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幽深的礦洞血腥味彌漫，癱軟的肢體橫七豎八，這一切都昭示着剛才發生的一切并不是做夢。

寧安在想至今為止遇到的長條狀怪東西，顏色形狀相似，但也有明顯的差別。

第一個是小黑，表面幹燥，有硬質的凸起。第二個是給她吐花的，一端能像花瓣一樣張開，“花瓣”上有薄膜覆蓋，黑線遍布，看起來內部非常潮濕。第三個就是這黑觸手。

還有……神之前所在昏暗地方的“牆”，摸上去滑膩異常。

這麽一總結，難道是他們這對神和神侍就是有吸引怪東西的體質嗎？因為這種聯系她才能遇到神？

想再多也不過是沒有切實證據的猜測，寧安将神的臉推到一邊，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到绮絲。

至于這些穴矮人……

寧安第一次見到這麽多死“人”，有些不适，想吐，但只要一想到他們撲向她時的兇狠模樣，她還能堅持。

“神，請帶我去找她。”寧安雙手合十，将神的手掌抱住，真誠請求，期待神明再次開竅，展現神跡。

神的視線望向洞穴深處，磨磨蹭蹭地往前邁了兩步後，瞬間失去動力，靠在凹凸不平的洞壁上，往下懶懶地一倒：“不走。”

寧安福至心靈一般領悟了神的意思，順從地抱起比她高一大截的神明：“請神給我指路。”

“好。”神伸手勾住寧安的頸子，在她耳邊輕聲答應，呼出的氣息讓寧安那塊肌膚的泛起麻癢，差點失手摔了神。

“神，我請求您，不要再貼近我的臉。”

“寧安？”

……

神靠在一塊大石頭上，不動了。

攀爬技能再次發揮了作用。

出于對神的信任，寧安每一處都沒放過，等站到巨石頂端，手一摸，發現是讓她頭發發麻的粘感，力氣一大，她居然給石頭……捏碎了？

很好，她的力量也變強了。

繼續“咔擦咔擦”，“驚喜”逐漸展現。寧安發現了蜷縮在石頭內部的绮絲，之前神采飛揚的明豔神侍候選現在看上去就像一顆失去水分的蔫白菜。

這些穴矮人對于岩石的掌握達到了令人驚嘆的地步。

他們将石頭切割後還能按照原樣拼回去，并且用一種粘液，也許是洞穴裏生長的某種菌類生物産物粘連，最大程度地消去拼接痕跡。

想明白穴矮人是怎麽封存的，抱着绮絲，寧安從五米高的巨石頂跳下來，她覺得自己的身體素質越來越好了。

“哎呀，寧安小姐真厲害，是找到绮絲小姐了嗎？”

元氣滿滿的聲音響起，是塔蘭，他不知道什麽時候也進來了。

想起對方熟練的搜刮動作，寧安警惕地望着他，拳頭握緊。

紅星鑽是她的。

塔蘭毫不在意緊繃的氛圍，站在原地，雙臂環抱，目光溫柔地望向神色變化的寧安：“你們這麽久沒出來，監工有些擔心，我先過來看看。沒有事就太好了。”

寧安幹巴巴地“嗯”了一聲，想着他怎麽還不出去。

“既然找到人了，我們就快出去吧。經過幾次爆破，這礦洞很不穩定，也許随時會發生坍塌，我們又不像他們……”塔蘭點到為止，暗示那些別有用心的穴矮人。

寧安有些應付不來塔蘭這樣的人，她覺得自己在被一根看不見的軟繩細致地牽引着，但是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有道理。

“那你先走，我帶着绮絲，走不快。”她抱緊了昏迷的少女，慢慢走了兩步。

“好，如果寧安小姐覺得有些累的話，可以交給我，我的力氣雖然沒有塔克叔叔大，但這種情況下完全沒有問題。”塔蘭綠色的眼睛像夏天生長茂盛的樹海，沒有一絲陰霾。說完這段話，他爽快地拔腿就走。

“不，我有……”

算了，反正她不會交給他的。寧安跟上去，卻發現神猛然拽住了她的手臂。

他一只手撈起绮絲，像是舉重一般，扛着人就走。

绮絲晃來晃去，寧安在後面看得心裏慌慌，她根本沒打算把人交給神，被強奪過去只能在後面時不時換位置，防止绮絲真掉地上。

剛出礦洞，神就随意地将绮絲一抛，和當初扔果子差不多的動作，虧得寧安眼疾手快，不然她這任務完不成不說，還可能被绮家報複。

找到了绮絲小姐，監工趕緊招呼着下面的人上報消息，擺着一張笑臉，邀請寧安和神去绮家說明情況和領取獎勵。

寧安将穴矮人攻擊的事告訴了他，對方臉色扭曲，破口大罵，随即恭敬地為他們帶路。

本來準備拿錢就走，誰知道绮絲醒得很快，寧安喜滋滋地收好報酬，正讓绮家的總管蓋章，證明任務已完成，她就跟一陣狂風似的沖進來。

“你、你……我就知道是你……”绮絲的嗓子還有些啞，為了避免在下人面前失态，她矜持地揮手讓管家退下去。

等房間裏只剩下她們兩個人和一個神時，绮絲的風度立刻破滅，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憋出一句話：“你到底、在搞什麽、作為神侍、怎麽能、不侍神、成為冒險者、你是瘋了嗎！”

寧安不知道該怎麽和绮絲說自家神的事，只好保持沉默。

但這種類似無視的表現卻讓绮絲更加生氣，她咬着下唇，腰背停得更直，語氣強硬：“我們這一屆，只有十個人當選神侍，連我都沒上，寧安，寧安，你不要因為神給你賜名就得意忘形。”

绮絲默認這位來自偏遠城市的大小姐在暗地裏做些讓神蒙羞的事，完全沒考慮過神明本身的問題。

神永遠是正确的。

“為什麽會沒選上？”寧安記得绮絲在頌神之宴上獲得了三種不同的花，按道理來說，不應該啊。

被戳到痛處，绮絲氣呼呼地坐到椅子上，喝了口水：“我也想知道我哪裏做錯了，明明用了最得體的儀态和最真誠的話語，我能感覺到在面神之宴我的狀态非常好……但是……沒有……都指責我……連那群該死的穴矮人都敢冒犯我……”

寧安不擅長安慰人，半天也沒想好該怎麽說，倒是穴矮人的事情引起了她的好奇。

“穴矮人……”

“那群卑賤的東西，從來都不受神眷顧，讓他們開采星礦是他們最大的幸運，居然還敢反抗。我只不過是要求再多三倍的星礦開采量，他們居然敢襲擊我。”她的話立刻被打斷，绮絲睜着一雙通紅的眼，捏着椅子把手，顯然對被穴矮人抓住這件事恨極了。

寧安想起那些赤.身.裸.體，被監工肆意虐打的穴矮人，還有那個領頭的撲過來時似乎說了“對不起”……

有些難以評價。

她第一次清晰地認識到這個世界的非人智慧種族，地位很低。

“人類是神的寵兒。”

《神國》裏這句話不是這個世界人的自我吹捧，是真的。

神只要人類作為神侍，只會眷顧人類，從不會需要非人的祭品，也不會滿足非人的願望。

寧安偷偷瞥了一眼身邊的神，神谕宣告他是寧安之神，如果哪一天，他看上了其他人類，會變成趙安之神錢安之神嗎？

她不确定。

順着她的視線，绮絲好像現在才注意到另一個人的存在，她看了一眼微笑着的神，然後捂住了眼睛：“寧安，你從哪裏找到這麽一個醜護衛，要不我送你一個吧，神明在上，這黑不溜秋的，太難看了……”

“不要瞎說，他不醜，很好看的！”寧安從沒想過“醜”會和神沾邊，但绮絲的反應卻告訴她，她是真心這樣認為的。

“神明在上，你的眼睛是瞎了嗎，還是腦袋受刺激了，他這麽醜……”

“绮絲，不要再說了！在我眼裏他就是最好看的！”氣急之下，寧安大聲宣告，把自己都吓到了。

神湊到寧安的面前，金瞳裏閃爍着好奇又疑惑的光芒：“寧安，我，最好看？”

近在咫尺的完美面容讓寧安默默捂住了自己滾燙的臉頰，這要讓她怎麽回答啊……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