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幼清毫不猶豫地說:“是沈栖鶴把我騙過來的。”
“又是他。”
薛白聞言并不意外。幼清跟着薛白來到京城以後,幼枝身為宮中後妃,不可随意外出,而幼清自己又不愛進宮,畢竟規矩太多,他不喜歡,于是只剩下沈栖鶴這一個熟識,是以薛白默許沈栖鶴時常找來王府,結果沈栖鶴卻是三番五次把幼清往那秦樓楚館與賭坊裏帶。
想到這裏,薛白的語氣聽不出什麽情緒,“跑得倒是快。”
幼清後知後覺地往後瞄了幾眼,真的沒有看見沈栖鶴,還以為是他背着自己偷偷溜走了,忍不住同仇敵忾道:“不要臉!”
薛白看着幼清氣鼓鼓地回過頭來,少年紅撲撲的面色越發襯得他瞳眸烏黑,而不知何時落下的幾縷頭發緊貼着白皙的脖頸,薛白擡起手摸了摸幼清的頭,到底暫時放過了他,只是緩聲道:“回府。”
幼清心存希望,歪着頭問他:“回哪個府呀?”
薛白答道:“自然是回王府。”
幼清不想跟這個王爺獨處,生怕自己會露餡回不去金陵,他忙不疊地搖頭拒絕:“可是我想吃娘親給我做的松鼠桂魚。”
稍微想了想,幼清又補充道:“我得早一點回去,不然爹爹肯定會全部吃光,一口都不給我留的。”
薛白盯着他看了幾眼,眸色深深地問道:“你還記不記得自己前幾日說過什麽?”
鬼才記得!
幼清眨了眨眼睛,支支吾吾地說:“當、當然記得。”
“既然還記得……”薛白把人扯進懷裏,下颔抵在幼清的頭頂上,修長的手又按住他的肚子,低低地笑了一聲,“不肯回王府,你要怎麽給本王生一個小世子?嗯?”
幼清吓得睜圓眼睛,一把捂住自己的肚子,不肯讓薛白碰,然後又試探性地向薛白提議道:“要不然我們就都當不記得了。”
薛白的眉頭一動,“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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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清偷瞄他一眼,有點心虛,他胡亂找了一個借口,理直氣壯地說:“你不讓我回去吃松鼠桂魚,我才生不出來。”
薛白聞言似笑非笑地問他:“本王還比不過一只魚?”
“是松鼠桂魚。”幼清一臉認真地糾正完,又對他說:“松鼠桂魚不是天天都吃得到,但是你說不定就可以天天都見到了。”
他的歪理向來都多,薛白見怪不怪地低下頭,親了親幼清的額頭,眼底的冷意在此刻徹底融化開來,神色也柔和了許多。薛白啞聲道:“你生不生得出來,和吃不吃得到松鼠桂魚安沒有關系,只能怪本王還不夠賣力。”
天氣太熱,幼清讨厭有人湊太近,他不太高興地鼓起臉,猶豫着要不要推開薛白,最後思來想去,還是忍住了。
夏天不和離,真的會熱死人的。
薛白又同幼清待了一會兒,幼清還是不肯回王府,薛白見狀倒沒有把人強行帶走,而是趕在宵禁前,親自把他送到幼宅。
少年沒心沒肺慣了,招呼都不打一聲,跳下馬車就跑。薛白對此倒不甚在意,只是一手掀開車簾,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望了許久,直到幼清走入宅子內,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語氣沉沉地開口道:“西洲。”
侍衛跪到他的面前,“屬下在。”
“派幾個人守在這裏。”
往日幼清尚在金陵待着時,幼老爺與趙氏護他尤甚,以至于幼清自始至終都不知世事、不谙風月,整日只知嬉鬧玩耍,生生便宜了薛白。那時候的幼清哄倒是好哄,薛白本可以直接将他拐來京城,但卻終究不願如此行事,是以為了讓幼清開竅,薛白幾乎費盡心機。
回想着幼清望向自己的眼神,薛白輕微地皺了皺眉。
太過于懵懂,分明是不懂情事。
“你去盯住陳家。”過了許久,薛白擡起眼,眸底一片深黑,“倘若他們拿得出來那些黃金,就讓李禦史上奏折彈劾陳侍郎,倘若拿不出來,便私下授意金九娘前去鬧事。”
他的眼眸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宮裏的那一位也該知道,到底什麽是禍從口出、殺雞儆猴了”
“啪”的一聲,一只玉镯摔得粉碎。
這廂的幼老爺與趙氏尚未睡下,正候着幼清歸來。幼老爺見趙氏失手摔碎了一只镯子,嘴裏趕緊開始念叨:“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清清怎麽還沒有回來?”趙氏招來侍女,幾個侍女小心翼翼地撿起地上斷成幾截兒的玉镯,而她則望着窗外皺眉說:“我見他成日待在家裏睡覺,才攆他跟沈栖鶴一起出去走幾步,結果這會兒都還不着家。”
“管他做什麽。”幼老爺一聽,不以為然地說:“他還能被人給拐走了?”
趙氏瞪他一眼,幼老爺一拍腦門兒,回過神來了,他讪笑道:“還真給人拐過。”
“反正再過段時日,清清和他肚子裏的那個都要一起帶回金陵了,就當是姓薛的拐走了清清兩年,又白給賠我們一個孫子。”幼老爺想得開,他喜滋滋地說:“況且金陵是我們的地盤。把清清帶回去以後,若是能和離,還可以再重新給他找一個會疼人上門女婿。”
趙氏嘆了一口氣,“只是往後枝枝又得一人留在這京城,平日裏也沒個伴兒。”
幼老爺不吭聲了。
姓薛的真真沒一個是好東西。
幼老爺暗自诽謗完,趙氏一擡眼見着幼清,連忙起身迎上,“怎麽熱成這樣了?”
少年穿着身藕荷色的衣衫,膚色倒是襯得白淨,只是幾绺頭發落下,又緊貼在脖頸處,發了一身薄汗。趙氏連忙拿來團扇給他搖了幾下,幼清愁眉苦臉地說:“娘親,我們快點回金陵。”
趙氏摸了摸他的頭,“怎麽了?”
幼清擰起眉心,小聲地說:“天好熱,那個王爺老是抱我,而且他還要我給他生一個小世子。”
趙氏的手一頓,回頭去看幼老爺,結果幼老爺淨添亂:“回去,明天就回去!”
“你少說幾句。”幼老爺完全指望不上,趙氏把手裏的團扇扔給他,自己又開始詢問幼清:“你又碰見從嘉王了?”
幼清老老實實地點頭。
趙氏問他:“王爺知不知道你懷孕了?”
幼清搖了搖頭,“不知道。”
趙氏稍微放下心來,“那他知不知道你失憶了?”
幼清脆生生地回答:“也不知道。”
說完,他得意洋洋地補充道:“我都沒有露過怯,假裝和他很熟,他肯定不知道其實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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