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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一身亭亭傲骨。”◎
翌日一早,瑤女官親自去了趟流翠閣。
聽得是太後召見,虞微自然不能不去。她匆匆梳洗過,便随瑤女官往壽康宮去。
壽康宮極盡奢靡,宮中殿宇皆鋪滿琉璃磚瓦,日光映照下流光溢彩,目眩神迷。院中植着好些豔麗的紅山茶。虞微穿過山茶簇擁的青石路,繞過九曲回廊,由瑤女官引着,行至太後寝殿前。
瑤女官先進去禀過太後,才将虞微帶入寝殿。
寝殿內燃着濃郁的白芷香。不遠處的八角玲珑長桌上擺着一只青花梅瓶,插着幾枝侍女今早新摘的茶花枝。窗子下擺着一張美人榻,鋪着柔軟舒适的錦褥,褥子上繡着嬌妍的花瓣。太後慵懶地倚在榻上,從旁邊小桌上擺着的白瓷碟子裏挑青提來吃。
這寝殿內的陳設沒有半分太後寝宮應有的莊嚴沉肅,反而處處透着年輕妃嫔才喜歡的嬌嬈豔麗。
虞微不敢過多打量,規規矩矩地跪下,向太後行禮:“奴婢見過太後娘娘。娘娘萬安。”
“起來吧。”
“謝太後。”
虞微起身,垂首侍立,等着太後問話。她用餘光悄悄瞥着美人榻上的太後。雖已位極太後,她的容貌卻依舊年輕姣好,還是當年姿容絕世的蕙妃娘娘的模樣。
太後是先帝召入宮中的第十七批秀女中最年輕的一個。歷經了深宮裏的勾心鬥角互相算計,她如今也才不過三十歲而已。
先帝的後宮中曾有過一百七十六位妃嫔。許多年過去,病的病死的死。她費盡心思和那些女人鬥,熬死了不少人,也殺過不少人。為了成為最後的贏家,她不惜雙手沾滿鮮血,踏過無數女人和嬰孩的白骨,一步步登上這太後的高位。
此刻太後悠閑地咬着清甜多汁的青提,動作優雅,眉目間難得流露出幾分溫軟的惬意。她習慣性地拿打量以往那些宮妃的眼神打量了一番虞微的容貌。倒果真和那些嬌豔妩媚的俗物不同。
都道美人在骨不在皮,虞微便是生就了一副極美的骨相。她的腰肢極瘦,卻無半分弱柳扶風之态,只襯得身姿亭亭,出塵絕世。如雲端上俯視凡間的仙子,是令無數男兒日思夜想的仙姿佚貌。
太後忽然贊賞地道了句:“不錯。”
虞微一頭霧水地望着太後。她在心裏默默猜測着太後今日召見她的原因,可實在理不出什麽頭緒。
太後笑了笑,說:“哀家聽說前幾日皇帝打了你。為着你的事,雲修還罰了皇帝自省三日。”
這早已是宮裏人盡皆知的事情,虞微坦然道:“是。”
“雲修以前很少管這些事情。”太後意味深長地說,“皇帝心性尚未成熟,常常欺負宮女。不過是些小事,不值得他挂心的。可這一次他竟罰了皇帝。可見,他看重你。”
虞微驚了一下,心裏隐約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測。她壓下心中的忐忑,神色如常,恭謹地說:“太後娘娘說笑了。帝師大人肩負教導陛下之責,自然要對陛下的事情格外上心。”
太後笑而不語,一邊聽着她說話,一邊将碟子裏最後一顆青提拿起來吃。她擡手吩咐瑤女官:“再盛一碟來。”
瑤女官捧着白碟躬身退了出去。殿內原本就只瑤女官一人侍奉在側,她離開之後,便只剩下太後和虞微。
虞微自然明白太後這是要說些旁人不能聽的話了。
果然,待瑤女官的腳步聲消失在殿外,太後便收斂起原本慵懶的神色,望向虞微的目光倏然含了幾分淩厲。
“哀家一向喜歡有話直說。”她仍舊笑着,眼尾輕輕上挑,帶出鈎子一般鋒利的豔,“你入宮也有些時日了。哀家送你去雲修身邊,如何?”
她所說的将虞微送去顧雲修身邊,自然不是要虞微去做他的侍婢這樣簡單。她要的,是讓虞微替她監視顧雲修的一舉一動,讓這把她親手磨出來的利刃,刀柄永遠在她的手中。
誠然,顧雲修今日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太後所賜。她賜他功名,賜他富貴榮華,賜他無上權力。不過是看中他孑然一身背後無所倚仗,這樣幹淨的人,用起來才放心順手。但籠中鳥尚且憧憬籠外曠闊無垠的天地,更何況是顧雲修這樣一只羽翼日漸豐滿的鷹。
她迫切地需要一個人,留在顧雲修身邊,時時刻刻地監視他。
“奴婢愚鈍,恐難當此大任。”虞微婉言拒絕,“奴婢只想好好在流翠閣做事,并無其他想法。”
太後似乎是早就料到她會拒絕,一點兒也不惱。她淡淡笑着,溫聲說:“你不必擔心。你既是哀家送進去的,哀家必定好好地保着你。好處自然也少不了你的。”
太後所說的好處,無非是金銀珠寶绫羅綢緞,這些都是身份低微的宮女們夢寐以求的東西。可虞微是見慣了榮華富貴的人。金枝玉葉的尚書府嫡小姐,什麽樣的好東西沒見過。如今跌落雲端淪為奴婢,反倒讓虞微對那些身外之物看淡了許多。
再者,對于去服侍顧雲修這件事,虞微原本就是極其抗拒的。每每面對顧雲修,總會讓她想起昔日過往。想起死去的父母和兄長,想起流落在外生死未蔔的妹妹……那種無助痛苦的滋味,如烈火一般不停焚噬着她的心。
“多謝太後擡愛。只是奴婢實在辦不好這樣重要的差事。”虞微頓了片刻,堅定道,“還請太後另尋合适的人選。奴婢會守口如瓶,絕不亂說。”
太後眸中的溫和霎時散去,漸漸泛上一股冷意。
她早知虞微不是輕易能收買的。那樣才情絕代的美人,作得一手好畫,又詩詞歌賦樣樣皆通。雖談不上恃才傲物,但許是性子使然,虞微對旁人的态度總是極為冷淡。
她有一身亭亭傲骨,從不為任何人屈折。
太後望着虞微明澈清亮的眼眸,低低冷笑一聲。她慢條斯理地說:“哀家記得你父親虞崇是前朝罪臣。一個罪臣之女,哀家肯留你性命已是慈悲。對了……”
她拿起手邊的茶盞,抿了口茶,故意停頓了片刻才繼續說下去:“前幾日禁軍在浦臨碼頭抓住了虞家餘下的幾個女眷。只是押送回宮的路上又讓她們給跑了。不過既已進了長安城,那就逃不出哀家的手掌心。”
虞微猛然擡起頭來,死死地盯着太後。
這是利誘不成,便拿幾個妹妹的性命來威脅她麽?
被她這樣看着,太後并不生氣,反而笑意愈發溫和。她語調慢悠悠,像是哄小孩子睡覺的搖籃曲一般:“這樣的事,哀家不會騙你。若你乖乖聽哀家的話,你的幾個妹妹自然會平安入宮和你相見。你若不聽話……”
太後笑了一聲,言盡于此。
虞微抿緊了唇,眸中有了松動。若是她孑然一身自然無所顧忌。可她在這世上還有親人。在這深宮中每一個不能眠的夜晚,她都憂心着幾個妹妹的安危。
虞微臉上每一分細小的神色變化,都被太後盡收眼底。太後含笑瞥了她一眼,便惬意地靠回榻上,揚聲喚來候在殿外的瑤女官:“阿瑤,把東西拿過來。”
在深宮中摸爬滾打了這麽些年,她早已練就一身察言觀色揣度人心的本事。不然她靠什麽坐上這太後之位?人人都有弱點。而這一回,她準确地捏住了虞微的軟肋。
瑤女官捧着一個大大的木盒從殿外走進來。太後伸手打開木盒的蓋子,拿起裏面疊着的一件白狐皮大氅。她撫摸着狐皮柔軟順滑的料子,對虞微說:“這件大氅是用西北大寒山的白狐皮做的,最是暖和。你替哀家給雲修送去。”
沉甸甸的木盒落在虞微手上,結實的分量壓得虞微的脊背好似都跟着彎了幾分。她捧着木盒,躊躇良久,才咬了咬牙,輕聲說:“是。”
清鶴宮中一片靜谧。偶有宮人經過,也都極力放輕了腳步,不敢驚擾房中的人。
虞微抱着木盒,在臺階下停住腳步。她心裏仍舊躊躇,遲遲沒有往前再多邁一步。直到墨珏從石路轉角處過來,看見了她。
“是你啊!”墨珏對虞微的印象頗深,“你是來找帝師大人的吧?他在屋裏呢。我去替你禀報一聲。”
說着,他便叩了幾下門,推門進去了。
這下虞微連臨陣脫逃的機會也沒有了,只好硬着頭皮站在臺階下等着。不多時,墨珏便推開門朝她招手:“進來吧。”
虞微捧着沉甸甸的木盒,腳步輕緩地走進顧雲修的卧房。顧雲修正坐在案幾前寫字。墨香混着淡淡的檀香,滿屋書香氣。他修長的指執着一只細杆狼毫,正在臨一卷靈飛經。
虞微的視線忍不住落在他面前那張寫了一半的宣紙上。她竟不知,原來他的小楷也寫的這樣好看。
硯臺裏的墨只剩下淺淺的一汪。顧雲修擱下筆,收起案幾上剛臨好的長卷,擡眼望向虞微。
她竟會主動來清鶴宮找他。這讓顧雲修十分驚訝。
虞微手裏抱着一個沉重的木箱。箱子壓着她纖細的胳膊,她蜷着的指尖微微發顫。
顧雲修蹙起眉,起身走過去,打開木箱的蓋子。雪白的狐皮大氅靜靜地躺在箱子裏,那樣纖塵不染的白,白的晃人眼睛。
顧雲修撫摸着白狐皮的料子,視線凝在虞微臉上。她眼眸躲閃不去看他,像是做了什麽心虛的事一般。
顧雲修哼笑了一聲。他懶洋洋地松開手,那件雪白昂貴的大氅便被随意丢在了地上。
“太後讓你來的?”他盯着虞微的臉,眸色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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