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抄家
但凡大案判決, 總會有個秋後行刑,是因春夏乃萬物生長之時,不應人為害命,招惹天厭, 秋冬是肅殺時節, 适宜殺人, 通常春夏的案子審理判決之後也要拖到秋冬, 秋冬的案子拖到來年,都是很正常的。
張蘊卻不想再等下去了, 以他的人脈關系,想弄死一個身在牢裏的案犯, 只需要上下疏通關系, 首當其沖的是他的學生盧成,盧成這個人不見兔子不撒鷹, 但他也有法子, 輾轉找到廉務司的多年好友, 好友通過上下聯系,得了一份盧成的把柄, 遠送至會稽,張蘊心裏就有底了。
官員之間的交流少有急赤白臉上來就一通嚷嚷我有你把柄,張蘊是個文化人, 當然也不會這麽做, 他組織了一個文會, 會稽和吳郡相隔不遠, 兩地文人也是時常交流的, 借由文會, 張蘊把盧成的侄兒盧應叫到內間, 給他看了夜明珠……給他看了一份書函,如此這般暗示幾下,年輕人懂了,急急忙忙回到吳郡去找自家老叔。
盧成是個尊師重道的人,得知事情之後,暗罵一聲老狐貍,先托了同僚查了查他這個事到底是怎麽傳進張蘊耳朵裏的,查到廉務司時不敢查了,官員對于這個新興衙門的恐懼心理是繞不開的,姬越在設立廉務司時倒是沒想到這一層,盧成幹脆也不掙紮了,叫來自家親信幕僚,問怎麽處理這個事比較妥善。
幕僚也是個文化人,沒能入選官員,暫時在盧成這裏吃飯,一聽就知道壞事了,盧成把他也給害進去了,萬一事發,他跑不脫,這顯然是盧成的一箭雙雕計,既問了計,又把這個有點頭腦的幕僚徹底綁在自己的船上,來日幕僚就算起勢了,他也握着個把柄。
幕僚想通關節,思索片刻,對盧成道:“上官這是遭了張家的算計,張家人急于壓下此事,既有把柄在張家處,事一定要做,問題在于如何做,才能使利益最大化。”
幕僚也知這事張家摻和不多,主要應當是張蘊那邊,但當着盧成的面不能提張蘊兩個字,這是尊師,便模糊地用張家人來代替。
盧成捋了捋胡子,微微颔首。
幕僚便道:“牢中身死,無論意外疾病,朝廷都會派人來複查案件,所以這件事情的重點就在于,誰來複查此事,若是個沒情面可講的法生,那萬事皆休,但要是個儒生,天下儒子出一家,從家傳,師承,友人處,總能找到切入口,到時候賣上些許人情,這事要讓張家來辦,上官可安坐矣。”
盧成面露贊賞之色,官員聽到朝廷複查四個字魂都要飛了,這位幕僚卻能冷靜思考,提出對策,真不枉算計這一場。
道理就是這麽個道理,說開了也就沒什麽玄機了,盧成暫時還沒動手,給張蘊去了一封信,信裏仍然恭敬,仿佛處處都在為恩師着想,張蘊看完內容卻是沉思許久,最終還是決定舍一舍老臉,托一托關系,在同僚面前服個軟不丢人,這個事情真按逼-奸民女來處理才是丢人到家了。
張蘊到處托關系時,姬越也沒閑着,她近來有不少朝政要忙,打下烏孫的大小事宜是一項,經由吳郡一事,她發覺晉國郡縣內看似一片清平,實際上細究起來都是人情關系網,像墨者那樣的組織也就罷了,墨者有其本身的局限性,哪怕認知出了問題,也很難産生太大危害,尤其是上代巨子死後,墨者內部紛争,近二十年都沒有巨子的傳聞。
與儒學二分朝堂的法家雖然也有家學師承,但法家講究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別說盧成張蘊這樣的塑料師生,哪怕親爹犯法,法家也照抓不誤,這一點上,姬越是很喜歡法家的。
儒生則不然,作為一門源遠流長的學說,儒家講究父子相隐,親親相隐,認為法理之外也當容情,按照儒家的主張,張碩犯罪,張家替他隐瞞,張家是不應坐罪的,同理可得,張蘊犯法,盧成也應當為其遮掩,再同理可得,張蘊托的關系犯法,關系本人的學生弟子也應當為他遮掩,否則就會被其他儒生非議,這就是儒家的一張關系網。
所以最近姬越也比較注意其他郡縣的儒生官員,這也是一項要忙的事情。
張蘊這邊托關系成功的時候,姬越有了動作,派遣秦杉帶二百鳳翎衛連夜趕赴江南,這是來得及的,因為張蘊要托的關系也在國都曲沃,官員傳信無法使用更快捷的通訊臺,還是快馬來往,等到張蘊收到消息,他還要傳訊給盧成,盧成才會動手殺人,而鳳翎衛是直接去吳郡,少了中間商賺差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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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坐視盧成弄死阿燕會更出師有名一些,但姬越對阿燕本人頗為感興趣,搭一條性命也是浪費,反正她殺人不用理由。
吳郡那邊的事情還在路上,姬越先行命廷尉府抓捕了幾名張蘊的關系網,最大的那條魚是韓和的直屬屬官,廉務司江南監周運,監是官名,周運本人實際上和張蘊沒什麽關系,但他的一名友人和張蘊的一名友人交好,層層關系托上來時,又發現了這一層關系,于是兩下裏關系來往更深了,周運其實真沒得利,只是欠了友人的人情,人情債難還,這次正好還了。
對于張蘊來說天快要塌下來的頭等大事,對周運來說只是一句話的小事,所以周運應得很快,相應的,腦袋也丢得也很快。
渎職一般而言最嚴重也就是辭官,但周運先前記過一次大過,他先是暗娼常客,後續又查出好幾件類似的渎職案,這幾起案子可不是還人情了,而是實打實的真金白銀交易,由此又挖出幾件冤案來,以廷尉府的那個判刑标準,冤案是真的冤得要死了。
人命在前,姬越對周運的判決很是寬容,僅僅判了他四刑兼并,被查出來的經手冤案有十幾件之多,但因為腰斬通常和砍頭無法兼容,五馬分屍也無法和絞刑合并,為了讓他得到最大的同理體驗,白起跨時代地提出了罪刑兼并論,簡單一點解釋,就是同時段對同一個人進行宮刑絞刑,死後再腰斬,然後分屍。
姬越頗有些遺憾,要是周運長了兩個頭就好了,可以多上一點刑罰。
好在張蘊和盧成已經在趕來行刑的路上了。
秦杉作為繼魏雍之後的鳳翎衛中郎将,不僅是曲沃的新貴武将,也是士族的噩夢,秦杉經手的滅門大案有十幾起那麽多,近年已經不怎麽出京了,如今一路南下,所到之處官官自危,威勢比起當年魏雍還盛。
盧成不見兔子不撒鷹,沒等到恩師的信,他也不敢殺人,如此等了一月有餘,他等來了鳳翎衛上門送溫暖。
秦杉趕到吳郡的那天,正趕上地方縣級官員來郡城就勸學令開大會,大會中途,外面差役戰戰兢兢冒個頭進來,說有人找郡守,盧成正在開會,聞言很是不悅,但差役咽了咽口水,還沒把話說完,秦杉就一腳把半開的門飛踹開來,帶着鳳翎衛進宅。
吳郡是江南大郡,下轄十五個縣,底下光是縣令就坐滿了,身後站着的縣丞縣尉捕頭更是黑壓壓一片,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盧成被鳳翎衛一招擒拿,連個辯解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從富有江南特色的雅致園林裏拖死狗一樣拖了出去。
十五個縣令面面相觑,對于地方官員來說,郡守就等于一方天地,是極有威嚴的,前任郡守沒的時候,他們大部分人還沒當官,現任郡守卻是個很有官威的中年官員,給他們留下了很高的心理印象,如今這麽一出,讓這些下級官員幼小的心靈遭受了極大的創傷。
盧成被捕,張蘊很快也步上後塵,他被抓時是晚上,人在床榻,丫鬟二八,雖不能睡,但能看看,晚上燭一吹,抱着妻妾就像抱着丫鬟,也是美事,美得他當場就想寫一首詩來抒懷,随即大門被人踹開,二門被人撞破,房門被人一腳踹倒,鳳翎衛把個老頭從床榻上揪着頭發拎起來,幾下推搡就按在地上。
張蘊再也沒有了詩興。
秦杉一路風塵仆仆,本着鳳翎衛不拿官員一針一線的規矩,他坐在張蘊的油梨木床上,吃了兩個果子一盤點心,因為懷疑床頭的茶盞被張蘊喝過,就沒動。
見小丫鬟在內室裏瑟瑟發抖,秦杉把床上的外裳翻出來扔給她,讓小丫鬟穿了,然後倒頭睡了兩個時辰。
鳳翎衛熟知自家頭兒的流程,抓了張蘊,然後抄家,等秦杉醒了,除了他睡覺的內室,外面已經被抄得差不多了,金銀玉器古玩書籍分門別類裝箱,張蘊被捆在後院花園的一棵歪脖子樹下,只穿着一件睡覺時的內衫,凍得面如土色,喊都喊啞了。
秦杉覺得這還得怪張蘊自己,他在內室睡覺,手下兄弟不可能把張蘊放得近了擾他睡夢,可不就得押在花園?并且他來時天還沒黑,就急吼吼脫衣裳上床,簡直為老不修,要知道被捕之後,除了案犯本人一身衣裳,其他都是贓物證物,誰讓他自己不穿。
秦杉洗了一把臉,招呼鳳翎衛貼封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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