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命運相錯

這個世界,怎麽這麽小啊!

但納鈴未曾與他直接接觸過,他怎麽會偏偏記住了納鈴的名字呢?

而且,該不該讓他,清楚知道納鈴的存在和身份呢?納鈴與他有到底有什麽淵源?

九無妄見她傻愣愣的模樣,神色便又冷了下來,有些焦慮還有些急躁:“快說,到底有還是沒有?”

應迩垂眸,神思暗轉,聽他語氣,似乎并不像是記恨或者算計,若他真是那天塔克族長救回來的人,那應該是心存感激的吧,但……

讓這樣一個生殺予奪乖張暴戾的人,惦記上苗疆,惦記上納鈴,定然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便醒了神,淡然向他搖了搖頭:“苗疆我去過多次,從未聽聞有個叫納鈴的姑娘。”

九無妄捏了捏袖子,裏面疊放了一塊漂亮精致的印花絹帕,他當時眼睛也看不大清楚,只勉強能看出她穿的是苗裝,白紗蒙眼,迷迷糊糊間只聽聞有人一遍遍在耳邊喚道——

“納鈴”。

想來該是她的名字,但……

嘆了口氣,罷了,如今哪有時間在乎這兒女情長,下次再找吧。

于是這便起身,淡然回了自己營帳。

應迩見他背影走遠,這才松了口氣,暗暗嘀咕了一句,父親保佑,可千萬別讓這混世的大魔王,纏上納鈴才好啊。

等所有的營帳都支穩紮好,已經到了月光如練的晚間了,受傷的傷兵們都還算穩定,沒有進一步惡化,她也放心了,又在營前點起了一整溜的小火爐來,挨個替傷兵們熬起了藥。

盧彥也忙了一天,看見她一個人坐在傷兵營門口熬藥,便跑來幫忙,徑直奪了她的蒲扇:“林大夫也累壞了,先去休息吧,熬藥這種事,我來就行。”

“這怎麽好意思……”應迩酣然一笑,作勢要去把扇子搶回來,“我雖說是軍中大夫,挪營紮寨這事我卻是半點沒出力,倒是勞累你跑前跑後的,你幹的活比我累,還是你去休息吧。”

盧彥側身一躲,就不把扇子給她,又說道:“林大夫安心,我能在傷兵營裏呆着,全仰仗您的鼻息,免得我去戰場上厮殺受傷,我無非做些小事,報答林大夫而已,再說了,這些藥是給誰吃的,我都知道的。”

應迩這一天确實累得不輕,手上都磨出了血泡,盧彥幫了這幾天的忙,手腳輕快又麻利,學的也快,要不是她不敢太放肆大秀手中醫術,她都想收個徒弟玩玩了。

思及此,這才放心微微一笑:“那便麻煩你了,我去營中小靠一會,再煎一會就好了,到時還麻煩你叫醒我。”

“好嘞!”盧彥應了,便揮揮扇子将她趕回營中睡覺去了。

她這便打了個哈欠,掀了營帳進去好好睡一覺,自從上次在傷兵營門口雪地裏過了一宿,将士們都擔心她哪天給凍死了,因此特意找了一頂格外小的營帳給她,幫忙給立在了傷兵大營的旁邊,專門給她住,因此她完全沒注意到,那貌上憨厚的小士兵,嘴角詭異的微笑。

第二天一早,應迩是被九無妄狠狠從床上揪下來摔醒的。

“林安!給本公子起來!”

應迩這一下摔得狠了,後腦勺在地上磕了一下,摔得七葷八素,頭暈腦脹的,抱着腦袋“嘶”了半天才醒過神來:“九公子你要幹什麽呀?”

九無妄目眦欲裂,指着滿營上下的傷兵:“幹什麽?你給我自己看!”

應迩順着他手指看去,不由瞪大了眼睛,滿營傷患,無一不在上吐下瀉,通風良好的環境裏也彌漫着一股難忍的惡臭,不少傷患甚至咳出了血,有些已經失去了知覺,再度昏睡過去。

“怎……怎麽會這樣……”

九無妄怒極,抽出利劍來,寒光耀耀,徑直架在她頸上:“本公子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只知道,你當初立下的軍令狀是,若經你手醫治的傷患有一人死亡,你,償命!”

應迩短暫地将事情捋了一遍,她睡得不會這麽沉,這一醒來的症狀就是頭暈頭疼,喉嚨幹澀,可能是中了迷香留下的後遺症,而傷患們是上吐下瀉咳血休克,前幾天都還好好的,不應該是她治療失誤造成的,那就可能是中毒或者服用了相克藥物,但唯一動手腳的機會,只有——

煎藥!

而且,昨夜煎藥的人不是她!

——盧彥!

“九公子!你要殺我不過是手起刀落,可今日之事,與我無關啊!怕是有人趁我不備下了毒,請九公子允許我為這些傷患把脈,鑒別一二!”

“把脈?”九無妄的劍又往前一寸,在她光潔如玉的脖頸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讓你把人殺透徹嗎?”

“我要殺他們有千萬種方法,怎會讓你撞見,再說了,我明明立下了軍令狀,沒有任何一個人比我更希望他們都康複!而且軍中只有我一個大夫,除了我真的沒有人能救他們了!”

九無妄目光陰鸷,沒有半點讓步的打算和想法,反而殺氣猶如烏黑的雨雲,一點點在他眼底凝聚。

應迩瞥了一眼帳中情況,再也顧不上脖頸間的鋒利的刀刃,掀袍撲通一聲給他跪下了,還重重磕了個響頭,膚白如玉的額頭經不住這一磕,頓時滲出血來,那雙眼,晶亮晶亮的,猶如星辰碎裂,跌進了汪洋大海,閃爍着祈求和憂心的微芒:“求九公子!讓我診治吧!林安賤命一條,死生無畏,可這些士兵,都是與九公子并肩作戰浴血黃沙的兄弟啊!”

崔陽和其他幾位将領也在一旁,只是九無妄殺氣沖沖的,他一直沒找着機會開口,見了狀連忙去扶應迩,向九無妄道:“九公子,不管如何,如今能為這些士兵診治的,也只有林大夫一人,要殺他,讓他診了脈再殺不遲啊!”

九無妄又瞥了眼可以說是慘不忍睹的傷患們一眼,這便憤憤挪開了劍,卻并不收起,只淡然道:“去。”

應迩得了準許連忙站起身來,奈何這一下跪得狠了,膝蓋生疼,便又往前撲去,這一撲不要緊,可是結結實實向着九無妄的利劍撲過去的!

九無妄反應奇快,一側身,劍鋒側開,順勢去接,人便已經穩穩撞進了他懷裏,他下意識緊了緊手,又攬住了她格外纖細的腰身。

好不容易才忘掉的手感,又輕松占據了他的腦海。

應迩來不及多想,連忙輕輕把人推開,便去連滾帶爬的給人把脈。

九無妄看她緊蹙的眉頭,深抿的唇角和認真把脈的神色,越發覺得懷裏空空的,不舒服。

完了。

他不會也和六哥一樣,喜歡上男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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