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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玄色龍袍遮擋住了一切痕跡。
但其實,封堯的傷口已經崩裂,溢出血漬,将玄色衣料浸染。
封堯在人前,不會讓旁人看出任何端倪。
皇宮只是暫時歸為平靜,實則暗潮湧動。
此刻,封堯一個眼神掃向立侍在一旁的汪裴。
汪裴立刻會意,對宮婢們使了眼色,一衆人/躬/身悄然退了下去。
內殿再無旁人。
封堯展開雙臂。
玉鸾明白男人的意思,這便十分順從的給他解龍袍,可單單是帝王的腰封,她就搗鼓了好片刻,鼻端是濃郁的血腥味,雖混着冷松與薄荷氣息,但還是非常明顯。
封堯就那麽垂眸看着她。
見她解衣的動作笨拙緩慢,帝王眼底的陰沉之色減少大半。
這麽笨拙,至少不曾給旁人寬衣解帶!
封堯細致到了他自己都覺得詭谲的地步。
“如此愚笨,半點不賢惠,楚家怎麽能将你嫁出去?不會禍害旁人麽?”封堯開腔時,嗓音低低沉沉,聲量不高,卻裹挾着寒氣。
玉鸾無話可說。
她自幼驕縱,他又不是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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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這般挖苦?
反正,她嫁的人,又不是他了!
內心雖是腹诽,玉鸾一邊動作認真的繼續解衣,一邊老老實實答話,道:“皇上說得是,微臣的确禍害了旁人。”
封堯冷冷哂笑:“既是如此,你不如此生不嫁。”
玉鸾一雙手柔荑微微一頓,但很快就收斂一切異色,如蝶羽般的睫毛輕輕顫了顫,語氣平緩:“皇上說得是。”
她這般風平浪靜,封堯只覺得一拳頭砸在了棉花上,他使了八成力道,對方無波無瀾。
玄色龍袍解下,露出裏面雪色中衣,腹部傷口溢出的鮮血已經将中衣染成豔紅色。
看得出來,傷勢頗重。
是昨日造成的?
可玉鸾昨天見到封堯時,政變已經平息。
難道是那之前受了傷?
她一開始竟然半點沒看出來。
滿目的血紅讓玉鸾雙手滞住。
而這時,封堯的手摁住了她的手,緩緩移到了中衣系帶的地方,俯視着她:“繼續。”
玉鸾垂首,吞咽了幾下。她就站在封堯面前,只能挨到男人的胸膛,她稍稍垂首時,遮擋了臉上的細微神色。
系帶拉開,雪色中衣衣襟敞開的瞬間,男人修韌肌理上的道道疤痕映入眼底。
玉鸾雙手再度一滞。
她年少時見過封堯不着一物的樣子,當然記得,彼時的少年有多完美。
他修長、白皙、漂亮,像一塊打磨好的白玉。
而此刻,眼前這副軀體雖然依舊修韌,甚至于過分的結實,可上面疤痕橫豎交錯,近乎布滿他的身軀,三角腹部綁了繃帶,但也被浸染透了。
玉鸾怔然間,她的手被男人握住,挪到了他心窩處,那裏有一快早已結痂的圓形疤痕,但足可見,當初是一箭刺穿了心窩子。
男人的嗓音低沉冰冷,不帶有一絲一毫的溫度,更宛若從極寒之地飄來:“這裏,是那年雨夜,朕臨行之前,去見你最後一面時,被人暗殺所致。”
“楚玉鸾,人人都想要朕死,你也是這麽想的,是麽?若非是朕,你已是陸家少夫人了。”
玉鸾唇瓣幹澀,鼻頭發酸,不知怎的,雙腿忽然沒了力氣,仿佛一下子就被人抽幹了所有精力。
可就在她站不穩之際,男人空出的一條臂膀圈住了她的腰身,以絕對強勢的力道禁锢着她。
他的嗓音更是低沉,從玉鸾的頭頂傳來:“楚玉鸾,你這是在哭麽??是因為朕?還是因為即将奔赴刑場的陸長青?”
玉鸾閉了閉眼,睫毛上挂着的淚珠子啪嗒落下。
她不能哭。
下一刻,下巴被男人捏起,力道實在粗魯又無禮。
玉鸾被迫仰面,白皙面頰因為潋滟的眸子,平添了幾絲媚色。
封堯呵笑,眼底映着美人的臉,語氣無溫:“還真是女大十八變,哪裏都與幾年前不一樣了。楚玉鸾,你怎麽不求朕?你不求朕,那要朕如何放過陸長青?你總不能對他也不管不顧吧?”
玉鸾沒有替陸長青求情。
站在帝王的角度去想,陸家還能派上用場。
況且,玉鸾不信,昔日他們幾人的年少情誼,就當真不複存在了麽?
她想繼續賭。
賭贏了,楚、陸兩家都有活路。
可若是輸了,所有人都得死。
成王敗寇,一個死裏逃生的枭雄,他不會放過任何棄他、欺他之人。
玉鸾咧嘴一笑,唇角露出兩只隐約的小梨渦,分明有當狐貍精的潛質,可這一笑起來,又帶有幾分女兒家的燦漫,像極了年少小姑娘。
封堯忽然覺得刺目,鐵臂松開了玉鸾,低低吩咐:“繼續。”
下面就是亵褲了。
見玉鸾明顯僵住,封堯的笑聲帶着幾分不可忽視的戲谑:“又不是沒看過,你羞什麽?”
玉鸾:“……”
此時非彼時。
年少的兩人都是懵懂好奇的,對彼此皆是虔誠愛慕。
可此刻,一強一弱,一尊一卑,男人是故意羞辱她。
玉鸾沒得選擇,雙手擱置在了帝王那條绫羅亵褲的系帶上,他的腰肢很窄且精瘦,上面近乎都是強勁肌理。
系帶松開,绫羅/亵/褲順滑落地。
玉鸾一個愣神,回過味來,立刻撇過臉去。
這、這暴君,竟沒穿裏褲!
他從前可不是這般!
封堯年少時雖對她過分熱情,卻是十分羞澀腼腆的。
此刻,封堯狹長的眸子微眯,莫名被取悅,見面前女子的雪嫩耳珠逐漸泛紅,他低低笑道:“如何?朕是不是骁勇多了?”
玉鸾心跳如擂鼓。
換做是從前,無論是誰如此無禮,必定會被她用劍砍了。
可眼下,她只能生生受着,腦子裏一片嗡嗡作響。
見她如此避之不及,只用側顏對着他,封堯眼底神色晦暗不明,戲谑道:“楚玉鸾,就算朕把你當/禁/脔/,你也沒得逃,你的生死皆在朕的掌控之中,可聽見了?所以,你給朕繼續!”
玉鸾抿着唇,又轉了過來,順便當着新帝的面,點頭如搗蒜。
模樣十分乖巧。
可玉鸾的服從,并沒有讓新帝滿意,反而忽然低喝道:“楚玉鸾,你放肆!”
玉鸾愕然擡首:“……”
她怎麽又放肆了?
封堯已完全不着一絲絲寸縷,就算玉鸾故意不去看他,可眼角的餘光還是能瞥見。
“少在朕面前弄虛作假!你這女子只有一張漂亮的皮囊,旁的皆是虛假!繼續侍奉朕!”封堯怒道。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玉鸾手裏再沒有可以拿得出手的底牌,只能唯命是從。
彼時,那個對她百般驕縱的少年,早就死在了那年的寒風雨夜裏。
因着封堯帶着傷,不能直接入浴桶,只能擦拭。
封堯全程就那麽大剌剌的站在那裏,玉鸾也乖順的伺候,就仿佛面前之人,并非是與她有過親密行徑的少時竹馬,而是石雕一般的九五之尊。
擦拭好後,又需重新上藥。
玉鸾明白順序,但在上藥之前,還是硬着頭皮取來了一條簇新绫羅亵褲,這種料子絲滑襯膚,但也讓腿型與一切突出的地方一覽無餘。
封堯還算配合。
新帝總算是稍稍遮體。
玉鸾剛松了口氣,封堯卻又慵懶啓齒,嗓音透着一絲不甚明顯的喑啞,道:“朕很疼。”
是啊。
他疼。
很疼……
玉鸾明白了封堯的意思,他年少在永安侯府習武,每回受傷都會在她面前,腼腆的要求一樁事。
玉鸾取了金瘡藥粉,在給封堯傷口灑上藥粉之前,俯下身子,湊上去吹了吹,正要擡首,帝王低沉的嗓音再度傳來:“不夠。”
怎麽都不夠的。
玉鸾無法,只能繼續,過了半晌,直到她都快缺氣到頭重腳輕了,這才壯膽直接給帝王上藥。
好在,封堯許是良心發現,沒再繼續折磨她。
好一會,帝王的傷口好包紮好,重新穿上了玄色帝王長袍,此刻的玉鸾已逐漸開始發熱,白皙面頰染上了淡淡的一層薄粉,純粹是累的。
“咕嚕——”
此時,玉鸾神色微僵。
小腹十分不合時宜的響了。
這才想起,她從昨日早晨開始就沒進食,今晨倒是用了一塊桂花糕,但顯然半點不起作用。
腹中饑餓聲,在內殿十分明顯。
玉鸾神色赧然,忍受着腹中如刀削般的絞痛,可饑餓根本擋不住,又是一陣咕嚕聲。
她所站着的位置,正好從殿牖外面射入日光,薄薄一層光暈打在她臉上,讓人可以清晰的看見面頰上的小絨毛,輕顫的睫羽出賣了她此刻的窘迫,半垂首的模樣,讓男人一眼就可瞥見她脖頸下面的絨發,以及雪膩纖細的後脖頸。
她就像一只犯了錯的鹌鹑。
封堯擡手握住了她的後脖頸,仿佛要将她給提起來,直接拉着往殿外送去。
玉鸾腳步不穩,跌趴在了廊庑下。
她不解的仰面望着男人,就見封堯涼薄的唇含着一絲冷笑,對汪裴吩咐道:“傳膳。”
汪裴這便去照辦。
封堯回到內殿,玉鸾就跪在外面,不多時,她看着端了托盤的宮婢們魚貫而入,飯菜香氣勾起了她腹中的饞蟲,讓她止不住吞咽,更要命的是,大概是太長時間沒有進食,腹中的陣陣絞痛愈發明顯。
玉鸾稍一擡首,就看見新帝在用膳,那滿桌的膳食聞着就叫人垂涎三尺。
他又是故意的!
玉鸾自幼千嬌百寵,幼時頑劣,年少因着有當朝四皇子的百般呵護,更是無法無天。對此,封堯單獨見過她的父兄,經商談許久之後,父兄也不再對她橫加幹涉,總而言之,她這個四皇子未婚妻是歸四皇子所管,旁人一概不得插手。
從女兒家的衣裳、胭脂水粉、吃食糕點,封堯都能安排的細致妥當。
好片刻過去,汪裴才走上前,笑着道:“楚司寝,皇上讓你過去呢。”
玉鸾雙手撐着大理石地面,緩緩爬站了起來,邁入內殿時,一瘸一拐。
封堯已在批閱奏折,新帝垂眸,斂了眼底一切神色,但劍眉忽的微不可見的輕輕一抖。
玉鸾掃了一眼一旁桌案上的飯菜,試探性的問道:“皇上,宣微臣是有何事?”
封堯沒有擡首,只淡淡一言:“朕不喜破費。”
玉鸾明了了。
從前,他總是吃她剩下的,亦或是她不喜的吃食。哪怕是在皇宮赴宴,但凡她所不喜的東西都塞進他的碗裏。
封堯之前素來慣着她,對她吃剩下的,半點不嫌棄。
如今,這是風水輪流轉吶……
玉鸾走上桌案,端起剩了一半的米飯,開始扒拉剩下的飯菜,她實在餓極了,味蕾再也不挑剔,厭食的毛病竟然就這麽給治愈了。
封堯眼角的餘光僅瞥了一眼,再無多餘動作,批閱奏折的那只銀狼豪筆更加迅速,如游龍入水,揮墨如神。
汪裴端着尚宮局連夜制作好的宮牌過來。
他先是掃了一眼正狼吞虎咽的楚玉鸾,這才行至禦前,一字不漏的道:“皇上,後宮新進的幾位娘娘已經入住了,這是尚宮局送來的牌子。”
玉鸾扒飯的動作一滞,忽然就咬到了自己的腮/肉,疼到眼角冒出淚花兒。
但很快,她繼續扒飯,好像根本不曾聽見汪裴的話。
新帝行清君側,砍殺九千歲,囚禁了太上皇與原太子,此前擁護過衛家與四皇子的派系自是抓住機會,以最快的速度塞了美人入宮。
新帝尚未開始選秀,眼下的後宮就是一塊肥肉,看誰能拔得頭籌,贏得聖寵,誕下龍嗣。
此前的衛貴妃還活着,只是被太上皇關押冷宮多年,渾身染病。而今,封堯登基,衛貴妃就是正兒八經的皇太後。
其實,之所以後宮那幾位美人能塞進來,也是皇太後首肯。
眼下,正是新帝拉攏各方勢力的時候,而最合适且省力的法子,無疑就是擴充後宮。
封堯明白這一點。
玉鸾亦然。
內殿氣氛倏然僵凝,明明什麽動靜都無,但汪裴總覺得自己在內殿是個多餘的。
封堯停筆,狹長的眸輕輕一擡,如有一道寒光乍現,看向了那捧着碗筷的女子,盯着她側臉頰眼角的一顆微小紅痣,嗓音不疾不徐。
道:“朕的司寝,後宮諸事就交由你了,新進的嫔妃查清楚一切細枝末節,畢竟,你比誰都了解朕對女子的口味。好好安排侍寝事宜,朕若滿意了,便不會讓你餓着。”
玉鸾:“……”
作者有話說:
玉鸾:這日子沒法過了,還是逃吧……
封堯:你敢!來人——打造金籠子~
玉鸾:(⊙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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