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怎麽了?”
“清清。”
幼清不太舒服,薛白才要把他拉進懷裏,趙氏卻搶先一步攬過人來。她輕拍着幼清的背,故意數落了幾句給薛白聽:“昨夜要你別貪涼,少喝幾口冰鎮酸梅湯,答應得倒是幹脆,結果等我們走了又偷着喝。”
趙氏假意責怪道:“早晨吐了幾次不說,這會兒又難受起來,看你以後還長不長記性。”
幼清說不出來話,幼老爺摸了摸他的頭,和趙氏交換了一個眼神,也跟着配合地說:“長,怎麽不長記性,喝冰鎮酸梅湯會讓胃着涼,清清說不定往後就幹脆抱着冰塊睡一覺了。”
幼清抱住趙氏蹭了幾下,病恹恹地說:“想吐,吐不出來。”
“沒事。”趙氏摸了摸他的額頭,并沒有發燙,便又哄着幼清說:“先和王爺一同去給太妃上幾柱香,晚些時候再稍微睡一覺就好了。”
幼清往日時常因着夏日貪涼,吃壞肚子,是以薛白并未多想,只是皺眉道:“不若請個太醫過來。”
“早晨已經請過郎中了,只是胃受了些涼。”趙氏笑了笑,“王爺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家清清夏日怕熱又貪涼,毫無自覺,偏得有人在身邊盯着,否則不知節制,三天兩頭鬧肚子。”
薛白聞言倒未多想,“清清,過來。”
幼清望一眼趙氏,趙氏點頭首肯以後,他才慢吞吞地回到薛白那邊,然後背着自己的兩只手,擰着眉如臨大敵道:“不要牽我的手,好熱。”
薛白的眉頭一動,眸間掠過幾分笑意,“走。”
幼清亦步亦趨地跟上。
尚在四方山上時,薛白已經拜祭過魏太妃,是以此次只要給牌位上幾柱香便足矣。幼清以往沒有拜過,自然來了興趣,他舉着香燭有樣學樣地叩頭,結果“哎呀”一聲,老老實實地磕在地上,香燭都顧不上了,眼淚汪汪地捂住腦門兒。
幼清小聲地說:“好疼。”
薛白望向少年濕漉漉的眼,給他揉了幾下額頭,“母妃若是能見到你,一定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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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清美滋滋地說:“沒有人會不喜歡我。”
想了想,他又添了一句:“除非是瞎的。”
薛白低笑一聲。
“王爺、王爺!”
小厮急匆匆地沖進來,“噗通”一聲跪下禀告道:“太後身邊兒的張嬷嬷來了。鄒總管道王爺不得閑,要她等一等,張嬷嬷問清楚王爺在祠堂以後,偏說往日伺候過太妃幾日,也要來這邊給太妃上幾炷香,鄒總管攔都攔不住。”
話音才落下,便聽見外面的鄒安道:“王爺交待過不許有人來打擾。”
張嬷嬷卻置若罔聞,她一把推開鄒安,執意闖入祠堂,而後站在門口環顧四周,不卑不亢道:“老身見過王爺、王妃。”
薛白淡淡掃去一眼,“鄒安,本王說過不見閑雜人等。”
鄒安苦不堪言,“王爺,小人、小人……”
“今日老身傳的是太後娘娘的懿旨,老身算是閑雜人等,可太後娘娘卻萬萬算不得閑人。”張嬷嬷擡了擡下巴,“王爺,這狗奴才一通阻撓,心裏是認定了太後娘娘于王府來說,也是閑雜人等,簡直其心可誅!”
薛白似笑非笑地問道:“其心可誅?”
“太後娘娘一番苦心,險些付之東流水,豈不是其心可誅?”張嬷嬷笑了笑,“昨夜太後娘娘輾轉反側,招來老身問了日子,才記起到了太妃娘娘的忌辰,便要老身前來上幾炷香,臨走前太後娘娘又把一支蝴蝶玉簪交給老身,叮囑老身定要親手交予王爺。”
說着,她從衣袖中拿出一支白玉蝴蝶簪,望着薛白要笑不笑地說:“本該是雙蝶飛花,如今卻只剩下這一支了。”
當年魏太妃深受先皇偏寵,只可惜魏太妃命薄,無福消受,不過是到歸元寺祈福而已,歸來的前一日在夜間失手打翻燭臺,被一把火燒得幹幹淨淨,再加之先皇曾屢次意圖廢後并改立太子,最終在太後的授意下,魏太妃唯能在四方山留下一座衣冠冢,而幾寸黃土之下,埋的是一支白玉蝴蝶簪。
張嬷嬷在宮裏待了幾十年,心知無論是魏太妃,亦或是薛白,都已經成了太後的心病,此行不過是太後要她來紮薛白的心,錐薛白的肺:
魏太妃生不上玉牒,死不入皇陵,孤魂野鬼,只得永世游蕩!
薛白不鹹不淡道:“有勞母後挂念。”
“太後日日念叨着王爺,只可惜王爺鮮少進宮,見也見不了幾面。”薛白不接玉簪,張嬷嬷提醒道:“王爺,這是太後的一片拳拳心意,切不要辜負。”
“本王心領即可。”
張嬷嬷正欲不依不撓,只是一側眼,又見到好奇的幼清,轉而從幼清下手,“王妃。”
幼清疑惑地擡起眼,“怎麽了?”
“老身一早便聽聞王妃心善,想必方才那狗奴才已經在王府作威作福慣了。”張嬷嬷指桑罵槐道:“眼下沒有外人,老身不得已和王妃說些掏心窩子的話,這王府的奴仆畢竟代表的是王府的臉面,他們不把太後娘娘放在眼裏,王妃斷不能不作為,這可是大罪。依老身來看,不若王妃今日直接把這個狗奴才拖出去杖斃了,以儆效尤!”
幼清歪着頭問她:“沒有外人?”
張嬷嬷點頭道:“自然是沒有外人。”
“娘親說不可以讓下人騎到自己的頭上,我得自己學會收拾他們。”幼清托着臉想了一下,掰着手指頭開始和張嬷嬷算賬:“那你也算是王府裏的下人了。說不要你進祠堂你還闖進祠堂,吵死人了,而且我是王妃,你說我不作為、還想使喚我,讓我把這個人拖出去杖斃了。”
幼清氣鼓鼓地問她:“你是不是想累死我?”
張嬷嬷一怔,摸不透幼清這是不是在扮豬吃老虎。
白生生的小手扯了扯薛白的衣袖,幼清眨巴着眼睛對薛白說:“有人說我壞話,你管不管呀?”
薛白握住他的手,緩緩地開口道:“有本王在,沒人欺負得了你。”
幼清晃了晃手,忍不住垮下臉,他的手又奪不回來了。
“張嬷嬷,即使皇兄念你勞苦功高,特許你見了他、見了本王不必再行跪拜禮,但是母後只是讓你前來王府傳達懿旨,并非是要你來折辱本王的母妃與王妃。”薛白的神色冷淡,黑沉沉的眼眸裏毫無溫度:“你為何見了他們也不跪?”
“更何況本王的王妃何時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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