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厚重的玄色龍袍遮擋住了一切痕跡。

但其實,封堯的傷口已經崩裂,溢出血漬,将玄色衣料浸染。

封堯在人前,不會讓旁人看出任何端倪。

皇宮只是暫時歸為平靜,實則暗潮湧動。

此刻,封堯一個眼神掃向立侍在一旁的汪裴。

汪裴立刻會意,對宮婢們使了眼色,一衆人/躬/身悄然退了下去。

內殿再無旁人。

封堯展開雙臂。

玉鸾明白男人的意思,這便十分順從的給他解龍袍,可單單是帝王的腰封,她就搗鼓了好片刻,鼻端是濃郁的血腥味,雖混着冷松與薄荷氣息,但還是非常明顯。

封堯就那麽垂眸看着她。

見她解衣的動作笨拙緩慢,帝王眼底的陰沉之色減少大半。

這麽笨拙,至少不曾給旁人寬衣解帶!

封堯細致到了他自己都覺得詭谲的地步。

“如此愚笨,半點不賢惠,楚家怎麽能将你嫁出去?不會禍害旁人麽?”封堯開腔時,嗓音低低沉沉,聲量不高,卻裹挾着寒氣。

玉鸾無話可說。

她自幼驕縱,他又不是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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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這般挖苦?

反正,她嫁的人,又不是他了!

內心雖是腹诽,玉鸾一邊動作認真的繼續解衣,一邊老老實實答話,道:“皇上說得是,微臣的确禍害了旁人。”

封堯冷冷哂笑:“既是如此,你不如此生不嫁。”

玉鸾一雙手柔荑微微一頓,但很快就收斂一切異色,如蝶羽般的睫毛輕輕顫了顫,語氣平緩:“皇上說得是。”

她這般風平浪靜,封堯只覺得一拳頭砸在了棉花上,他使了八成力道,對方無波無瀾。

玄色龍袍解下,露出裏面雪色中衣,腹部傷口溢出的鮮血已經将中衣染成豔紅色。

看得出來,傷勢頗重。

是昨日造成的?

可玉鸾昨天見到封堯時,政變已經平息。

難道是那之前受了傷?

她一開始竟然半點沒看出來。

滿目的血紅讓玉鸾雙手滞住。

而這時,封堯的手摁住了她的手,緩緩移到了中衣系帶的地方,俯視着她:“繼續。”

玉鸾垂首,吞咽了幾下。她就站在封堯面前,只能挨到男人的胸膛,她稍稍垂首時,遮擋了臉上的細微神色。

系帶拉開,雪色中衣衣襟敞開的瞬間,男人修韌肌理上的道道疤痕映入眼底。

玉鸾雙手再度一滞。

她年少時見過封堯不着一物的樣子,當然記得,彼時的少年有多完美。

他修長、白皙、漂亮,像一塊打磨好的白玉。

而此刻,眼前這副軀體雖然依舊修韌,甚至于過分的結實,可上面疤痕橫豎交錯,近乎布滿他的身軀,三角腹部綁了繃帶,但也被浸染透了。

玉鸾怔然間,她的手被男人握住,挪到了他心窩處,那裏有一快早已結痂的圓形疤痕,但足可見,當初是一箭刺穿了心窩子。

男人的嗓音低沉冰冷,不帶有一絲一毫的溫度,更宛若從極寒之地飄來:“這裏,是那年雨夜,朕臨行之前,去見你最後一面時,被人暗殺所致。”

“楚玉鸾,人人都想要朕死,你也是這麽想的,是麽?若非是朕,你已是陸家少夫人了。”

玉鸾唇瓣幹澀,鼻頭發酸,不知怎的,雙腿忽然沒了力氣,仿佛一下子就被人抽幹了所有精力。

可就在她站不穩之際,男人空出的一條臂膀圈住了她的腰身,以絕對強勢的力道禁锢着她。

他的嗓音更是低沉,從玉鸾的頭頂傳來:“楚玉鸾,你這是在哭麽??是因為朕?還是因為即将奔赴刑場的陸長青?”

玉鸾閉了閉眼,睫毛上挂着的淚珠子啪嗒落下。

她不能哭。

下一刻,下巴被男人捏起,力道實在粗魯又無禮。

玉鸾被迫仰面,白皙面頰因為潋滟的眸子,平添了幾絲媚色。

封堯呵笑,眼底映着美人的臉,語氣無溫:“還真是女大十八變,哪裏都與幾年前不一樣了。楚玉鸾,你怎麽不求朕?你不求朕,那要朕如何放過陸長青?你總不能對他也不管不顧吧?”

玉鸾沒有替陸長青求情。

站在帝王的角度去想,陸家還能派上用場。

況且,玉鸾不信,昔日他們幾人的年少情誼,就當真不複存在了麽?

她想繼續賭。

賭贏了,楚、陸兩家都有活路。

可若是輸了,所有人都得死。

成王敗寇,一個死裏逃生的枭雄,他不會放過任何棄他、欺他之人。

玉鸾咧嘴一笑,唇角露出兩只隐約的小梨渦,分明有當狐貍精的潛質,可這一笑起來,又帶有幾分女兒家的燦漫,像極了年少小姑娘。

封堯忽然覺得刺目,鐵臂松開了玉鸾,低低吩咐:“繼續。”

下面就是亵褲了。

見玉鸾明顯僵住,封堯的笑聲帶着幾分不可忽視的戲谑:“又不是沒看過,你羞什麽?”

玉鸾:“……”

此時非彼時。

年少的兩人都是懵懂好奇的,對彼此皆是虔誠愛慕。

可此刻,一強一弱,一尊一卑,男人是故意羞辱她。

玉鸾沒得選擇,雙手擱置在了帝王那條绫羅亵褲的系帶上,他的腰肢很窄且精瘦,上面近乎都是強勁肌理。

系帶松開,绫羅/亵/褲順滑落地。

玉鸾一個愣神,回過味來,立刻撇過臉去。

這、這暴君,竟沒穿裏褲!

他從前可不是這般!

封堯年少時雖對她過分熱情,卻是十分羞澀腼腆的。

此刻,封堯狹長的眸子微眯,莫名被取悅,見面前女子的雪嫩耳珠逐漸泛紅,他低低笑道:“如何?朕是不是骁勇多了?”

玉鸾心跳如擂鼓。

換做是從前,無論是誰如此無禮,必定會被她用劍砍了。

可眼下,她只能生生受着,腦子裏一片嗡嗡作響。

見她如此避之不及,只用側顏對着他,封堯眼底神色晦暗不明,戲谑道:“楚玉鸾,就算朕把你當/禁/脔/,你也沒得逃,你的生死皆在朕的掌控之中,可聽見了?所以,你給朕繼續!”

玉鸾抿着唇,又轉了過來,順便當着新帝的面,點頭如搗蒜。

模樣十分乖巧。

可玉鸾的服從,并沒有讓新帝滿意,反而忽然低喝道:“楚玉鸾,你放肆!”

玉鸾愕然擡首:“……”

她怎麽又放肆了?

封堯已完全不着一絲絲寸縷,就算玉鸾故意不去看他,可眼角的餘光還是能瞥見。

“少在朕面前弄虛作假!你這女子只有一張漂亮的皮囊,旁的皆是虛假!繼續侍奉朕!”封堯怒道。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玉鸾手裏再沒有可以拿得出手的底牌,只能唯命是從。

彼時,那個對她百般驕縱的少年,早就死在了那年的寒風雨夜裏。

因着封堯帶着傷,不能直接入浴桶,只能擦拭。

封堯全程就那麽大剌剌的站在那裏,玉鸾也乖順的伺候,就仿佛面前之人,并非是與她有過親密行徑的少時竹馬,而是石雕一般的九五之尊。

擦拭好後,又需重新上藥。

玉鸾明白順序,但在上藥之前,還是硬着頭皮取來了一條簇新绫羅亵褲,這種料子絲滑襯膚,但也讓腿型與一切突出的地方一覽無餘。

封堯還算配合。

新帝總算是稍稍遮體。

玉鸾剛松了口氣,封堯卻又慵懶啓齒,嗓音透着一絲不甚明顯的喑啞,道:“朕很疼。”

是啊。

他疼。

很疼……

玉鸾明白了封堯的意思,他年少在永安侯府習武,每回受傷都會在她面前,腼腆的要求一樁事。

玉鸾取了金瘡藥粉,在給封堯傷口灑上藥粉之前,俯下身子,湊上去吹了吹,正要擡首,帝王低沉的嗓音再度傳來:“不夠。”

怎麽都不夠的。

玉鸾無法,只能繼續,過了半晌,直到她都快缺氣到頭重腳輕了,這才壯膽直接給帝王上藥。

好在,封堯許是良心發現,沒再繼續折磨她。

好一會,帝王的傷口好包紮好,重新穿上了玄色帝王長袍,此刻的玉鸾已逐漸開始發熱,白皙面頰染上了淡淡的一層薄粉,純粹是累的。

“咕嚕——”

此時,玉鸾神色微僵。

小腹十分不合時宜的響了。

這才想起,她從昨日早晨開始就沒進食,今晨倒是用了一塊桂花糕,但顯然半點不起作用。

腹中饑餓聲,在內殿十分明顯。

玉鸾神色赧然,忍受着腹中如刀削般的絞痛,可饑餓根本擋不住,又是一陣咕嚕聲。

她所站着的位置,正好從殿牖外面射入日光,薄薄一層光暈打在她臉上,讓人可以清晰的看見面頰上的小絨毛,輕顫的睫羽出賣了她此刻的窘迫,半垂首的模樣,讓男人一眼就可瞥見她脖頸下面的絨發,以及雪膩纖細的後脖頸。

她就像一只犯了錯的鹌鹑。

封堯擡手握住了她的後脖頸,仿佛要将她給提起來,直接拉着往殿外送去。

玉鸾腳步不穩,跌趴在了廊庑下。

她不解的仰面望着男人,就見封堯涼薄的唇含着一絲冷笑,對汪裴吩咐道:“傳膳。”

汪裴這便去照辦。

封堯回到內殿,玉鸾就跪在外面,不多時,她看着端了托盤的宮婢們魚貫而入,飯菜香氣勾起了她腹中的饞蟲,讓她止不住吞咽,更要命的是,大概是太長時間沒有進食,腹中的陣陣絞痛愈發明顯。

玉鸾稍一擡首,就看見新帝在用膳,那滿桌的膳食聞着就叫人垂涎三尺。

他又是故意的!

玉鸾自幼千嬌百寵,幼時頑劣,年少因着有當朝四皇子的百般呵護,更是無法無天。對此,封堯單獨見過她的父兄,經商談許久之後,父兄也不再對她橫加幹涉,總而言之,她這個四皇子未婚妻是歸四皇子所管,旁人一概不得插手。

從女兒家的衣裳、胭脂水粉、吃食糕點,封堯都能安排的細致妥當。

好片刻過去,汪裴才走上前,笑着道:“楚司寝,皇上讓你過去呢。”

玉鸾雙手撐着大理石地面,緩緩爬站了起來,邁入內殿時,一瘸一拐。

封堯已在批閱奏折,新帝垂眸,斂了眼底一切神色,但劍眉忽的微不可見的輕輕一抖。

玉鸾掃了一眼一旁桌案上的飯菜,試探性的問道:“皇上,宣微臣是有何事?”

封堯沒有擡首,只淡淡一言:“朕不喜破費。”

玉鸾明了了。

從前,他總是吃她剩下的,亦或是她不喜的吃食。哪怕是在皇宮赴宴,但凡她所不喜的東西都塞進他的碗裏。

封堯之前素來慣着她,對她吃剩下的,半點不嫌棄。

如今,這是風水輪流轉吶……

玉鸾走上桌案,端起剩了一半的米飯,開始扒拉剩下的飯菜,她實在餓極了,味蕾再也不挑剔,厭食的毛病竟然就這麽給治愈了。

封堯眼角的餘光僅瞥了一眼,再無多餘動作,批閱奏折的那只銀狼豪筆更加迅速,如游龍入水,揮墨如神。

汪裴端着尚宮局連夜制作好的宮牌過來。

他先是掃了一眼正狼吞虎咽的楚玉鸾,這才行至禦前,一字不漏的道:“皇上,後宮新進的幾位娘娘已經入住了,這是尚宮局送來的牌子。”

玉鸾扒飯的動作一滞,忽然就咬到了自己的腮/肉,疼到眼角冒出淚花兒。

但很快,她繼續扒飯,好像根本不曾聽見汪裴的話。

新帝行清君側,砍殺九千歲,囚禁了太上皇與原太子,此前擁護過衛家與四皇子的派系自是抓住機會,以最快的速度塞了美人入宮。

新帝尚未開始選秀,眼下的後宮就是一塊肥肉,看誰能拔得頭籌,贏得聖寵,誕下龍嗣。

此前的衛貴妃還活着,只是被太上皇關押冷宮多年,渾身染病。而今,封堯登基,衛貴妃就是正兒八經的皇太後。

其實,之所以後宮那幾位美人能塞進來,也是皇太後首肯。

眼下,正是新帝拉攏各方勢力的時候,而最合适且省力的法子,無疑就是擴充後宮。

封堯明白這一點。

玉鸾亦然。

內殿氣氛倏然僵凝,明明什麽動靜都無,但汪裴總覺得自己在內殿是個多餘的。

封堯停筆,狹長的眸輕輕一擡,如有一道寒光乍現,看向了那捧着碗筷的女子,盯着她側臉頰眼角的一顆微小紅痣,嗓音不疾不徐。

道:“朕的司寝,後宮諸事就交由你了,新進的嫔妃查清楚一切細枝末節,畢竟,你比誰都了解朕對女子的口味。好好安排侍寝事宜,朕若滿意了,便不會讓你餓着。”

玉鸾:“……”

作者有話說:

玉鸾:這日子沒法過了,還是逃吧……

封堯:你敢!來人——打造金籠子~

玉鸾:(⊙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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