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從嘉王?
陳生認出薛白,臉色一白,慌忙低頭道:“……臣、臣子見過王爺。”
“陳公子不必多禮。”薛白擡起下颔,居高臨下地望着他,說:“本王出黃金萬兩,不知陳公子打算再出多少?”
幼清看熱鬧不嫌事大,歪着頭幸災樂禍:“又結巴一個。”
千百兩黃金白銀,可以只當做是纨绔子弟間的笑鬧,而黃金萬兩,卻是鬧得有些大了。陳生低着頭說:“是臣子眼拙,先前不曾識出王妃。”陳生說:“是臣子眼拙,先前不曾識出王妃。”
他不複先前的氣焰,卻又斟酌着字句,盡力顧全着自己的臉面。陳生心存僥幸道:“既然王爺出黃金千兩,臣子退出即可,以成王爺、王妃之美。”
“君子有成人之美。”
薛白漠然道:“按照陳公子所說,本王便算不得是君子了。”
“臣子并非此意。”從嘉王只冠着閑職,從不上朝,也鮮少與陳家人有過往來,陳生自然并不知這位王爺竟是如此的難纏,他不由得冷汗連連道:“王爺有所不知,先前臣子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王妃,是以想借此賠罪。”
“得罪了本王的王妃?”薛白瞥一眼幼清,問他:“陳公子可有得罪你?”
幼清點頭如搗蒜,“得罪了,特別大的罪。”
陳生暗道糟糕。
薛白收回目光,似笑非笑地問道:“陳公子先是得罪了本王的王妃,現下又不願與本王競拍價,可是在埋怨本王不懂得成人之美,想連本王也想一同開罪?”
陳生說:“臣子絕無此意。”
薛白擡起下颔,輕描淡寫道:“既然沒有,陳公子出價。”
陳生猶豫片刻,只得硬着頭皮說:“一萬一千兩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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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萬兩。”
陳生說:“兩萬一千兩。”
幼清非得來湊熱鬧,“太少啦。”
薛白便緩聲問他:“依王妃來看,本王應當再出多少?”
幼清稍微想了想,毫不客氣地說:“四萬兩。”
薛白輕輕的“嗯”了一聲,眸底帶起幾分若有似無的笑意,他對陳生說:“陳公子,四萬黃金。”
陳生不想再跟,已生退卻之心。
薛白似有所覺,意味不明地說:“本王無需陳公子的成人之美。”
沈栖鶴一肚子壞水,見狀笑眯眯地說:“王爺有所不知,說不定是陳公子體恤王爺,省得王爺傾家蕩産只換得來一個妓子,招來王妃不滿。”
“原來如此。”薛白的語氣聽不出喜怒,”是陳公子認為本王并無一争高下的實力,是以一再出讓洛神。陳公子,本王說得可對?”
陳生無奈,“王爺,臣子并非……”
同行的書生壓低聲音,憤憤不平道:“咱們這皇城根下,誰人不知曉他從嘉王只是一介閑散王爺?既無皇恩傍身,又沒用母族仰仗,無權無勢,光是保全性命已是萬中之幸,卻還有心思來這萬花樓拿腔作勢。”
陳生一頓,他是陳家次子,上有兄長,已入宮做了當今聖上身邊的禁衛軍,陳老爺指着陳生日後子承父業,是以幾乎對他有求必應。即便秋試在即,陳生未曾有一日靜下心來溫習,陳老爺也不置一詞,畢竟以他們陳家的人脈,科舉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
只要入了翰林,不日即可名錄內閣,他生來就有這條康莊大道。
至于那從嘉王,身份尊貴又如何?
不過是一個不得勢的王爺而已。
思此及,陳生不屑一笑。
“你怎麽還不出聲?”幼清歪着頭,興沖沖地問道:“是不是拿不出來錢了?”
薛白望過來,擡眉道:“陳公子?”
幼清一門心思壓過陳生,薛白卻是刻意哄擡高價。沈栖鶴閑不住,早已看出幾分門道,又忍不住出言擠兌陳生道:“這才多少兩黃金?陳公子莫不是打腫臉來充胖子?若是當真手頭上緊,與其磨磨蹭蹭這麽久,摳摳索索地往上加,倒不如直言自己……”
幼清配合地說:“沒錢!”
陳生好面子,平生最受不得激将法,他緩緩地開口道:“幾萬兩黃金,我們陳家還是拿得出來的。”
幼清一臉認真地問他:“那十幾萬兩黃金是不是就拿不出來了呀?”
少年眨巴着眼睛,神色倒是無辜又幹淨,只是他此刻越是顯得無辜,陳生看得便越是憎惡,即使心知洛神并不值得這麽多兩黃金,他還是不願讓幼清得意,冷冷地說:“多少都拿得出來。”
幼清失望不已,“還不如我們打一架。”
陳生仿佛為了證實自己拿得出十幾萬兩黃金,咬了咬牙,說:“我出黃金十一萬兩。”
只是話才說出口,陳生就後悔了,不過他安慰自己,薛白與幼清肯定會再度加價。
“陳公子果真是家財萬貫。”薛白淡淡一笑,“用十幾萬兩黃金換得美人一笑,本王甘拜下風。”
陳生的心裏“咯噔”一聲,有些不安。
薛白似笑非笑地說:“既然如此,本王不奪人所好,陳公子大可抱得美人歸。”
陳生的身形一晃,不可置信地僵住,沒有想到薛白會就此罷手。
幼清不太甘心,“我不……”
沈栖鶴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巴,“幼清清,你什麽都不想。”
幼清推不開也掙脫不了,只好擰起眉心,暗自嘀咕道:“爹爹說的果然沒錯,這個王爺就是個窮光蛋。”
陳生心跳如鼓,久久不能回過神來。倘若只是十幾萬兩白銀,他們陳府尚可以輕松拿出,但這卻是十一萬兩黃金,縱然陳家有祖上蔭庇,世代累計的財富,庫房裏也存有大量的奇珍異寶與姨娘的嫁妝,即使湊得出來,陳家輕則活生生地蛻下幾層皮,重則傾家蕩産。
而起因只是他為了一個妓子争風吃醋而已。
陳生的面色蒼白,此等有辱家門的事端,陳老爺絕不會輕饒自己。
“我們的洛神可真是好福氣。”金九娘拍了拍洛神的手,洛神向陳生款款福身,“妾身見過陳公子。”
陳生勉強一笑。
見他久不出聲,且神色有異,金九娘當即變色道:“難不成是一個只圖嘴上快活的潑皮無賴?”
畢竟是十一萬兩黃金,金九娘來回踱幾步,忽而心生一計,對龜公說:“快,找幾個人把消息散布出去,就說陳公子為與萬花樓的洛神共度春宵,不惜砸上十一萬兩黃金,一定要鬧得衆人皆知,讓他和他們陳家人想不認都不成。”
說完,金九娘提起裙擺急忙上樓。
“陳公子怎的還杵在這兒?”金九娘掩唇笑道:“洛神可還候着您呢。”
陳生遲疑道:“……金九娘。”
“陳公子這就生份了。”金九娘一笑,殷勤備至道:“九娘即可。”
“九娘。”陳生閉了閉眼,思及陳老爺的滔天怒火,再無暇顧及自己的臉面,“我才知曉這競的是給洛神梳攏的價,只此一夜要十一萬兩黃金,怕是稍有不妥。”
“陳公子。”金九娘聞言收起臉上的笑:“這一金一兩,可都是陳公子你自個兒叫出來的,我金九娘一句都沒有多說。至于不知這是給洛神梳攏的價……”
金九娘冷笑道:“說得這般冠冕堂皇,可別是想賴賬。”
陳生窘迫道:“在下只是想知道九娘可否寬限幾日。”
“寬限幾日?”金九娘的眉頭一皺,她生性潑辣,又見慣這等推脫說辭,當下便怒不可遏道:“沒錢你來逛什麽窯子?還有臉說寬限幾日,老娘看你壓根兒就不打算給。寬限幾日,你倒是說說看是幾日?說不定你下半輩子還能記得給我燒幾張紙,老娘就要謝天謝地了,睡個姑娘還連根毛都舍不得拔。”
金九娘半句不帶髒字,仍舊不堪入耳,把人罵得擡不起頭。陳生推開金九娘,盡量忍氣吞聲道:“九娘,我……”
“你居然推我?”
陳生的力道過大,金九娘一個踉跄,險些跌倒在地,她不可置信地問道:“你居然敢推我?”
金九娘怒極,撲身而上。
她的手指尖利,對着陳生又是掐又是撓,而陳生到底是大戶人家的少爺,自然細皮嫩肉,于是沒幾下陳生的臉上、脖子上就被劃出道道血痕。金九娘一想到那十一萬兩黃金,尤不解恨,一把扯散陳生的發冠,拽住陳生的頭發怒罵道:“你也不問問我金九娘是什麽人,我撒野的時候,你小子還沒生出來。”
“你這瘋婆娘,你怎麽敢、怎麽敢……”
兩人披頭散發地撲做一團,狀若瘋癫。
“陳公子。”
龜公忙把人分開,薛白的神色寡淡,又半阖着眼簾,對陳生的狼狽模樣視若無睹。他的餘光掠過在旁睜大眼、從未見過這等場面的的幼清,停頓了幾秒後,終于嗓音平穩道:“既然洛神事畢,至于你妄議後宮、欺辱王妃,又該當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幼清清:吃了太耿直的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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