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下午六點, 天色漸晚。

自從墨柔雙腿的膝蓋破皮之後,她一下午都是在教室裏度過的。班上差不多就她和幾個對運動會沒興趣的同學,這些同學平時就少言寡語, 現在就更沒什麽話了,因此教室裏邊悶悶的。

一個男生拿着一卷獎狀進了教室。這個男生是參加跳高的, 似乎是在決賽裏拿了名次, 剛才的廣播也播報了最新的賽事獲獎人選,墨柔在百無聊賴間聽到了這獲獎男同學的大名。

除此之外, 掃地僧的名字倒是經常有聽到,什麽跳高啦,跳遠啦, 八百米啦, 一千五百米啦,鉛球啦,壘球啦,仰卧起坐啦……的高三年級的第一名。全被無情的掃地僧包攬。

看來掃地僧已經邁出了氣死別的男同學的第一步。

墨柔就一邊翻着書本一邊想:掃地僧真的誠不欺她。這橫掃校運會的氣勢真的說來就來。

操場那邊不時就傳來吶喊聲和各種嘈雜交揉在一塊兒的歡呼聲。墨柔能想象到夕陽下那些熱烈青春的面孔, 肯定肆意又張揚, 無所顧忌。

她有點遺憾, 不能親眼看見夏侯旬在各種決賽上的風姿。

一開始夏侯旬有問過她要不要去看比賽,但是她拒絕了, 說自己這個樣子還是靜養比較好。其實她只是怕麻煩別人, 因為她還不能單獨走,需要人攙扶着。她要是去看, 人家到哪兒都得拖着她, 太影響心情了。

班裏獲獎的那個男生把獎狀往自己桌上一拍,動靜弄得有點大。墨柔擡眼看過去,那男生和她的視線對上之後, 居然臉紅了。

她:“……”

男生臉紅之後,又扯了獎狀走到她座位那兒,随意找了個座位坐下,道:“怎麽樣啊柔妹!我跳高第一名!厲害不厲害!”

“哇!好厲害!”

為了不讓同學失望,墨柔象征性地贊美道。

“你不是還有跳遠嗎?怎麽樣了?”她問。

“那個……我預賽就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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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沒事兒,明年還有嘛。”

“……”

男生看了眼墨柔的膝蓋,問:“你的膝蓋怎麽回事兒?”

“哦,我八百米不小心摔的。”

“那你還能不能走啊?放學怎麽回去?要不我送你?”

“不用不用,我打電話和我爸媽說了,他們會來接我。”

“……”

放學後。

墨柔收拾好了之後,扶着桌椅慢慢地移動到教室門口。她走得極慢,一小段的距離走了半天才走完。那男同學看不過去了,走過去扶住她的胳膊,道:“要不我背你到校門口吧?”

“呃……”

墨柔在猶豫。她的确行動不便,但是和這個男同學不是很熟。她不太喜歡麻煩不熟的人。

男同學也沒等她回應,就蹲下來,拍拍背,“柔妹上來啊!”

“……”

既然人家都已經蹲下了,那就這樣吧。

墨柔的手剛放到男生肩膀上,人還沒靠上去,一雙骨節分明的手伸過來,拍了拍男生的肩膀。

“同學,多謝你的好意,但她有人送了。”

夏侯旬的聲音。從頭頂傳過來。墨柔有些詫異,因為聽說夏侯旬下午放學了會和孟騷包他們去網吧開黑。而且據說高三的項目會比其他年級先結束的。

她也是估摸着夏侯旬可能會提前離校沒空理她,所以才和父母說了自己跑步摔跤的事情。

但是掃地僧他居然還沒走。專程過來送她還是路過?

她擡頭看他,他就笑了下。

男生尴尬地站起來,側身站在一邊,看看墨柔又看看夏侯旬,然後問她:“柔妹,你和他很熟?”

墨柔不置可否,因為她也不清楚自己和夏侯旬到底算熟還是不熟。

夏侯旬就指了指墨柔,十分雲淡風輕地胡扯道:“當然熟。她是我大哥。在我柔哥的□□下,我已經從良了。”

“……”

“……”

兩臉懵逼。

男生帶着自己的獎狀一臉不信而且像是被迫吃了屎一樣迅速地下了樓。

墨柔拍拍臉,清醒之後,喝了一口水。

“你別和我同學亂說,什麽柔哥的,我是女孩子,幹嘛喊我柔哥……”

“這不是你自己說的江湖人稱呼你柔哥?”

“……”

她沒想到掃地僧這麽記仇的,居然還記着這事兒呢。

“雖然江湖人确實這麽喊我,但是這個稱呼僅限于女生可以這麽稱呼我。你要是敢去泰國做個變性手術還能活着回來的話,我就勉強同意你跟着我混。”

“不做手術就不能跟着你混?”

“當然了,能跟着我混的人除了女生就只剩下人妖了。你不做女生的話,那就做人妖吧。我覺得你還是做人妖比較好,畢竟你這麽高,別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你之前是個男的,還不如直接大方的做人妖。”

“……”

這番“人妖理論”把夏侯旬給氣笑了。他低頭笑了那麽一會兒,也沒打算真的和一個小姑娘計較自己的性別,就扶着她走了幾步。

兩人走到樓梯口。墨柔伸手扯了扯夏侯旬的衣袖。他低頭看了眼衣袖上白淨的手。

“嗯?”

“我走不動了。要不你背我下去吧?”

“……”

這從教室到樓梯口才走了幾步……

“真不能走了?”

“不能走了,我膝蓋疼,而且有點癢,想撓。”

說完她就伸手去撓。

夏侯旬捉住她的手,道:“別撓,會留疤。”

“那你背我吧?”

“背你下去你就不覺得膝蓋癢了?”

“不癢了!”

“……”

夏侯旬沒轍了,把自己包遞給她,然後蹲下來,“上來吧。背你下樓。”

墨柔有點開心。她把他的包一起背到自己背上,然後貼上他的背,摟住他脖子。他走得不快,一步一個臺階的,路過不少同學都是一臉懵地看着那個不良少年做好事現場……

拍照的拍照,圍觀的圍觀,讨論的讨論。

周圍不少人覺得這場面很神奇,唧唧哇哇地小聲讨論,有的人還指指點點的,不知道是生氣還是不爽。

墨柔把腦袋稍微靠在夏侯旬的肩膀上,但是覺得這樣做她可能會睡過去,因為不用走路的感覺有點舒服……

所以她打消了這個念頭,又把頭擡起來,近距離看夏侯旬黑乎乎的後腦勺。正中心有個漩渦。他的頭發十分濃密,一抓一大把,并且帶着點淡淡的洗發水的味道。

最重要的是,他沒有頭屑。平時應該會用海飛絲康王什麽的護理。一陣風吹過來,把他的碎發吹起來,飄啊飄的。

她猜他應該也用飄柔。

快到校門口的時候,她悄悄伸出一只手,抓了下他的頭發。然後手裏多了幾根黑色短發。

他忽然扭頭,道:“哥哥要掉發了。你到底扯掉了多少根?”

“……”

墨柔收回手。她其實沒想驚動他的,但手沒控制好力度……

“呃,扯掉了……五根。”

“……”

夏侯旬的聲音帶着點鼻音。“這麽狠?哥哥禿了怎麽辦?”

“我給你買假發套。”

“……”

“而且你不是自稱掃地僧嗎?禿頭了更符合你的身份。不然方丈會看不慣你的。”

“……”

夏侯旬就說:“哥哥是俗家弟子,方丈允許我帶發修行。”

“……”

行吧。掃地僧還是那個掃地僧。怎麽說他都是對的。

到了校門口,天色已經暗了。

來接墨柔的是墨晨東。

墨柔指指那輛保時捷,道:“就那邊那輛車,車上的人是我爸爸。”

“我把你放這裏你自己走過去?”

“為什麽不直接把我背過去?”

“你爸爸下車了,難不成你沒看見他兩只眼睛裏都寫着‘王八羔子看老子不弄死你’?”

“……”

夏侯旬最後還是頂着被當成王八羔子給弄死的風險,把墨柔背到了車上。

墨晨東的表面功夫做得很好,把那股子要弄死王八羔子的眼神收斂了許多,為了表示感謝還從後備箱拿了一箱牛奶給夏侯旬喝。夏侯旬沒要。

兩人皮笑肉不笑地說了兩句客套話,之後分開。

車子調好頭後開上路,墨柔扭頭朝後邊看。夏侯旬已經不在原地了。

墨晨東就問她:“那個是你同學吧?”

“差不多。爸爸,麻煩你練習一下表情管理。”她頓了頓,又道:“他不是王八羔子。”

墨晨東:“……”

ˉ

晚上舒寧幫墨柔換了一回藥,叮囑她不要讓傷口碰到水,出去的時候絮絮叨叨的。

墨柔随口應着,用手機登錄msn和q.q。

“我從來不寫作業”的頭像是黑的,她想他應該是在專心開黑吧,所以沒上線。

無聊之下,她發消息給龍七七。

香草冰激淩:〔呼叫小龍女!〕

一小時後。墨柔都快睡着了。

小龍女:〔我剛剛才起床!你那邊吃了晚飯沒?我在吃早餐!〕

香草冰激淩:〔我把你現在在美國的事情給忘了……你今天有課上嗎?〕

小龍女:〔沒有課,今天和我的小哥哥去約會!上星期他教我玩兒滑板了!超酷~〕

香草冰激淩:〔那你爸媽知道你和小哥哥的事情嗎?他們有沒有罰你跪搓衣板兒?〕

小龍女:〔當然知道了,國情不一樣嘛,他們當然只能入鄉随俗。順便這邊沒有搓衣板這種東西。〕

香草冰激淩:〔小哥哥有沒有嫌棄你英文很辣雞呢?交流會不會很困難?〕

小龍女:〔完全不會!我到這邊之後幾個月就會講英文了!〕

香草冰激淩:〔恭喜龍小七她脫胎換骨重生了!〕

小龍女:〔是啊我不僅重生了我還知道和人親嘴是什麽趕腳了!〕

香草冰激淩:〔?〕

小龍女:〔呵,我不該和母胎單身的人說這種話的,非常的抱歉。我的朋友,上帝他希望你能原諒這麽失禮的我。〕

香草冰激淩:〔…………〕

墨柔看着手機上的一行字久久不能平靜。假如她沒有意會錯的話,龍七七已經開始慢慢踏入另一個她所未知的領域了。

小龍女:〔問一下,你暗戀的那位很窮的小哥哥和你怎麽樣了?〕

香草冰激淩:〔沒怎麽樣。中午和他去吃炒粉,我想嘗嘗他碗裏的,但是他幫我重新叫了一盤,就是不準我吃他碗裏的。你說他是不是讨厭我?〕

小龍女:〔呃……有潔癖吧?有潔癖的人可能不會和人kiss。〕

香草冰激淩:〔……?誰問你這個了!〕

小龍女:〔你不是說他很臭屁,給自己起綽號叫什麽少林掃地僧嗎?〕

香草冰激淩:〔麻煩你在少林前邊加上強無敵三個字謝謝。〕

小龍女:〔……這是重點嗎?重點是掃地僧三個字。從你以往對他的描述來看,他有可能喜歡男的。〕

香草冰激淩:〔?〕

小龍女:〔基佬啊!而且還是個潔癖!掃地僧不是和尚嘛!那麽說明他非常的無欲無求!〕

香草冰激淩:〔所以總結來說。他是個有潔癖的無欲無求的基佬和尚嗎?〕

小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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