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齊钰錦得承認,她這是在試探,也是在賭一場自己不會輸的賭。

她要是同意那是最好,要是不同意,大不了就出去嘛。

看今日顧莞莞的态度,她是已經想好了去書房将就兩日的,倒是沒想過,顧莞莞會那般輕快的應了。

“論起來,王爺與我同為女子,若不是這場賜婚,成為閨中密友也是有可能的,同塌而眠亦不算什麽。”假話,通通是假話。要是別的女子那自然是不算什麽,可要是與你有過肌膚之親的女子,那得有多心大,才能不算什麽。

記起來,她見過齊钰錦最美的時候,便是大婚之日。

萬巴城是由齊王府獨立管理的,它是西北三城之一最大的城,這裏是最先有同性成婚的城,自然一切禮儀也是最完善的。

衣裳便是其中之一。她雖是被迎娶的新娘子,可迎娶她與她拜堂成親的亦是一個身着大紅新娘喜袍的女子。只是齊钰錦穿的喜服比她的衣袖更窄,裙擺更短些罷了。

她亦是勾眉畫眼,唇上塗抹了胭脂,将她平日裏被掩蓋在那張冷臉下的美展現的淋漓至盡。可惜的是,除了那一日,她便未再見過了。

平日裏她需常去軍中練兵,穿的都是改良過的男人長袍,萬巴城有許多女子都更愛穿那個。

顧莞莞也穿過那麽一兩回,發現那衣服比正常女子的衣裙确實便利不少。

她多瞧了齊钰錦兩眼,不想承認的是,她經常會想起齊钰錦大婚那日的模樣。一個額中央透着英氣,五官立體,皮膚不像自己的白皙,亦不似男子的粗糙暗色,卻讓她覺得美的不像話的女子。

“閨中密友?看來王妃定有許多能同塌而眠的密友了。”

怪不得能這般爽快答應,原來是将她當成什麽密友。她齊钰錦是需要密友的人?

算了,反正不是将她當成什麽密友,也是因着要幫那狗皇帝拿自己的命作出的假象,就是為了得到自己的信任罷了。

可真是給自己找煩惱,非要作出這麽一出,現在她說什麽理由自己都不會滿意了。

越是見着齊钰錦這副模樣,她就越能記起前世那個齊钰錦的好,可惜受她連累,英年早逝。

腿上那又麻又痛的感覺在那雙手認真的揉捏下,稍稍減輕了許多。

這樣兩人能好好說話的時候,顧莞莞還是放松下來,語氣也随意了許多,“王爺可猜錯了,莞莞出身商戶,長都城的貴女怎會瞧得上我。”她倒是絲毫不介意将自己的另一面說給齊钰錦聽。

這世上,與她相處最久的除了宮裏頭,便是齊钰錦了。雖說不是前世那個了,可畢竟是那張臉,顧莞莞難免還是會将兩人當成一人。

齊钰錦算得上是她的前夫君,也沒甚不能與她說的。

聽着顧莞莞看似輕松的一句,齊钰錦先是一悅,得不到她的心,這個人總是完完全全都屬于自己的。而後便心裏頭悶悶的。

那個皇帝在自己的地盤上都能讓顧莞莞受委屈,真是個無用之人。還有這顧莞莞,也是個傻瓜,為着這麽一個慫貨皇帝,就把自己給賣了。

她一言不發的起身,越過房中央的屏風,去了內室,找着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便回了榻旁,将手中的白玉瓶子遞給顧莞莞,“你不願讓我捏仔細些,便自己個上藥。”

聽着她的冷言冷語,顧莞莞卻在那遞過來的瓶子上感覺到了一絲久違的溫暖。

“莞莞多謝王爺。”

她接過那瓶子道了謝,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只能沉默着捏自己的腿。

齊钰錦許是看出她的無措來,主動說着,“我去弄些熱水來,你好生泡個澡去去乏,再将藥抹上有青淤的地方,用些力氣揉開來。”

說完她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房間。

顧莞莞看着那空無一人的地方,撅了噘嘴,還真是喜怒無常的家夥。幸好她剛才應了兩人同居一屋的事,不然還不知道這個人會怎麽發脾氣呢。

她不像前世那般,哪怕是氣極了也是大聲的問個清楚,而現在,總是忽冷忽熱,有時又陰陽怪氣的,當真是難琢磨。

與齊钰錦睡一屋,只會更安全。就是再喜怒無常,這是在齊王府,是她齊钰錦心上人待得地方,就是再莫名其妙生氣了都只能小事化無的情況。

哪怕一丁點動靜都不會鬧出來的,以她前世寧願讓她光明正大的做表小姐存在着,也不願讓她沒名沒分的,就能看出來了。

顧莞莞等熱水等的昏昏欲睡的時候,齊钰錦才一手提着一個裝滿熱水的木桶,她繞去了屏風後頭,從那張大床側面往裏走,這是一個小淨室。

她将熱水倒好,又默默的出去拎了兩桶涼水進來,顧莞莞就這麽坐在榻上瞧着堂堂的齊王爺替她拎洗澡水。

好在齊钰錦這日晚上再沒有莫名其妙,好似完全的恢複她在人前沉默的樣子。

她将顧莞莞抱着放在浴桶邊,還未等顧莞莞開口趕人,便自己主動退出去。

齊钰錦這太好的樣子讓顧莞莞都有些不安心,但到底是抵不住困乏之意,洗了一個沒有花瓣的澡。

齊钰錦習武,聽覺比常人自然要靈敏些,那水聲傳進她耳中便也更加清晰。

她倒沒起什麽心思,只是難免會想起曾經許多次這樣的一幕。

十歲習武上戰殺敵,閑暇時候研讀兵書便是她的消遣。她是這樣無聊的小半輩子,出現了那麽一個能撩撥起自己心的人,自然是難以忘懷。

許是尋常人并不能理解那種感覺,她雖爹娘建在,屬下一大堆,府中丫鬟仆人更是不少,可她卻常常覺得這世上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孤寂感。

直到顧莞莞的出現,猶如幹涸之地的泉水,填補了她心中的空缺。

所以得知那一切皆是虛假的時候,她才會那般激動難忘,明明該殺了那個人的。欺她騙她的就是敵人,更何況還狠狠的傷了她的心。

是不是殺了她,讓這個人從此消失在這個世界上,自己便能放下了?

她思索着,直到聽見了動靜,回過神擡頭去看。

發絲還滴着水,雙眼下的疲色顯露無遺,不停的克制不住自己的哈欠,那張柔弱的白的不像話的臉此時更加楚楚可憐了。

身上穿着是過于大過于長的白色裏衣,将她那一推就倒的身子襯得更加瘦弱。

齊钰錦長腿一跨,去了衣櫃拿了一件白色外袍披在顧莞莞身上,聲音竟破天荒的有些憐惜之意,“王妃莫要着涼了。”

她是瘋了嗎?竟然還考慮要不要殺了顧莞莞,殺了她,自己還怎麽折磨她的心。那張可憐的臉,該要更加可憐才是,她該要滿眼悔恨,一臉悲傷的苦苦哀求自己才是。

處于六月天的顧莞莞:……她能說她是聽了這聲音才覺得冷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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