師,那我先走了。她說。

之前說過大辦公室老師較少,這會兒只有陸老師和一個位坐在角落的,我不認識的男老師。張寧走後,陸老師探頭過來好奇的問我:那個人是誰啊?

她當然是不認識張寧的。

我的學生。我說,并清點了一下韓送的禮物,真是大手筆,林林總總有二十來包的樣子,大小不一。

哦。陸老師神情古怪的說。于是我問她,怎麽了?

沒什麽,我只是還沒見過那個老師對學生這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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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裏一個咯噔,但我也知道,我臉上的表情可謂不動聲色。這有什麽?不就送一包堅果嗎?你要想要我也可以給你。

陸老師定定的看着我,我不是指這個。她說。

那你指什麽?我說話忽然艱難了起來。

我只是覺得奇怪,她慢條細理道,像貓的爪子在心上輕撓。你們怎麽就在一起了。

我被驚的說不出話來。

陸老師大概也驚訝于我的表情,忙說:我是說你們怎麽一起來的。你不覺得奇怪嗎?有那個老師會和學生一起來學校?

我回視她,頓時松了一口氣。我早該想到,以這裏的人貧瘠且固定的想象力,不會往那方面想去。

去拿快遞時碰到的,她幫我拿東西回來怎麽了?

哦。這次陸老師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這關算是過去了。又聽見她說:這些誰送的?這麽有錢?

朋友。我恢複平常的語氣說,突然想拆開那個小箱子,它大概有一個手掌長,一個手指寬,倒有點像手機盒。

喲?男朋友?陸老師戲谑道,同時拆開了我放在桌上的一袋腰果。

不是。

那個朋友這麽大方啊,還無緣無故的送你東西。她不死心的追問道。

我抓了個腰果放進嘴裏,斜斜的看她。今天我生日,你說呢?

陸老師愣了一愣,真的?你不早說!她看起來像是錯失了什麽機會。我等着她繼續往下說。

過了這次生日就25了吧?年紀真的不小了。陸老師話鋒一轉,變得讓人猝不及防。上次跟你說的那件事你到底考慮的怎麽樣了?

我花了幾秒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我以為我的行為已經表達清楚了。

我拒絕。陸老師,你們別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我自己的事自己清楚。我誠懇的說,而且,我現在也不想談這些。

陸老師嘴唇動了動,最後恨鐵不成鋼般嘆氣,她沒再試圖改變我什麽。

最後我們在辦公室裏分食了那包腰果,下午第一節課下課時,我收到了張寧的短信。

老師,那包堅果被那群恬不知恥的人搶了大半,不開心。

看後我忍不住笑了,但視線一落到桌上那套模型又沒了笑意。小箱子裏裝着套精致十足的樂器,組建個迷你的樂隊綽綽有餘,小巧的架子鼓甚至能敲出精準的聲音,吉他、貝斯完全按比例縮小,要不是手指大太單按不了弦,恐怕也能彈出調來。我暗自猜測這一套模型的價格,大概和韓的堅果大禮包不相上下。除了模型之外,再沒有一點文字形式的存在。

到底是誰呢?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人認識我。

想了想,我回複張寧道:那套樂器模型是你送的?

張寧的回複很快跳了出來,就像在等我的短信似的。

老師你怎麽會這麽想?

除你之外,我實在想不出來還有誰。

況且,我和岚通過電話了,她沒必要對我撒謊。我在心裏補充道。

等了大概兩分鐘,第一遍鈴響起時,張寧的短信才姍姍來遲。

是我送的。她說,我怕老師不同意就自作主張了。

一時間我不知該作何表情,呆呆的盯着手機看,頭腦一片空白。我幾乎是語無倫次的回複道:為什麽要送我這個?為什麽是今天?我還想問她,你真的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嗎?但這句話被我死死咬住,沒有問出口。

無意中看到的,覺得你會喜歡。張寧說。不算是今天,我只是恰好攢夠了錢。而且,我也不知道老師剛才會去拿快遞。

我對着空無一人的辦公室嘆氣,不知道待會要怎麽面對她。說老實話,從來沒有人能像她一樣輕易影響我的情緒。她還是個孩子啊,錢還不是從父母身上拿的?我有什麽理由和道德收呢!

去教室的路上,我給她回了短信:禮物我可以收,你把賬號給我,我把錢還給你。

張寧沒有回複,大概是上課了沒看手機,也可能,純粹是裝沒看見。

之後的課上我有些心神不寧,好幾次把探究的目光投向被書堆遮住大半的女孩的臉,在她眼睛我卻只看着冷漠,以及一點點悲涼的情緒。

我大概傷了她的心,盡管我多少有幾分是故意而為之。

手機我一直沒關靜音,頓時覺得自己虛僞至極。口頭上拒絕她,內心卻還是有所期許。這兩種矛盾在心裏相互滋生,纏繞。所謂的,天使和惡魔。

直到晚上臨睡前,我才接到她的短信。當時的我正在迷糊着,手機刺眼的屏幕光讓人睜不開眼睛。

你可以不要,但不要這樣對我。她說。我腦海中瞬間浮現今天看見的那個冷漠女孩的臉來,不僅悲涼而且倔強。

第二條短信接踵而至。

因為那不是學生送給老師的,如果你不喜歡,可以扔掉。

☆、張寧5

最後那套樂器我還是帶了回宿舍,擺放在客廳最顯眼之處,任誰來都能一眼就看見它。當然,目前光顧我宿舍的只有張寧一人。

我就是故意的,我在等她。沒有來由的就是相信,她會來。雖然這幾天在課堂上我沒發現她的什麽異樣。我早該知道,真正愛一個人,是不會輕易放棄希望的。

只是當我真的等來她時,卻出了點偏差。上天安排的故事也該落幕。

某一周的周六早上,大概也就七點鐘,張寧的電話打來了,而那時我還在床上迷糊着,也沒看來電是誰随手就按了挂機鍵。抱着被子又睡了回去。

直到我真正清醒過來,看見未接來電後才想起這回事,而那時已經過了四十多分鐘。我躊躇了許久,最終還是回撥給她。撥號的那十幾秒異常的漫長,我不由的咬緊嘴唇。

喂。張寧說,語氣中有輕微的喘息。

……剛才沒睡醒,不小心挂了電話。我解釋道,又問她:你……有事嗎?

老師在學校嗎?張寧照例先不回答我的問題。

在。我說,并抱着被子坐了起來,昨晚換下的衣物被我随意扔在了床尾的一角,我自認不是個愛整齊的人。

我也在學校。她說,老師要一起來打球嗎?

嗯?

我是說,老師要下來一起玩嗎?

我坐在床上發愣了好幾秒,很顯然身體跟不上意識。打什麽球?我問她。

都可以,籃球乒乓球羽毛球?

我哼了聲,你為什麽不說氣排球?

張寧在電話那頭笑了一聲,我不會啊。她說。

好,不過,你要等我一下了。我也跟着她笑,我剛起床。

哦?原來老師還在懶床啊,吃早餐了嗎?

你說呢。我懶懶的反問,這時我并沒有發現,自己的眉眼間多了許多笑意。

我去幫你買吧,要吃什麽?張寧十分自然的說。早上的學校其實不那麽安靜,球場那邊肯定也有別的同學在打球,我聽到了。當然也就明白了開頭那幾聲喘息是怎麽回事。

不用了。我說。

張寧依然堅持,不麻煩的,就當我随路吧。

我微微吃了一驚,你也沒吃早餐嗎?

嗯,很早就來了,在等你。她若無其事的說,在那一瞬間,我能感覺到心頭準确無誤的掠過一絲痛苦,并為此嘆息。

傻孩子,要是我不在學校呢?我問她。

如果是那樣,我就回家去好了,總能等到你的。她說。

十五分鐘後,門外響起了敲門聲。而那時我還在刷牙,這是因為我沒想到張寧會那麽快,再加上挂掉電話時發呆的時間有些過長。我應了一聲,匆匆吐掉嘴裏的泡沫,胡亂的抹一把臉就出去了。

張寧站在門口,黑色牛仔加一件印有英文字母的深藍色T恤,很青春的樣子。而她右手則拎着兩個黑袋子,熱氣和酸筍獨有的辣味從袋口溢出,旁邊的一次性筷子清晰可見。

我一時拿不定該說什麽,卻瞧見她的目光突然有些怪異。我正好奇着,自問自己這身裝扮沒什麽見不得人,頂多是頭發亂了點。這時張寧上前一步,擡手往我嘴角處一抹,她突然笑了,像是看見什麽值得開懷大笑的事。

牙膏。她舉着沾了白色泡沫的手指說。

我的耳朵瞬間燒紅一片,火辣辣的感覺。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令人尴尬的事,且對象還不是別人。我有些窘迫的低下頭看踩着拖鞋的腳。

咳,進來吧。

不知為什麽,我總感覺她還在笑。但沒聽到聲音,也懶得回頭去考證。我讓她先放好米粉,自己則逃似的回浴室紮頭發。

等我出來時,張寧已經坐在木沙發等我,她前面是兩碗相同的桂林米粉,不過不太正宗就是了。我走近,張寧給我挪了個位置。

不知道老師喜歡什麽就買了這個。她輕聲說,目光一點都沒有偏移到那套樂隊模型中。其實,它就在她眼前,怎麽可能看不到呢。但現在,填飽肚子最重要。

我們并非無交流的各自進食,而是像普遍的聊天一樣,我問她:怎麽突然想來學校了?

在家很無聊。她回答,來了之後又發現一個人打球也很無聊。

球呢?

放在球場那裏。

我笑了一下,不怕被人拿走嗎?

她說不會的。末了又加了一句,反正不是我的。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是很無所謂的表情。

我不由的暗自發笑,老實說,每接觸她多一點,我總能發現她身上不一樣的特色,這大概也是她吸引我的原因之一。有時候會想,如果我們只是單純的朋友關系就好了,不會有那麽多那麽多的顧慮。那套樂器模型何嘗不是在提醒我呢?

那老師呢,平時都在學校嗎?過了會,她停下筷子偏頭看我。

嗯。

那老師喜歡什麽球?

乒乓球。我咬一下筷子,說。

真巧。張寧笑容明媚,我也是。不過學校的人好像都不怎麽喜歡。

這話何奇熟悉,對了,我也曾說過,我不由對張寧微笑。

……我似乎忘了一件事。她突然說,把我吓了一跳,只聽她繼續說:我忘了和老師約好了,周末來練吉他了。

沒關系,我也忘了。我半開玩笑道。

趁着張寧去收拾垃圾時,我拿過樂器模型細細觀看,像從中能看出花兒來一樣認真。自配的木鼓放在手心裏小小的,輕叩鼓面能響起“咚咚”的聲音。我心裏再次感慨這東西價格的不菲。

這時,張寧從廚房出來。她自然是看到了我這幅神游的模樣,顧自坐在我身旁,同樣凝視了模型幾分鐘。

好看嗎?她問我,聲音像從遙遠的時空飄來般。

貴嗎?我前言不搭後語。

張寧不說話。

以後別這樣了,無功不受祿。我無不虛僞的說,心裏痛恨這可怖的軟弱。

張寧把目光移到我臉上,看進我眼睛裏,我看見她嘴唇動了一下。這不重要。她說。

怎麽不重要?她這句話像是戳中我的雷區,一點就炸。然而張寧沒等我爆發,她倏然轉過身,雙手搭在我肩上,輕盈的又頗具份量,我竟緩慢冷靜下來。

這真的不重要,老師。那份禮物是我的心意,喜歡一個人是不分值不值得的。她緩緩前傾,直到我們額頭相觸。我能感受到呼吸間的溫熱氣息,也能感覺到她微弱的心跳聲,以及內裏深埋的悲傷情懷。

如果你是因為價格而不自在,大可不必如此。她說,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樣。那是我自己賺來的,沒有花家裏一分錢。我……她停頓一下,垂下眼睛來頗為無奈之感,我本來想靠我的文字的,但我沒有這個能力。所以這幾個月以來我拼命去做兼職。

相信任何人聽到這番發至肺腑的話都會感動不己,但我只是看着她,說不出話來。

張寧也不在意,或許她只是需要傾訴,又或許不是。

春節那天晚上,你不是問我說了什麽嗎?她突然低下聲音來,帶着啞意,低如塵埃。我當時說,我送你份禮物好不好?這樣你看到禮物就會想起我,你曾經的學生。

我微顫,一陣說不上來的傷感湧上心頭來,為她也為自己,為這不該存在的情感。

我們都不再說話,維持着這親密無間的姿勢,有什麽阻止了我的思維,事實上,從剛才開始,我反應就已經慢半拍。

張寧的手從我肩上移開,輕撫我的臉頰,然後是耳朵、下巴和嘴唇。她的手顫抖着厲害,同樣滾燙的很。張寧的手不算修長,只是瘦,骨骼分明。她的手指輕輕摩挲着,嘴唇上傳來的異樣感覺讓人失了氣力。

我看向她的眼睛,那裏映着一個小小的我,小人兒輕輕顫栗着,想逃跑卻又沒有明确的行動。該死的憂柔寡斷。

張寧依然注視着我,帶着微醺的目光迷離如水,往昔沉着的情緒也如海水漲潮湧上來、湧上來,翻滾不息。張寧動作停頓一下,托着我的下巴往上擡了下。她閉上了眼睛,帶着種種不确定向我前傾。

等我反應過來時,我們之間只差一個呼吸的距離,她的氣息欲加濃烈起來。整個世界再次只剩我們彼此,連同那個不知在哪個角落的球也被遺忘。

如果不是手機短信的提示音驚醒了我,我想我們真的會接吻,随後一發不可收拾。

我偏了下頭,她的吻最終只落到我的嘴角處。那麽輕、那麽柔的觸感,想哭的悲切感壓将過來,讓人幾乎透不過氣來。

對不起,我……

☆、分析

我們幾乎是同時說出那句話,随後又是一陣詭異的沉默。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那句話,很奇怪不是?我在向她解釋什麽呢?

良久,也可能只是一分多鐘,時間的概念再次模糊起來。

張寧再次抱住我,如同以往任何一次一樣,脖頸上的觸感像熱源,灼燒着我,但這次她沒有哭。

對不起,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她說,聲音聽起來甚至……怎麽說呢,甚至有點愉悅。老師剛才想要說什麽?

我一動不動,渾身僵硬,不單單是尴尬。你先放開我。我平緩的說。

她小聲的哦了下,乖乖的松開了我,卻是側過身來坐着,依然注視着我,臉上有淡淡的笑容。而我早就讀懂這背後的含義,即滿足。

你走吧,我沒什麽心情打球了。我說着,疲憊的閉上眼,身心俱疲。我深知自己陷入了泥潭,快和韓一樣了。唯一不同的是,我身旁這個女孩沒有那麽咄咄逼人。但同時,我也明白,就只是暫時的。

我不走。張寧輕聲說,同時握住了我垂在身側的手,。她的手心幹爽,手掌柔軟溫和,多麽溫暖的觸感,讓人舍不得移開。

我任由她握着,聽她低聲說着話。

我花了很長時間才鼓起勇氣來找你,我怕我這一走,就什麽也沒了。

我側過臉去看她,她眼裏滿是倔強的神色。我嘆息,你留在這裏也沒什麽用。我說,随即把拖鞋踢掉,把自己蜷縮起來。

接近五月的天氣已能讓人感受夏季熾熱的氣溫,客廳裏很早就彌漫出讓人困乏的溫度。季節的不分明同樣讓我恍惚,去年九月和如今仿佛重合。只是那時,我和張寧只是初見。

我有點懷疑回來到底對不對了。這懷疑真是毫無道理可言,因為路是我自己選的。

不,張寧說,想必是她怕自己搖頭我看不見。我覺得,我一走,老師就會胡思亂想。就像那天晚上一樣,你待在走廊那裏吹風,很久。

你……

張寧笑了下,像是自嘲。沒想到最後我自己卻生病了。她說,我能感覺到她拉了一下我,換了種語調說:老師,我們出去走走吧,不要老是一個人待着,對身體不好。

我突然煩躁起來,仿佛這二十幾年從未發洩過的怒氣集中在胸口,我很想像個野蠻人一樣破口大罵,但素養阻止了我。我只是猛得甩掉她的手,跳下地板,連鞋都沒穿赤着腳站着,冷着眼看她。仿佛無可動搖的怒氣在心裏迸發。

你還要我再說一次嗎,我是你的老師,老師!你懂不懂這個概念?不僅如此,我們相差那麽多,你才多大?就有這種想法!還有,我就喜歡一個人待着,你是我的誰,憑什麽管我!我有些口不擇言,有些語無倫次,也有種想哭的沖動,覺得自己就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孩。說到最後幾乎成了沒意義的重複,聲音低低的,近乎哀求。

你有什麽立場來管我……你走……我不想再見到你。

張寧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我知道自己又一次傷了她。當你不愛一個人,無論她為你做什麽你都會覺得是多餘的。這就是現實。

是嗎?她輕聲反問,也站了起來,往我走來。近乎呢喃的說:那你為什麽哭了?

我一怔,這才驚覺自己早已淚流滿面,眼淚悄無聲息的就落了下來,

張寧微低着頭,去吻我的眼睛,吻我的眼淚。好了。她看着我說,眼裏滿是溫和的光,如同在看一個任性的孩子。不要哭了。她說。

我終于是忍不住,攥住她的衣服埋頭在上面哭了起來。只有眼淚沒有啜泣,但盡管如此,印象中,這樣大肆發洩情緒的行為并不多見,更多的時候我只會選擇其它事物轉移注意力,例如酒,也如煙。

事實上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就像張寧說的,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人總是很複雜的。

等我終于從這場突如其來的眼淚中緩過神來,才發覺張寧的手在我背上輕輕拍打,安撫般的,有一下沒一下,我看不見她的表情。

那天下午的晚些時間,我們才真正來到球場。中午我們一起用過午餐。不過我沒什麽心情做飯,最後是張寧親自下廚。我驚訝于她熟練的手法,她給出解釋則是:父母經常不在家,平時都是她做飯。

這時我才理解到她的家庭,雖然只是冰山一角。張寧一家其實早就搬去了欽州市,只是選擇高中時,她留在這裏。有時周末她會去欽州,而她父母親則是兩頭跑。

為什麽留在這?我問她。

考不上。她簡單的說,我固執的看着她,張寧臉上的表情松動一下。好吧,其實是我不想和家人一起生活,又不想住校,就留在這了。何況我初中很多同學都在這裏讀。

我就知道,從她的成績看,就算考不上市一中,其他學校還是綽綽有餘的。沒必要留在這小地方。雖然學校教學還算說的過去,只是設施跟不上。

你真沒志氣。我笑一下說,這時我已經恢複常态。老實說,在別人懷裏哭泣是我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的,何況她還做出那樣的舉動。

她的唇貼上眼睛的那一刻,我甚至忘了眨眼。我想我真的無法讨厭她。事實上,我也很難讨厭一個人。

也不算沒志氣,張寧答,定晴看我,如果不留下來,我就不會遇見老師了。所以說,還是值得的。

我扒拉着飯,避開她的視線。

吃完飯後陽光正烈,我們放棄了出門的打算,那個可憐的球再次被我們遺忘。

張寧躺在木沙發上,手裏拿着我昨天放在客廳的書,占據了大半的空間。她看我一眼,對我微笑,随後又把目光移回書本,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她的臉皮似乎變厚了許多,然而我也無可奈何。我頭也不回的進了卧室,心裏不斷思考,到底是怎麽從拒絕發展到任其自生自滅這一步的?

我不知道答案。

我給韓打了個電話,電話響了兩聲就接通了。

喂,瑾啊,打電話給我幹嘛?韓歡快的說,自從拒絕了那個男生之後她又變回從前那個開朗的人,至少在表面看來是這樣的。

找你聊天。

韓驚呼一聲,我才不信,你什麽時候主動找過我聊天了?

現在。我冷淡道。

韓被我噎了一下,悶悶的說一句,你贏了,說吧,聊什麽?

我想問你點事情。我靠在床上說,這之後的對話想必十分冗長,于是我又問她有沒有空,她說有。

說真的,和韓談起她和那個男孩的事似乎有點不道德,所以韓的沉默也在我的預料之中,只不過她未免沉默太久。

你要不想說,就不說了。對不起。

還好。韓終于開口,只是我很好奇,瑾你怎麽突然對這件事感興趣了?莫非……

打住,你別亂猜。

我怎麽亂猜了?韓哼了聲,我這可是正兒八經的推理出來的。

我不說話,下意識的咬了咬嘴唇。熟悉我的人都知道這動作代表什麽,即,緊張。

是那個女生吧?上次林湖跟我們一起回來的那個。當初我就覺得她看你的眼神不對勁,就你傻乎乎的什麽都不知道。韓胸有成竹道,末了還不忘數落我一番。她接着說:你別以為在車上時我什麽都不知道。現在你來問我這些,該不會人家女生向你表白了吧?噢噢,天啊!瑾你就從了吧。我看那女生挺漂亮的,你不吃虧。

我忍着翻白眼的沖動,笑着嘆息。得,你想象力豐富,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假裝随意的說。而韓最吃我這套,她知道我從不說謊,卻不知道我心裏對謊言的定義。

果然韓遲疑的反問,真不是?

也不是說不是,只是我和你的情況不一樣。

就因為對方是女的?

我喂了聲,示意她不要亂說話。但等我真的想要總結出到底是那裏不一樣時,才發覺語言的貧瘠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韓又催了我兩聲。

反正就是不一樣。我無賴般說,突然反應過來。喂,我先問你問題的。我大聲說。

好吧好吧,我告訴你,等我組織一下詞彙先。

我差點笑出聲來,原來我們兩人這麽有默契。我突然頓悟有一個開朗歡樂的朋友是多麽重要。我自覺自己已經夠悲觀主義了,不需要另一個悲觀主義者。

突然間,有什麽東西電光火石般掠過我腦海。

好了,瑾你還在嗎?韓的聲音适時響起,拉回了我的思維,我嗯了聲等着她繼續說。

其實吧,原先他也不是很讨厭。我以前上晚自習都不太講練習,那班的學生也不知道是比較懶還是怎麽的,總之很少有人向我提問題。只有他,每節課都會找一個有難度的題目來問我。一來二去,我對他的印象挺好的,覺得他是個愛學習的人。再後來,我們慢慢接觸了起來,那時我又發現他挺幽默的。你知道,男生有幽默感是很吸引人的。

我安靜的聽着,韓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總結起來也和我想象的差不多。從互相吸引到深入了解再到意見不同觀點不同最後到鬧分手或冰釋前嫌,這些不都是大多數情侶所經歷的嗎?

有一天,好像是放假的時候吧,不記得了。韓說,他約我出來,還說有其他同學,我想着反正也沒事就答應了。後來我才知道其實是他們那幫男生故意設計的,為的就是幫他追我。誰知道那群小孩是怎麽想的,沒準他們只是覺得好玩,追老師很有面子。

然後呢?

他吻了我。韓說,又突然從正經語氣變回不正經的。瑾,你的女孩吻過你沒?老實說哦。

……沒。

吻嘴角、眼睛應該不是韓想要的答案吧?

☆、異同

是嗎?韓似乎很遺憾的說,那還真是可惜,這麽多年了你的初吻還沒送出去。

別老說這些。我制止道:別岔開話題。

好好,韓連連應道,我繼續我繼續。

然後呢,剛才不是說到他吻了我嗎?然後他就開始原形畢露了,再後來我就把這件事告訴你了。

我插嘴道:你還是沒有告訴我你當初的感覺。

還能有什麽感覺,我就覺得吧,除了他是我學生這一點之外也沒什麽,糊裏糊塗的就答應試試。其實那時我心裏也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就是那種明知道這樣做不好……你懂的吧?

大概懂。我說。

而随着交往的深入,我才發現很多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樣。韓自嘲一笑,我本來真的想等到他高三。

嗯。我突然有種澀澀的感覺,說不出安慰的話來。心裏隐約覺得這也将是我要經歷的事。

這幾個月我想了蠻多的,越想越不是滋味,也許是不愛的吧,當初覺得很浪漫的事現在看來有點可笑。可當初覺得有點可笑的事現在又覺得很感動。

你後悔了嗎?我盡可能輕的問她,怕一不小心就沖垮了韓內心脆弱的堤壩。

沒有,反正事情都過去了。韓長嘆一聲,瑾啊,有些事就是要說出來才能放下的,藏在心裏只會在心底生根發芽。

嗯。

所以,你還不快告訴我你們的事?我都跟你坦白那麽多了。韓話鋒一轉,快的讓人措手不及。

想了想,我問她,你想聽什麽?

挑重點啊,比如她到底跟沒跟你表白?還有,你到底是怎麽想的?韓的聲音突然低下來,瑾,你要想清楚了,這裏是廣西,你那裏是學校,你們是兩個不同的人。

我知道。可就像你說的,女人都是感性的動物。我想起韓說那句話的神情,在心裏嘆了口氣。那時的我哪裏會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呢。

呃……我這烏鴉嘴!韓自我批判的說,我卻笑不出來。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想的。我只覺得她是個很有個性又很孤僻的女孩,她就像個小刺猬,卻又對我敞開心扉。我總覺得她很依賴我,當然了,不是生活上的,而是心理上的。說這些話時,我腦海裏全是張寧倔強冷漠的神情。

……她在我這裏。最後我說。

韓聽後反應有點大,什麽?你還敢留她在你那,不怕……

你別把所有人都想的那麽壞好嗎?

我這還不是好心提醒你,畢竟我是過來人。

我頗有興趣的哦了一聲,韓才後知後覺的發覺自己說漏了嘴。不過她也沒否認,而是說:你放心,姐的初夜還好好的留着呢。

又胡亂的聊了幾句,我挂掉電話。老實說,韓和我的觀念都是遠遠落後于時代的觀念,不知道是不是年齡的原因。但這又怎樣呢?就像默音在文中寫的:我就是這麽無可救藥的相信一些被人遺棄的東西,并試圖堅持。

我突然想到一件小事,張寧在客廳裏看的那本書,就是默音的。

算了,反正也無所謂了。

我把手機開了音樂設了定時,扔到了一旁,扯過角落的被子抱在懷裏,少部分蓋在肚子那裏。雖然四月末的天氣已經有些熱了,但沒有東西抱着睡我有些不習慣。所以我一般是開着風扇蓋着被子對着頭吹,風扇的威力能很快讓我困乏。

這是除安眠藥之外的又一入睡方法,只是不知道能維持到多久。意識模糊間,我又想起,我似乎還是沒告訴韓張寧的行為到底算不算告白。

沒有課的下午我的午睡時間一般都不穩定,有時感覺睡了很久,結果才一個多小時。有時意識迷迷糊糊的想睜眼又睜不開,感覺時間不久,其實是睡了很久。每當這時醒來,總會陷入一種恍惚的孤寂中,忍無可忍的悲傷情緒湧出。

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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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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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