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沒什麽猶豫, 墨柔還真挺擔心陳松嘉說的那“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場面,她想也沒想就點了好幾下頭,說要去醫院。

腦袋點得和上了發條似的。

她是這麽想的。

雖然醫院肯定不止一個人吧, 但夏侯旬包紮完了後肯定還要回家的是吧,哪有人手破了點皮就住院的, 太誇張了, 所以他包紮完了肯定會回家洗洗睡。那麽既然蔡小雅會陪他去醫院,順理成章地送傷員回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她斷定,蔡小雅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幾率會陪夏侯旬回家。

今天氣溫三十七度呢, 超級熱。上回她幫夏侯旬一起搞衛生什麽的, 他不也邀請她去他房間裏吹空調什麽的嘛,今天比那天還熱呢,那他很有可能也會邀請蔡小雅去他房間裏吹空調啊。吹完空調之後呢,可能已經十一點了吧, 這個點兒也不怎麽好打車, 公車也基本都停運了, 那麽夏侯旬說不定會叫蔡小雅留宿一晚也說不定。

當然他是讓蔡小雅打地鋪還是讓蔡小雅和他一起睡榻榻米,這她就不知道了。

那場面實在是有點驚悚啊。

柔哥在線發慌。越想越心焦。

她不忍繼續想象, 握着拳頭咬着牙, 着急地和陳松嘉說:“在哪家醫院啊?快點講。”

“……第一人民醫院吧好像。”

陳松嘉的手機響了,她對墨柔比了個手勢, 然後去一邊接電話。

“啊?你确定會還我錢?!不還錢你知道後果的哈, 我和你根本不熟!行吧,我先幫你們墊付,記得高考完了還我!”

陳松嘉挂了電話, 一邊翻包一邊說:“等會兒哈,旬哥他們打架時不是把燒烤架什麽的都掀翻了嘛,剛才孟騷包打電話來說忘了給店主賠償損失,就讓我先墊付一點兒……”

她蹙起眉毛,唠叨:“哎呀我去,包裏就三百塊了,完全不夠啊。柔哥你帶錢了沒?”

“我找找。”墨柔低頭翻包,“我包裏也只有一百多塊,剩下全是毛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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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松嘉嘆氣:“本來我打算去對面取錢的,但我今天忘記帶銀行卡了。”

“啊,那我來墊付損失費好了,我帶卡了。要墊付多少?”

“說是給一千那樣吧。”

墨柔就去對面的自動取款機那兒取了一千塊錢。

把錢交給燒烤店主的時候,店主一副很驚訝的表情,然後迅速把錢收下,操着大嗓門說:“嗨喲!我們以前也不是沒遇見過那些來這裏鬧事的混混!打完了人就跑了!我們根本都不知道上哪兒要錢問誰要錢!這還是第一回 有人賠我們損失費的!你們哪個學校的啊?一看就是好學校裏出來的!”

“啊哈哈,我們一中的。”陳松嘉說。

店主笑着點點頭,一邊用手指沾口水數錢,一邊碎碎念:“那是哈,一中的學生就是講道理,不像那幾個發型很傻逼的殺馬特,一看就是職高的混子,那幾個人經常在這一帶鬧事欺負人的!今天看他們被揍我覺得好爽啊!”

“……啊哈哈。”陳松嘉應道。

ˉ

到醫院時已經是晚上十點。

醫院走廊的燈光很亮,過道上沒什麽人,三三兩兩的幾個人分散着坐在各診室的門口,環境有點兒冷清。

偶爾有護士推着小車路過,濃重的藥水味兒混雜着消毒水味兒比較嗆鼻子。

遠處的病房裏傳出一兩聲病人的呻.吟。

兩人一邊走一邊看那些來看病的人。陳松嘉忽然彎腰打了好幾個噴嚏。她吸着鼻子,說:“忘了說,剛才你墊付那一千塊錢,以後記得找旬哥要。”

“啊?”墨柔趴在一間診室的門口往裏邊瞅。回頭,“不是找孟學長嗎?”

“孟騷包哪有賠人損失費的覺悟啊,旬哥的主意,只是吧當時場面混亂,旬哥大概是後來才想起來的。不過你要是想問孟騷包還錢也不是不行,畢竟他也有打架的份兒。”陳松嘉一臉嫌棄地吐槽,“啧,孟騷包打架不太行啊!弱雞一樣真是,我覺得還不如我上呢!還是周華猛一點兒,當然了,旬哥最吊,看旬哥揍人,我十分害怕。”

她壓低嗓音,用手捂着嘴巴,和墨柔講悄悄話:“當時你不知道,那白毛老慘了!嘴巴被打歪就算了,流血不止啊!我感覺要不是孟騷包他們去拉住旬哥,白毛就挂了。”

“這麽吓人的嗎?”

“很吓人。我還是第一次見旬哥這個樣子呢。啊啊,吓死寶寶了!”

“……”

很多科室都沒人在,兩人一路找過去,在急診科室那兒找到了夏侯旬。

他坐在診室的一張椅子上,垂着腦袋,黑發濃密,頭頂的白熾燈光打在他的頭頂,形成一圈光暈,他雙手分別搭在兩只腿的膝蓋上邊,左手沒有受傷,右手卻破了皮,但不止破了皮,還流了血。

血跡已經幹了,護士正拿棉簽在給他清新傷處。

墨柔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地看着他,陳松嘉則伸手敲了下門板。

聽到動靜,夏侯旬擡起頭,看向門邊。和墨柔的視線對上,他愣了半秒鐘,然後嘴角扯起笑,那笑帶着些凄冷的意味,還有點肅殺之意,和平時他給人的感覺區別很大。

總之,墨柔被他這笑給驚到了。不是害怕,就是覺得哪裏很奇怪,仿佛,這好像才是原來的他的樣子。

她看了眼他受傷的右手,又看他臉上現在有點陌生的表情。她目光下移,定在他的T恤上。淺色的圓領T恤染上了紅色,應該是血,已經幹了。但一大片的染在淺色的衣服上,很是觸目驚心。

當然她知道,那應該不是他的血,否則他現在該進手術室了,而不是坐在這裏包紮。

她忽然可以想象到,當時他揍紅了眼的場景。一定特別不好。

陳松嘉不是個膽小的人,但陳松嘉說害怕想跑路,那就是真的害怕想跑路。

他當時是真的想把白毛給揍死?

一想到這兒,墨柔就呼吸一窒。心頭浮上一種很壓抑又很無力的感受,忽然淹沒她的意志。

可能是夏侯旬近來幾乎沒和人打架鬧事什麽的,又能考年級第一,給了她一種他是好學生的錯覺。但其實,他一直就是老師眼裏的壞學生啊。

風評差得一逼。

最近才有所好轉。但還是不少人懷疑,他能考年級第一,要麽是通過某種不正當的手段提前拿到考題後作弊,要麽就是威脅考試坐他後邊的溫涵宇給試卷給他抄。

這些流言蜚語有一段時間傳得是沸沸揚揚的,夏侯旬也懶得解釋,在學校裏照樣該怎麽拽就怎麽拽。

後來他連續霸榜第一,有一次甚至比溫涵宇的分數還要高十幾分,那些說他作弊和威脅溫涵宇的聲音才漸漸沒有了。

事實勝于雄辯。此後幾乎沒有說他作弊的人了。

這一仗他贏得很漂亮。

在此之前,不良少年,是很多人強加給他的标簽。

可墨柔覺得他不是他們說的那種人。他曾經救了一窩流浪貓。

流浪貓的死活對于多少人來說無關痛癢,但他能留意到那只貓懷孕了,所以救助了貓。雖然只是給貓送點兒吃的。

今天晚上的事情很突然。讓人始料不及。墨柔有點擔憂。

萬一他真的釀成大錯,他的人生該怎麽辦?

他還要高考的,假如一切順利,以他的高分,考清北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就算不是top2,他也會去念一所名校,之後找個好工作,能力好的話,可以慢慢的,靠自己的努力和才華,一步一步地讓自己的生活走向平穩安逸。

這樣的生活也是很好的,他雖然名聲不怎麽好,但只要不走錯路,以後的人生是可以有很大的改變的,不一定會平步青雲,但一定會衣食無憂。

他可以過更好的人生。

一片壓抑的氛圍下,護士的話打破了診室內的沉默。

“傷口不要碰水,記得換藥,換紗布後不要壓太緊,注意留點空間,飲食多清淡比較好。”

墨柔側身給護士讓道,她随後慢慢走進去,蹲下來,看了看夏侯旬的傷口。傷口上包了一層紗布。

“呃,你和人打架搞成這樣的吧?”她這麽問。

“差不多。這麽晚了,你到醫院來幹嘛?”夏侯旬笑了下,“該不會是……專門來看我?”

“是,我專門來看你。”她如實道。

夏侯旬愣了會兒,然後擡手活動了一下,說:“一點兒小傷,不用住院。你別擔心。”

“……我沒擔心。”她蹙着眉,又看了幾下他的手,“聽說你把人揍進醫院了?那人也在這家醫院嗎?”

“好像是。你想找他替我報仇?”

“你真是,要報仇也是他找人來報複你,你能不能有一點兒覺悟?”

“……”

墨柔站起來,看看四周,問:“你自己來的嗎?”

她在找蔡小雅的蹤跡。但是一直沒有看到。

夏侯旬也站起來,他腦袋後仰,活動了一下脖子。

“怎麽說呢,是有個人陪我來。”

“……男的還是女的?”

“啊,女的。”

“……”

墨柔沒說什麽,眉毛蹙得很明顯。她低頭看地板,然後擡頭看夏侯旬,欲言又止,最後什麽也沒說沒問。

夏侯旬和她一起走出診療室。兩人一邊走一邊各自沉默。走到醫院門口,他忽然問她:“不開心?”

她扭頭看別處。

“廢話。我有什麽好開心的。難不成你想讓我去買幾瓶汽水慶祝你終于進醫院了還是慶祝你身上沒錢了?”

“……”

他笑笑:“怎麽知道我現在沒錢?”

“你不讓松松給燒烤店主賠錢嗎?”

“那錢你出的?”

“……嗯。只是幫你墊付。你還是要還的。”

“啊,當然要還。”

兩人走到一片樹叢。

墨柔用手摸了摸樹叢的幾片葉子,然後仰頭看他,道:“你以後別和人打架了。随便打一架就是一千塊的流水出賬,你的心難道不會痛嗎?”

“……”

這小姑娘的眉毛蹙得比山還高。

夏侯旬于是很配合地伸手,捂住心髒的位置,說:“我的心确實很痛。一千塊呢。夠我吃好幾頓豬大腸了。”

“哪家飯店賣的豬大腸這麽貴?你是不是被訛了?”她吐槽。

“可能吧。我不太擅長和飯店老板砍價。所以以後我要是想吃豬大腸了,得帶上你去砍價。”

“……”

她依舊蹙着眉毛,然後伸手拉拉他的衣服,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道:“你以後還和不和人打架”

“那得看情況,萬一有人把刀架我脖子上,你說我打不打?”

“那你打幾下就收手吧,下手別太重。打人一時爽,前途火葬場。”

“怎麽這麽關心我的前途”他笑着問。

墨柔支支吾吾,看着前方夜色,說:“不是……關心你前途,我和你好歹相識一場,總不能看着你往火坑裏跳吧。”

“那……行吧。我以後盡量不去跳火坑。”

“你知道就好,記住我說的話,打架一時爽,前途火葬場。”

“好,我背下來了。以後只要有人找我打架,我就認真背一遍這段話。”他頓了頓,“背完了繼續打。”

“……”

墨柔攥緊拳頭,跳了跳腳,一臉嚴肅地看着他,道:“看來你不怎麽長記性。”

“……?”

她又說:“那段話錄下來,我免費出資幫你買個大喇叭,以後你随身攜帶,有人找你打架的時候,你就用大喇叭在打架現場循環播放那段柔哥名言警句,以防你走火入魔。我是至尊級別的vip客戶,你必須聽我的。”

“……”

“你聽不聽我的?”她仰着腦袋又問一遍。

“行吧,你是老板,你最大。我聽你的。但我有一個請求。”

“你說吧。能滿足的我都滿足你。”

“喇叭買個好看一點兒的,帶出去有面兒。”

“要求真多。”

“那能滿足我麽?”

“能。”

完美的happy ending。

副本通關獎勵。旬哥意外獲得柔哥出資購買的大喇叭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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