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翌日。

雲辭如往常般去勤思閣，她去得早，到時，女子學堂內一眼望去只有擺放整齊的桌椅。

她于自己位置坐下，柳河将裝有筆墨紙硯的箱籠放下，然後退去外面。

她将課本和筆墨取出，整齊擺放于書桌桌面。時辰還早，還能将昨日抄寫下來的标注溫習一遍。

片刻後，有人急匆匆跑來。

雲辭聽見在外的柳河喚了句“佟小姐”，而後熟悉聲音響起。她轉頭往外看去的瞬間，佟黎出現在她視線中。

佟黎頭上的“八十八”依舊醒目。

“黎黎。”雲辭笑着跟她打招呼。

佟黎大步沖向雲辭，氣還沒喘勻便開口：“阿辭，大八卦！”

雲辭眨了眨眼：“啊？”

佟黎快速深呼吸兩下，在雲辭身邊坐下：“我剛到勤思閣門口，聽男子學堂那邊的人說，邱晟昨晚被人打了！”

“這次被打的可厲害了，聽說他都已經下不了床了！”

雲辭一愣，不由睜大些眼睛。

邱晟又被打了……？

雲辭腦海中倏忽浮現出洛書錦的面容。那家夥昨晚從雲府離開後，該不會沒有直接回城主府，而是繞路去找邱晟，然後又把他給打了一頓吧？

這家夥，明明讓他直接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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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辭擡手扶額，手掌正好擋着眼睛，将她眼裏的心虛之意擋住。

佟黎見她動作，有些奇怪：“阿辭，你怎麽這個反應？”

然後佟黎似是忽然間反應過來，面色驚詫後，不由自主擡起手捂住嘴，驚訝着睜大些眼睛，卻也沒有忘記将聲音壓下去：“你該不會知道是誰去揍的邱晟吧？”

雲辭抿了下唇，将扶額的手放下，笑着搖了搖頭：“不知道。”

佟黎眯了下眼：“真的不知道？”

雲辭笑：“真的不知道。”

反正她也只是猜的，并不确定是否真是洛書錦下的手。

學堂內陸續有人進來，說笑聲中，自也沒有少了邱晟被打的八卦之事。

有人激動讨論着到底是誰那麽膽大包天居然敢去揍邱晟時，人群中不知道誰說了句：“洛書錦好像回來了，會不會是他打的？”

佟黎一聽，眉頭上揚了些，然後扭頭看向雲辭。

雲辭望着佟黎，露出溫和笑容。

佟黎伸手在她臉上捏了下：“看你這樣，早就知道洛書錦回來了吧。”

她輕聲卻堅定道：“邱晟肯定是洛書錦打的。這整個褚西城，除了你那洛書錦，誰敢打邱晟兩次啊！”

“……”雲辭糾正：“注意你的措辭，什麽我那洛書錦，洛書錦就是洛書錦。”

佟黎笑了下：“行。洛書錦就洛書錦。”

佟黎回到自己的座位，雲辭低頭松了口氣，暗暗緩了緩氣息。

擡起頭時，坐在她左前側兩個位置的女子轉頭望着她。可和她視線觸碰的瞬間，對方立刻收回目光，扭過身去坐端正。

雲辭挑了下眉，有些詫異。那是……韓墨言吧？

她看着自己做什麽？

雲辭眨了下眼，又在韓墨言頭上看見了數字“二十”。

雲辭訝異，卻也沒有持續很久，在上課先生來到學堂時悉數收斂回去，回緩好上課的精神。

一堂課下來，雲辭狀态不錯。雖有幾日沒來，可也沒有影響到她上課的精神。

下課後，學堂內的女子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

佟黎和她身邊的人說着什麽，表情有些激動和詫異，然後繼續和她們聊着。

雲辭坐在自己的座位，将先生所說的最後一部分內容補充标注到自己的課本上，而後放下筆。

她松緩氣息擡起頭時，看見韓墨言站在離自己大概兩步距離的位置。

韓墨言看着她，嘴唇輕抿着，眼神看起來有些小心翼翼，雙手帶着些許緊張意味交握在身前。

雲辭愣了下，先出聲：“韓姑娘。”

韓墨言聽見雲辭跟自己打招呼，連忙往前邁去兩步，于雲辭身前站定：“雲二小姐。”

雲辭笑着問她：“你是有什麽話要和我說嗎？”

韓墨言緊了緊交握在一起的手，眼神有些緊張：“我……”

“阿辭！”佟黎的聲音忽然響起。

韓墨言的話戛然而止。她看了眼笑着大步走過來的佟黎，然後轉身離開。

雲辭有些疑惑，卻也沒有追問。

佟黎回頭看了眼回到自己座位的韓墨言，又轉過身來看向雲辭：“阿辭，你認識韓墨言啊？”

雲辭答：“我知道她是誰，但今天之前，沒有和她說過話。”

其實方才那般，也不能算是說上話。韓墨言什麽都還沒說。

佟黎揮了下衣袖，也不管那個了。

她笑着坐在雲辭身邊，話語激動道：“我剛剛聽說，洛書錦不僅回了褚西城，還回勤思閣上課了。上課之前，有人在勤思閣門前看見了他，身上還穿着學子服呢。”

雲辭挑眉：“看不出來你這麽在意他的事。”

“我不是在意他的事，我是喜歡八卦～”佟黎笑着晃了晃腦袋，笑眼盈盈看着雲辭：“再說了，你就不想知道他的事？”

她擡手托腮注視着雲辭的眼睛：“他爹把他丢到軍營那麽久，好不容易回來了，你不去看看他啊？”

雲辭将下堂課的課本從箱籠中取出來：“想要見他，等課上完了再去看也是一樣的，何必急在這一時半刻。”

“啧啧啧～”佟黎感慨似的搖了搖頭：“我看你啊，分明是已經見過人家了，不然聽見他回來的消息，肯定去看他了。”

“……我看起來像是那種急不可耐的性子嗎？”

“不是嗎？”

“當然不是！”

“分明就是！”

“……”

雲辭伸手要去捏佟黎的臉，佟黎笑着躲開，還得意的朝她晃了晃頭，做了個鬼臉。

雲辭笑着起身追過去。

佟黎笑出聲，提着裙角往外跑去。兩人于學堂外打鬧起來，笑聲歡喜而清脆。

學堂內，韓墨言扭頭往外看去，隔着些距離，隐約能看見在外邊嬉笑玩鬧的雲辭和佟黎。她嘴唇緊抿，眼神微微閃爍，若有所思。

午飯後，雲辭和佟黎在勤思閣庭院散步，這裏瞧瞧，那裏看看，順便聽佟黎說了說這段時間勤思閣內外發生的事。

事情不論大小，只要是佟黎感興趣的，她都知道。

雲辭來勤思閣念書前不怎麽出門，褚西城內的事，大部分都是佟黎告訴她。現在來了勤思閣，也還是和以前差不太多。

行至先前茶花叢開的熱烈的地方，印象裏開的正好的茶花有了幾分頹敗感。

雲辭伸出手指，在茶花花瓣上輕輕碰了碰，略有幾分脆弱的花瓣顫了顫，仿佛要掉落下來。

她輕蹙了下眉，感慨道：“花的花期好短啊。”

佟黎挽着她手臂，笑道：“茶花的花期已經夠長了。這一期的花落後，還會有新的花再開的，過段時日就能再看見盛放的漂亮茶花了。”

“這世上本就沒有花開不敗的花兒。”

雲辭眨了下眼，手指在茶花花瓣上點了點：“說的也是。”

“話說……”佟黎笑着扯了扯雲辭胳膊：“那個鐘起還有沒有在你面前晃悠？聽說前幾天他和邱晟去你家看你了，今天好像也沒來勤思閣，你說，他是不是害怕被洛書錦揍啊？”

“……”

雲辭無奈：“黎黎，你怎麽開口閉口的就是洛書錦揍人，他難道就是只知道用蠻力解決問題的人嗎？”

佟黎眨了眨眼，她看着雲辭的眼睛，然後鄭重又認真的點着頭：“是啊。”

她甚至還有些疑惑：“他難道不是？那他幹嘛去揍邱晟？”

“他以往跟人打架的次數難道還少？”

雲辭：“……”

雲辭竟無言以對。

她擡手拍了下額頭，又忍不住發出一聲嘆息來。

洛書錦啊洛書錦，你看看你在別人眼裏的形象……唉！

下午的課照常，就是有那麽點夏日初來臨時的倦乏之感。

好在，雖有點犯困，意識還是清醒的。

一天的課結束，雲辭收拾好東西放入箱籠，照常是等學堂內的其餘人都走的差不多的時候才起身準備離開。

柳河進來，将她的箱籠背起，與她一同離開學堂。

勤思閣門前，雲辭看見了洛書錦。

他穿着勤思閣學子服，背靠牆壁，手臂輕擡捂住嘴，眯眸打了個哈欠。

雲辭挑了下眉，邁步行過去。

洛書錦站直身體，舒展雙臂伸了個懶腰。而後看見雲辭走過來。

他愣了下，立即放下胳膊，朝她露出笑容：“雲阿辭。”

雲辭站定他身前，直言問道：“邱晟是你打的？”

“……”

洛書錦眨了眨眼，又朝她笑了笑，似乎是想借這無辜笑容來轉移此時的話題。

雲辭卻道：“別傻笑，是不是？”

“……”眼看忽悠不過去，洛書錦只能承認：“好吧，是我打的。”

雲辭一愣，正欲再言，洛書錦卻搶在她前面開口：“不過我事先聲明，他是自己撞到我拳頭上來的，我只是輕輕的打了他幾下。”

“輕輕的？”雲辭顯然不信：“輕輕的打了幾下就把人家打的卧床不起了？”

洛書錦十分肯定的點頭：“是啊。”

他攤了攤手，又道：“他虛嘛，一點兒也不經打。”

雲辭：“……”

洛書錦笑眼看着雲辭，又眨了眨眼。

雲辭嘆了口氣，無奈道：“以後不要随便打人。”

洛書錦乖乖點頭：“知道啦。”

兩人并肩而行，前方夕陽将他們的影子往後拖長。

洛書錦忽然開口：“雲阿辭，你請我吃糖葫蘆吧。”

雲辭眨眼：“好啊。”

“我要吃兩串！”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