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夜入地牢
周絮當晚便騎着他的玉花骢,連同他帶來的四個侍衛與皇上欽定的兩個侍衛,一行七人來到了關押犯人的地牢。
侍衛總管魏大人得了皇上口谕,早早地便在地牢外候着,一看到周絮下馬,便禮數周到地恭迎叩拜。
周絮明白魏總管的不容易,這個時間,正是在家抱老婆喝茶賞月的時候,卻被皇上的一道口谕叫了來迎接自己,周絮便塞給他一百兩銀票。魏總管看周絮出手闊綽,歡喜得跟什麽似的:“地牢內烏煙瘴氣的,恐怕王爺受不住。”
周絮擺擺手道:“我就來瞧瞧那幾個膽大包天的反賊,瞧完就走。”
“那就有勞王爺了。”魏總管便走在前面引路。
這地牢常年不見天日,又建在地下,彌漫着一股子潮濕混濁的死氣。幾盞小燈幽幽地點着,顯得越發昏暗壓抑。周絮這一路心砰砰砰地跳,阿彌陀佛地希望他們抓錯人,只是一場虛驚。
魏總管把他們一路引到最裏邊的獄房,道:“這兩個反賊口風緊得很,已經抽斷了三根皮鞭子,還是不承認是青衣會反賊。”周絮聽到是兩人,心又提了一提。
走進那件小獄房,木樁上吊着兩個人,身上的衣服已被拔掉,皮開肉綻的已經看不出形容。雖然看不出形容,但周絮着實松了一口氣,這兩人的體格身形,絕不是黎桑和沐音姑娘。其中有個胡子花白奄奄一息的家夥,倒像是那天口粗狂言的老頭兒。
周絮心道:難怪他們口風這樣緊,感情是被謝侯爺為了建功充數兒抓來的冤大頭,哈哈哈,不是黎桑兄弟和沐姑娘就成,這狂妄老翁也該教訓教訓。
周絮在這兩人面前走了兩圈,半眯起眼對魏總管道:“本王看這白胡子老翁,和上次夜闖我府上的刺客,倒是有幾分相似。”
魏總管瞪大雙眼,拿起皮鞭就往那老翁身上抽道:“讓你嘴硬,還不快快與王爺從實招來。”
這一鞭子讓那老翁由昏迷轉醒,朝周絮吐了一口唾沫:“呸,什麽狗王爺,老子不認識。”還好周絮躲得快,那髒東西差點猝到他臉上。
魏總管見老翁無禮,又重重地抽了幾鞭子,老翁又暈了過去。看周絮受了驚吓的樣子,連忙恭恭敬敬地引他出了地牢。
周絮一路上還假意說道,當晚天太黑,自己也看不清刺客究竟長啥樣,只是腦海裏有個大概印象,覺得有些相似,希望魏大人明察雲雲。魏大人自然是連連點頭稱賢王仁慈,便禮數周全地将周絮送至地牢外,看他騎馬而去才複回地牢繼續審問。
又過了七八日,周絮聽說地牢裏關着的那兩個反賊已經被處決了,才放下心來。
但見春光正好,楊絮也消停了,便又起了出府散心賞花看美人的心思。只是這玉花骢怕是不能再騎了,太拉風;上次那張人*皮面具,不知徐伯修複好了沒,還能不能正常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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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老奴不才,只能修複到這份上了。”
周絮看着鏡中的自己,還是上次那般打扮,半舊月白直襟長袍,腰束粗布寬腰帶,一根銀絲束發。只是如今這張面具的額角處,多了一塊疤。
徐伯也勸周絮換一張人*皮面具戴,周絮說什麽都不同意,卻沒說原因。
“王爺您上次扯得太急,這面具破了一塊,老奴手藝不如家父,委實補不好,很容易看出破綻,老奴想,倒不如把那處改成一道疤,看上去就真了很多。”徐伯邊端詳自己的作品邊啧啧道:“多了這一道疤,更顯得王爺的英雄氣概了。”
“很好,換一身衣裳,就能上臺唱梁山當好漢了。”周絮啧了幾聲,謝過徐伯,一路走到後院小樓房中,向他展示自己易容後的面貌。
小樓笑得眼睛都彎了,搖頭道:“不像唱梁山好漢的,倒像是菜市場殺豬的。”
和小樓說了幾句笑,周絮便一溜煙從王府側門跑出去了,走之前還不忘囑咐小樓:“晚上別睡太早,等我回來一起吃宵夜罷,給你帶好吃的。”
京城的花已經落完了,新葉滿枝。街上已經見不到穿厚襖子的人,滿眼皆是輕衣薄衫的姑娘,甚是賞心悅目。
小樓愛吃點心,細軟精巧又不甜膩那種,京城不比江南,點心大多實在,一塊吃下去能飽肚,而且偏愛用棗泥山楂餡兒,小樓又不吃這兩樣。周絮便打聽到京城最有名的冰綠豆糕在東月樓,卻沒想到一大早來早已烏烏泱泱的都是人了。
東月樓有個規矩,想要吃它的點心必須排隊,皇帝老子來都是這個道理。周絮擠在一堆姑娘大媽中,已經排了半個時辰的隊,卻還沒到一半。過了清明,天氣漸漸有些熱了,周絮被日頭曬得頭昏腦漲的。
小樓也勸過他,何苦去買那些,讓王府的廚子做也差不了多少。周絮就說他不懂,這樣排隊有心意在。
确實,心意在,可能沒兩三個時辰還排不着。
排到周絮時,已經是下午了,買了幾色綠豆糕、鳳梨酥、玫瑰酪,他此時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看着手中的點心,心裏卻喜滋滋的。
去哪吃點好的呢?周絮轉了幾圈,又轉回了上次遇到黎桑的那家揚州館子。周絮這人,只要認可的東西,不論是吃的還是別的什麽,都不會覺得膩。而且這家館子的菜色确實地道,小二也招人喜歡。
正當他一只腳要跨入館子時,一只手搭在了他肩膀上,力道十足。周絮向左側轉,右腿微蹲,那只手卻跟了上來,絲毫沒有松開的跡象。
周絮忽而向後一躍,抱拳笑到:“黎桑兄弟,別來無恙。”
黎桑站在向陽的地方,一聲白袍,腰佩長劍,也抱拳向周絮笑了笑,卻忽然又皺了眉頭,盯着周絮的額頭瞧:“周兄,你的額頭……”
周絮拉過黎桑的手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随後兩人一起遁入人群中隐入小胡同裏。
“黎桑兄弟,你怎麽還敢來這家館子,之前的事鬧得大,朝廷查得緊。”
“我今兒也是恰巧路過,沒想到遇到了你。放心,那些個朝廷侍衛是奈何不了我的,聽說朝廷已經為我和師妹找了替死鬼。”
周絮心道:你當然不害怕,那兩個替死鬼還不是我在背後替你們周旋,嘴上卻道:“還是小心為妙,那天許多人都認得出你的臉了。”
“本來大哥是讓我易了容才出來的,只是——”黎桑頓了頓,到底沒說出因由來,繼而轉向周絮問道:“說起來,周兄你的額頭怎麽回事?”
周絮眼睛轉了轉,道:“家裏有只河東獅,那晚我沒回去,家裏便雞飛狗跳,讓我跪了一晚搓衣板,別提了。”心裏卻想,小樓是萬萬不會讓我跪搓衣板的。
黎桑愣了愣,道:“原來周兄,已經有家室了?”
“哈哈哈是,這不,出來給他買點心,哄他開心麽。”說着便晃了晃手裏的點心。
黎桑先是笑了笑,隔了好一會兒,才道:“周兄與令正真是恩愛之極,羨煞旁人。所以,周兄是打算在京城定居麽?”
“……因為家兄生意關系,所以暫居京城。”再問就要編不下去了,周絮內心叫苦。于是轉移話題道:“怎麽不見沐音姑娘?”
“音兒随大哥去辦事了,我……最近有些不順心,難得今天清閑無事,便出來走走。”
周絮點了點頭,忽而就在這時,他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黎桑和他同時停下腳步,相視無言片刻,随即哈哈大笑。
“上次周兄慷慨相助,今日就讓我請周兄吃頓飯如何?周兄喜歡吃什麽?”
周絮點點頭,說:“黎桑兄弟的飯我是一定要吃的,只是這回可不敢跟你喝酒了。”說完才意識到自己一時口快,哪壺不開提哪壺。
果然,黎桑的臉由白轉青,由青轉紅,幹幹地咳嗽幾聲。
周絮轉向黎桑,正色道:“我那日酒後失态,害黎桑兄弟……難堪,我也十分懊惱,是我對不住兄弟,希望不要為此事生出芥蒂……”
黎桑打斷他:“我又不是大姑娘,這……男子漢大丈夫拘泥這些就太不像話了,周兄多慮了。”他的臉卻越發紅的透透的。
此時周絮的肚子又很識時務地叫了幾聲,便道:“既然黎桑兄弟請客,那我就不客氣了?”
黎桑莞爾一笑,日頭正好,融融春意迷了人眼睛。
轉過一條胡同,他二人便聞到了一陣烤炙的香味,不禁令人食指大動。
香味便是從這間頗為簡陋偏僻的燒烤小店溢出,老板四十餘歲,身材魁梧,圓臉大耳,也不招攬客人,專注地将豐肥的羊腿挂起,把串好的肉串兒放在烤架上,肉上的油大滴大滴地落入火種,混着松柴的清香,雖未入口,卻已讓人垂涎三尺。
兩人異口同聲道:“就這兒吧。”
“老板,這兒可有菜單不?”周絮與黎桑坐下問道。這店的馬紮雖然破舊,卻很幹淨。
老板朝羊腿狠狠割了幾刀,灑上一層孜然道:“沒有,我烤什麽,你們便有什麽吃。”
周絮笑:“痛快!那些我們都包了。“轉身對黎桑笑問道:”這老板也是性情中人,點了這些,你可心疼?”
黎桑笑,用手巾替周絮擦了擦杯子,沏了茶。走了這半天周絮也渴極了,大喝一口,雖不是什麽好茶,卻也舒暢。
不多時烤羊腿和肉串兒便上桌了,不膩不膻,外酥裏嫩,肉質鮮美,風味極佳,兩人便大快朵頤起來。在王府這幾個月,菜都是一小盤兒一小盤兒的,精細有餘大氣不足,周絮很久沒有這樣大快朵頤過了,甚是酣暢淋漓。
老板又為他二人端上了一盤毛豆,一壺濁米酒,周絮說到做到,半滴不沾,黎桑獨自喝着。
吃到後半場,兩人都盡了興,黎桑摸摸腰間,臉色一白,又摸摸懷裏,臉色轉青,全身都摸了摸,臉色鐵青,眼睛都直了,顫聲與周絮說道:“周兄,我……好像……”
周絮看他着急的樣子,忍不住笑道:“難道錢袋又被摸走了?”
黎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其實已經沒人看了ORZ
讓我哭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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