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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容聲應聲思索過後, 道:“很快就走。”
徐淵清站在雲容聲身前,替他整理好衣襟,眸光輕垂之下, 望見了半遮半掩于雪色間的薄紅痕跡, 指腹輕輕地碰了下, 便收了手。
“若是有事,傳靈訊給我。”
徐淵清說罷, 又想起雲容聲昨日提及之事, 遲疑道:“昨夜之事……”
雲容聲擡眸看向他。
徐淵清問道:“既是如此, 那你昨日所說, 讓我晚上等你的及冠禮是什麽?”
雲容聲聞言, 神思微恍了下, 想到昨夜于徐淩啓書房地宮中所發現的那個祭壇,旋即回神。
雲容聲想了下,出聲道:“沒來得及……”
“不小心弄丢了……”
“之後等我找回來, 再補給你。”
雲容聲話音落罷, 傾身上前,親了親眼前人的唇角,繼續道:“我走了。”
徐淵清看向接連說了兩個理由的雲容聲,輕應了一聲,目送雲容聲離開,視線落在他幫雲容聲穿好的那身雪衣之上。
雪色如流雲般柔軟,腰線流暢而順貼,被腰帶所系的窄腰是他昨日夜裏親手丈量過尺寸的。
他沒有想到,他的衣裳被穿在他身上, 亦是如此的合身, 好似本身就是為他量身定做一般。
臨出門前, 雲容聲又回頭看向徐淵清,道:“要是師尊沒什麽事的話,沒準兒我今晚還可以再回來見你呢。”
徐淵清道:“不用着急,慢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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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這邊的事情調查清楚之後,我就回宗門了。”
或許原本他打算送給他的那份及冠禮被“弄丢”了,與昨日他心情不太好有些關系。
徐淵清默然心說。
雲容聲應聲笑起來。
當他走出徐家、走出徐城之時,一切都恍然如夢般。
驚鴻十五年的及冠之日,好像真的已經過去了。
對于他而言,上一世的這一日是噩夢一場。
對于他們而言,昨日卻是一場美夢。
驚鴻十五年,命運扭轉,天驕永坐雲荒,享錦繡前程,不染塵埃。
一切看起來真的很好。
離開徐城後,雲容聲借道虛空,很快出現在天衍宗駐地外。
今日的天色看起來格外漂亮,流雲缱绻,曦光盡染,天幕碧如洗。
天衍宗駐地門前,值守的兩名弟子見到雲容聲,第一反應便是開口喊道:“徐師兄。”
雲容聲看向兩人,好心地糾正道:“我是雲容聲。”
值守弟子聞言一怔,很快反應過來,略帶歉意地出聲道:“雲師兄,原來是我們兩個眼拙了。”
主要是平日裏雲容聲常穿熱烈張揚的紅衣,徐淵清只着最簡單的白衣,因而在宗門內,大家分辨兩人,是以穿衣來辨認清楚的。
而今日,是徐淵清幫雲容聲穿的衣裳。
雲容聲聽見這話,彎唇笑道:“認錯也正常。”
值守弟子問道:“雲師兄,怎麽徐師兄沒和你一起回來嗎?”
雲容聲道:“他有事耽擱,今日不回來。”
“原來是這樣啊。”
從天衍宗駐地門口,去往天衍殿的路上,會經過宗門弟子平常練劍的地方。
一路上,不斷有弟子将雲容聲認作成徐淵清,紛紛開口。
“徐師兄。”
“徐師兄,上午好。”
“徐師兄這是才從外面回來嗎?是要去哪裏呀?”
——徐師兄。
——徐師兄,下午好。
——徐師兄,這是要外出嗎?還是要去哪裏呀?
雲容聲驀然頓住腳步,安靜地看了一眼那些停下練劍的弟子,目光自他們身上掠過,輕聲道:“你們認錯人了。”
“我是雲容聲。”
“啊?抱歉抱歉,是我認錯了。”
“雲師兄,上午好。”
“徐師兄怎麽沒跟你在一起呢?”
“雲師兄這是要去哪裏?”
雲容聲道:“去天衍殿。”
他說完,慢慢收回目光,邁步登上那通往高處天衍殿的山道時,又擡眸看了眼今日天色。
的确很美。
一道靈訊自天幕掠過來,轉瞬落至雲容聲手中。
雲容聲站在山道間,垂眸盯着掌心盈盈靈光的靈訊。
——徐淵清,我們都好幾個月沒見了,今日是你生辰,你可一定要跟我聚一下啊?
——也不知道霍沉時那家夥怎麽突然就去中州了?他過去可是從來不會缺席你的生辰,這次簡直奇怪得很。
——我在荒境城最常去的酒樓等你啊!你回了徐家之後,就快點來找我。
雲容聲擡手拆開手中靈訊,傳來謝述的聲音。
“聲聲!聲聲!我去找徐淵清的時候,聽他說你回天衍宗去了?”
“我原本還想着昨日沒去荒境城聚一聚,今日說什麽也得把這一次聚會給補上呢。”
“還有啊,霍沉時那倔性子,不知道怎麽了,怎麽勸說都要先回他霍家。”
“你有空的時候,記得回我這道靈訊啊。”
雲容聲慢慢聽完謝述傳給他的靈訊,應聲說了句“好”,然後任由靈訊飛出掌心,很快消失于天幕之下。
他轉身繼續拾階而上。
路過某處時,雲容聲擡手構造出小虛空,将人拉了出來。
陳安被拉扯出身形,連忙躬聲道:“前輩,前輩。”
雲容聲轉眸,看了眼陳安,問道:“你有什麽事?”
陳安搖頭說:“沒什麽事,我沒什麽事,就是正好遇見前輩從宗門外回來而已。”
“你沒事的話……”雲容聲平靜地笑了下,神色卻是冷淡至極,“我這裏倒是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你這樣……”
雲容聲以靈力傳密音入陳安耳畔。
待到他說完之時,陳安面容間露出瞬間的驚恐神色,低聲道:“我怎麽敢?”
“我讓你做的,你有什麽不敢的?”
雲容聲說罷,收了小虛空周遭靈力,拂袖離去,徒留陳安一人在原處。
雲容聲沿着山道緩步往上走去。
天衍殿門如舊緊閉着,他走上前去,神色平靜地擡手敲響殿門。
須臾,從天衍殿內傳來祁越明的聲音,道了一聲“進來”。
祁越明道:“把門關上。”
雲容聲擡手推門而入。
自他身後,殿門應聲緊閉。
雲容聲出聲問道:“師尊是有……”
熟悉的威壓于瞬息之間,侵襲而至,卻不如上一世他所感受到的那般害怕與可怖了。
天衍殿上,明珠照華拂落,映出地面因渡劫靈威而裂開的道道紋路。
雲容聲應聲單膝跪在地上,神色茫然地問:“師尊?”
祁越明端坐于殿上,目光冷漠地盯着他。
威壓駭人,似乎壓得雲容聲幾近直不起身體。他眸中帶着一瞬的迷茫,又喊道:“師尊?”
“溫養近三年,時至最近,你的靈脈終于至臻無瑕。”
祁越明緩步起身,紫衣曳地,朝他走來時,神色依舊如舊,好似端方君子般。
祁越明走近時,身形高大,淡薄身影落在雲容聲面前。
雲容聲擡眸望去,聲音幾近顫抖地問:“你是想要我的靈脈嗎?”
“為什麽……”
祁越明将要出手之時,雲容聲又說:“我來時,師兄是知道我來見你的。”
“倘若我出事,他必定會有所猜測。”
“師尊,你不怕嗎?不怕終有人會将你今日所做之事揭穿嗎?”
因雲容聲提及起徐淵清,祁越明周身靈威未曾收起,卻是垂眸盯住了雲容聲。
須臾過後,祁越明道:“我為何要怕?”
“在阿清眼裏,我是他敬重的師尊,他尊師重道還來不及,又怎麽會将你的失蹤懷疑到我身上來?”
雲容聲問道:“那我呢?”
“師尊。”
“我也喚你一聲‘師尊’啊。”
祁越明似乎因為唾手可得的“成果”,而變得耐心起來,溫和道:“從三年前,我收你為徒,便是為了你的仙靈脈而已。”
在他眼裏,雲容聲只是一個溫養仙靈脈的容器而已。
“你與師兄有師徒之情,與我沒有師徒之情。”
雲容聲單膝半跪在地上,雪衣曳地,清冷至極。
他垂眸低聲說道:“倘若有朝一日你又想從師兄身上得到些什麽,還會顧及到這師徒之情嗎?”
“你何必擔心這些你死後之事?”
祁越明似乎開始變得不怎麽耐煩了,聲音變冷,道:“他是徐淩啓之子,背靠徐家。”
“而你,只是孤身一人。”
“就因為我勢弱,師尊憑着自己‘高于天’的渡劫大圓滿境界修為,便可以不顧師徒常倫,随意對我出手嗎?”
“是!”
“就因為師尊修為高嗎?”
“是。”
雲容聲慢慢笑起來,輕聲道:“師尊,我曾經聽過一個說法。”
“渡劫之下,皆為蝼蟻。”
“想來……你應該才是認同這句話的。”
“憑你的修為,好像要殺死一只蝼蟻,不過是随手所為之事。”
雲容聲問道:“你是不是還想要我的本命長劍?”
祁越明盯着他,見他擡手将那柄劍身如雪玉的斷因果長劍給喚了出來,呼吸微滞了下。
這柄斷因果長劍……是連當年開派祖師想尋卻未果的靈劍。
“你想奪我仙靈脈,想奪我本命長劍。”雲容聲神色平靜地出聲道,“本命長劍未毀,倒是完好無損。”
“只是可惜了,師尊。”
“我的仙靈脈自被你毀過一次後,就沒再完整無缺過了。”
祁越明聞言,猛地盯住雲容聲。
……
徐家。
徐淵清自雲容聲離開之後,便在家中暗中調查起昨日之事。
如雲容聲所說,牽情引只有溶于酒中,方才無色無味,令他放松警惕。
他深知自己的酒量,昨日只喝過三杯酒。
在調查過程中,謝述來找過他。
他還提及起昨日自己及冠禮上所發生的事情,詢問是否有異常之處。
不過謝述此人只愛湊熱鬧,至于其他事……不如不問。
傍晚時,徐淵清在家中見到他父親,行禮道:“父親。”
徐淩啓輕應了一聲,随意問道:“你朋友他們都走了嗎?”
“謝述和霍沉時都已經離開了。”
徐淩啓又問:“那你那個師弟呢?”
“師尊今日有些事找他,所以他一早就走了。”
徐淵清說罷,目送他父親離開。
在某一個瞬間,他似遲疑地想到些什麽,出聲喚道:“父親。”
“今年年初之時,你怎麽想到要問我心悅之人是誰呢?”
徐淩啓停下腳步,看了眼徐淵清,道:“作為父親,這不是應該的嗎?”
“況且,你母親離開得早,能關心此事的,也只有我了。”
徐淩啓道:“那幾日,我還遇見你去祭拜她了。”
徐淵清垂眸,思緒恍然地應了聲,連他父親什麽時候離開的,都未曾察覺。
入夜過後,徐淵清給雲容聲傳了一道靈訊,便坐在桌前,望着燈盞上搖曳不定的燈火,陷入沉思。
只是,他許久也未得到雲容聲回應的靈訊。
正值徐淵清回神時,院門處傳來敲門聲。
旋即,他起身來到院中,将院門打開,遲疑問:“聲聲?”
雲容聲站在院門前,依舊是早上出門離開時的那襲雪衣。柔和月華拂過他周身,越發清冷了些。
“師兄。”
雲容聲輕擡眸光,看向徐淵清。
而後,他任由徐淵清将他拉進房間。
徐淵清問道:“師尊找你,是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事呀。”雲容聲解釋道,“就是因為沒多大個事,所以我才有時間又跑回來見你的。”
徐淵清聽見這話,心中略有些奇怪。
既然師尊沒什麽事,那為何要讓特地回去這一趟?
“你呢?”
雲容聲問道。
他垂眸望了眼自己雪色衣擺上的一滴被濺落的鮮血,像極了漂亮的雪中紅梅。
徐淵清正欲開口回答時,迎着雲容聲垂落的目光,順勢看向雲容聲雪衣上的那滴鮮血,神色微怔。
雲容聲道:“師兄,不小心弄髒了你給我穿的衣裳。”
“聲聲,你受傷了?”
徐淵清出聲問道,當即想擡手檢查雲容聲的身體。
雲容聲解釋道:“我沒有受傷。”
“這是別人不小心濺過來的血而已,沒什麽大礙的。”
雲容聲又問:“倒是你啊,師兄,你今日在家中調查昨夜之事,有線索了嗎?”
徐淵清想到傍晚時的猜測,遲疑道:“略有些眉目,但是……并不确定。”
“有線索就是好事。”雲容聲道,“明日我可以陪你一起調查這件事。”
“至于現在呢……”
雲容聲眉眼微彎,語調輕緩道:“師兄,長夜漫漫啊,我可都送上門來了。”
徐淵清話音亂了瞬,腦海之中浮現出昨夜之事,克制作鎮定道:“昨夜我……”
他道:“你不需要好好休息嗎?”
“睡着之後,都是噩夢。”
“只有你,才是我的美夢。”
“無論多久,今夜我都奉陪到底。”
雲容聲笑起來,輕聲喚了一聲——
“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開頭的兩排省略號,的确代表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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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評論,或許有收獲吧(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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