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凜冬過後, 便是驚鴻十三年,劍峰上的桃花迎春而開。

春盛三月初,是徐淵清十八歲的生辰。

而距離雲容聲重生, 也已經一年多了。

從初春到暮春迎夏, 整個東荒關于“驚鴻十三年夏, 雲荒天宮自東荒現世”的消息也已經愈演愈烈了。

有人說,在東荒西北角, 最近的确有種種異象叢生。

也有人說, 中州昆侖聖地都沒派人來過東荒, 雲荒天宮現世這種大消息,

怎麽可能會從其他渠道傳出來呢?

東荒如今, 衆說紛纭。

誰也說服不了誰。

驚鴻十三年五月下旬, 東荒西北角無垠荒原之中,有漫天雷暴現世,遠遠望去, 竟像是有大乘尊者在渡劫一般。

六月初, 可怖雷暴不斷蔓延,将整個荒原籠罩,定居于荒原邊緣的低階修士被迫撤離原本所居住的城池。

同日,撤離修士之中,有人稱在撤離的時候,曾看見過萬息樓的人于周遭地域出沒。

萬息樓是消息最為靈通的一方勢力,如今疑似現身于東荒西北角荒原。這個消息一出,便在東荒掀起了軒然大波。

幾日之後,雷暴在席卷了一座無人居住的荒城後, 停止了繼續蔓延的趨勢。

與此同時, 自雷暴深處, 隐約有霞光照拂荒原。

同日,各大世家子弟出現在東荒西北角荒原附近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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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大世家子弟一動身,東荒各處宗門勢力的弟子也終于按捺不住了。

風雲齊聚此地。

謝述最愛湊熱鬧,早在六月初的時候,就将靈訊傳了出來,說了自己要去西北角的事。

從五月下旬,到六月中旬,雷暴一直持續密布于東荒西北角荒原上方,未曾有過半點要散去的跡象。

可奇怪的是,除了第一次稱有萬息樓的人出現在荒原之中外,東荒各大宗門勢力主和各大世家家主都沒有在此現身過。

雲容聲和徐淵清到達東荒西北角荒原附近最大城池荒城時,正好是六月下旬,距離此處異象開始,已有一個月之久。

荒城因靠近無垠荒原,就地取材而建造,由無數巨石堆砌而成,恢宏由大氣。

遠遠的,謝述見了徐淵清的雲舟停駐,便朝從雲舟上走下來的兩個人揮了揮手。

“徐淵清。”

“聲聲。”

兩人走近後,謝述出聲道:“等你們好久了。”

“不過,也不知道霍沉時閉關結束沒有,他都還沒到。”

謝述道:“我來這裏快半個月了,那些人也不說要去荒原裏探探瞧瞧的。”

徐淵清應聲說:“現在情況不明,大家都應該在靜觀其變。”

雲容聲擡眸望了一眼今日的天色,眸光微閃了下。

待到謝述帶他們去到租下來的院子時,才不過午時,天色卻已經沉了下來。

謝述道:“在這附近,好像全都是來看熱鬧的修士,全是租出去的院子。”

“據我觀察,就我旁邊的院子裏,住的是一個劍修,每日早出晚歸,也不知道是在做什麽。”

“我對面的院子,看着像是租出去了吧,我卻從來沒有看見過那人。”

“還有那裏的院子……”

謝述積攢了好多話,都在一路上給說完了。

他擡手取出院門鑰匙,正準備開門時,沉而欲傾的天幕之上,忽然響起一道震耳欲聾的聲響。

無垠靈光自天幕穿透,璀璨如曦陽,将整個西北角給籠罩于其中。

“這是……”

謝述被吓了一大跳,遲疑出聲。

雲容聲道:“若我猜測得沒錯,這一切……要開始了。”

驚鴻十三年夏,雲荒天宮裂,自東荒西北角傾墜于荒原之上。

況且那些至今未曾現身此地的修士們……也不僅僅于此而已。

翌日,一則消息傳遍整個東荒。

東荒對外封鎖,關閉域內所有跨域傳送陣,既無法進,也無法出。

同時,東荒所有渡劫修士齊聚,于整個東荒上方設下防禦大陣,連同虛空一同封禁,禁制穿越虛空而至。

衆大能此舉,無疑是證實此前雲荒天宮将現世這則消息的真實性。

一時之間,衆人嘩然。

這下,連觀望之人都坐不住了。

短短兩日之內,荒城修士劇增,城中客棧爆滿,不少修士竟在城外就地打坐休憩。

謝述笑嘻嘻地出聲道:“還好,還好。”

“還好我來得早,不然現在我們也都是城外打坐的那一批人了。”

彼時,正值天色将晚,三人從城外回到荒城。

将至住處附近時,有人自對街走來,似乎也是要朝着同一條小巷走去似的,與他們側面相遇。

“徐道友。”

來人着月白長袍,走入一處明亮燈盞下,在看見徐淵清與雲容聲後,拱手行禮道:“兩位道友,又見面了。”

此人正是雲容聲和徐淵清兩人年初在世俗地界遇見過的賀尋——疑似中州昆侖弟子。

若賀尋真的是中州昆侖聖地的人,就絕對不會錯過如今這個極有可能是雲荒天宮現世的機遇。

徐淵清見狀,亦是拱手行禮道:“賀道友。”

謝述轉眼一瞧,連忙出聲說:“這就是住我旁邊那個每日早出晚歸的劍修。”

賀尋聞言,看了一眼謝述,道:“我記得你,是一名醫修。”

謝述沒有想到徐淵清他們和眼前這個劍修竟然是認識的,好奇出聲道:“我叫謝述,你叫什麽名字?”

“賀尋。”

“沒聽過這個名字。”

“我并非東荒人。”

“那你是哪裏人?”

“我來自中州。”

“那……”

謝述剛說了個“那”字,本來想說“那不是就和聲聲一樣,都是中州人了嗎”,可他轉念一想,機智又謹慎地收回話音,道:“那還挺正常的。”

“難怪我沒聽過你的名字。”

幾人穿過小巷,賀尋率先停在自己的住處門前,目送三人走至他旁邊那座院落門前。

謝述開門時,還扭頭看了一眼他,他拱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雲容聲走在最後,臨進院門前,賀尋開口問道:“不知道友名諱。”

雲容聲轉眸,平靜地看了一眼賀尋,出聲說道:“雲容聲。”

院門之中,徐淵清喚了一句“聲聲”。

雲容聲便快步走進院中,道:“來了。”

賀尋輕垂的眸光裏,最後一袂明豔紅衣轉瞬沒入院門內,再無半點蹤跡。

他心道了一聲“姓雲”。

雲這姓氏,可不多見。

比如……那一位。

賀尋思索着,擡眸看了一眼不遠處位于荒原上方的天幕,輕蹙了下眉頭。

雲荒天宮現世?

怎麽可能會呢?

時至此刻,他仍舊不相信東荒地域這個傳聞。就算他信了,傳過靈訊給聖地的人,至今快一個月過去了,也沒見聖地有派誰人前來探查情況。

現在倒好了,東荒封禁,任誰也進不來了。

或許請個大乘修為的老尊者出來……能破了這東荒上方的封禁陣法。

但是,想想就不可能。

另一邊,雲容聲走進院中,見徐淵清仍舊在等他,出聲問道:“師兄?”

徐淵清收回目光,道:“讓謝述幫你看一看靈脈間的情況。”

“哎?對對對。”

謝述聽見徐淵清的話,連忙開口說:“聲聲,讓我來看看你一年多前的傷勢現在恢複得如何呢?”

雲容聲應了一聲,回到房間後,又才伸出手遞給謝述。

謝述擡手搭于雲容聲靈脈之上。

片刻鐘後,他解釋說:“不知道為什麽,明明似有了一抹生機靈性,卻還是比我意想之中恢複得要慢那麽一些。”

徐淵清聽見謝述這番話,尋聲問道:“是什麽原因所致?”

謝述道:“靈脈之傷,本來複雜多變,好在有靈蘅花溫養着聲聲的靈脈,再加以你們劍峰的靈性溫泉調理,正在緩慢恢複之中。”

“雖然是慢,但是只要有成效,就是好事兒啊。”

謝述說罷,思索片刻,道:“需要一個人來幫忙調理一下聲聲的靈脈。”

他話音落下的同時,徐淵清便已經開了口:“你告訴我具體方法,我來。”

謝述想了想,應聲道:“可以,你靈力比我多。”

他将具體調理靈脈的方法給徐淵清說了說,便拿着新到的靈蘅花去院中煉藥了。

徐淵清為他調理靈脈的時候,雲容聲輕聲道:“師兄,你也不用着急。”

“這傷勢……總會好的,它也不礙事兒,不疼。”

徐淵清擡眸看向雲容聲,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謊言,道:“謝述說過,靈脈之傷的疼痛,最是難捱。”

謊言被戳破了,雲容聲也沒慌亂,只笑着說:“師兄,你該想一想,謝述能忍痛嗎?”

“他不能。”

“而我……”雲容聲話語頓了下,繼續說道,“我跟謝道友不一樣,我最能忍痛了。”

本命長劍斷裂反噬之痛,靈脈損傷之痛,劍骨剝離之痛,誅魔仙陣灼傷之痛……

沒有什麽痛是他不能忍的。

徐淵清聞言,輕垂下眸光,低聲道:“能忍痛,跟不痛,是兩碼事,不能混為一談的。”

雲容聲沒再說話。

徐淵清幫他調理完靈脈,将手收回來,目光又落至雲容聲面容間,認真出聲說:“若是再疼的話,記得告訴我。”

雲容聲擡了擡眸,安靜地看向徐淵清。

徐淵清道:“現在時間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說罷,他想了想,從儲物空間取出安神香,将其置于香爐并點燃。

袅袅煙氣溢散于房間內各處。

雲容聲望着自香爐中升起的輕渺煙氣,出聲叫住徐淵清,喚道:“師兄,你不是說疼就要說出來嗎?”

“那別的事情也可以說出來嗎?”

“我想要你留下來陪我。”

他想要的,也不僅僅于此。

他最能得寸進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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