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二狗之答
李廣正在訓練, 他武藝出衆,在新兵裏十分出挑,順理成章做了新兵營的百夫長, 手底下管着一百來個人, 不得不說, 哪怕換了一個世界,只要還在軍營裏, 他就覺得踏實。
這裏的軍營和他所經歷過的不同,一日能有三餐飯, 每隔兩日食葷, 五日一次軍陣演練, 演練過後還有一頓炙肉吃, 他以前跟随在皇帝身邊時也就這個待遇了,但這在晉國只是普通軍士的定額。
漢朝士卒辛苦, 尤其是後期對外戰事頻繁, 一旦出征就是拿人命去填,将士們在戰場上殺敵流血,卻換不來公正的待遇, 往往軍饷被人克扣, 撫恤到戶減半, 軍中吃得也不好,長日不見葷腥, 将領可以殺羊宰豬吃肉, 他與士卒同食在漢軍中卻顯得特立獨行,與衆将領有別。
尤其是冠軍侯, 生活作風奢靡就不提了, 因為長途奔襲的緣故, 冠軍侯向來只挑軍中精銳,但他用兵如用墨,絲毫沒有憐惜,往往帶出去多少人,能剩一半回來都是好的,對士卒沒有基本的體恤憐憫,眼裏只有勝負,在這一點上,李廣和很多老将一樣,都是不喜歡霍去病的。
但有時候李廣也會想,用一部分人的性命來換取勝利,使得戰事更快平息,從歷史的角度來看,損失是否其實更小?不過他也知道,冠軍侯是不會想這個的,這個年輕人仿佛生下來就是為了打仗。
仿佛生下來就是為了打仗的冠軍侯坐在營帳裏,一手拿針,一手拿線,一臉謹慎地看着自己褲子上的破洞。
鳳翎衛的制式軍服一季兩套,他是新人,有四套衣服,還是很寬裕的,但鳳翎衛除了當值,平日裏還有操練,操練過後還有蹴鞠耍樂,新衣服的料子總是更硬實一些,容易破損,加上鳳翎衛軍服有一樣的毛病,褲子緊,其他人基本上都是自己拿回家縫過幾道的,霍去病沒有這個條件,也沒人和他說,穿到現在除了身上這一條胡服長褲,剩下三條全都開了裆。
軍中是不興開裆褲的,既不方便操練,也不方便蹴鞠,霍去病在問了一圈之後,還是借了針線自己回來補。
霍去病兩輩子加起來都沒補過褲子,第一次上手顯得有些笨拙,沉下心之後,他又覺得縫褲子沒那麽難,只花了半個時辰就把三條褲子都縫好了,雖然針腳有些歪斜,但鳳翎衛裏沒有家人幫忙的也就是這麽個水平。
褲子縫完,同帳的孫因在外面叫嚷了,霍去病這才把針線放在桌上,想了想又細心地拿了個竹簡蓋住,這才出去了。
鳳翎衛的業餘活動十分豐富,包括但不限于蹴鞠,馬球,投壺,摔跤,不湊巧的是,這些霍去病全都會。
衆人見他合群,雖然有時候還是會有一些人冒酸氣,但畢竟大家都是良家子出身,生活環境不算複雜,也沒怎麽認真針對,處着處着也就習慣了。
一場蹴鞠賽打完,霍去病擦了擦一頭的汗,那邊又有人來叫,下午是他當值,這會兒就該過去了。
宮中當值從來只有提前到了站在外面等,沒有到點趕過去再補上的,但凡宮門前少了一個當值的人,整個營都要受罰。
深秋八月,枝頭落葉盡,姬越結束了一天的公務,起身時有些頭暈,站着緩了下,一直沒吭聲的史官張異忽然開口道:“陛下久坐,不宜速起,最好是向後仰幾下,拉伸軀體,再慢慢起身。”
姬越見他說得十分有經驗的樣子,又想到史官基本上都是一坐坐一天,也覺得有道理,向後仰了幾下,又伸了一個懶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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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異的視線立刻向下,他現在已經很有自覺,只要陛下做出不符合身份的行為,他就移開視線,假裝沒有發現,這樣也就不需要勸谏。
反正他勸谏也沒有用。
走到宮門口的時候,姬越忽然看到了門口站崗的兩列鳳翎衛,目光落在秦杉身上,又看了看霍去病,問秦杉道:“此人來了多久?”
秦杉連忙說道:“回陛下,王二狗來了差不多三個月了。”
霍去病把頭稍稍擡起來,視線向下,眼簾垂落,這是被君主注視時應有的禮儀,臣不能直視君,但要讓君主見到自己的臉,天威難測有時候只是因為沒法察言觀色。
姬越點點頭,說道:“朕拟明年開春對西域用兵,你有何看法?”
這話不是對秦杉說的。
霍去病悄悄擡起一只眼睛,發覺姬越看的人是自己,神情一肅,他壓根沒想到機會來得如此之快,對于西域的形勢,他也是聽聞過的,這會兒也不怯,稍微整理了一下措辭,就道:“西域大小三十六國,積弱者十幾之數,剩下的唯有烏孫、焉耆、姑墨、月氏、龜茲等西域大國有威脅,兵員多則兩萬,少則五千,臣以為應當遣樓蘭軍先下五千之國,以小股騎兵擾亂諸國後方,佯裝大軍,使其難援,一旦西域之國被下半數,哪怕西域諸國再行聯盟也無力回天。”
姬越問道:“小股騎兵能做到牽制數個西域大國?”
霍去病不自覺地又把頭擡了起來,黑亮的眼睛透着灼灼的光,斬釘截鐵地說道:“能,只要帶兵的人是臣。”
秦杉差點被吓死,又不敢多嘴,一腦門的汗都急出來了,這個時候姬越的一點點沉默都能讓氣氛凝滞成結,跟在姬越身後的張異卻忽然擡了一下腦袋,作為史官,他莫名來了一種奇異的預感,他感覺,這一幕是可以記載進史書裏的。
姬越沒有思索太久,她畢竟也是一個年輕人,如果穩紮穩打,想要在短時間內拿下西域諸國不太可能,晉有滅西域的國力,卻沒有那個時間去耗,奇兵固然冒險,但如果不能成事,立刻加大兵力打穩仗也不算失誤。
姬越看着霍去病,說道:“朕給你六千輕騎,可敢往西域一戰?”
霍去病毫不猶豫地說道:“敢!”
姬越想了想,說道:“朕封你為骠騎将軍,自骠騎營遴選精銳将士随軍,開春啓程,明日你就不用來鳳翎衛了。”
霍去病怔愣一下,連忙行禮謝恩。
姬越倒不知道這個巧合,晉本就有骠騎營的編制,一提到小股精銳騎兵她就想到了骠騎營,霍去病怔愣的樣子也沒讓她多想,只當是受寵若驚了。
說實話,姬越覺得霍去病很特別,她很少在異靈的身上感受到朝氣,也許是因為異靈大多活到壽終,上了年紀,但在這一刻,姬越很輕易地判斷出了眼前這個霍去病生前的年紀大概不會太大,至少不會超過三十歲,他的眼睛太過明亮,宛如夜空裏的星辰。
張異走在回家的路上,腦海裏反複出現剛才明光宮前簡潔的君臣奏對,想了想,還是在随身的冊子上記了幾句話。
【自建三年,八月,上自明光宮出,問鳳翎衛王二狗者西域事,二狗答之,言可帶小股輕騎牽制西域諸國,使其難援,上以六千輕騎,封骠騎将軍。】
如果這位骠騎将軍沒能打出一點名堂,這句話就只能記在無關緊要的臣子錄裏,千百年後也只留下這麽一句話,如果這是一位名将一生功績的開端,那麽這句話就是列傳的開篇。
一筆春秋,這就是史家啊。
夜色彌漫,月上中天,黑羊正在記賬。
他如今已經是一名統領校尉,手底下不管人,卻和副将沒什麽區別,黑豬手底下的人都受他管,從軍備發放到軍饷餐食都要他來操心,奴軍人口多,忙起來很要命。
黑羊幹得十分認真,他吃過苦,知道這些東西在上面人眼裏只是一點雜事,對奴軍的兄弟們來說卻是一片天,一分一厘的錯誤都不能有,把上個月的賬全部理清之後,外面已經開始巡夜了。
黑羊走出營帳,沒走多遠,忽然發覺主将大營裏還亮着光,他自己就夠忙的了,大将軍比他還忙。
衛青習慣了。
他做事謹慎,戰場上能做到盡量摒棄一切私人感情,但平日裏對軍士還是頗為照顧,尤其是軍糧軍饷方面,晉軍和漢軍不同,克扣軍費是重罪,要連坐到全族,在這樣的環境下,打仗都成了一件輕松的事情。
士卒不畏死,将領不畏戰,天下可定矣。
但其實衛青的心裏也不是沒有憂慮,前世他是天子親信,帶兵在外毫無畏懼,但這一世,他本是一個戴罪之人,連天子的面都沒見過就被封将遠調到樓蘭,又帶兵遠征天竺,立下功勞,如今屯兵樓蘭,堪稱雄踞一方,陛下絲毫沒有讓他回去述職的意思,他這個将軍當得未免也太順當了。
将在外,一旦被人在君前說了閑話,沒有天子信任,哪怕帶兵再多,也是朝不保夕,至于那個從未謀面的父親,只看死了嫡長子都像個沒事人一樣,就知道靠不住。
前些時候衛青還聽曲沃來的人說,他那個父親得了三十多個東瀛美人,一個月每天換一個,過得逍遙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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