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夜晚一游
三十個壯漢朝他們的桌子圍了過來。黃毛明顯是個領頭的,站在最前頭,得意洋洋地揮着鐵棍子。幾十雙狠厲的紅瞳如狼似虎,盯着小孩鮮嫩的脖頸,露出手裏兩根帶刺勾的鋼棍。
雲谲并沒有很驚訝。在蘇池航的酒吧裏,那夥人早看他不爽,找茬是遲早的事,與其埋下禍根讓自己處于明處,還不如現在痛痛快快打一場,一了百了。
但關鍵是,這次他又帶着個半大不小的拖油瓶。
雖然翟星辰比三年前的弱雞樣兒成長不少,身板也跟成年男人差不太遠,可是這夥人不比沒腦子的僵屍,他們拉幫結派了多年,彼此之間的默契不用說,還有豐富的作戰經驗,相對于上次,要棘手得多。
一看要打架,周圍的客人全跑了,老板們紛紛收起餐桌,躲了起來,頓時肅清了整條街。黃毛揮了揮手,馬仔們得令,更加肆無忌憚,把燒烤店的桌餐碗筷一掃而光,用鐵棍砸得一片狼藉。
黃毛叫嚣着:“雲谲,別說哥們不提醒,看在航哥那麽護你的份上,給你個機會,把那小子交過來讓爺打牙祭,你再給爺跪這磕三個頭,不多不少,就三個,爺可以饒你不死。”
雲谲看見店主正躲在一邊打電話,估計是報警來着。他忍不住勾勾唇角,笑得迷人,這條街恰巧是獵人公會的重點保護區,這群傻逼是準備自己撞上槍口了。“如果我不呢。”
“那就別怪老子不客氣,就算是航哥的人,爺也敢把你草得屁【股開花!”
雲谲聽得一肚子火,被成功地激起戰鬥欲,他把翟星辰推得遠些,随手拿起餐桌上的長刀,熟練地挽了個劍花:“不要浪費時間,全部一起上。”
翟星辰匆忙按下雲谲的刀,“等等,哥!”
這群人來勢洶洶,一看就不好惹,他的腦子飛速轉動,既不想哥哥受傷,又不想多生事端,眼下只有靠腿長跑路了。
“這位染發的大哥,您先冷靜冷靜,不要生氣,氣多了傷身體,對吧。”
翟星辰陪着笑臉,熱乎地撥開堵在面前的人,悄悄拉着雲谲的手腕,路過黃毛時,讨好地拍着他強壯如石的肩膀,“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您是這街上的管事人,能者多勞,就別和我們這些小蝦米計較了。這樣吧,那邊還有整箱啤酒,兄弟們站崗累,給兄弟們解解渴,不夠繼續拿,我們哥倆就不打擾了。”
“哼,小兔崽子!” 黃毛笑了笑,吐掉嘴巴的煙,“唬你爺爺呢?”
忽然眼神一變,手疾眼快地伸出長臂,勒住翟星辰的脖子,肌肉噴發的胳膊把他的手腕扭轉一百八十度,星辰的臉被壓到桌面上,後脖子被冰冷的鋼管抵在,“敢跟我耍滑頭,當我二愣子呢!兄弟們,這男人可是個硬角色,大夥兒當心點!”
馬仔紛紛不動聲色地移了位置,把雲谲包圍得密不透風,黃毛一聲令下,壯漢們掄起手腕粗的鋼筋棍子,一哄而上。
這些人在酒吧混過,大多知道雲谲是什麽人,早前被他煊赫的殺人經歷吓得有賊心沒賊膽,如今被真身的雙眼一瞪,一時分寸大亂,慫了吧唧的,也不知道該怎麽出手,只曉得一股傻勁往上沖,還沒摸到對方在哪,就舉着鋼管劈下去。
鋼管迸裂出四濺的火光,雲谲往旁邊一躲,急急退了幾步,抓住前面紅毛的手臂往後拉,準備好的鋼管正好砸到後面襲擊他的混混,兩人扭打成一團,黃毛氣得大跳:“你們他媽個傻逼貨!他早跑了,還打什麽打,操!”
翟星辰兩個眼睛機靈地轉着,趁黃毛注意力不集中,立刻反應過來,一把制住黃毛拿鋼管的手,手臂的肌肉緊緊繃着,左手一個精準的肘擊,狠狠砸向黃毛的肋骨,緊接着另一只手也準備完畢,卯足力氣握拳,拳風一揮,狠狠打向黃毛的臉頰。
他那一下子打得結結實實,指骨立刻傳來鑽心的痛:“哎喲媽呀,all star的手——”
“啊啊啊!”黃毛捂着滿臉血,倒在地上翻滾大叫,目測鼻梁已經被打斷。
翟星辰甩甩疼痛的手,趁機往他腦袋補了幾腳,隔着幾個人頭喊雲谲:“別打了哥,快點跑!”
眼見又有人盯住他,翟星辰快準狠地撂倒兩個壯漢,又讓其他幾個刺青男撲了個空,好不容易摸到雲谲身邊。
許久沒動手,雲谲正打得起勁,手起刀落間,差兩厘米就中紅毛的肚子,翟星辰一看那家夥小命準沒,趕緊攔住雲谲的手腕,往旁邊一帶,生生給刀尖移了兩公分的位置,對準紅毛大腿砍過去。
“噗呲——”
紅毛大腿噴湧出淡色的血,痛得鬼哭狼嚎,反正也死不了,星辰準備拉着雲谲跑,誰知道紅毛瘋了似的,忽然像野狗一樣跳得老高,撞到星辰背上,森白的牙齒馬上要咬到他的脖頸,雲谲心裏一急,迅速伸手湊到紅毛嘴巴,直接把獠牙擋下。
雲谲的手被咬出一行血,紅毛還叼着他的手不放,獠牙整個都嵌在肉裏,帥都甩不掉。星辰眼都紅了,怒氣一個勁噴發,一記硬拳砸在紅毛脊背上,把他壓在地上狂毆,,幾乎拳拳到肉,“讓你咬、我殺了你!”
紅毛被揍得腫成豬頭,留着口水癱軟倒在地上。雲谲趕緊把星辰架住,往後一拉:“行了,還打上瘾了不是。”
“他敢咬你!”少年憤怒地往紅毛身上補上幾腳:“去死吧,一點都不感恩戴德!”
雲谲捂住傷口,他本來就是吸血鬼,沒多大關系,就當被狗咬了一口:“我沒事兒,趕緊走吧。”
“我看看你的傷。”
“別磨磨唧唧的,沒咬到,快走吧。”
“沒咬到就好。”
星辰使勁踹了一下紅毛的臉,拉過雲谲的手,馬不停蹄地消失在黑夜裏。
黃毛被打傷了鼻梁,怒得像一頭發狂的猛獸,現出醜陋的獠牙,恨不得把他們兩的背影剝皮拆骨,生煎了吃!
“給我追!雲谲你他娘的,今晚不把你廢了,老子就把自己的鼻梁割下來!”
翟星辰跑得飛快,沒他使勁拉着跑,雲谲幾乎都趕不上他的腳程。兩人跑到南市中學,翻了牆進去,在操場邊走着,氣兒還沒有喘勻,黃毛一夥人就殺氣騰騰地追了上來,一個個披頭散發,張牙舞爪着滿口利齒,把翟星辰吓得直捂小心髒。
“媽媽呀,我好久沒看過真人版的生化危機了。”
還沒反應過來,腦袋被一只手呼嚕了一把:“你再不跑,馬上就可以體驗死神來了。”
兩人在操場上狂練800米,沒想到黃毛的速度也很快,派人朝反方向包圍,把他們截了個胡。左右都是欄杆,牆壁也很高,上面還有電網翻不得,根本躲無可躲。星辰累得慌,他體力不錯,但沒雲谲旺盛的殺欲,半個人都打不動了。
欄杆旁邊有單雙杠,底下剛好放着兩筐籃球,翟星辰看了看四周,忽然大喜過望,忽然轉變了方向,朝體育器材堆放點跑去。
黃毛樂得狂笑,心想這小子是不是傻,前左右都是他的人,背後是牆,還往後退,這不是給自己機會甕中捉鼈嘛。
混混頭內心一喜,朝地上呸了一口唾沫,回想起剛才的情況,氣得鼻翼都在鼓動,馬仔們也被方才的糊弄激得滿腔怒火,不管有沒有勝算,都鼓起胳膊硬邦邦的肌肉,龇着獠牙向他們示威。
星辰靠近竹筐,熟練地撈起一顆籃球,另一只手把雲谲拉到身後,“哥,待會記得躲開點。”
雲谲問:“你想幹嘛?”
“打球啊。”翟星辰嘻嘻一笑,颠了颠籃球, “你看準節奏,把那兩筐籃球抛給我。”
雲谲似乎意會到他的意思,抿了抿唇:“能接到嗎?”
“放心吧。打架我不擅長,打球還不是小菜一碟。”
星辰彎腰站定,用拇指抹了一下下巴,整個人像切換到另外一個陌生的狀态,讓人感覺不到絲毫的笑意。“來了啊。”
他眯着夜視力絕佳的眼睛,看準黃發身形一晃的瞬間,手腕一動,球牢牢地掌控在手中。混混們蠢蠢欲動,他定睛一看,膝蓋往下一沉,猛地跳躍,投籃,
球帶着兇猛的力道,直直砸向了黃毛腦袋:“操、啊——”
“快點!”星辰喊道,雲谲每隔三秒就把一個球抛給他。
小孩跳起來,長臂一撈,橫空飛來的籃球被穩穩接住,一個球不落地收回。球在他手裏靈活運轉,瞄準的地方大多集中在混混們的腦袋、肋骨、褲裆等很疼又不致命的地方,一球接過一球,操場上哀聲遍野,效果好得星辰自己都覺得驚訝。
“我去,好幾個三分呢。看來訓練還挺有用的。”
翟星辰玩得不亦樂乎,一筐籃球很快見了底,雲谲看出了些意思來,馬上拖過來另外一筐,接連不斷地抛球給他。少年接過球,眸光瞬間如鷹隼,身影快如閃電,似乎比賽的籃筐就在眼前,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跨步,沉腰,躍起,雙手壓球,一擊必中!
雲谲忍不住松了口:“打得好!”
翟星辰小跑了幾步,聽到兄長的稱贊,唇角綻開了笑容,故意挑高眉,對黃毛輕蔑地比了個中指,一躍而上,全部訂準混混們的褲裆。最後幾球打得很有準頭,砸得他們四仰八叉,捂着小雞雞在操場上滿地打滾。
雲谲作壁上觀,反而沒自己什麽事了。他難得露出笑容,毫無疑問,他也懶得掩飾,此時此刻,他只感覺到胸口滿滿的自豪感。
兩筐籃球見了底,星辰連忙把排球也當成籃球使,一邊投球一邊大聲喊,“球快用完了,哥,你快跑,我在後面擋着。”
“好。”
趁小混混們還躺在地上□□,兩人迅速跑進教學區。星辰因為總要參加社團活動,是班裏最晚一個離校的,所以門卡在他手裏。他跑到三樓的課室,刷卡進門,雲谲環屋一看,空蕩蕩的,沒有可以躲的地方。
“藏哪兒?”
所有課室的窗簾都是半拉不拉的,如果只拉這個班的窗簾,不是明擺着有人嘛。雲谲抖了抖窗簾,埋汰道:“這下自投羅網了,窗簾都拉不得。”
“可以躲,我找找地兒。”
“別找了,那群家夥是紙老虎,不打不長記性,下回還敢來。”
躲起來這種事,又不是實力懸殊,根本就不是雲谲的行事風格: “你待在這兒,我去對付他們。”
“诶诶,你別沖動。教學區有攝像頭,如果在學校裏出了事,警局調用監控錄像,就可以發現是咱們了,我會被辍學的。”
雲谲沒想到這一層:“監控攝像頭?操場也有嗎,你怎麽不早說?!”
小孩委屈地癟癟嘴:“你又沒問,剛剛翻牆太激動了,就忘了。不過操場上沒有,您可別把事情鬧大。等他們主動走了,事兒就完了。”
雲谲一聽有道理,論本事,他不是幹不過那夥人,只是秉持着多一事少一次的原則,才能逃就逃。但翟星辰的學籍很難搞,他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的。萬一真記大過了,就再難找第二間了。
“對了,躲那兒!”
後門剛好是個視覺死角,星辰鑽進碩大的窗簾裏,把雲谲拉了進去,兄弟兩竭盡全力地貼近牆邊站着。雲谲的耳朵貼在牆壁上,聽走廊的腳步聲,那夥人似乎在教室外面走來走去,聲音不遠不近的,徘徊了很久。
因為剛才奔跑得厲害,兩人身上都大汗淋漓,散發出男性特有的汗味。空氣很熱,雲谲側着身體,星辰看見一顆顆汗珠在他額頭凝結,順着好看的臉部線條,滑入黑色的緊【身背心裏。
很性感。
星辰幹渴地舔了舔唇,腦海裏有千萬只蜜蜂在叫,他什麽腳步聲都聽不見,注意力全集中在雲谲的臉蛋和纖細的腰上,微張的唇離雲谲的腮邊不過短短的一厘米,兄長的眼睛如星如月,漂亮得像墨色的琉璃。
雲谲忽然籲了口氣,應該是黃毛走遠了。他聞到空氣中一絲蕩漾的甜味,側過臉一看,小孩鎖骨上有幾滴鮮紅的血漬,明晃晃的,惹得他心馳神往,男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舌尖被哪一點淡淡的血絲味兒勾去了魂魄,便什麽都顧不上了。
“嗯?!”
哥突然湊近自己,舌尖一卷,舔了一下他的鎖骨,星辰呆若木雞,被舔得心裏一顫,心跳快得差點跳出嗓子眼。雲谲把寶貴的血液咽下了,發現有什麽東西硬邦邦的,若有似無地頂着自己的褲裆。低頭一看,直接懵圈了。
“你——”雲谲怒目圓睜,恨不得把他整個吃進肚子裏,“發【情也不會選個時候!”
小孩自己也被吓到,連忙捂住雲谲的嘴,“人還沒走遠呢。”
雲谲還想罵,溫熱的氣息噴在小孩手心裏,弄得他心尖兒癢癢的,底下又硬了幾分。雲谲又怒又惱,憋得臉紅目赤,扯開星辰的手。
十伍分鐘後,黃毛一夥終于走遠,雲谲再也耐不住地跳到一邊,作勢要狠狠地揍他:“翟星辰,你他【媽吃錯藥了,這種時候發什麽情?!”
小孩知道他吃軟不吃硬,連忙抱住腦袋,讪讪地低下頭,“我沒發【情,我不是故意的。”
對啊,他哪裏是故意的。
今晚月朗星稀的,教室裏的光線昏暗又暧昧,他就覺得哥好看得不行,條件放射,又聯想起下午吃冰棍的畫面,小星星就立起來了,但這也不是他的錯啊。生理反應啥的,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這個事情兩人都覺得難以消化,好像吃了什麽膩得要命的東西,總之不是很好的體驗。
空氣中都彌漫着尴尬,雲谲無語得很,郁悶地按了按他的頭,把他拎出教室,心裏想着,自己對他青春期是不是不夠關注,要不要去看心理醫生之類的。黑着臉地想了一路,搞得翟星辰大氣都不敢喘。
回家後,雲谲一再地警告他,不準半夜三更跑出去。今晚翟星辰長了教訓,自然是點頭如搗蒜,乖乖地趴在他床邊道歉。“我知道了。哥,你趕緊休息吧。”
雲谲嗯了一聲,看見他擔心的眼神,反而不自在,趕蒼蠅一樣把他趕走:“你出去,在這我睡不着。”
“哦……”
過了一會,翟星辰還是不放心,洗完澡後又鑽進雲谲房間裏,想看他的手: “不知道會不會感染,咱現在去趟醫院還來得及嗎?”
“半夜三更去什麽醫院。快去睡吧,別再過來煩我了。”
“好吧,那你有哪裏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
小孩依依不舍地在門口流連,這次返回來,懷裏抱着一張薄被子,直奔床而去。
“你幹什麽。”雲谲硬是不讓他上來,把薄被子扔到遠遠的:“回自己房去,熱死了。”
孩子滑進被窩裏,像個小暖爐一樣,屋裏又悶又沒空調,連風扇都轉得有氣無力,兩人擠在一起能烘出一層薄汗,胳膊碰腿的,一下子就黏糊糊了。“哥,今晚我陪你睡吧。我睡覺很老實的,不踢被子。”
雲谲把他抓出被窩,“很熱!”
星辰又厚着臉皮鑽進來,“心靜自然涼,你太浮躁了。”
“欠揍麽,給我下去!”
“看吧,浮躁了吧,說你還不信。”
星辰無視自己被扯紅的耳朵,老氣橫秋地嘆道:“怎麽跟個長不大的小孩似的,動不動就使用武力。”
“你大爺的……”
雲谲趕了幾回趕不走,實在有點累了,就由着他去。翟星辰很快就睡着了,手牢牢勾着雲谲的手臂,雲谲覺得熱,把他弄開,他就用腳勾住他的大腿,像只流浪的小狗,吧唧吧唧地說着夢話,“我會保護你的……”
雲谲發笑,撥了撥他汗濕的額發,用腳把薄被單勾了過來,蓋在兩人的肚子上,小聲說:“別給我惹禍就謝天謝地了。”
天熱得人睡不着,雲谲幹瞪着眼,掀開袖子,被紅毛咬傷的地方很快結了痂,看起來不嚴重,萬一那張嘴真的咬到翟星辰身上……
雲谲不敢想象,劫後餘生的心情一直吊着他的心髒,幸好已經沒事。
他很讨厭這種感覺,仿佛憑空多了一絲牽挂,束手束腳的,自己又放不開。
雲谲有些不知所措,他一直是孑然一生,就算是病得快死,也不像誰求救一句。如果能死得掉的話,他也希望能早點解脫,反正活着也沒多大意思。——但現在,好像有哪裏不一樣了。
他的生命,似乎已經和這個孩子聯系在一起。如果翟星辰變成吸血鬼,必須是他的責任。自己過得朝不保夕無所謂,但翟星辰就是不行。
“三分……我的三分……”
翟星辰翻了身去,不知道在嘟囔什麽。骨骼眉眼比以前長開了,看起來很精神,身體也長了些肉,胳膊大腿都結結實實的,非常健康。
可見孩子被他養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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