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一節課上,你看了我手裏的魔方好幾次
一向不缺人,而現在因為節日的關系,幾乎達到人擠人的地步。
我遵照堂嫂的要求,絕不再買一點零食給小家夥。我們去了飾品店、童裝店、玩具店等等,結果到頭來什麽也沒買。
都不喜歡啊?你喜歡什麽呢?回家的路上我問他。
我想吃。小家夥扁扁嘴說,姑姑是沒帶錢出來嗎?什麽都不買。
我哈哈大笑,順着他的話往下接。我很久沒能這麽開心了,大概只有面對小孩子天真爛漫的想法時,我才能如此。
之後的日子可以說像在度假一樣,除去在家的時間,我要麽帶着小家夥出去玩,要麽自己一個人跑去廣場聽那麽流浪歌手彈吉他。也就是在這段時間裏,我認識了一個個性十足的女生,留着長發,卻編成了麻花辮,斜斜的披在左肩。大冬天還敢穿着破洞褲。我敢肯定,她絕對比我小。
當然,她純粹是在自娛自樂,我也沒有閑錢投給她。只是在我第三次出現在她面前時,她突然停止彈秦,擡頭看我一眼。
看你很懂的樣子,有沒有興趣來一曲啊,大姐。她說。
我當即錯愕,不僅因為她的話還因為那個呼喚。真是,我有這麽老嗎?當然,我還是坐到她旁邊,接過了她手裏的吉他,從我聽她彈秦時我就知道,這是把好琴且價格不菲。
看你也就是個大學生,這麽有錢?我問,完全沒有其他意思。她卻翻了個白眼說,彈吉他吧,大姐。
我聳肩,就當自己自作多情。之後,為了表示對她的藐視,我把第一次聽她彈的那首曲子重新表演了一遍,沒有任何錯誤的重複。直到這時她的态度才有所改變。
學的不錯嘛。她說,你幾歲?跟那個老師學的?
我把吉他還給她,淡然的說:叫別人大姐前,請想象一下別人會不會生氣。說完,我就走了。帶着仿佛報複後的快感,我似乎聽到了她在背後叫喚着什麽。
第二天我沒再去那裏,因為随着開學時間的臨近,我也差不多該回去了。而對我念念不舍的除了小家夥就是大伯了。
大伯曾語重心長的和我談過一晚上。
阿瑾,還是那句話,有什麽事就和我說。雖然大伯不能保證一定能幫到你,但說出來總是好的,你太壓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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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笑一下,心裏卻陷入恍惚的平靜。如果我想告訴大伯的事超出你的理解範圍呢?我說。
大伯慈愛的笑,有什麽理解不理解的,你都這麽大了,我相信你知道什麽事能做什麽事不能做。
我覺得能,我說,可是大部分人覺得不能。
到底什麽事?
我愛上了一個女人。我異常平靜的說,不,應該說,我只會愛女人。我們已經在一起了。
大伯臉上的笑容和我預想的一樣,僵硬了。半響,他似乎想起了什麽:所以你這麽多年都沒找男友是因為這個?
我看着他的眼睛說是。
大伯沉默開來,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長嘆一聲。那,那個人對你好嗎?
我頓時欣喜若狂,你不反對我們嗎?
阿瑾啊,雖然我一直把你當女兒看,可畢竟還是有所不同。大伯說,透過我看向遙遠的地方。你父母去世後,我就發過誓,一定要讓你幸福。而現在,如果你真的覺得和她在一起是幸福的。我又有什麽理由反對呢?
他笑着說完最後一句話,眼眶卻晃着豆大的淚水。我再也不管其他,緊緊的擁抱住他,如同抱着自己的雙親。
☆、小轉折2
離開之前,我又去了趟那個廣場,距我上次來時好像已經過了一個多星期。再次出現純粹是因為那個個性十足的女生。
你終于來了!她一見我就像看見久別重逢的舊友,立刻迎了上來。嗯?你背着包要去哪?
人真是奇怪。我緩緩說,之前還不屑一顧,怎麽才幾天就變了個樣?
女生哼了聲,你不用拐着彎來罵我,我跟你道歉。
道歉還這麽沖。我說,心想着待會還要趕飛機,也就不再說話激她了,只是把她的年齡又往前推了一點。
那你還想怎麽樣啊?特意跑來這裏就是想說教我?她說,就差插着腰擺出一幅潑婦的模樣。我發現她換了身行頭,那條破破爛爛的仔褲變成了傳說中的洗的發白的褲子。正是因為這點,我才對她保持興趣不滅。
沒,只是路過随便來看看。我調整了一下背包帶子,後者在我肩膀上不斷滑。反正我也要走了,以後也不會再見了,就來看看。
到底去哪啊?
廣西。随後我簡單的解釋了一下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以及為什麽要走。
女生聽完沉思了一會,我以為她又會說出什麽奇怪的話,沒想到她說:那既然這樣,加個微信呗,以後好聊天。
沒有。我愣一下,說。
那微博、陌陌?
也沒有。
天啊!她誇張的叫了聲,你還真是個老古董。也對,像你這個年級的人應該用過□□,這個總該有吧?
有倒是有。我遲疑一下,就是不常登陸。
沒事。她摸出了自己的手機,點開備忘錄。你先寫上號碼,等我回去下載後再加你,沒問題吧?
望着近在咫尺的手機,我突然警惕開來,這場景有點詭異。我們又不認識,還是算了吧。我趕時間,不聊了。我說。
她看着看着突然笑出來,拜托,她說,我還能把你怎麽樣不成?要不是看在你吉他彈的好,我才不搭理你呢。
乘出租車去機場時,看着窗外人潮湧動的人群,我握住手機把頭抵在冰涼的車窗上。
女生說,我今年大二,從高中開始學吉他,斷斷續續的學的,中間還停了很長一段時間,因為高考。她還說:那些手指看上去又長又好看的其實只是比較熟悉和弦而已。那些指尖末端有些變形了的人才是大神。我覺得你挺像的。
我當時很想告訴她,那是我當臨時水泥工時弄出來,之所以這麽久沒恢複原形,只是因為它形成了一層老繭。但我抱着某種惡作劇的心态把這句話咽了回去。
老實說,我很久沒遇到這麽有趣的人了。她像一股清泉,但我卻不知道現在的我已經是一個極度缺水的人。在人際交往方面,我一向處于被動。
下午的時候,我從機場出來,又招了輛出租車。韓得知我回來了死命的招我去她家,新家。我告訴司機地址後,把手機的飛行模式取消,連上網絡,不一會,許久沒彈的通知欄彈了出來。
某某某請求添加你為好友。
一陣熟悉和懷舊的氣息撲面而來。也是高三的那段黑暗時光,班上同學逐漸用電話和短信取代了網絡通信,也包括我。随着騰訊的企鵝頭像越來越模糊,曾經帶來的笑容也随之消失。
但我依然保留了這個軟件。
我随手點了同意,又懷着念舊的心情刷了一遍空間,這裏面的人大多是我以前的同學和朋友。我不知該喜還是悲的發現,她們的孩子都已經能打醬油了。
出租車停在了一個看上去很氣派的小區前,門衛所那裏設有車欄,不讓外來車進。于是我付了車錢,站在門口給韓打電話,反正我自己也不認路。
大概五六分鐘,一派幸福小女人模樣的韓從某幢樓前出現。她沒和我過多寒暄,勾肩搭背的拽着我去搭電梯。電梯門關上的瞬間,我幾乎是習慣性的拿出手機看看,因此,我看見了她發過來的消息。
告訴我,你叫什麽?
很直白的話,我不由微笑。韓立刻注意到這一點,你笑什麽呢?她問。
笑什麽你也要管?
嘿!你好久沒和我這麽說話了!韓莫名的興奮起來說,老實說啊瑾,自從去年之後,我們已經好久沒聊天了。
我把頭靠在電梯內壁上,斜了她一眼。今年剛到沒多久好嗎?再說,這怪我嗎,明明是你為家庭的事忙的焦頭爛額的。
韓默默的看一眼我,好吧,我換個說法行了吧。我是想說,你好久沒那麽輕松了。說着她又裝委屈,我做錯什麽了我,你這樣兇我,我是孕婦诶。
我一下失去了鬥嘴的興趣,因為我想起了委子所說的那句話:“我說話大點聲就叫吼嗎?”現在我才懂得什麽叫: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想通了這一點,我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她面前。可惜這不現實,不單單是做不到,翅膀也可以用飛機來代替。
我對韓招招手,她很聽話的把耳朵湊過來。知道我為什麽突然這樣嗎?我說,她搖頭,我又說:因為我想要一個小孩子。
話音剛落,韓立馬蹦了起來,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着我。你沒開玩笑吧?你要從良了?
東講西講,我只是覺得,身邊有個小孩陪着也不錯。我說,我想我侄子了。雖然我們剛分開。
早說嘛。韓松了口氣,我還以為你變直了。不就想要小孩嗎,我生一個給你。她拉着我的手往她那還平坦的小腹放,當然了,才三個月的孕期看不出什麽來。
不過先說好,只是幹的哦。
嗯。我由衷的微笑起來。這時電梯門開了,我很慶幸這中途沒人進來,否則,人家說不定會把我們當成兩神經病。
韓拿鑰匙開了門,房子不算大但裝修的很溫馨,唯一美中不足的說,客廳的地板上扔滿了零零碎碎的塑料玩具,讓人一看就知道家裏有小孩的存在,還是個調皮的小孩。
正想着,莊的兒子就出現了,拿着玩具水槍,毫不客氣的就往我身上射。從他出現到結束,整個過程不到一分鐘,動作迅速,目标明确,不亞于一次軍事活動。
壞女人帶回的女人也不是什麽好人!哼!他朝我吐舌頭,帶着某種勝利者姿态跑開了。到這時,我才知道韓所要承受的精神壓力有多大。
韓急匆匆的抽了幾下紙巾,一邊道歉一邊往有水漬的地方擦。我捉住她的手,示意不用了,任憑頭發上的水珠滴到衣服上。
也許你爸媽說的對。我說。你不該這麽容忍他的。
韓靜默了幾秒,終于是忍不住爆發了,她把茶幾上的東西一股腦的推倒,大口喘着氣。多日來的忍氣吞聲終于随着物體掉落的聲音而離開。
也許你說的也對。她說,不再猶豫的往剛才男孩躲進的房間走去。我看見男孩慌了的神情,動作迅速的關上門。但沒用,韓一腳幹淨利落的踹開了門。我剛想去提醒她不要太動怒,莊回來了。
他見到我并不意外,當注意到我身上的水漬時才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
你這是怎麽了?
還能怎樣?你兒子弄的。
莊遲疑了一下,我不屑的說:難不成我傻到往自己身上潑水?你不信我就算了,那韓呢,她是什麽人你不清楚?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試圖辨白什麽,這次是他兒子的哭鬧聲打斷了他的話:你個壞人,竟然打我,我要告訴我爸爸!讓你收拾你,你這個壞女人、醜女人,我才不讓你當我媽媽!
莊的臉色嚴肅下來,對我微微鞠躬。我代我兒子向你道歉,這件事我知道該怎麽處理了。
這樣最好,你別以為韓離了你就不能活。我說,只所以我這麽理直氣壯,是因為我看的清清楚楚,韓只是抓着男孩的衣領,根本算不上打這個字。
也因為這件事,我沒有再韓家久留,那天晚上就坐車回來了。第二天的時候,韓打來電話跟我說了她們昨晚的細節。總之一句話,這次韓勝了。
不容易不容易啊。我說,不過你要小心了,小孩報複心挺強的。
知道了知道了,她說,那個,謝謝你,瑾。
我挂了電話,打個哈欠正想睡午覺,卻突然想起了什麽。我再一次點開手機,給那位女大學生回了消息。
如果我偏不呢?
拜托大姐,你難道想我一直叫你大姐?她的回複很快,你的防備心還真不是一般的重。
問別人名字之前,不先自我介紹的嗎?
真拿你沒辦法。陸準,我的名字,什麽鬼名字,反正,希望你記我名字能準确點!
當然。我說,我叫林瑾。
想不到你起了這名字,我還以為你叫什麽秀啊娟啊之類的。
我放下手機,帶着一種愉悅的心情進入了睡眠。三天後,我再一次請一樓的租客幫我把家具什麽的搬回三樓,這時我才想起,他送的那箱“麻通”我一丁點也沒碰過。算了,留給季子吃好了。
我按約定給她發了短信,但不知怎的,她手機關機了。等她給我回複的時候,我又打開玄關大門白白等了兩天,依然沒她的身影。五天後,我失去了耐心,不在給她留門。
我一般習慣了緊閉玄關門的,只有營造出隐蔽和狹小黑暗的空間我才有安全感。
☆、暗湧
季子回來的很突然,也很不湊巧,她正好趕上了我睡午覺的時間,雷打不動的午覺時間。何況我一向喜歡聽着歌入睡,可以說是完完全全沒有聽到她的呼喊。
當我醒來,注視這個因午後光線而蒙上一層悲傷顏色的房間時,一種奇怪的感覺無緣無故的籠罩在心頭。于是我走出房間,去冰箱拿了個蘋果來吃,坐回沙發時我才想起被我遺忘的手機。
所有的未接來電和短信都是季子的。最早的一個電話是下午三點,而現在是下午五點多。我繼續看短信,不用點開我就知道自己幹了什麽蠢事。
剛咬兩口的蘋果被我啪的一聲放到餐桌上。打開上了鎖的門,季子正坐在門沿的旁邊,靠着牆。她好像睡覺了,雙眼緊閉,被金發遮了一半的側臉上寫滿了疲憊。在她的旁邊是行李箱和一堆大包小包我看不出是什麽的塑料袋。季子像個被遺棄的孩子一樣出現在家門前。
一種名為心疼的情緒油然而生。有時我也覺得自己虛僞的讓人厭惡。但不管怎麽說,一顆心怎麽能同時裝得下兩個人呢,至少我不能。
瑾?季子不知何時睜開了眼,帶着剛睡醒之人的恍惚叫我。她艱難的扶着牆站起來,我連忙去扶着她,于是她在我懷裏了。我在她身上聞到了那種長途旅行之人的風塵仆仆的味道,然而,另一種隐約的微妙的味道卻從她的皮膚上散發出來,我無法形容那味道,只覺心裏有股遲到的怒氣。
原來你在家,我還以為你……你為什麽不接我電話不給我開門?說到最後她話裏的擔憂變成了委屈。害得我等了你那麽久!
我……我詞窮,只好弱弱的說了句:剛才在睡覺,沒聽見。突然,我想起什麽來,拉開了我們之間的一點距離,看着季子說:我不是把備用鑰匙給了樓下租客嗎,他沒交給你?
季子也是一愣:我回來的時候只看見了幾個小孩。
那……怪不得我了。我說。
季子沒再說什麽,而是緊緊的抱着我,她勒的有些緊了,我得以從衣物相觸的感覺中知道,我們之間曾經的那些不美好的矛盾随着這個擁抱而瓦解,但我也知道,這只是暫時的。
我沒想象中的那麽愛她,也沒她想象中的那麽不愛她。
我很想你。過了一會,她說。
嗯。
你想我嗎?她又問,她的吻開始落到我頸間,她的發滑入我衣領時,微癢的感覺。
嗯。
季子擡頭看我,嘴角含笑。嗯是什麽意思啊?她故意說,是害羞了嗎?是吧。我的瑾還是這麽可愛。
……嗯。
季子這下終于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笑的太過激動,眼淚水都飙了出來。她用食指揩掉淚水,說:我們都分別那麽久了,你連一句想我都不肯說,是不是太無情了?
這次我是不敢嗯了,小聲的嘟囔了句:我從來不知道你這麽小女人。
季子的耳朵一向是該聽的聽不到,不該聽的她成了千裏耳。好啊,竟然說我小女人!她說,揮了下拳頭作勢要教訓我。
玩鬧了一陣後,我幫她把行李都提了進來,原來那堆大包小包的裝的全是吃的。深得我心。
季子不再管她那堆行李,因為自打她一進來,就專注的研究起這裏的裝修來。我知道她目光所觸之處,都是閃耀着溫潤光澤的大理石,客廳裏是,房間裏也是,唯一有變化的是浴室和存放父母遺物的兩間房。除了這些特例外,一切都簡單而舒适,為了長住而做準備。
畢竟是家。
不過看到最後,季子的神情有些不對了,我很慶幸她沒進卧室,她從浴室出來後,擺了張嚴肅的臉,那時我剛把蘋果的殘骸扔進垃圾桶。我擡頭看她,我想我的表情大概很無辜。
怎,怎麽了?
那些煙哪來的?她指着電視櫃上光明正大擺的那幾包香煙,頗有審訊的意味。
我的目光飄到那裏,大概是我太得意忘形了。哦,那些是上次我買給裝修師傅們剩下的。我舔了舔下嘴唇說道。
真的?你沒碰過吧?
嗯嗯,真的。我說,但只是回答了前半句,當然,季子不會知道我是這樣不撒謊的,她相信了我這一說辭,畢竟她既沒找到煙火也沒看見煙灰缸。這個問題算是躲過了,不過又一難題接踵而至。
這麽多泡面你又怎麽解釋?不要告訴我你每天都吃泡面。她說,怎麽這麽任性。
沒有每天,我抿一下唇說,偶爾而已。再說了這又不是什麽吃不得的東西。
我站起來,扶住季子的肩膀,盡量輕聲道:好啦,你剛回來累了吧,去泡個澡放松一下,晚飯交給我。
我……哎,別推我啊。
我不理會她,直接把她推進浴室,關上門,對着那扇印有海邊風景的門說:熱水器裏還有熱水,你自己搞定。待會我給你拿睡衣,別說話,好好享受吧。
沒一會我就聽到了水流的聲音,我趕緊沖向卧室,把之前的煙頭清理幹淨,好在知道季子會在這段時間回來,我沒再碰它,不然身上染上煙味可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釋得清楚的。
我出了卧室,本來打算在衣櫃那裏找件她的睡衣,沒想到因為天氣原因,她的衣服許久沒動,染上了個說不清但絕對不好聞的味道。這時我才真正意識到,原來她離開了那麽久。
不得已我打開了她的行李箱,沒上鎖,裏面有折疊整齊的衣物,還有雙拖鞋和其他零碎的東西。除了拿了套睡衣之外我一切都沒碰。雖然,我也想找找看,那裏面有沒有她身上味道的來源。不抽煙的人會對煙味很敏感,同理,我也是。
估摸着季子差不多出來了,我給湯關了火盛了出來。食材全部是從冰箱裏拿出來的,加工好了的,滿滿的一冰箱,足夠我們吃上兩天了。
季子往頭發披條毛巾,頭發還滴着水,臉色微紅——被蒸汽熏的——走了出來,相比之前的疲憊臉,她可以說是容光煥發了。她也沒對我擅自動她的行李表現出任何不滿。
好香啊。她吸吸鼻子說,做了什麽好吃的?
你都沒吃怎麽知道好吃,香可不代表好吃。
季子突然定晴看着我,目光灼灼。我怎麽覺得你有點不一樣了?從剛才開始你……嗯,怎麽說呢,今天心情很好?她一邊說一邊擦拭頭發。
我盛了兩碗飯,從桌面上準确無誤的滑到她面前。怎麽你也這麽說。我說。
哦?誰?她一揚眉說。
韓啊。然後我跟她說是因為我侄子相處的那段時間。你知道,女人的脾氣變得比翻書還快。最後,我總結道。
什麽嘛,季子笑起來,那句話說的是翻臉比翻書還快。
我也跟着笑,你懂意思就好了。
老實說,我更喜歡瑾你笑起來的樣子。不過話說回來,你很喜歡孩了嗎?
嗯。
那……她看我一眼,眼睛裏閃着光。我們領養一個好不好?
我喝一口湯,過了會才說:你當你寫小說呢,這一點都不現實。再說了,我們突然弄一個孩子出來不是很奇怪嗎?
好像是有點……她停頓一下,眼睛向上看,似乎在想象那場景。良久,她嘆一口氣,算了,吃飯吃飯。
随後季子向我主動提起她為什麽晚回的原因。
你哥結婚?
對啊,我身為妹妹應該留下吧。季子說,我還給你帶了喜餅,喏,就在那些袋子裏。
那你怎麽不事先告訴我?
季子停下夾菜的動作,呃,那幾天忙瘋了,忘了。後來想着要回來了不如當面說。
我沒再追問,這只會徒增惆悵,這實在是個拙劣的理由,唯一的解釋只有她不想。不過,她哥結婚這事的确是真的。
晚上臨睡前,季子邀我一起看婚禮那天的照片。婚禮是在農村辦的,在季子家門口擺了十幾桌用紅布蓋好的桌子,再往旁邊一點是幾口大鍋竈,大鐵鍋裏滿滿的都是肉。當然,婚禮禮儀是在祠堂裏進行的,這是一場典型的中國婚禮。
新娘是同村人,身穿大紅色的嫁衣,不過省去了紅蓋頭。在新娘的旁邊,我看見了穿着紅色旗袍的季子。她穿旗袍的樣子有些怪,她旁邊另一位黑發女子更适合旗袍,內斂而素雅。
這人好漂亮。我說。
季子聽後也湊了過來,瞬間,她的神色有了輕微的變化,不過我沒注意到,我又把目光投注到她哥身上。新郎同樣是中式的服裝,氣宇軒昂,儀表堂堂。
後來季子說,之所以有那麽多人來參加她哥的婚禮,是因為大部分人都是沖着她哥的外貌來的。她哥畢竟和她不一樣,他從小就在那裏長大,周圍十裏八鄉的人不僅知道她爸娶了個洋媳婦,也知道他家有兩個金頭發的孩子。
你聽過《小芳》嗎?季子突然問道。
我一愣,腦海裏瞬間就回想起那句歌詞“村裏有個姑娘叫小芳”。
聽過,怎麽了?
歌詞很像我哥和嫂子的故事。季子說,其實當年我哥沒能融入村裏,很多比他大一點的孩子都暗地裏罵他,欺負他。你別看他長得人高馬大的,他膽小的很。被欺負了也不敢告訴父親。
後來,你嫂子出現,并保護了他?我接下了話。季子打了個響指,差不多。她說,我哥還是很幸運的,不過我也是,因為我遇到了你。
我微笑,心裏卻有些恍惚,我似乎記得《小芳》是寫那個動亂了十年的某個悲傷的故事。
作者有話要說: 原來我們已經50天沒放假了,難怪我整天恍恍惚惚的。雖然不知道那些路人甲們或者個是誰,但很感謝你們。
一般我不過洋節,也不想廢心回複官方話,愛咋滴咋滴。
☆、家具
你怎麽了?見我一直不說話,季子問道。
沒什麽。我說,只是慶幸自己趕上了個好時代。
季子翻了個身,仰面躺在床上,若有所思,半響,她側過臉來,我也這麽覺得。她說。不過,還不夠好。
我回以微笑,并俯身吻她。四唇相觸的瞬間我的心微弱的跳動一下,并不明顯。不一會,季子靈活的舌頭反過來掠奪我的存在。她剛想像以前一樣奪回主動權,我按住了她的肩膀,制止了她。
怎麽了?季子微微喘息道,她的雙眼明亮雙頰微紅,呼吸間皆是誘惑的氣息。
讓我……我沒有說完,事實上是有點說不下去,我能感覺到耳朵的灼熱感,我一定臉紅的厲害。
季子伸手替我勾回散落的頭發,沒有言語,動作已經是最好的證明。
我再次俯身,去親吻她的鎖骨,只為不讓她看見我的窘迫。她的呼吸急促起來,我已經能聽到她心髒的跳動聲,混合着一點我的呼吸聲。時間在流逝,體溫卻在不斷上升,當皮膚最初暴露在空氣中,浸出熱汗時,也就是愛最本質的模樣,這世間最無法掩飾的東西。
但突然,有個變化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你的紋身呢?我用手指磨挲着那塊明顯與其它皮膚不一樣的地方問。她支起身子,金發傾洩開來。
洗掉了。她說。
為什麽現在才洗掉?
因為,我怕疼。她看似答非所問道,但後來想想,長痛不如短痛。何況,我現在和你在一起,留着和別人有關的印跡,我怕你不開心。
不可否認,我是感動的。
我不介意的。我最後說,因為我介意的不是物體的本身而是物體的主人,也正如此,我以為季子也能接受,我把張寧的東西留在身邊。
那天第一次争吵的晚上,我最終沒有撿回那個內存卡,以後也沒有。只是在季子離開的那天早晨,我在客廳裏發現了被餐紙包好的它。
當時我就在想,她這樣做,是想表達什麽呢?
想到這些我不免有些心煩意亂,也沒有心情再繼續下去。
怎麽了?她問。她眼裏有不解的神情,但這只是表面。
我……出去喝杯水。我說,眼神再次飄忽着。晚上畢竟比較冷,先前遺落的火熱很快被消耗殆盡。我匆匆套上睡衣,還沒起身就被季子從身後擁住,她的雙臂圈住了我的腰。
你在想什麽?嗯?她在我頸邊呢喃。
沒什麽。我說,輕輕的解開了她的雙臂。我站起來,又把季子柔美的不披挂的上身藏在了被窩裏。晚上冷,我待會回來。
季子眨下眼,縮了下身子,把被子拉到鼻子處。嗯。她說。我分明在她眼裏看見了被刺痛的神情。
也許真的是我這杯水喝的太久了,等我壓下紛亂的心情回來時,季子已經睡着了,并伴随着輕微的呼吸聲。我關掉燈——之前也一直開着,脫了鞋,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陣,找到了季子的睡衣,剛碰到她的手臂,一股力量拉扯了一下我。季子正懸在我上方,因為光線的原因,我看不清她的臉,大概是在笑。
這次讓我來。她說。
夜還長,遠沒有結束。
第二天早上,我去洗漱時,看見了脖子上的吻痕,也看見了面容憔悴的自已。我往臉上潑了些冷水,也不擦,踩着拖鞋去煮早餐,粥和水雞蛋。
季子醒來的時候,我正在剝雞蛋,有時候我更喜歡剝的過程而非吃到要噎死的時候。破碎的蛋殼剛剛脫離蛋白,她就來搶了。
這是給我的對吧?
一邊去。我揮揮手,偏過頭看金發還亂糟糟的季子說:我剛剝好的,你可真會挑時間。
咱倆誰跟誰啊,她說,握着我的手就咬了雞蛋一口,弄得我哭笑不得。對了,今早吃什麽?
豬肉小蔥粥。我說,你快點去洗把臉吧,像個瘋子一樣。
季子嗯啊幾聲,乖乖進了浴室。我把剩下的雞蛋放進嘴裏,去盛粥,然後開包榨菜,早餐就算好了。
粥喝到一半時,季子突然說道:瑾,我跟你商量件事呗。
你說。
裝修的錢你出,買家具的錢我來出好不好?
我疑惑,還有什麽家具要買?
當然有。你看這面玄關牆,平時是沒什麽影響,可是一到做飯,油煙什麽的都散不出去了。要買抽油煙機。她一本正經的說,而且現在是春季,不久就會回南,到時候衣服肯定很難幹,要買個烘幹機才行。還有啊……
行行,我打斷她,你看着買吧。
季子這才滿足,露出愉悅的笑容來。我知道她為什麽要這樣做,對她的心疼又加深了幾分。
接下來的一個多星期,家電城的工人來了兩趟,裝了個吸油煙機,搬來了臺烘幹機。除此之處季子又去采購了許多小玩意,玻璃茶幾,書櫃裏放的裝飾,以及幾盆盆栽,都是形狀各異的仙人掌。被她這麽一裝飾,整個家的氛圍都變了不少,溫馨多了。
我被這種浮在表面的溫情所感染,我真的認為我們能一直這樣過下去的。如果沒有發生後面的事的話,當然這是後語。沒有人能猜到生活突然給你的是顆糖還是個炸彈。
我看着那些仙人掌發呆,良久才對季子說:你是不是還想養個小動物?
季子從電腦前移開視線,眯着眼笑:你怎麽知道?
猜的。我說,不過,你要養的話我只負責逗它,鏟屎官你當。
我都不用當。季子站起來,伸個懶腰,對疑惑的我說:走吧,去接一下我剛買的小寵物,小白。
去哪?
順豐。對了,我還不知道順豐在哪裏呢,你帶我去。
我愣了一下,說:其實我也不太清楚。
最後還是我給學校老師打電話問的路,自己都不好意思起來,誰讓我一般都買不起貴重物品。季子所說的“小寵物”其實是個圓形的白色掃地機器人,估計在二千塊左右。
沒想到你還是個隐藏土豪。我對着正在看說明書的季子說,其實我覺得那東西只要打開開關就好了,不是說自動的嗎?
沒你有錢。她回了一句,繼續看說明書。
我都窮到快斷糧了。我說。
沒事,還有我呢,不會再你斷糧的。
季子終于看完了那說明書,随即,她果然找到了開關,機器啓動,雖說還是有點小噪音,但問題不大。我看一眼地面,除了少量的灰塵也沒什麽了,機器在地板上橫沖直撞的。
季子觀察了一會,随手拿了幾顆瓜子,直接嗑了起來。神奇的一幕出來了,瓜子殼剛一落地,機器立刻緩緩的朝它駛過。經過之後,瓜子殼被它吸幹淨了。
還行吧。季子拎起機器,關掉電源,說:就不給差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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