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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酷暑天氣。即使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地面上還是熱浪襲人。
言蹊坐在家門口的門檻上,嘴裏嚼着一塊麥芽糖,手裏還拿着一塊,睜着一雙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村子前面的路口。
他已經坐在門檻上等了整整一天了,可是媽媽還沒有回來。
嘴裏的麥芽糖只剩下最後一小團,他手裏還有一塊,但言蹊舍不得吃。家中糖罐裏的麥芽糖只剩下他手裏的這塊了,吃了就沒有了。
但不管他吃的再怎麽慢,嘴裏的麥芽糖終究還是吃沒了。
等他把嘴巴上的甜味舔的再也嘗不出味道來,他看向了手中的糖。
媽媽說太陽落山前就會回來的,到時候就有新的糖果了。
而他的肚子,已經餓得咕咕直叫了。
六歲的言蹊相信媽媽的話,所以他在肚子連續叫了五六聲後,把手中最後一塊麥芽糖放進了嘴裏。
麥芽糖的甜味暫時緩解了他的饑餓,他換了個姿勢靠在門框上,看向村子的路口。
然而,等他口中這最後的麥芽糖也吃沒了,媽媽還沒有回來。
言蹊餓的實在難受,他爬起來,去屋子裏找吃的。
雖然中午已經看了一遍糖罐,但他還是拿起來搖了搖,希望中午看錯了。
搖了兩下,空空的,什麽都沒有。
言蹊放下糖罐,去找餅幹箱。
餅幹箱放在梳妝臺上,言蹊墊着腳夠了幾回都沒夠着,只好搬了個小凳子來,踩在凳子上,夠到了餅幹箱。
他滿心歡喜地打開蓋子,天色太暗了,他看不太清裏面還有什麽東西,便抱着餅幹箱打開了燈。
昏暗的燈光下,言蹊看到餅幹箱裏面只有半塊糖餅。
陳揚從學校回來的時候,經過言蹊家,看到言蹊蹲在家門口,眼淚汪汪地看着前面。
陳揚從自行車上下來,推着自行車來到言蹊跟前。
走的近了,陳揚才發現,平日裏總是活蹦亂跳的小孩今天特別反常。
那雙圓乎乎的大眼睛裏面滿是淚水。
而且,這麽晚了,他家裏只有他一個人。
“言蹊,你媽媽呢?”陳揚摸了摸他的頭,問道。
言蹊擡起頭,哭着說道:“媽媽還沒有回來。”
“你媽媽去哪裏了?她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回來?”
“媽媽去給我買糖果了。家裏的麥芽糖吃光了,媽媽說買一袋回來給我吃。”言蹊擡起小手,抹了抹眼睛,說道,“陳揚哥哥,你回來的時候,路上看到我媽媽了嗎?”
陳揚搖了搖頭,說道:“她去了多久了?”
“早上出去的。媽媽做了早飯,等我吃完了就出去了。”言蹊說着說着又哭了起來,說道,“媽媽說太陽下山前就會回來的,陳揚哥哥,媽媽她是不是走錯路了?”
陳揚心裏咯噔一下。
陳家村幾十戶人家,言蹊家是最特殊的一家。
他們家的祖上不是陳家村的,在兵荒馬亂時代逃到陳家村避難,從此在陳家村安居下來。
然而,不幸的是,言蹊的爸爸言子雄十二歲的時候就失去了雙親,孤身一人把雙親安葬後,就離開了村子獨自出去闖蕩了。
那時,村子裏的人都以為言子雄兇多吉少,這麽多年了說不定早就沒了。
直到七年前,言子雄回來,帶着一位非常漂亮的年輕女子。
陳家村位置偏遠,坐落在大山裏面,平日與外界很少往來,村子裏從未出現過如此年輕貌美的女子。
當時言子雄很是風光了一陣。
他出去闖蕩多年,也有了點積蓄,帶着言蹊的媽媽回來,就是想在陳家村定下來。
只可惜,天不遂人願,在言蹊兩歲多的時候,言子雄上山打獵,一次不慎,腳下踩空跌落懸崖,留下年輕的妻子與年幼的孩子相依為命。
陳揚的印象中,言蹊的媽媽幾乎很少與村子裏的人交流,靠着言子雄留下的一點積蓄,拉扯着言蹊長大。
村子裏的人經常議論,這個年輕貌美的女子能堅持多久,在這座大山裏,孤苦伶仃地帶着一個小孩。
如今,聽到言蹊的話,陳揚腦中立即閃現出那些議論紛紛。
“陳揚哥哥?”見陳揚一直沉默,言蹊心裏愈發不安起來,他伸出手拉住陳揚的衣服,牢牢地攥緊,生怕松了手陳揚就會騎着自行車離去。
陳揚看着這個只有六歲的孩子。
遺傳了母親的眉目,言蹊的五官長的異常精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靈靈的,肌膚白皙似雪,在周圍一群麥色肌膚的小孩中,他的皮膚更是顯得白嫩如玉。
看着眼前這個瓷娃娃般的小孩拉着自己的衣服,陳揚硬不下心去掰開他的手。
他擡起手,摸了摸言蹊的臉,說道:“你媽媽可能還要買別的東西,所以會晚點回來,先跟哥哥回家好不好?”
言蹊用力點頭。
陳揚推着車帶着言蹊,言蹊坐在車子的後座上,晃着雙腳,覺得特別新奇。
小孩子的情緒都是一會兒的,聽到陳揚說他媽媽晚點就會回來,言蹊就不擔心了,晃着雙腳問陳揚:“陳揚哥哥,你今天怎麽回來了?”
“學校放假了。”陳揚陪着他說話,很快就到家了。
“爸、媽,我回來了。”陳揚停下自行車,把言蹊抱起來放在地上,喊了一聲。
陳揚的母親,趙娟,聽到聲音後走出來。
“阿揚,不是說……言蹊?”趙娟疑惑地看向陳揚,說道,“你把他帶回來做什麽?”
陳揚牽着言蹊的手走進屋子,說道:“他媽媽出去了,還沒有回來,我見他蹲在門口哭,想着可能是餓了,就帶回來我們家吃頓晚飯。”
趙娟一聽,就不高興了。
“晚飯就做了我們三個人的飯,你帶他回來,吃什麽?”趙娟數落道。
“媽。”陳揚皺眉喊了一聲。
他看向言蹊。
言蹊雖然還小,但已經能分辨出來話語裏帶着的善意與惡意。
他能感受到,趙娟并不喜歡陳揚把他帶回家吃晚飯。
言蹊局促地站着,小手依舊緊緊地拉着陳揚的手。
陳揚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說道:“哥哥帶你去洗手。”
言蹊緊張地看了眼趙娟,生怕趙娟把他趕出去。
趙娟拉下臉,跟在陳揚身後念叨着:“他媽媽說不定跑了,我看她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肯定沒心思在我們這個破村子裏呆着,你趁早把他送回去,可別到時候黏上我們家……”
陳揚皺着眉頭低聲說道:“媽,你別說了,言蹊會吓到的。”
言蹊的眼淚已經湧出來了。
他很清楚地聽到趙娟說,他媽媽可能不會回來了。
他擡起頭緊張地看着陳揚,小聲辯解道:“陳揚哥哥,我媽媽……她……晚點會回來的……她跟說我,去買一袋麥芽糖就回來的……”
“買一袋麥芽糖要買一整天?!”趙娟冷笑一聲,“我看她肯定跟別人跑了。你看我們村子裏,哪有人像她那樣打扮的……”
“吃飯了!”陳揚的父親陳實賓走過來,瞪了眼趙娟,說道。
趙娟癟癟嘴,不甘願地閉上嘴巴,把竈臺上的菜端出去。
言蹊顯然因趙娟剛才的話吓到了。
臉色煞白,眼淚汪汪地看着陳揚,一遍遍地說着:“我媽媽等會兒就回來了……陳揚哥哥,你說我媽媽是不是等會兒就回來了?”
陳揚在心裏嘆了口氣。
雖然趙娟的話說的難聽,但其實,事實可能就是這樣的。
在這個落後的村子裏,出逃的人不止言蹊的媽媽一個人。
“陳揚哥哥?你……你怎麽不說話了?”言蹊敏感地察覺到陳揚的沉默似乎不是什麽好事,眼巴巴地看着他。
陳揚摸了摸他的頭發,說道:“先吃飯吧,今天中午你媽媽沒有回來,你吃的什麽?”
“吃了一包麥芽糖。”言蹊舔了舔嘴巴,說道,“很好吃的。陳揚哥哥,等我媽媽買了回來,我都給你吃。”
“好。過來,洗一下手。”
言蹊乖乖地跟過去,擡起手放在臉盆裏。
陳揚握住他的雙手搓了兩下,拿毛巾擦了擦,然後擦了把他的臉。
帶着言蹊坐上桌子,陳揚讓他跟自己坐在一張長凳上,給他盛了碗飯,問道:“想吃哪個菜?”
言蹊一整天都沒吃什麽東西,早就餓的饑腸辘辘了,聽到陳揚的話,小手指着桌子上那碗辣椒炒蛋,說道:“陳揚哥哥,我想吃這個。”
陳揚給他夾了幾筷子雞蛋放在碗裏,又夾了兩筷子青菜,然後将碗放在他面前,說道:“平時是自己吃的還是媽媽喂的?”
“自己吃的。”言蹊仰起臉,自豪地說道,“我五歲的時候,媽媽就讓我自己吃飯自己穿衣服了。我還會自己洗澡!”
“真乖。”陳揚誇了句,見他吃的很急,忙說道,“慢點吃,別噎着了。”
吧嗒一聲,趙娟用力放下筷子。
陳揚知道她心裏不痛快,夾了一筷子雞蛋放在她碗裏,笑着說道:“媽,你這辣椒炒蛋做的真好吃。”
“你還知道我是你媽啊。”趙娟說道,“吃了飯就把他送回去!”
言蹊一下子緊張起來,嘴裏含着飯都不敢咽下去。
他不是怕陳揚把他送回去,而是,他在擔心萬一媽媽還沒有回來,他今天晚上要一個人睡覺了。
雖然他能自己洗澡自己穿衣服,但是他怕黑。
他不敢晚上自己一個人睡覺。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啦,小天使們求收藏求留言呀,蠢作者會努力更新噠~存稿用完前,每晚19:30準時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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