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荒境城中, 今夜因為這一場拍賣會,有各大勢力主前來。作為東荒第一世家的徐家家主,自然也會來此。
雲容聲早在接連見到霍令儀與謝家家主之時, 便已經對此刻這一幕有所預料。
他安靜地望了過去。
徐淩啓打量着站在徐淵清身後側之人。
徐淵清行過禮後, 擡眸隐約察覺到他父親看向雲容聲的目光, 微抿了下唇,出聲解釋道:“父親, 這是我的師弟, 雲容聲。”
徐淩啓應聲:“師弟?”
他自然知道天衍宗宗主最近又多收了一名親傳弟子, 卻不曾想此子容貌會是如此。
恍然瞥見時, 竟讓他想到了逝去之人。
雲容聲聽見徐淵清的解釋, 緩步走上前, 略一垂眸,行禮道:“徐前輩。”
徐淩啓問道:“你姓雲?”
“是。”
徐淩啓見狀,沉默瞬息,
當年徐淵清出生之時, 他本就守在院中,自然知道自己與雲裳只有一子,再無其他。
思及此,徐淩啓又出聲道:“你家中……”
“父親。”徐淵清見他父親意欲深入追問,遲疑過後,出聲打斷了他父親所言,“并不是。”
徐淩啓看了一眼徐淵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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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容聲倒是沒怎麽在意地開口道:“徐前輩,你是想問我家中還有其他人嗎?還是想問我與師兄的母親是否有一些什麽關系?”
“這些問題,我與師兄說過一次了。”雲容聲看向徐淩啓, 語氣平緩地道, “的确如師兄所言, 并不是。”
徐淩啓凝神望着雲容聲。
好半晌後,他收回目光,負手而立,道:“原來是我多想了。”
不遠處,拍賣樓樓主還在等着徐淩啓。
徐淩啓向徐淵清叮囑幾句話後,便先行離開。臨走之前,他輕移目光,又看了一眼一直安安靜靜站在徐淵清身邊的雲容聲。
“師兄?”
雲容聲出聲喚道。
徐淵清終于回神,轉眸望來,解釋道:“我父親并非是故意提及,只是……”
“我知道。”雲容聲彎唇笑了下,輕聲道,“其實,要換作一般人來看,見到我們兩人的第一反應,也應該是如此的,會覺得我們是不是有什麽關系。”
“我又不會因此而怪師兄什麽的。”
雲容聲說罷,将握在手中的拍賣牌拿出來,問道:“師兄,你出來找我,是想要拍賣牌嗎?”
“不是。”徐淵清靜默瞬息,想到昨夜情景,坦然出聲道,“是擔心你。”
“擔心我?”雲容聲彎了下眉眼,“難道師兄是擔心我走丢了不成?”
徐淵清看向雲容聲,應了聲“嗯”。
“那師兄下一次可得把我看緊一些,不要丢了我。”
雲容聲一共要了三塊拍賣牌,說話間将其中一塊拍賣牌順勢遞給徐淵清。
兩人走回包廂時,謝述很快迎了上來,問道:“你們好慢啊。”
雲容聲又遞了塊拍賣牌過去,解釋道:“師兄遇見他父親了,所以說了些話。”
“徐家主?”謝述聞言一怔,出聲道,“怎麽連徐家主都來了?”
“那今日晚上的拍賣會當真會有個驚世大寶物被拿出來拍賣了。”謝述興奮地建議道,“不如,我們留下來多看一會兒啊?”
“不行。”
霍沉時斷然拒絕道:“謝述,你忘記你爹是如何拍着你腦袋,讓你一定要先走的嗎?”
謝述倔強道:“這拍賣會這麽大,他又不一定會再看得見我。”
徐淵清思索片刻,解釋道:“此事等到拍賣會中場時,看看情況再說。”
“拍賣牌上,并沒有寫下半場拍賣會的拍品。”
霍沉時說話間,眸光瞥見一襲紅衣的雲容聲在包廂內找了一把椅子,便坦然坐下了,半點沒有為拍賣會下半場好奇或是急切之意。
須臾過後,他第一次當着徐淵清的面,主動對雲容聲說話,問道:“雲道友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好奇。”
雲容聲坐在椅子上,為自己倒了一杯靈茶,聽到霍沉時的話,擡眸望來,應聲道:“的确與我沒有什麽關系。”
“我沒有多少靈石,來這拍賣會只不過是為了長長見識。至于好奇……我是挺好奇的。”
雲容聲無辜反問:“霍道友何以覺得我一點兒也不好奇?”
他垂眸輕飲了一口靈茶,彎唇笑道:“我都聽我師兄的,師兄會護我周全。”
雲容聲口中一提及“師兄”二字,就猶如在霍沉時心窩子裏紮刀子似的,他一想到天衍宗劍峰此人與徐淵清日夜相伴,從不分離,便心如撩火,煩躁不已。
徐淵清站在包廂內,聞言輕應了一聲,走至雲容聲身邊坐下時,又聽見雲容聲低聲評價道:“師兄,拍賣樓的靈茶不如劍峰的靈茶好喝。”
雲容聲說這句話時的聲音并不大,奈何包廂內不嘈雜,再加上其他人都是耳目皆聰的修士,便都聽見了雲容聲向徐淵清開口的這一番低語。
嬌氣。
霍沉時心生冷意,卻轉眼瞥見徐淵清似同縱容般的,從他自己的儲物空間內取出靈茶與茶具來,放在兩人中間的茶桌上,欲以煮茶。
霍沉時:“……”
謝述瞥見徐淵清的動作,眼巴巴地湊上去,出聲問道:“什麽茶?劍峰什麽茶?”
随着靈茶清香溢散開來,謝述認真嗅了下,恍然大悟道:“是春生啊。”
他不禁感嘆道:“春生可是千金難求啊。”
雲容聲似明知故問:“千金難求?”
“這當然了。”謝述解釋道,“春生靈茶,在東荒可謂是千金難求,就算有靈石,也不一定會買得到的。”
徐淵清聽見謝述絮絮叨叨、飛快出聲時,斟茶的手略微僵了下,想出聲制止,卻又已經來不及了。
他在劍峰中,才說過這茶并不貴。
“是這樣嗎?”
雲容聲輕輕擡眸,看了看正斟茶的徐淵清。
“春生靈茶的生長之地處于隐世,外人并不知其源頭在何處,而每年流落出來的春生靈茶極少,因其具有極高的滋養靈力之效用,而聞名于東荒,受到大家的追捧。”
雲容聲又問:“那這樣一杯茶,放外面是要賣多少靈石的?”
“至少是這個數吧。”
謝述伸手比劃了一個數。
正值此時,徐淵清将斟好的靈茶自謝述眼前端過,很快遞給了雲容聲。
謝述眼巴巴望着,目光追尋,開口道:“徐淵清!徐少主!徐哥哥!你不能厚此薄彼啊!”
徐淵清正為謝述戳穿了自己當日說春生靈茶并不貴的“謊言”而暗自懊惱,現下“罪魁禍首”還委屈巴巴地望着他,追着他讨要一杯靈茶來喝。
此時,他正是“鐵石心腸”的好時候。
“徐哥哥?”
雲容聲語氣輕緩地出聲,琢磨着這個詞,眉眼帶笑道:“謝道友,你喊得挺好聽的。”
謝述聞言,毫無底線,連忙開口道:“雲哥哥,哎你們兩個都是我哥哥了。”
他看向雲容聲,道:“你幫我說說。”
“我怎麽說?”
雲容聲應了一聲,很快便學着謝述的求人的語氣,擡眸看向徐淵清,輕聲喚道:“徐哥哥。”
他的聲音本就清越,此刻微微上揚的尾音,卻染上幾分隐而未顯的缱绻。
徐淵清微擡的指尖略一收緊了些許。
雲容聲半開玩笑似地繼續道:“謝述讓我幫他跟你說說,向你讨要一杯千金難求的靈茶來喝。”
他的話音重點,落在了“千金難求”四個字上。
徐淵清喉結微滾動了下,眸光落至雲容聲處,又很快移開目光,将手中第二杯靈茶遞給謝述。
得了靈茶的謝述自然開心,道了一聲“謝謝徐哥哥啊”,便捧着靈茶,來到霍沉時面前炫耀了一番,慢條斯理地飲盡春生靈茶。
徐淵清很快冷靜下來,順便給霍沉時倒了一杯靈茶帶過去。
謝述見狀,拍了拍霍沉時的肩,笑嘻嘻地道:“霍沉時,你可賺大發了。”
“我和聲聲可都是喊了一聲‘徐哥哥’,才得了一杯靈茶喝,你什麽也沒喊,白沾我和聲聲的光啊。”
霍沉時語氣頗涼:“你閉嘴。”
謝述道:“霍沉時,你還兇我們?”
霍沉時:“……”
哪裏來的“們”?
謝述這人身為謝家小少爺,慣會無理取鬧。
果不其然,下一瞬,謝述扭頭一轉,已然向雲容聲告狀道:“聲聲,快!你再喊一聲‘徐哥哥’,不要再給霍沉時這個臭拽臉倒靈茶喝了。”
霍沉時:“你……”
謝述和霍沉時吵吵鬧鬧的時候,又将要打起來,很快被早就司空見慣的徐淵清出聲制止。
徐淵清道:“今夜的拍賣會,就快要開始了。”
霍沉時浮躁的心緒被謝述一打岔,給打散了。他端着徐淵清遞給他的那杯靈茶,與謝述各坐了一邊,兩人之間隔着大半個包廂的距離。
包廂隔窗而望,拍賣樓大廳裏已經有拍賣侍者呈上第一件拍賣品,準備着即将開始的拍賣會。
雲容聲安靜地捧着手中靈茶,将其慢條斯理飲盡,便随手放在了身旁的桌上。
倒茶的輕細聲響傳來時,雲容聲轉眸,看見徐淵清取過他用的茶杯,盛好靈茶又遞了過來。
“謝謝……”
雲容聲應聲道謝,伸手去接那杯靈茶。
他的手指收攏之際,不小心觸碰到徐淵清覆于杯身側的指尖,似堪堪虛握了下,短暫觸碰過。
雲容聲話音未完。
徐淵清輕擡眸光,看向雲容聲,黑眸深處隐約有些許情緒浮動,卻并不分明。
雲容聲捧着那杯靈茶,笑了下,将餘下未完的話補上,道:“……師兄。”
謝謝師兄。
徐淵清慢慢收回手,斂盡眸中之色。
克己。
守禮。
他在心底多念了幾遍,方覺不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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