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薛白的眉頭一皺。

幼清捧着臉說:“那我也有兩年沒有吃到過陽澄湖的大閘蟹了。”

“兩年沒有吃過?”薛白捏住幼清的臉,似笑非笑道:“每年入秋,本王派人從陽澄湖送回來的是什麽?”

幼清眨了眨眼睛,急中生智道:“它們來了京城,就是城裏蟹了,才不算陽澄湖的大閘蟹。”

薛白垂眸望着他,幼老爺連忙開口:“淨添亂。”

幼清有點心虛,扭頭就兇巴巴地問薛白:“你看我做什麽?”

薛白揉了揉他的頭,低頭湊在幼清的耳旁說:“自然是你好看。”

“我知道呀。”幼清推開薛白,莫名其妙地說:“他們都說我是我們金陵那邊最好看的小公子了。”

忒沒心沒肺了點。

幼老爺這廂憋笑憋得實在是辛苦,趙氏指不上他,只能輕咳幾聲,親自出馬,“王爺,清清怕熱,正好金陵那邊天氣涼快,我們帶他回去玩幾天,權當是消暑了,過段時日再送他回京。”

薛白道:“往返舟車勞頓,他應當吃不消。”

趙氏一笑,“那便再多待些時日。”

薛白眉梢輕擡,“岳丈、岳母平日商號忙碌,入了秋又有秋蠶結繭,岳丈與岳母需要親自照看,恐怕更為繁忙,既然顧不上清清,他留在京城,有本王照料即可。”

“無妨。”趙氏要笑不笑,“有他爹一人看着就可以了。”

“……不過說起來,年年我們進京來看清清,王爺難有幾回是待在王府陪着清清的。”趙氏對此頗有怨言,此時她又刻意提起,笑吟吟地說:“王爺自己似乎也沒有太多時間照料清清。與其把他一人丢在王府,還不若讓清清回一趟金陵,他在那邊,不說自在得多,起碼還有別的玩處與玩伴。”

薛白說:“夏日他不愛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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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清忍不住咕哝:“金陵也熱,誰愛出去誰出去,我才不要……”

幼老爺瞪着他說:“你別說話。”

幼清給幼老爺做一個鬼臉,趴回到轎子上,又去夠樹上的柚子葉。他生怕氣不死幼老爺,嘴巴裏念念有詞道:“回金陵有板鴨和大閘蟹可以吃,留在京城做王妃還有烤兔腿。爹爹,要不然我們把這個王爺一起帶回金陵,這樣板鴨、大閘蟹和兔腿都有了。”

幼老爺怒道:“你給我閉嘴。”

幼清生氣,不肯再搭理幼老爺了,回過頭盯着薛白和趙氏看。他們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半句不離幼清,薛白不松口,趙氏又夾槍帶棒,最後是薛白淡聲道:“再過幾日是母妃的忌日,拜祭完母妃,不若讓清清自己來決定。”

讓幼清留下來拜祭太妃,的确合情合理,趙氏無法,只得勉強答應。

薛白這才問幼清:“想不想回王府?”

幼清的手折着自己才扯下來的柚子葉,烏溜溜的眼瞳偷瞄薛白一眼,他支支吾吾地說:“我、我想吃娘親做的松鼠桂魚。”

薛白颔首,“嗯”了一聲。

幼清悄悄松了一口氣,薛白盯着他,又開口問道:“不想回王府便不回,害怕什麽?”

幼清不太自在,胡亂搪塞道:“怕你太想我。”

“該啓程了。”趙氏不着痕跡地為幼清解圍,“再不走,天色暗了,山路危險。”

薛白微微點頭。

趙氏給轎夫使了一個眼色,他們擡起幼清,先行離去。

幼清忍不住回頭張望一眼,薛白還站在那裏,白衣勝雪,身姿挺拔如鶴。他的眉眼淡漠,有如神衹一般,仿佛不曾将萬事萬物放進過眼裏,而那對深黑的瞳眸無波無瀾,平靜到了極致,令人琢磨不透。

幼清歪着頭嘀咕:“不知道他還會烤什麽。”

随即幼清自言自語道:“肯定很好吃。”

堂堂王爺,居然是沾了烤肉手藝的光,才讓幼清惦記上的。

回到住宅處,幼清嫌天太熱,又犯起懶來,整日吃了睡、睡了吃,不肯多動一下。幼老爺早晨遛鳥,他趴在涼亭枕着胳膊偏頭睡,傍晚閑晃消食,幼清又坐在涼亭打瞌睡,幼老爺憂愁不已地問趙氏:“清清到底是懷了個什麽玩意兒?怎麽見天兒的睡不夠?”

趙氏拿團扇打他,“你出去。”

幼老爺悻悻離去,扭頭就來教自己的八哥說幼清的壞話:“豬,吃了睡、睡了吃,就是一只豬。”

晚些時候,沈栖鶴登門拜訪。

往日金陵的沈家和幼家就隔着一道圍牆,這厮心思活絡,嘴兒又甜,哄得人心花怒放,連趙氏都喜歡他喜歡得打緊。幼清是家裏有礦,不學無術,沈栖鶴就不一樣了,眼看着他整日帶着幼清不幹正經事兒,最後卻成了金陵唯一出來的狀元,幼清往日就問過他是不是背着自己悄悄念書,沈栖鶴一口否決,然後當晚又看書到雞鳴。

平生以偷摸念書為樂。

沈栖鶴手拿折扇,身着錦袍,端的倒是翩翩公子,風流無雙,只是一開口就原形畢露。他用手肘撞了撞幼清,眉飛色舞地說:“走,出去快活快活。”

幼清探頭看一眼石桌上的木盒子,自己扔進去的幾片桑葉還是沒有被桑蠶吃完,他搖頭說:“不去,好熱。”

沈栖鶴捏出一條白白胖胖的桑蠶,狐疑地問道:“你養的蠶怎麽和你一樣,連吃東西都不高興動一下。”

坐在旁邊的趙氏笑道,“還不是物肖其主。”

幼清不滿地說:“我沒有。”

趙氏給幼清搖了幾下扇,瞟着沈栖鶴說:“下回你再敢帶清清去那花街柳巷,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顯然是來秋後算賬了。

“伯母,這可不行。”沈栖鶴嬉皮笑臉道:“你瞧我這英俊潇灑、玉樹臨風的臉,若是當真打斷我的腿了,這京城待字閨中的姑娘可得哭出一條河來,況且你又不能賠我一個嬌滴滴的小媳婦兒。”

趙氏忍笑着問他:“你看我們家清清怎麽樣?”

沈栖鶴連忙擺手,“別了,我可是在翰林書院供着職,心沒那麽野,還敢跟王爺搶媳婦兒。”

趙氏壓根不當回事兒,“搶了就搶了,他一介閑散王爺,還能待你如何?”

說來幼清自小就跟沈栖鶴不太對付,畢竟老是被沈栖鶴騙。幼老爺也是個拎不清的,幼清的臉一皺,就蹲在牆角等沈栖鶴,打算以大欺小,把人唬一通,結果不想隔壁的沈老爺也是個護短的,沈栖鶴莫名其妙讓幼老爺一番說教,回頭就給沈老爺告狀,這倆人險些隔着圍牆打上一架。

思此及,趙氏無不遺憾道:“當年若不是這王爺橫插一腳,本來還打算讓你來做我們家的上門女婿。”

作者有話要說: 幼清清,一個優秀的情話終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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