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幫雲容聲壓制傷勢後,徐淵清起身離開房間。他走出房間時,眼角餘光瞥見霍沉時一袂墨色衣角,轉身朝外走去。
霍沉時站在長廊盡頭,天外是雲卷雲舒。
他轉眸看向朝他走來的徐淵清,待到近處時,他徑直出聲:“你不覺得這個人來得太過巧合了嗎?”
兩人走到雲舟甲板上,徐淵清道:“是有很多巧合。”
霍沉時說:“有時候,過多的巧合反而是刻意而為之,他是沖着你來的,徐淵清。”
徐淵清當然知道。
容貌、性情、靈脈、筆跡。
處處皆是相似,處處都是巧合。
只是太多的巧合和相識,在他這裏,反倒成了他絕對不能讓雲容聲離開的所有理由。
許久後,徐淵清只說了一句:“我知道。”
那還把他留在身邊……
霍沉時聞言,下意識将心中所想脫口而出。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止住話音。
他了解徐淵清的性情,作為一個朋友,他不該多說什麽,适可而止才對。
霍沉時垂了垂眼,“朋友”二字在他心中被反複琢磨過,平靜眸色變得幽深。
徐淵清不管這人的出現與否,但是他絕對不能不管。他無法容許一個與徐淵清相似無差的假冒貨繼續待在徐淵清身邊。
他們之間,是雲泥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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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霍沉時又想到謝述那個傻愣子,将來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他語氣平平地開口道:“謝述那個傻愣子,就該多看看書。”
徐淵清見霍沉時轉過話題,出聲說:“謝述看的醫書是最多的。”
“那他還應該多看看治腦子的書。”
說罷,霍沉時靜默一瞬,多看了眼徐淵清側顏,便率先離開。
霍沉時離開後,徐淵清又在雲舟甲板上站了一會兒。
清風掠入雲舟,拂面而來,帶來絲絲縷縷的涼意。徐淵清憶起若有若無的桃花香氣,腦海中浮現出那雙蘊有淺淡笑意的眼眸。
雲容聲是一個似身處迷霧之中而身份神秘的人,探尋不及,琢磨不透。
……
東荒地域廣闊浩瀚,山脈連綿無垠,浩浩蕩蕩。
乘坐雲舟前往南雲城,只需半日時間。
快至南雲城時,徐淵清思及兩個時辰的時限,在将下雲舟前,敲響了雲容聲的房門。
“徐道友。”
雲容聲打開門,擡眸看向徐淵清。
徐淵清以靈力壓制他靈脈傷勢時,雲容聲在心中默然出聲。
他的傷永遠也不好的話,他就會永遠留在他身邊。
調理傷勢不過一刻鐘,時間流逝在雲容聲這裏,卻似轉瞬即逝般。
徐淵清收回手時,出聲道:“再過幾個時辰,送至南雲城藥樓的靈蘅花到了,屆時謝述将其煉制成藥丸,即可服用。”
徐淵清起身時,又聽見雲容聲喚他。
雲容聲給他添了一杯溫水,問道:“徐道友,你對于昨日遇見的魔種一事有什麽看法嗎?在此之前,我只知魔神與魔物,卻從來沒有聽說‘魔種’這個詞。”
甚至上一世近百年時間,他也未曾聽過“魔種”一詞。
但是……徐淩啓的手臂上有魔種惡花,就證明魔種早就存在。至少在驚鴻十五年那場變化發生時,魔種已然出現。
徐淩啓是在怎樣的情況下,接觸到“魔種”的。更重要的是,徐淩啓是魔種嗎?
徐淵清道:“我在宗門內部的藏書閣中,也并未看見過與‘魔種’有關的記敘。”
目前看來,魔種作為一種可以迅速增長力量修為的存在,可催動人心欲望,具有蠱惑作用,有傷天理,是大害之物。
“我想複仇。”
雲容聲直白地說。
他的語氣坦坦蕩蕩,沒有半分掩飾,坦然地說給了徐淵清聽。
徐淵清聞言,怔了下。
他轉眸看向雲容聲。
雲容聲手中捧着瓷白茶杯,指腹在杯身的青花紋路處輕輕摩挲。
手指修長而漂亮,如玉一般。
當徐淵清失神之時,雲容聲略彎了下唇,漆黑如墨的眼瞳染上一點兒笑意。
他對徐淵清道:“徐道友,若是再有與魔種有關的消息,請千萬要告知于我。”
徐淵清望過去,看見雲容聲如鴉羽般的眼睫輕顫過後,微閉了瞬。
雲容聲聲音染上些許的沉:“我閉上眼,浮現的是鮮血,然後……是觸及無垠的黑暗。”
還有極淵之地最深處呼嘯而起的罡風。
雲容聲話音落下時,自他旁側湧來一抹柔和靈力與一式清心訣音,輕拂過他面頰。
他睜開眼時,眸光落至距離他手背不過半掌距離又将欲收回的那只手處。
繼而,他望向那只手的主人。
徐淵清輕聲道:“你放心,若是再有魔種消息,我會告知的。”
就在剛才,當雲容聲出聲之時,他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握近在咫尺的那只手,卻在探手之間,指尖蜷起,驀然克制住了。
他克己守禮,本不是這樣一個不知分寸的人。
徐淵清伸出的手微收後,為雲容聲施了一式清心訣,以作安撫之用。
雲容聲盯着徐淵清指尖處還未收的一抹靈力,道了聲謝:“謝謝。”
正值此時,自門外傳來謝述的喊聲,道:“徐淵清!徐淵清!你們結束了沒啊?雲舟到南雲城外了。”
長廊外,霍沉時一臉陰郁地盯着笑嘻嘻的謝述,大有一種下一瞬就要打死這個傻愣子的意思。
他擡手時,一直注意着這邊的謝述下意識一頓。
旋即,謝述發現霍沉時只是擡手越過他去敲雲容聲的房門,面容間顯露出一抹不失禮貌的笑容。
他絕對不是怕了霍毒蛇。
哈哈哈。
霍沉時伸手去敲門時,才發覺此間房門并未緊閉。
不知為何,他心裏微松了下。
下一瞬,門被打開。
徐淵清長身玉立,站在門內,出聲解釋道:“抱歉,剛才跟雲道友聊了些與魔種有關的事,耽誤了一些時間。”
謝述探首問道:“聊了些什麽跟魔種相關的事?”
霍沉時聞言,亦是看向屋中的半分光景。
雲容聲平靜的聲音自徐淵清身後側傳了出來,道:“我對徐道友說,我要報仇,望他若是有魔種的消息,請一定要告知于我。”
當雲容聲走近,徐淵清半垂了下眸光,又似有寥寥若無的桃花近香侵襲來,包裹着他周身,卻不過分打擾,像柔羽輕撩。
“是嗎?”
謝述喃喃出聲:“那我如果有魔種情況,也告訴你。”
謝述說話間,徐淵清折身讓開被遮擋的光景。
雲容聲走到門前,對謝述道了聲謝。
謝述望着站在門內兩側的徐淵清與雲容聲,覺得自己快看不過來了。
作為徐淵清的兄弟,他自小就知道他兄弟容貌絕佳,跟其天賦一樣,是足以驚豔的存在。
可他跟徐淵清熟啊,簡直不要太熟。
他看慣了,自然不覺得如何絕。
但是,當同樣一張臉落在另外一個他不太熟的人身上,絕豔之意,迎面而來,是不容忽視的,叫人無法移開目光。
謝述感覺哪裏怪怪的,卻又不覺得違和與不适。
于是,他依照慣例,笑嘻嘻地脫口而出道:“是兄弟,就不要說謝謝!”
此言一出,長廊上原本看起來還較為和諧的氛圍,頓時變得凝滞。
一時間,氣氛沉默。
靠在對面的霍沉時在第一時間對謝述隐而未覺的心思有所察覺,他略一擰眉,默然無聲地說了一句……
蠢貨。
雲容聲輕掀眼睫,眸光如流水般,短暫地落在了謝述身上,瞥見他一如既往的笑,慢慢地應了聲,輕聲笑說:“那好。”
“是兄弟,就不要說謝謝。”
霍沉時快看不下去謝述那就差擺到明面上來、偏偏本人渾然不覺知的行為了,語氣泛涼地道:“走了。”
謝述聞言,略一偏眸,看了眼遠去的霍沉時,開口道:“他這人就這樣,從小語氣就挺欠揍的,小病……”
是兄弟,怎麽能再喊“小病秧”呢?
謝述當機立斷,話音微頓後,适時補上一聲:“……聲聲。”
徐淵清平靜眸光微動,看向謝述。
雖然他也不喊徐淵清叫“清清”,也不喊霍毒蛇喊“時時”,但是聲聲就是比什麽時時好聽多了。
謝述這麽一想,頓時心安理得起來,繼續道:“你別管他這種人。”
雲容聲道:“我沒放在心上。”
謝述又“嗯嗯”兩聲,說了句“我們該走了,不然霍沉時那家夥又要煩了”,便先跑出了長廊。
徐淵清擡眸望見雲容聲往外走去,又瞥見更遠處像撒歡似地奔向雲舟甲板上去的謝述,微動唇角,叫住了雲容聲。
“雲道友。”
萦繞于他周遭的桃花近香,随着人往外走去,而緩慢抽離去了。
雲容聲停下腳步,回眸看向徐淵清。
徐淵清喊過他,卻又像是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些什麽一般,未再出聲。
好半晌後,雲容聲目光輕輕游移,最終停在了他微抿的唇角處,輕聲道:“徐道友,你若是想的話,也可以喊我……”
“聲聲。”
雲容聲笑了下,似豔殺春華的桃花。
徐淵清微怔。
他視線落于遠處曦光照進長廊的明暗界限處。
雲容聲自長廊走出,傾斜而落的纖長影子慢慢從他目光所及之處經過了。
無聲無息,靜若流水。
聲聲。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小徐對聲聲是一見鐘情,畢竟水仙文的本質就是自戀(真·字面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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