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覆滅此地……

陳安聞言, 瞳孔劇震,身形往後退去的同時,他驚聲喃喃道:“大魔頭!你果真是大魔頭!”

雲容聲望見眼前陳安震驚的模樣, 神色平淡道:“說我是大魔頭?殺人如麻?”

“那你又是什麽東西?”

雲容聲揮手拂袖, 一道靈力打在陳安身上。

陳安下意識擡手反抗, 靈威席卷而至,卻将他掀飛在地。他的袖袍被卷起時, 明晃晃的天光之下, 他手臂內側浮現出一朵只開了一瓣的魔種惡花。

雲容聲微垂的眸光掃過那朵魔種惡花。

他猜得果然沒錯, 只有當魔種使用不屬于自己的魔種力量時, 他們身上的魔種惡花才會至此浮現出來。

幾近在雲容聲的目光落過來的時候, 陳安慌忙去遮住自己手臂上的魔種惡花, 一擡眸,便撞上一雙冰冷至極的眼眸。

他周身冷汗已出。

“魔種。”

雲容聲語氣冰冷地點評道:“天衍宗內,也有魔種。”

“我不是, 我不是, 我不是魔種。”陳安當即否認。随後,他又道:“魔種!魔種又怎麽了?”

“千萬魔種也抵不過你這個殺人如麻的大魔頭。”

“當日,你明明看到了,我在天衍宗的這些日子裏,你卻還敢鬼鬼祟祟,一直跟在我身後。”

雲容聲慢慢笑起來,語調卻是冷漠道:“這是為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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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安不知是被吓的,還是怎麽樣,不敢再出聲。

雲容聲緩步走過去, 道:“這是因為……你覺得我受了重傷, 覺得有可乘之機。這段時間在天衍宗, 你時常鬼祟地跟在我身後,是想趁我身受重傷,對我出手。”

這樣的想法,真是既可笑,又可憐。

陳安覺得眼前之人猶如魅鬼惡影、地獄修羅般,摔倒的身形不斷往後退去。

時至他的後背接觸到此間小幻境的邊緣界壁,再無退路時,他身形因為驚懼而開始劇烈顫抖。

“我……我可以告訴你如何成為一個魔種!”陳安慌不擇言地說道,“你不要殺了我。”

雲容聲聞言,似乎是略顯疑惑地看了一眼陳安,道:“你覺得我需要?”

成為魔種,不過為權、為利、為修為。

他又需要哪一種?

“我……”

陳安沉默瞬息後,又喊道:“徐師兄!徐師兄需要!”

雲容聲看向陳安的眸光中,帶着冰涼,似雪落入平靜的湖面,寒冽徹骨。

“不是。”陳安連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徐師兄最近在調查魔種之事,我可以将這些事情告訴給他,好方便他繼續調查魔種。”

幾乎是在陳安說完的同一時間,雲容聲出手,涼如徹骨的劍意随着劍域浮現,轉瞬劃破陳安面頰。

鮮血從傷口處湧了出來,帶着陣陣刺痛與濕冷,落在陳安感知之中。

“你在威脅我。”

雲容聲仿若在陳述一個事實。

陳安提及起徐淵清,是覺得他會看在徐淵清的面子上,就不會出手殺人嗎?

陳安出聲道:“我在荒境城中的黑市得到了成為魔種的方法。”

在那裏,有很多像他一樣的人,為名為利為修為,而選擇成為魔種。

成為魔種之後,他們将擁有遠超現在的修為與力量。

雲容聲盯着陳安。

陳安頓了下,小心又謹慎地道:“在荒境城的黑市裏,那些神秘人不會去找各宗門的親傳弟子。”

因為無論是誰,都知道……但凡各大宗門的親傳弟子,不缺名,不缺利,更不缺向上修行的驚豔天賦。

那些神秘人要找的,都是一些不如意的修士。

陳安的言下之意是,那些神秘人不會找上徐淵清,不會找上霍沉時,也不會找上謝述。

他們都是天之驕子,是修士中的佼佼者,他們無需多做什麽,未來自可期!

“現在,宗主将要收你為徒的消息已經快傳出去了,若是……”陳安話語頓了下,很快找到自己求活命的理由,“若是你成了宗主的親傳弟子,那些神秘人更不會找上你了。”

陳安所說之言,能夠威脅到雲容聲的前提是,他真的會去在乎所謂魔種的線索。

雲容聲語氣平平,又問了一遍:“你覺得我需要嗎?”

他是需要魔種的消息嗎?

他是需要祁越明一個親傳弟子的位置嗎?

陳安說了半天,頓時被雲容聲這句反問給震住了。

他忽然回想起那一日他見到殺人如麻的大魔頭,雖然是與徐師兄相似的一張臉,卻完全如同嗜血的地獄修羅般。

這樣的大魔頭,是會為了魔種消息折服嗎?還是會在意宗主一個親傳弟子的位置?

雲容聲想動手,何須理由?

小幻境傳來如水波一般的輕細波動。

倉皇之下,陳安聽見雲容聲輕輕地笑了下,平靜道:“我需要啊。”

“陳道友。”

雲容聲尋聲問道:“需要……我扶你起來嗎?”

陳安被雲容聲這驀然轉變的态度給弄得一怔。

時至徐淵清從山道方向下來,來到雲容聲身邊後,陳安當即回過神來,

徐淵清看了一眼陳安,注意到陳安面頰上那道淺細的傷口,像是被樹枝給劃傷一般。

他出聲問道:“陳師弟,你臉上的傷……”

陳安微微滞住呼吸。

一種想要将雲容聲大魔頭身份透露的沖動呼之欲出,讓他頓時止住了這樣的想法。

甚至,他連看都不敢看上一眼站在徐淵清身旁的雲容聲一眼。

此前幾近面臨死亡的威脅,戰勝了陳安要将一切說出口的沖動。

陳安慢慢站起來,行禮道:“見過徐師兄。”

“我剛才在小樹林練劍的時候,一個不小心摔了,臉上的傷就是剛才被樹枝給劃傷的。”

說到此處時,陳安悄悄地看了一眼雲容聲,神情盡量維持着正常,不敢讓徐淵清看出半點異常。

徐淵清聞言,開口道:“陳師弟,下一次練劍,可以去練劍場,或者地勢平坦之地。”

“謝謝徐師兄的提醒。”

陳安轉身離開時,又回眸望了一眼往劍峰山道方向走去的兩道身影。

陳安不敢說。

就算是有徐淵清在,他也不敢說出來。

那個瘋子做起事來,沒有什麽顧忌的。

雲容聲似察覺到陳安望過來的目光,忽地回眸看了一眼他,眸中平靜似如覆冰的湖面,毫無波瀾。

山道上,徐淵清同他說話時,他才将目光落回至徐淵清處。

——我需要啊。

陳安想起此前雲容聲像是在回答他的那句話,他頓時反應過來。

雲容聲需要什麽呢?

他需要一個可以留在天衍宗的理由。

而近來的傳言……就是最好的理由。

天衍宗宗主的親傳弟子,自然是留在天衍宗最好的理由。

意識到這一點後,陳安周身頓時如墜冰窖般。

雲容聲真的什麽都不怕。

……

上一朵從南雲城藥樓取來的靈蘅花制成藥丸,每日服用一粒,可用十五日。

距離十五日還差兩日時,徐淵清就将宗門內那朵靈蘅花取了出來,請城中醫修代為煉制成藥丸。

煉制手法,還是謝述給的。

“聲聲,你放心,我已經找到其他靈蘅花的下落了,等下個月我家放我出來的時候,我就煉制成藥丸,給你送過來。”

雲容聲聽完謝述今日傳的靈訊時,正值徐淵清從院外走來。

靈訊餘光自他指尖慢慢消散,他道:“徐道友,今日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現在還是下午,最近天衍宗內的弟子都在為下個月即将現世開啓的相山境做準備,所忙之事很多。

整個天衍宗上下,最閑的人……大概也只有他了。

徐淵清眸光從雲容聲指尖最後一點餘留靈光掠過,出聲道:“我師尊今日說想要見一下你。”

雲容聲聞言,徹底掐滅指間那點靈光,應了聲“好”。

從劍峰到天衍殿前的路上,不斷有宗門弟子向徐淵清打招呼。

“徐師兄安好。”

“見過徐師兄。”

“徐師兄要去天衍殿嗎?”

近日,雲容聲每每從藏書閣出來時,路過這裏,總會碰見那群吵吵鬧鬧的小弟子。

在他們眼裏,這幾日的相處俨然讓他們跟他成了無話不說的道友。

現下,他們除了跟徐淵清打招呼之外,還在跟雲容聲打招呼。

“雲道友!”

“雲道友,我上午才見過你一次。”

“雲道友,這是我今天第二次見你了。”

“雲道友是要和徐師兄出去嗎?”

兩人聽了一路打招呼的話。

徹底遠離熱鬧時,徐淵清帶着些許歉意地道:“雲道友,這幾日宗門內太忙,我還沒有帶你一起去宗門周邊逛一逛。”

雲容聲道:“我是來此地養傷的,自然是等傷勢好了些,你再帶我出去更好。”

“謝述說,下個月月初時,邀請我去荒境城玩。他還說,到時候讓你和我一起去荒境城。”

“徐道友。”

雲容聲明知故問道:“下個月月初,是什麽好日子嗎?”

徐淵清聽見謝述給雲容聲傳靈訊,神色微怔了下,旋即才道:“如果沒錯的話,下個月月初謝述要去荒境城,是因為那日是我生辰。”

“我和他們約定好,每逢誰的生辰,無論怎麽樣,都會在荒境城一聚。”

雲容聲安靜地聽完解釋,輕聲笑道:“生辰的确該是個好日子。”

他們每一年的生辰都會相約在荒境城一聚,從未有人缺席。

直到驚鴻十五年春,原本從沒有人缺席的聚會,卻第一次有人缺席了。

霍沉時離開東荒,遠去中州。

而他自那一日,墜入極淵之地,整個東荒失去了徐淵清這個名字有關的所有消息。

驚鴻十五年春,去赴荒境城之約的,只有謝述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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