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一節課上,你看了我手裏的魔方好幾次
們這樣算不算間接接吻?她眯起眼睛好心情的說。
我扔掉空杯子,平淡的回:還少嗎?
季子更好心情的笑起來,天啊,林老師你被我帶壞了。她說。
無聊。我說。随後兩人一路吵吵鬧鬧的回了宿舍。學校裏還是有學生的,但比平時清冷了許多。
我們從建勳樓路過時,一群踩着晚自習鈴聲的高三學子迎面而來。其中有個女生哀嚎般的說:我們也家大業大的,學校為什麽不放我們的假!
我了然微笑,感情這話是通用的。季子不懂我在笑什麽,莫名的看我一眼。
由于天時已晚,季子沒有動手組裝她那堆木板,而是鑽進浴室洗起了熱水澡。我在房間裏等的實在不耐煩了,跑去敲門。
你在裏面幹什麽呢?洗個澡那麽久!
快了快了。她的聲音混合着水聲傳出來。
又等了一會,我憤憤然的走了,下樓去上廁所了。等我再回來時,季子已經穿着棉睡衣出來了。她的金發被打濕成一绺一绺的,發尾卷卷的,她的臉上有種天真無辜的神情。
瑾,你什麽時候出去的?她問我。
我冷冷的扔出兩個字:頭先。
☆、小隔閡
季子一下子傻眼了,微張着嘴看我。你說什麽呢?
我不說話,事實上是不想跟她說話。我讨厭等待,而這一特性在不久之後,韓的婚禮上,更好的體現了出來。
季子定定的看我一會,似乎明白了什麽。你生氣了?她說,又笑道:哎呀,不管頭先還是尾先,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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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她的話逗笑,一下子沒繃住,笑而露齒。什麽頭先尾先的,那兩個字是“剛才”的意思。不會說就不要亂說。我一本正經道。
季子心裏明了,笑眯眯的湊過來。我最近也學了幾句白話,她擡起我下巴,俯身親了一下。再擡頭表情頗為誘惑,說,你要聽嗎?
我為什麽要聽?都聽了這麽多年了,你說不說我都能惜。我拍掉她的手說,我要去洗洗睡了。
季子被我說的啞口無言,只好不滿的哼一聲。
等我洗完澡出來,她已經開始擺弄她那堆板了,其實也就只是在上面畫一些線條而已。她沖我一笑,林老師,你知道那位老師有電鑽嗎?
學校電工那。我不假思索道,你在畫什麽?
格子。她停下筆說,一張板豎着放不了書,做擋板又會變醜。我打算用兩張。
我試圖想象那構造,但沒辦法。只哦了一聲,坐到床上,鋪了床墊的木板床不再冷硬。我拿過之前沒看完的書,粗略的估計了一下散落在宿舍的書,大約有二十幾本。畢竟有些書我是借圖書館的。學校總算有這方面的意識,把舊書都換了新。
季子大概是畫完格子了,眼看天時已晚,她去洗了手,回來就往床上撲。我挪了下被壓到的腳,又想起了什麽。
幫我個忙。我說。
什麽?
幫我找九份禮物,在網上。
你要幹什麽啊?季子問,一次性買這麽多。
我放下書本,解釋道:送給學生的,不用太貴的。
給學生的啊。她若有所思的重複一遍,露出笑容來。OK,交給我吧。
我不放心的又補充一下,也不要太奇怪的,還有要不同的。
知道啦,她嘟囔一聲,要求這麽多。
之後的一個晚上,季子都在浏覽各種商品的網頁,但她對自己想買的東西始終對我保密,搞得神秘兮兮的。兩三次之後,我也就不感興趣了,專心看起書來。我愛看書但并不代表我愛買書,我只是喜歡一遍遍的反複看。比如手上這本科幻懸疑的短篇小說,我就看了五遍。
時間在翻動的書頁中飛快流逝,世界仿佛不複存在。我很喜歡這種感覺,和季子待在一起,即使一晚上不說話也不會覺得尴尬。
等我感覺眼睛酸痛不已時,已經十點多了。屋內的燈光和窗邊的窗簾很好的欺騙了視線。曾經看過一句話:黑夜只剩下夜。
我合上書,放回原處。這時,沉浸于電腦屏幕的季子終于回過神來。要睡覺了?她問。
嗯。我說,往床上一躺,翻個身把眼睛置于黑暗中打算睡覺。季子沒說什麽,起床關了燈,然後習慣性的把我攬在懷裏,蓋上被子。她的身體柔軟而暖和,散發着淡淡的橘子香味。
冬天要來了嗎?她問,的确,這兩天的陰冷讓人有種步入冬季的感覺。
我背對着她冷笑,還早着呢。我說,過幾天你就又能穿短袖了。
哦。季子的手繞到我耳朵上,輕輕揉捏。真可惜,我的大衣沒用武之地了。
不要動手動腳的,我說,我要睡了。
季子沒聽,反而越發放肆起來,她吻我的頸,微微喘息的說: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肯徹底接受我呢?
我沉默,很多背面的東西突然被搬上臺面來攤開說明,是件很尴尬且讓人想逃避的事。季子是個聰明人,她大概也看出了我固守的某些東西或情緒。
只是,她在急什麽,或者想得到什麽?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打破了我一直刻意維持的平衡。
等不到我的答案,季子從我肩上滑落,把臉埋到手掌處,低低的近乎無聲的嘆息。我有瞬間的心軟,她和張寧果然不同,然而得出這個結論時,我幾乎忘了當初和張獨處的心情。
我看不到季子的表情,想必不會太好看。你有什麽權利傷害她?我問自己。猶豫片刻之後,我轉身,拿下了她捂臉的手,黑暗中她的表情依然看不真切。我頓時忘了要說什麽,幹瞪着空氣。我不開口,她也沒有說話。
滞帶的空氣讓人呼吸困難,我也忘了我們是怎麽睡着的。本來我可以享受一個美夢的。
總之,當我第二天醒來時,睜眼就看見了季子白色的背影和金色的頭發。她背對着我,背對床,在一面牆上繼續畫線條,像臺階一樣蜿蜒而上。
你醒了。她的聲音不冷不熱的說。季子轉過身來,我無法從她的臉上看出昨晚的事對她的任何影響。我知道,和好或者說消除別扭感最好的辦法就是去給她一個熾熱的吻。但我沒有,簡單點頭回應之後,我爬起來去浴室刷牙洗臉。
吐掉冰冷的漱口水,我在鏡子中看到神情冷漠的自己。吵架是兩個人的事,而冷戰只是一個人的事。我對自己說。
從浴室走出來,剛從溫暖被窩出來殘留的溫度被消耗殆盡。我不受控制的顫抖一下,雞皮疙瘩都出來了。這時,不知何時出來的季子拿着一件外套,不發一言的往我身上披。
她剛想走,就被我拉住。季子象征性的掙紮一下,沒了下文。
好啦,我的季老師,我們不鬧別扭了好嗎?我說,緩緩走到她旁邊。從沒想過自己會說出這番話,太不像自己了。
是我在鬧別扭嗎?她小女人的說。我微笑,她瞪了我一眼,還是無可奈何的跟着我笑起來,笑着嘆氣。
我知道我們暫時和好了。畢竟問題就擺在哪,總有一天要解決。
但不管怎麽說,重新變回之前的相處模式讓我放松了不少。喝完一碗熱騰騰的粥之後,我們去電工那借來電鑽——好在他還沒回去。回來的時候順便打聽了一下住在我們周圍的老師在不在,得到的答案要麽是不在,要麽是她們不介意。
于是季子得以放手一搏。我在旁邊戴上了耳機,她也是。我無聊的數了一下,她一共均勻的鑽了32個洞,而木板有8塊。我仔細打量了一下鑽眼的位置,如果鋪上板,真的很像一階一階臺階。
你打算怎麽裝上去?我問她,因為木板的一邊是平整的,怎麽看也不可能直接把木板塞進去。
笨。季子抽空看我一眼,毫不客氣的說,我再裝一個支架就好了。
好吧,被嫌棄了。我自娛自樂的想,不再開口。往早上季子疊好的那團被子一躺,舒舒服服的看起書來。
不過,這畢竟是個大工程,季子足足花了三天時間來準備,包括刷油漆。她買來最像天空無雲時顏色的牆紙和海藍色的油漆,牆紙倒是好貼,油漆就麻煩了點。
季子為了不弄髒地板,不知從那裏找來一大堆報紙,鋪成一個大圈。即便如此,她也還是要忍受油漆難聞的甲醛味。
我打開窗通風,外面的雨又開始下了,點點雨滴随風飄進來,微涼的感覺。
等了一下午,季子總算把木板全部粉刷了一遍,其實,她也是有強迫症的。房間裏擺滿了藍色的,提前鋸出長方形空間的木板,一股股難聞的氣味。
我提議出去走走。
季子同意了,但她卻主動要求去音樂室。我沒法拒絕,不為什麽,因為季子知道了一個秘密。
音樂室的後門關不上。
和上次不同,這次音樂室一個人也沒有。上樓的時候,我下意識的瞥一眼對面的舞社。上次和張寧待在那裏又是什麽時候了呢?
記憶總是在關鍵時刻不管用。
季子已經在鋼琴前坐定,背脊挺直,氣質出衆,她側臉獨有的冷漠氣息并不突兀。我站在不遠處,沒有走近的打算。
季子開始彈奏了,一曲夢幻色彩的,帶一點憂傷的《夢中的婚禮》。琴聲如水般柔柔和和的流敞開來,熨貼人心。
我再次看向季子,此刻的她閉上雙眼,沉浸在了琴聲中,表情很是動容。
一曲終了,音樂室安靜下來,呼吸也變得輕了許多。季子沒有轉過身,也沒再彈奏,然而十指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過了片刻,季子突然說,瑾,我有一首曲子要送給你。她轉臉來,眉眼間皆是笑意,有點不懷好意的笑。
她沒等我說話就自顧自的演奏起來,這次是一首很歡快的曲子,我沒聽出是什麽。随着演奏的深入,季子的動作也随性起來,身體不時晃動兩下。
怎麽樣?有沒有開心一點?她問我。
我說不出話來,只對她微笑。謝謝。我在心裏說,因為知道如果直接說出來,那個不開心的人就變成季子了。
我走過去和她同坐,初學者的我試探性的把手指放到黑白鍵上,孩童般玩性的按了幾個鍵。季子也不管我,顧自看着我微笑。
她的目光太過熱切了,我偏頭去看她。季子的吻準确無誤的落了下來。
☆、瑣事
兩天後,午睡醒來之時,我見到了季子的傑作。
那是一面神似天空色彩的牆面,在居中的位置,有兩排如螺旋臺階的木制板,相互交錯一點。整體看上去更像通往某地的天梯。板面是藍色的,像海浪又不像海浪。
總之,如果你想象力夠強的話,或許能腦補一個小人正在爬樓梯。
季子轉過身來,笑道:可以把你的書找來了。她語氣中有相當的自信和愉悅,我很喜歡這樣的她。只要一接觸到有關木工的活,季子就像變了一個人,也許真的是血液中的某些因子在作怪。
我說好。于是我們分頭去找書,其實說亂放也不盡然,我一般都是放在休息的地方。當我抱着從客廳找回的書時,正巧看見季子在打開櫃子——裝着紅酒的櫃子。
有什麽東西在我腦中一閃而過,但我沒有阻止,只是站在原地等待她的反應。
季子明顯愣了一下,随後變得欣喜。她拿出紅酒,揚起臉來看我:好啊,你竟然偷偷藏了瓶酒。
我放下書,懶洋洋的回:你也沒規定我不能藏啊。
季子微笑一下,沒有深想,她甚至沒有再看櫃子的更深處——黑暗裏,那盒安眠藥——萬一那裏還有書呢?
如果你想喝,我慢條細理的說,盡管我內心緊張的要死。就當獎勵你的好了。
季子仔細端詳了一下那瓶紅酒——那是我之前在一家規模不算大的店買的,至于質量,我還沒嘗過。季子看了好一會,說,那我們就說好了。
至此,關于紅酒的插曲也就過去了。或許,我該轉移一下藏藥的地點了。因為我實在沒有精力向她解釋為什麽家裏會有那種東西的存在。季子算是個過來人,她懂得這藥的厲害。
我們開始放書,這時我才明白之前她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季子在其中四張木板上鋸有長、寬不一的空格,有些有三個空有些是四個。我想,她一定有觀察過我的書,畢竟書本們各有各的尺寸。
而另外四張沒作改變的木板則起了支撐的作用,簡單點說就是不讓書掉下來。兩排木板之前留有一定的間隙,既不會太難看也能讓書豎起來。
我們花了幾分鐘的時候,把書籍“立”在了上面,按長度排列。由于之前的書架已有一定的向上角度,書擺上之後很好的融合了。很有創意的書架。
只不過,季子的估算有點出處,她看着剩餘的兩本書,無可奈何的笑:唉,估算錯誤。林老師你到底有幾本書?
我也不知道。我老實說,其實讓我看見季子找出那本有點受潮的書時,我也是吃了一驚。我本以為它不見了,沒想到它就靜靜躺在一堆雜物中,等待着別人的發現。
季子沒再說什麽,拉着我去洗手了。在水流下沖洗髒兮兮的雙手時,她突然說道:我該在上面裝一個頂的,不然容易積塵。
沒事。我說,又甩了甩手上的水滴,我經常翻。
不過,說這句話的我,絕對想不到不久之後,我會連一點點打開它們的興趣都沒有。只眼睜睜的看着浮塵落在書上,封面上。
下午的時候,快遞來電話了,不過不是我的電話,是季子的。我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她是用自己的賬號買的。
我把錢還給你吧。我對着已經喝了一杯紅酒的季子說,她的臉頰染上一片紅,但她沒醉。告訴我你的賬號。我說。
不用了。她不感興趣的擺擺手,我們之間要分的那麽清楚嗎。
她這句話把我噎了一下,我幹脆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那你可以告訴我,你都買了什麽?
書。季子說,九本書。
我無語,悶悶的喝了一口後問她,我不是說要不一樣的嗎?
是不一樣的啊。季子理直氣壯的回,九本不一樣的書啊。
我想收回剛才那句話,她有些醉了。
之後我們去領快遞的時候,領到了一個中等模樣的盒子,比上次岚寄回來的要重上許多。關于岚的記憶随着實物的東西漸漸消失也變得逐漸模糊。牛肉幹被我們吃的差不多,花茶也被一群老師喝的差不多。至于辣椒,它還躺在某個角落裏。
緊随的是那本書,張寧沒有因那封信給我任何短信,也不知她是怎麽想的。我倒覺得,如果十七歲的她能寫出三十歲的她的那種水平,那不是幸運,而是可怕。
我和季子交替的把書搬回家,到家時手臂已有些酸痛。
你都買了什麽?我問,找來水果刀剛想拆開,季子眼疾手快的制止了我。
你別看了,她說,對上我疑惑的眼神又輕笑了一下。我怕你忍不住拿一本給自己看的。
我剛想反駁我是那樣的人嗎,她又說:再者,這些書寫作水平都差不多,我怕你不知道該把哪本給誰,不如,讓她們自己随機選。
于是我放棄了反駁,她的主意倒是個好主意。畢竟對于不知道的東西,沒人會覺得可惜。
最後那箱書被季子放在了沙發底下,眼不見為淨。接下來的假期可以說是平靜如水,我們也回到了家裏。也許真的是太無聊或者是我太過無趣,一天晚上,季子看起了我的書來——在我家也有不少的書,只不過它們已經有地方安放。
她和我一樣半躺着,書本放在腿上,剛開始還是挺認真的。我看着她的側臉,竟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欣慰來,就像在看一個浪子回頭的人。
瑾,這書是講什麽的?她的話打斷我的神游,我凝神看過去,這本書是講兩個年輕人以及他們經歷的愛情故事。我簡單的說,然而絕大多數時候,沒有純粹的愛情故事。
哦,好看嗎?她這樣問道,我就知道她對書是真的不感興趣了。
好不好看是你自己認為的。我說,實在看不下去就不看了,你可以去買兩杯糖水回來。
我才不去。季子哼哼道,但也聽了我的話,把書本一擱,變回無所事事的她。我打了個哈欠,又說:那你看看電影吧,只要不是恐怖的就好了。
季子沒回答我,而是熟撚的把頭靠在我肩上,她做這一動作總是自然而然。
瑾。
嗯。
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寫作?
我愣了一下,但還是老實回答:有吧,但很快就忘在腦後了。
為什麽?
沒什麽靈感,寫不下去。而且,我缺乏耐心。
看得出來。她一笑,你的吉他都快發黴了。
她的話提醒了我,我的确很久很久沒碰過它們了,吉他也好,尤克裏裏也好。左手手指上半長的指甲很有力的證明了這一點。我不知為何變得惆悵起來,長長吐出一口氣。疲憊感蔓延到四肢,記得默音在文中這樣說道:惰性就像一個透明的泡泡,只要你不戳破它,它就會永遠托着你。
最近變懶了。我說,難道這也是早期抑郁症的征兆嗎?懶、散、呆。
所以你該行動起來了。季子一邊說一邊翻身下床,片刻之後她找來了指甲鉗。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時,五個手指甲被她剪了兩個。
我舉着光禿禿的左手有些哭笑不得,這才是你最終的目的吧?我問她。
是啊。季子大方承認,靠近我的耳旁,溫熱的呼吸直撲我耳根,那裏有些燒了起來。她說……
農忙假的最後一天半,連續下了幾天雨的天氣總算晴朗起來,太陽光甚至感覺有些久違了。而假期唯一能證明它還是有意義的事情是:學校的舞臺上曬着不知道誰家的稻谷。一片金黃。
而此時,我正在辦公室裏統計這次期中考的成績。那群學生沒有讓我失望,考過了91班,雖然也沒好多少。最後的成績表出來之後,我看的有些愣,并且明白了那天張寧眼裏的不甘和掙紮從何而來。
她大概是知道自己現在的能力的。她不在前九名中,而是與第九名差了四分,位居第十名。
她不甘,她想要的不是獎勵,而是想向我證明。
她掙紮,是因為我的話。其實要真作弊了,不是太離譜的話,誰能看的出來?畢竟天下答案都一樣。
我抽了一節晚自習的時間,獨自把那箱書搬到教室去。季子進一步處理過,她給每本書都包上報紙,沒到學生們重新拆開之時,誰也不知道是什麽書,包括我。
我念了一遍前九名的名字,每念一個張寧眼裏的失望就多一分。到最後她已經把臉埋到臂彎處,不過也只是一兩分鐘而已。
我盡量不看她,早知道說前十名多好。我對那些好奇的學生說:這裏有九本書,是不一樣的。現在按排名上來自己選,不準偷看,選到什麽是什麽。
學生們一個個上來了,有的會猶豫許久,最後選了本厚的。有的就随手拿了一本。等她們紛紛拆包裝時,我又說:你們看完了不要馬上拿回家去啊,也給其他同學看看。
得了獎勵的人大聲說好。班上一派齊樂融融,只有我看得到張寧的悲傷。對她來說,得不得獎勵真的無所謂,她只是不想讓我失望。
即使,我傷她最深。我無法預見之後的事,任何事都是有臨界點的。
☆、婚禮
時間不緊不慢的悄然溜走,轉眼就到了韓的婚禮,臨行的前一天,我不止一次的問季子,要去參加嗎?
她正懶懶的窩在沙發上喝一杯冰涼的糖水,身上套一件寬大的睡衣,下擺到膝蓋上一點,可謂清涼至極。我的“預言”果然沒錯,這幾天氣溫又回暖了,明天會是個好日子。
還是不要了吧。季子慢悠悠的說,我又不認識你的朋友。
我放下手上的衣服——有時候出門也是挺累的——認真的看她。還是去吧,喜貼上說可以帶家屬的。
聞言,季子輕微的顫抖一下,眼神明亮的看着我。那就去吧。她說,并起身,一把拿過我的衣服,語調歡快道:看你都猶豫這麽久了,我來給你搭配。
我沒理由不同意,畢竟是要參加婚禮,理應穿的正式點。可我平時買的衣服簡單慣了,季子買的衣服又太難搭配。
我還以為她會選擇些色彩斑斓的衣服,結果這女人直接從自己的衣服堆裏挑了件白襯衫給我,配一條修身的黑色西褲。
好了,去試一下。她說,心急的推着我往浴室去。沒辦法,那就換吧。我對着鏡子無奈的笑。卸下衣服的同時,那枚泛着銀色光澤的戒指也露了出來,它并不算珍貴,但戴久了總該是有感情的。我知道,一但我選擇摘下戒指,就意味着我将割舍掉從前的我。
好了沒?季子在催我了,我扣上扣子開門走了出去,她肯定又會說:你長的又不兇,就應該穿得更知性一點。
結果我剛出去,她就推了我一把,把我困在她與牆壁之間。這動作似曾相識。
幹什麽?我保持冷靜說。
壁咚啊,她說,誰讓你一幅禁欲的模樣。季子伸手解開我衣領上的一顆扣子,瞥見那條黑色繩子之後變得有些興趣索然。但很快她重新揚起笑來,額頭抵住我的,只剩一個呼吸的距離。
剛才你說,我是你的家屬,不知道是那種家屬呢?
我笑,你猜?我說。
季子也笑,那我就往最高等級猜了。她說。
第二天早上,我們早早出發,因為怕堵車。韓的喜貼上清楚的寫着,請十二點之前到場,地點是某個五星級酒店。我沒去過,因此坐上客車之後,我給韓發去短信問路。
客車行駛不久,我接到她的回複。而這時,天空東邊的一角才隐隐有橘紅色,太陽還沒升起。經過一段樹木林立的公路時,周圍是一片隐約的暗。季子還沒睡醒,如同大多數這個時間段的人。
她沒有靠在我肩上,而是把頭偏向窗戶,頭發散落下來,有時會随車身的搖晃而醒來,惘然四顧認出到我後又安心睡去。一幅不管今日是何年的模樣。這點倒是和韓有些相像。
突然間,我發覺,她幾乎無處不在。不管什麽,都能想到她。想到張寧,我有些愣怔,她曾在回程的客車上向我表明自己的志向,也曾一本正經的說:我沒有不努力,只是努力的方向不在學習上。
這麽一想,我似乎明白什麽,但又不想深入思考。說到底,誰又能改變誰?
我強迫自己把目光凝聚在手機上。
韓在信中說道:她淩晨四五點就被叫起來,化妝什麽的。此刻的她大坻坐到鏡子前,百無聊賴的盯着化妝師的手。看看有沒有把自己畫醜了。最後她在短信中跟我訴苦:沒想到結個婚也這麽累。
一輩子就這麽一次,累點也沒什麽。我說。
韓在信中同意我的話,又說:我現在不能繼續跟你聊啦,待會我把路線發給你。要實在找不着,就打車吧。
我說好。韓沒再回信。
客車到大垌時停了一會,有很多人上車,多是穿着短袖。讓人有些季節混亂的感覺。我看了一眼時間,早上八點。再過一個多小時,就到南寧了。
這時,我突然想起,季子大概是坐欽州車來的。不然她不太可能從南門進來。很多事就是這樣,表面上看毫無破綻,但經不起推敲。
季子說她認識那個只教了一個多月的物理老師。陸老師說,他是師大的畢業的。我試圖找到這其中的關聯,但沒能做到,畢竟我對季子的過去了解甚少,我甚至不知道她是那一年回的國,之後又在哪裏讀的大學。
對了,去年,她在廣東機場乘機回的貴州。那時是年初五。
我望向季子,她正低着頭,一種不太舒服的姿勢。推理即猜測,沒有任何憑據。我不可能現在就質問她。
我戴上耳機,閉目養神起來。
客車在江南總站停下。我叫醒季子,她迷迷糊糊的下了車。此時是早上九點左右。
我提議先去吃下早餐,以我以往參加喜宴的經驗來看,那頓盛宴非要等到你饑腸辘辘才肯上桌。
季子說好,又問吃什麽?
我說不如去吃老友粉。
于是我們又不怕麻煩的轉公交車,好在錯過了早高鋒,車上有空位。又坐了差不多一個鐘,我們才抵達我的大學母校附近。我們沒有進去,因為早已餓到不行了,只隔着兩條路的距離望了校門一眼。
其實,我也是個說謊的人。
我找到之前和韓去的那家店,即便是現在,店裏客人也蠻多。季子顯得有些好奇,不時盯着老板看。
你以前來過這嗎?我似乎無意的問。
來過。季子說,但沒來過這邊,我在市中心待過幾天。
哦?那為什麽不來這裏看看?
季子看了我一眼,過了一會才說:當時忙着陪朋友,不怎麽有空。
我微笑一下,不再說話。季子又問:你以前在這裏讀過大學對不對?看你對這裏這麽熟悉。
對。我說,正巧這時老友粉上桌了。雖然現在有點熱的,但我還是吃的津津有味,并注意湯汁有沒有濺到衣服上,在我對面的季子也同樣如此。我突然有點想笑,為這場景。
吃完早餐我們繼續搭公交,轉了幾趟車,又走了半個多鐘的路,這才找到那家金壁輝煌的酒店。但這時,離婚禮舉行的時間差的不多又不少,進也不是,不進又不知該去哪。
好在我們兩沒拿什麽東西來,我就揣了個裝有份子錢的紅包。關于這個,倒有個小插曲。
我往紅包裏放錢的時候季子看見了。
你就放一張?她問,顯得我不懂人情世故。但我本來就不懂人情世故,反問她不可以嗎?
季子笑了一下,可以是可以,只是怕別人說閑話。你把我那份算上吧。她說。
我抿一下唇,又加了幾張進去。心裏卻有隐隐約約的悲哀,什麽時候禮輕情意重調個了呢?
我們在酒店附近找了家奶茶店坐下,各點一杯奶茶,冷飲。杯壁有微涼的水珠不斷滑下,外面的溫度已經将近三十度。熱島效應讓這個城市延長夏季。
這時,韓打來電話。瑾啊,我總算忙完了。她長嘆道,對了,你到哪了?
酒店附近。我說。季子聞言看了我一眼。
那你來酒店吧,我爸媽也在。嗯……你可以到休息室來。她停頓一下,含着笑意說,沙發空調wifi包你滿意。
我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說:我帶了個人來。
韓立即來了興趣,是那個學生吧,瑾你終于開竅了……
不是。我打斷她說,電話那頭的韓瞬間安靜下來,我幾乎能聽到她輕微的喘息。是另外一個人。我繼續說。
我就說嘛……過了一會,韓幽幽的來了句。
說什麽?
她語氣有片刻的慌亂,立馬改口。沒說什麽,總之,你們快點來。
我挂掉了電話,又把面前的奶茶喝完才站起身來。走吧。我對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沉默的季子說,也不知道她聽到了多少。
說起來,還沒聽瑾你說過你的朋友們呢。走了一段路之後,她突然說。
眼看快到酒店大廳了,身邊的人或車也多了起來。跟你說過了。我對她說,我的朋友圈很簡單。
季子沒再說話,但我能感覺的到她不開心。
酒店的廳門前,一幅海報伫立在哪裏,那是韓和莊的婚禮照。她穿着潔白的婚禮,面容精致,依偎在莊的懷裏,而後者也低垂下眼來望着她。任誰見了都能從中品味出平淡而又深沉的甜蜜感。
海報的旁邊,站着兩男兩女,穿西裝和禮服。即伴郎和伴娘。其中兩人我認識,我的大學舍友,同時也是韓的大學宿友。大四畢業時,她們曾說過要做彼此的伴娘,如今到是沒有讓誓言落空。
林瑾?其中一人見我後,驚奇的說,真的是你?兩年多不見,像變了個人似的。她上下打量我,活像看猴子。
你也是。我笑道,變漂亮了。話畢,我聽見季子幾乎微不可聞的啧了一聲。我側臉去看她,她則迅速避開我的視線。
好吧我承認,我的大學舍友達不到漂亮的标準。
又客套了幾分鐘——好在她沒問我和季子的關系,不然我還真不知道怎麽回答。我按她們的指引,和季子乘上電梯,到達三樓。三樓另設了一個宴會廳,在那裏我見到韓父韓母,兩位老人家正一臉笑容和來客談笑。
我剛想過去打招呼,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了另一個人,當即愣在原地。
☆、婚禮2
怎麽了?季子察覺我的異常,把手放到我肩上,似安撫的問,我想我臉上的表情一定不算好看。她順着我的視線看去,那是一個留着短發穿着黑色T恤的男生,雙手插兜,垂着眼看地面。
我雖然記人名不太在行,但還是認出了他——追求過韓的學生,劉湛。
他來這,韓知道嗎?
還是說,是韓請他來的?
我緩緩搖頭,沒什麽。我說,畢竟這件事季子不知道,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訴她。
還是韓父韓母眼尖,揮手招呼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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