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自從得知夏侯旬是愛新覺羅書桓的傳承人之後的好長一段時間, 墨柔沒再去雜貨鋪買東西了。

而高三的學生在高考後就沒再去學校,所以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夏侯旬本人了。

粗略一算的話,她沒見他, 差不多有大半個月了吧。

這半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她再到雜貨鋪時, 雜貨鋪已經面目全非。

這個說法雖然有點誇張, 但雜貨鋪确确實實和以前不一樣了。

最明顯的就是,原本滿滿當當的貨架, 此時已經空蕩蕩的了,上邊幾乎已經沒有商品。

所以她在雜貨鋪門口徘徊半天後走進去,遇見正挽着袖子掀開門簾走出來的夏侯旬時, 和他說的第一句話是:“你家雜貨鋪被搶劫了嗎?”

“……”

她沒有注意到, 夏侯旬看見她進屋的那一短暫的瞬間,怔了會兒。

他擡手用力,随手把門簾拆了下來。門簾被他當成抹布一樣随意揉成團扔進了旁邊的一個大大的垃圾桶內。

這個垃圾桶很大,大到有她奶奶在鄉下給豬做豬食的大鍋那麽大。她記得他家的垃圾桶以前沒有這麽大的。

垃圾桶內的垃圾已經滿了。夏侯旬擡手擦了擦額頭的汗, 然後用手一下一下地扯着領口, 散熱。頭頂的風扇把他的頭發吹得有點亂。他一邊扯衣服, 一邊說:“貨賣完了而已。”

“賣完了嗎?你家生意原來這麽好的……”

“打折賣完的。就比如你經常來買的香草冰激淩,買一送一。”

“什麽!你居然不告訴我!就這麽賣給了別人!你果然是, 愛新覺羅書桓的繼承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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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旬琢磨了一下她口中所說的“愛新覺羅書桓”是什麽意思, 最後才明白了一點點。他媽病得不嚴重時,就經常靠看電視劇打發時間。有一段時間, “書桓”在電視機裏出現得還挺頻繁的。

他沒仔細看那部劇, 但偶爾瞄幾眼劇情,了解到,書桓做得不太好的地方, 應該就是在兩姐妹之間猶猶豫豫反複橫跳以及在虐女朋友的邊緣反複試探之後大鵬展翅。

可這和他有什麽關系?

“你做什麽、一直喊我愛新覺羅書桓?我記得書桓不是姓何麽?”他蹙着眉毛,一副十分不解的神情。

“……所以這是重點嗎?”墨柔吐槽,又說,“反正,你沒通知我你家最近在搞大促銷活動,對于vip客戶來說,就是你的失職。”

“那你要我怎麽補償?”

“補償有什麽用,你賣出去的香草冰激淩已經要不回來了。”

“……”

裏屋忽然傳來放電視劇的聲音。主題曲先是很大聲,最後又縮小了聲音,剛才聲音徹底縮小之前,墨柔聽到電視劇裏邊傳出的是道明寺和杉菜一邊吵架一邊互怼的聲音。

哦,侯小蘭原來,是一位古早偶像劇愛好者。

她記得這部劇已經有快七八年了吧。她看了眼夏侯旬。如果不出意外,夏侯旬應該是很艱難地伴随着這些偶像劇長到這麽大的。

之所以說艱難,因為通常,男生對偶像劇都極度不感冒。甚至有的嗤之以鼻。

“啊,你媽媽她經常看偶像劇嗎?”她問。

“還行吧。确實……”他似乎咬了咬牙,“經常看。”

“哦哦,看得出來,你似乎回憶起了什麽很痛苦的事情。被迫跟着一起看偶像劇一定很難過吧。”

“還可以。”

“那男主角和女主角親嘴的時候,你媽媽會讓你去倒水給她喝吧?”

“……這種問題我能不能拒絕回答?”

“不能。我就想知道你小時候有沒有被你媽使喚去給她倒水喝。”

夏侯旬咬着牙回憶了一下,道:“啊,想起來了,她一般會讓我拿個壺去煮開水。”

“你媽媽這麽機智的嗎?那等水燒開了,電視劇已經演完一集了吧?”

“她要的不就是這種效果?”

“……”

這時侯小蘭掀開簾子,走出來,看見墨柔在,她有點驚訝,然後很随和地笑笑,說:“小墨又來了啊,好久沒看見你來了。”

“……啊,我最近周末都忙着補課,所以才沒有什麽時間出門。”

“這樣啊?那還是學習為重。不過今天你不補課嗎?”

“哦,我補習老師今天請假,說有點事。”

侯小蘭點點頭,把櫃臺的賬本收進抽屜裏,一邊用雞毛撣子掃櫃臺一邊道:“你吃午飯了沒有?沒吃的話在我家吃吧。”

“好啊。”墨柔看了看四周空蕩蕩的貨架,問候小蘭,“阿姨,你家雜貨鋪最近是不打算進貨嗎?”

侯小蘭擡起頭掃了她一眼,“啊呀”一聲,說:“阿旬他沒和你說嗎?雜貨鋪要關門了,我身體不好,可能得去住院,阿旬下個月就該去江城念書,一年也就只有放假能回來,等大三了應該還會留在那邊實習,所以雜貨鋪我們就不打算開了。”

“……啊,啊,這樣啊。”

墨柔一時間有點懵。她幾秒鐘後才反應過來。這件事情,夏侯旬沒和她講過啊。

這個,無情的男人。

她只是半個月沒來雜貨鋪消費罷了,他居然這麽記仇,搞大促銷活動不和她講,雜貨鋪要關門也不和她說。

他怎麽能夠這麽絕情絕義呢?心胸也太不寬闊了吧。

她瞪了眼夏侯旬。夏侯旬被她這麽一瞪,心裏也不是滋味兒。他看得出來她生氣了。雖然她一般不輕易生氣,但生起氣來,還是很有氣勢的。

他“啊”了一聲,嘴巴微張開想說點什麽,但最終沒有下文。他回了裏屋去,幾分鐘之後才回來。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支冰激淩。香草味的。

墨柔咬着牙齒,把頭扭到一邊,假裝沒看到他手裏的冰激淩。

他走到她面前,遞給她,她又扭頭看別處,他又遞給她,如此反複幾下,把侯小蘭都給逗笑了。侯小蘭拿着雞毛撣子進了裏屋,随後是一陣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

“啊,真是,你不是很喜歡吃這個口味的?怎麽不要?”

“因為你不和我講,雜貨鋪要關門大吉的事情。”

“……”

夏侯旬将冰激淩的紙撕開,遞到她嘴邊,她又瞪他一眼,然後低頭咬了一大口。他把冰激淩移遠一些,她湊過去,又咬了一大口。之後夏侯旬又這麽做,她又湊過去咬一口。

然後她覺得哪裏不對勁了,擡頭瞪他:“你當我是小狗嗎!”

夏侯旬把冰激淩塞到她手裏,道:“我錯了。”

“……”

好吧。她這人大度,氣總是消得很快。

“我本來是打算和你說的,但沒找到機會,你最近也不上q,游戲也不打,我打你電話也經常是通話中,不會是,你把我給拉黑了?”

“……不是把你拉黑了,我最近,真的在忙着補習,沒時間罷了。”

這話半真半假。

最近她的補習老師蘇靈見她學得很快,給她補習的內容量忽然加大了很多,以前是一門一門來的,最近變成幾門課同時補,她有點吃不消,但又不想被老師看扁,所以只能咬牙犧牲了休息時間用來補課。以至于沒時間上q.q和msn和人聊天,更沒時間打網游。

但不來雜貨鋪,主要還是因為,她心裏邊糾結了好久蔡小雅的那些話。她自然是不想破壞別人感情的,所以逼着自己不來雜貨鋪,這樣就和夏侯旬沒有交集了。

但就在昨天,陳松嘉和李佳子到家裏來找墨柔,閑聊時,陳松嘉提起自己那剛剛高考完的哥哥,說她哥收獲了一臺新筆電和新手機和一張餘額豐富的銀行卡,下個月就要去A市的大學報道。

就是因為聽到這個消息,墨柔才恍然想起來,夏侯旬也是要去外地上大學的,那麽不出意外,他下個月肯定也要走了,假如她不來一次雜貨鋪,那就見不到夏侯旬最後一面了!

所以她來了。

在夏侯旬家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因為午餐比較豐盛,墨柔有一種夏侯旬家發財了的錯覺。飯後兩人去附近散步。

頂着頭頂的大太陽。散步。

墨柔覺得自己有病。

但她已經接受自己有病的事實,所以也沒覺得和夏侯旬在大太陽底下散步是一件多奇怪的事情。

她折了幾根路邊的狗尾巴草,說:“那你去江城以後,只有放假才回這邊是吧?”

“暫時是這麽打算的。”

“哦。那祝你大學生活愉快。”

“聽起來這祝福不怎麽真誠啊。”

“我很真誠的。真的。”

夏侯旬把她手裏的狗尾巴草拿到手裏,折了個小動物。

“你折的什麽?”她問他。

“啊,不明顯麽?”

她盯着狗尾巴草又看了會兒,點頭:“哦,折的是你自己嗎?”

夏侯旬磨了磨牙,道:“這是小狗。”

“啊?那不就是你嗎?你看你,就是,這麽的,狗。”

夏侯旬:“……”

她很開心。因為報了一箭之仇。剛才他不也像逗小狗一樣給她吃冰激淩嗎。

雖然這麽報了仇吧,但她還是把夏侯旬折的小狗,收進自己的口袋裏。因為蠻可愛的。這只小狗。

天氣慢慢開始變得陰沉,烏雲聚集在上空,雷聲在耳邊轟鳴。一場疾雨即将到來。

兩人往回走。走到巷子口時,看到巷子口多了幾輛摩托車,機油味兒很濃重,這幾輛摩托車應該是才剛停在這裏不久。

不遠處還停了一輛豪車。

忽然的,夏侯旬步子一滞,表情有點僵。墨柔察覺到他的異樣,随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随後,看到雜貨鋪門口堆積了一些散架了的家具,椅子什麽的。

他快步走回去,墨柔跟在他後邊。

雜貨鋪裏的景象讓墨柔吃了一驚。那些已經空了的貨架東倒西歪的,地上有很多玻璃渣,櫃臺那裝錢的抽屜也被抽開來。總之,雜貨鋪不是招賊了就是招賊了。

就在她和他出去散步的十多分鐘裏,雜貨鋪遭了賊。她想到巷子口那幾輛摩托車。

裏屋有翻箱倒櫃的聲音傳來。然後是什麽人粗魯的髒話。

墨柔呼吸一滞,家裏就只有侯小蘭一個人,侯小蘭又身體不好,遇見盜賊肯定沒辦法應對。她反應過來時,夏侯旬早就沖進裏屋。随即她聽見裏邊有什麽人被揍痛苦呻.吟的聲音。

之後是鈍器捶打的聲音。

她趕緊跑進裏屋,看見一個染了一頭白毛的社會哥,被夏侯旬摁倒在地上,夏侯旬用拳頭猛砸在白毛的頭上臉上,白毛的鼻子流了血,嘴角也是。

侯小蘭昏倒在了樓梯口的位置。手裏還握着掃把。

除了白毛之外,屋裏還有三個社會哥,但那三個社會哥可能是被吓傻了吧,站在邊上都不敢上前阻止。其中一個社會哥瞥見在門口偷看的墨柔了,朝她走來,很兇的樣子。

她只慌張了一秒鐘,随後迅速轉身跑出雜貨鋪。她記得路邊停了一輛豪車,一般這種豪車都會在車上裝警報器,随便踢一腳就能讓警報聲響徹整個小巷。

于是她就踢了一腳豪車。下一秒警報聲響徹整條巷子,很多原本已經午睡完的住戶紛紛跑出來,那輛豪車的主人也從屋裏跑出來,一臉氣憤。

車主一看就是個見過世面的大老板。大老板大喊着問:“到底tm誰碰我的車?!”

墨柔心不慌氣不短地踴躍站出來,指着身後雜貨鋪追着她出來的一個社會哥,對大老板道:“大叔你看見那個男的了嗎!我剛才看到他用棍子敲了一下車!他被我目擊了之後還想打我呢!”

大老板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迎面走向社會哥。社會哥頓時慫了,因為大老板是個身高一八零以上的壯漢,還剃着光頭。大老板揪着社會哥的衣領子,吼道:“tm的你這癟三是不是找死?!”

巷子裏好多人對社會哥指指點點。

社會哥:“……”

墨柔趁亂跑回雜貨鋪。她喊了聲:“警察來了!”

那兩個社會哥就跑了。但夏侯旬還摁着那個白毛狠揍。

他揍紅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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