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溫柔不過舊時光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也是青春言情。

溫柔不過舊時光

文/葉默涼

1.

多年以後，當我再次遇到記憶中的那個人的時候，他正擁着一個女孩，站在設計牆前，笑着和那女孩一起看我們工作室的婚禮設計展覽。

他還是記憶中的那個樣子，一件簡簡單單的白襯衫，沒有多餘的裝飾，唇角的笑容猶如二月的春風一般，溫暖而熟悉。

當他轉過身來，擁着那女孩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我聽到他驚訝地叫了我的名字，清澈的眉眼一如當年見面時。

他說：“念微，好久不見。”

我輕輕地扯嘴角笑了一下，也許可以假裝無所謂，但是在那笑容之下，只有我自己知道，那包含了怎樣的苦澀。

不過一番寒暄罷了，他擁着那女孩走了，我坐在椅子上，怔怔地望着窗外，思緒卻回到五年前的那個下午。

也許，我們錯過的，不只是彼此。

2.

那一年，我沉浸在網絡文學中，在一個中文網上注冊了一個叫做煙語聆秋的筆名，開始了我的寫作之路。那是個小網站罷了，因此寫了很長的篇幅，也沒有什麽點擊。

但是，我卻在那個網站收獲了一段友誼，那是一個筆名叫淺夏的作者，她經常勉勵我，要堅持下去啊，有夢想可是好事，然而，這段時間，她卻消失了。

就當我準備放棄寫小說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個意外之喜，有讀者開通了VIP，來看我的文章，他還加了我的聯系方式，當天晚上便發來消息。

他說，我是你的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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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輕柔的口吻撫慰了我近期急躁的心，不過短短的幾句話而已，我卻已經被他所折服，于是，他提出了見面。

“煙語，我也是和你同城的，我們見一面好嗎？”

他給我發來了他的照片，說看着照片我就不會錯認了。照片上的少年站在一棵法國梧桐樹下，細碎的陽光透過樹縫，灑在他的身上，然而嘴角揚起的笑容，卻比那陽光更加美好。

我承認我心慌了，不是我不願意去見他，而是我不能，如果他知道，自己在網上喜歡的作者其實生活中不過是個殘疾人罷了，我想他會很失望。

殘疾的事實，已經成為我心底的刺，就算不去觸碰，它還是生長在那裏，當我想起的時候，就會突突的疼起來。

于是我拒絕了。

我是個殘疾人，唯一的謀生方式就是在學校門口擺個小攤，賣賣自己手工的一些東西，還有一些從舊書店淘來的書籍。

那天，我正在擺攤。

炎熱的夏天，熱汗留下來，幾乎要糊住我的眼睛，從迷蒙的眸霧中，我看到了不遠處那個捧着書本的少年，他轉過頭來，赫然就是照片上的少年。

我連忙低下頭，驅動輪椅躲到樹後，等他走後才緩緩地出來，忽然想到，我在怕什麽呢，他又沒有見過我的長相。

于是自嘲一笑。

但我卻不知，那少年仍在遠處，靜靜地看着我。

3.

晚上他來找我了，依舊是很溫柔的語氣，但是卻道出了一個驚人的事情。他對我說，煙語，其實我知道你是誰，我今天也看到你了，他說，其實我關注你很久了，我喜歡你這樣純淨的女孩，不知是否能給我個機會？

我看着電腦屏幕，愣住了。

我回想起今天的那個少年，他看起來那麽英姿勃發，清澈的眉眼和照片上相差無幾，簡單幹淨的白襯衫，卻穿出了不同的味道。

這麽美好的少年，我又如何配得上他呢？

正當我想拒絕他的時候，他又發來了消息，他說，不管我是不是殘缺的，在他心裏我都是完美的，他說，煙語答應我吧。

一種名為感動的情緒在我的心中開始滋生，因為身體的原因，我從未想過，原來我也有被人喜歡，被人關注的一天。

或許他就是上帝送給我的禮物吧。

在那之後，我們見面了，他從遠處向我走來，身上灑滿了陽光，到了我的面前，他給了我一個擁抱，溫暖的懷抱讓我一時有些怔忪。

他說：“念微，我終于等到了你。”

在一起的時候無非是幸福的，實在想象不到他那麽優秀，居然會喜歡我這樣的女生，我也拿這問題問過他，他的回答卻是不知道。

不知道為什麽會喜歡我，但是就是喜歡。

被人寵溺着的感覺真的很好，每晚入睡前，我都以為這不過是一場美好的夢境，而夢醒之後，我依舊是那個自卑的女孩，然而，當我第二天醒來，看到他笑容滿面的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才反應過來，其實我并不是做夢，我正在經歷人生中的第一次戀愛。

也許是因為身體的原因，我有時會一個人發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每當看不到他的時候，總覺得心底有什麽地方不對。

但是他包容了我的猜忌，包容了我的怪脾氣，他懂我的一切，明白我所有的小情緒，會用溫柔的口吻對我說：“念微啊，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那段時間，是我人生中最美好，也最青澀的時光，我把我的初吻給了這個叫顧遠澤的男生，把我最懵懂的感情，統統交給了他。

4.

變故來的似乎有些不是時候。

他的家被市裏列入了拆遷範圍，因此不得不搬家，而他的父母，也正打算，把家遷到更為繁華的外地去。

他對我說這些的時候，眼睛裏落滿了細碎的憂傷。我坐在輪椅裏，緊緊地握着他的手，思緒卻越飄越遠。他将頭枕在我的膝頭，低聲對我訴說着，我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我只知道，他也許要離開我了。

我跟着他，來到了他的家，他的家人以異樣的眼光看着我的腿，我卻只能假裝什麽都沒有看到，我禮貌地對他們說話，卻得到了敷衍了事的回應。

然後，他和他的父母說，要帶我一起離開，堅定的目光讓我感動，一個人生活這麽多年，從來沒有人為我做到至此，我真的很滿足。

不出意料的，他的家人斥責了他，他們罵他年紀輕輕不懂事，還順帶了些語句，說我是拖油瓶，不值得他喜歡。

他生氣和家人吵了一架，帶着我離開了。回到家中，他趴在我的膝頭，一遍又一遍地對我說：“念微，我不會放棄你的，你要相信我。”

我沒有說話，卻在心中默默地流淚。

接下來的幾天，他和他的家人進行了多次談話，卻一直無法說服他們接受我，他生氣地對我說：“念微，要麽我們私奔吧，我帶你走好不好？”

我伸手撫過他皺起的眉頭，在我心中他永遠是那個溫柔淺笑的少年，這樣美好的少年，不應該被事情所煩憂。我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低頭苦澀一笑。

是時候做決定了。

忍住即将落下的眼淚，我強迫自己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對他說道：“顧遠澤，謝謝你這麽為我着想，但是我并不想跟你走。”

他怔怔地問我為什麽。

“還需要問為什麽嗎？我不喜歡你，和你在一起也只是好奇談戀愛什麽感覺而已，我現在已經厭煩了，所以你走吧，我不會跟你走的。”

我低着頭不敢看他，可以想象他此刻吃驚的樣子，他一直沉默着沒有說話，良久，他輕輕地擡起我的頭，依舊是很溫柔地看着我，眸光裏卻滿是憂傷。

他說：“我知道了，我走了，你保重。”

望着他離去的背影，一直忍着的眼淚，終于忍不住從眼眶中崩落而下，我失聲痛哭，卻依然止不住心底的難過。

我并不是不喜歡他，我只是不想拖累他。他的家人說的沒錯，跟着他，我只能做一個拖油瓶，我幫不了他什麽，殘疾的事實讓我幾乎無地自容。

我常常想，若是我沒有殘疾，我的人生會是什麽樣子？

而我和他，又會不會不一樣？

5.

思緒漸漸清明，一望牆上的時鐘，已經快要下班了，我驅動輪椅，來到剛才他們看過的那面牆前，照片裏的每對男女，都笑的很開心。

我想，當他和那個女孩結婚的時候，一定也是這般幸福吧。

這時，手機一震，我打開收件箱，一個陌生的號碼發來一條短信，靜靜地躺在手機裏，我點開那條短信，心慌的不成樣子。

是顧遠澤發來的。

他寫道：念微，五年不見，你還是以前的那個樣子，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我會認識你，有一部分是因為我的姐姐，她的筆名叫做淺夏，而那段時間，她出了車禍，臨終前告訴我，要繼續勉勵你，于是我開始閱讀你的文字，然而讓我真正喜歡上的，還是你的人。不管我們今後如何，都要好好的。

6.

顧遠澤，你還記得那年盛夏，我們一起坐在樹下蔭涼處看的書嗎？我清楚地記得，那本書上寫着：愛情，不過是一瞬的事情，就如一場煙火般，雖然美好，卻轉瞬即逝。

沒想到那卻預示了我們的未來。

顧遠澤，其實我們缺乏的不過是勇氣罷了，如果那時候你也堅持，我也沒有選擇放棄，現在會不會又是另一番場景？

可是你要問我後悔當初的那個決定嗎？我會告訴你，我一點都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