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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霧白今天剛一上班,就聽副店長穆木說有人來面試,她已經見過,覺得不錯。

他昨天下午下班的時候才貼出去的啓示,這麽快就來人了?他應了一聲,先去更衣室換上工作服,将白色的衣袖卷到手肘處,兩邊等高,又對着鏡子将領口第一顆扣子系好,這才拿起人事資料表,內容簡潔明了,筆跡潦草到脫形,好兩個字他看了許久才分辨出來。

葉霧白看到姓名這一欄不禁挑眉,張阿春。

他邊看邊走到的員工休息室,人已經在裏頭,雖然是自己的地盤,他還是敲了敲門,這才推門而入:“您好,久等了。”

工作休息室很小,畢竟店面金貴,他好不容易才擠出這麽一塊地方供員工休息,裏頭擺着一張圓桌,圍着四張椅子,有人坐在背朝門口的位置上,聽見聲音,回過頭。

葉霧白見到這人的樣貌,不由愣了下,随即低頭再确認了下表格上姓名和性別兩欄:張阿春,男。

他很快掠去訝異的表情,微笑着走到應聘者面前:“我是店長,葉霧白。”

改名叫“張阿春”的夏葵朝他點點頭,稍微調整了下散漫的坐姿。

葉霧白沒有馬上坐下,而是在休息室一側拿出一只馬克杯:“喝點什麽?咖啡、奶茶、橙汁還是茶水?”

“張阿春”大概沒料到他這麽客氣,明顯愣了下,清了清嗓子,說:“奶茶。”

聲音不低,清亮悅耳。

葉霧白立即為他調制起來,他的動作娴熟,不一會,一杯港式奶茶已經端到“張阿春”面前:“請慢用。”

夏葵道了一聲謝,心道這家店可真人性化,低頭喝了一口,味道很正,甜度适中,茶味香濃。

葉霧白耐心地等他喝完第一口後,才開口道:“張阿春……先生,你為什麽來應聘這個職位呢?”

他們面對面坐着,很輕易就能将對面的人看清楚。

這個張阿春長了一張和他的名字極為不搭調的臉,或者說他的名字配不上他的臉。他甚至覺得穆木說他不錯,完全是沖着這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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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阿春”留着半長不短的頭發,劉海跟鬓發被随意抓在腦後,露出整張臉,巴掌臉線條分明,五官精致,漂亮到讓人懷疑他的性別,可他眉宇之間的英氣和不羁,确實不似尋常女生所有。

他穿着寬大的男式T恤,罩住了清瘦的身子,同樣寬松的長褲,但還是看得出腿很長。

更重要的是,葉霧白一眼就看到了他後脖子的紋身,還有腳踝處也有,現在他喝着水,手腕內側也有。

葉霧白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

對面,“張阿春”似乎毫無察覺,笑道:“不是你們貼出來的啓示嗎?我覺得待遇不錯,就來試試。”

他的聲音有點空靈。

夏葵又喝了一口奶茶,她不怎麽愛喝奶茶,可這位葉店長調制的味道還不錯。

她趁着喝奶茶的功夫,近距離觀察了下這位店長,別人看她看得仔細,她也不能吃虧是吧。跟她之前判斷的八九不離十,五官沒有特別突出的地方,但合在一起就挺好看。葉店長的發色和瞳色都比普通人淺一點,琥珀色,就連睫毛也是淺一號的棕色,他眼皮很薄,一擡眸,雙眼皮的折痕清晰地露出來。瞳距适中,鼻峰挺拔,鼻梁骨坡度适中,不像她鼻骨處有一塊凸起,有這樣特征的人,脾氣大多不算太好。他低頭的時候,劉海晃了晃,發質細軟,被他打理得很清爽,通常這樣發質的人,脾氣都不差。

他從進門到現在臉上一直帶着淡淡的笑容,嘴唇看起來也很柔軟,唇色偏淡,沒有幹裂的唇紋,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微微向下,溫柔得令人身上的毛孔都不由舒服地生張開來。

夏葵什麽三教九流的臭男人都見過,這個人身上有一種成熟男性獨有的穩重和從容,并非老成世俗,是良好教養熏陶下養成的氣質。

她很想在他臉上找出他們的相似之處,遺憾的是,沒有。

葉霧白低頭看着表格,沒發現對面人的視線,食指和中指在他的人事表上點了點,客氣道:“張阿春,我們并沒有性別歧視,你想好了可以再來面試。”

他說話的聲音也是預料之中的溫和,略低沉,語速平緩,就像輕輕散落在湖面的羽毛,撩動一汪春水,聽得人心裏很舒服,又癢癢的。

夏葵剛把最後一口奶茶喝掉,聞言擡頭。

過了一會,夏葵跟着葉店長走出了休息室,葉店長甚至送她走到店門口,禮貌地道別:“再見。”

夏葵出了門,就聽到店裏的幾個姑娘圍着店長叽叽喳喳“那個男生可真帥啊,店長幹嘛不招?”

葉霧白溫和的聲音裏帶着淡淡的笑意:“這麽漂亮的姑娘,你們也會認錯?”

夏葵一怔,舔了舔小虎牙,擡頭做了個深呼吸,重新推門而入。

葉霧白回過頭,看到她去而複返也沒多驚訝,夏葵走到他跟前,咳了咳:“能再面試一次嗎?”

重新坐到員工休息室,葉霧白大概看出她喜歡喝奶茶,又調制了一杯。

“謝謝。”

“不客氣。”葉霧白笑道,“可以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嗎?”

“夏葵,女。其他都是真的。”

表上說她高中畢業,做過不少零工,特長是體力好,跑得快,長得帥。

如此簡單粗暴的應聘簡歷,葉霧白好脾氣地接受了,他沒太在意她的學歷和資歷:“為什麽要隐瞞性別?”

“我一直是以男性身份生活的。”

葉霧白略感意外。

夏葵:“不過,要我變回來也沒關系,我能屈能伸。但店長你不覺得我很帥嗎,能幫你招攬不少生意。”

第一次聽人這麽自信地自己,葉霧白也跟着笑了起來,他的牙很白,跟他的人一樣幹幹淨淨:“是很帥,比我帥。”

他說話坦誠又溫和,夏葵莫名覺得心情變好了一些。

接下來葉霧白跟她解釋:“我們招的是臨時工,這段時期店裏頭忙不過來,所以需要能盡快上崗的人手,待遇高于業界平均水平,但和正式工還是有一定差異,如果工作表現優秀,雙方都有意願,後期可以轉正。”

夏葵幹脆道:“沒問題,我随時都可以。”

葉霧白卻沒有那麽快答應,畢竟這才第一天,他還需要多面幾位看看:“你以前接觸過甜點這一類料理嗎?”

夏葵随口道:“吃過算嗎?”

葉霧白一愣,反應過來她在開玩笑,也沒生氣:“算。”

夏葵這回正經了:“我會做咖啡。”

葉霧白有些興趣地重新打量她:“可以馬上試試嗎?”

夏葵跟着他走到外頭,店鋪還沒開門,幾個店員在打掃衛生,見他們出來,不約而同看過來。

葉霧白遞給她一條圍裙,夏葵系上,然後研究了會店裏的咖啡機,這是一臺La Marzo咖啡機,葉霧白跟她介紹了基本功能,夏葵試了兩下,點頭表示OK。

夏葵本身不愛喝咖啡,但以前為了追女孩學過一點,後來家裏幾位大佬開會的時候要喝,她就練出了一手本事。

五分鐘後,夏葵端着一杯帶有拉花的意式拿鐵來到葉霧白面前。

葉店長接過杯子,先是看了看拉花,簡單的心形,有模有樣,又聞了聞香味,最後才品嘗。

咖啡和牛奶的比例搭配80分,看來是學過一些,但手法不夠專業,應該沒有接受過專門訓練。

葉霧白點了點頭:“不錯。”

“那我合格了嗎?老板。”夏葵靠着桌沿,沖葉霧白擡了擡下巴。

葉霧白發現店裏的姑娘都齊刷刷朝他抛來期待的目光。

夏葵見狀,幹脆再下一劑猛料:“我還有一個優點。”

他放下杯子,頗感興趣地問道:“什麽?”

夏葵咧嘴一笑:“怎麽吃甜食都不會胖,可以幫店裏試吃。”

副店長穆木搶先一句:“你這就拉仇恨了。”

葉霧白抿着唇,有些無奈又有些想笑的樣子,末了,他拍了拍掌說:“好了,明天來上班吧。”

夏葵連忙千恩萬謝。

葉霧白把她交給穆木,叮囑穆木要好好教新人,然後自己去了後廚準備開店。

她看着葉霧白的背影,店員拿着什麽過去找他簽字,他低頭看了一會,輕聲問了點什麽,随後在紙上簽名。

夏葵在這一瞬,莫名将他溫柔的側臉和記憶力母親的樣子重疊在一起。他這樣的好個性,大概就是從母親那裏繼承的吧,而她呢,滿身的乖張和戾氣,一點優良品質都沒繼承到。

他比她大五歲,算是哥。母親大概是被人下了迷藥才生了她,有了這麽好的兒子,她這個不三不四的女兒丢了也無所謂。

夏葵眼裏的溫度漸冷,葉霧白似有感應,忽然回過身,夏葵立即沖他一笑,小虎牙露出一個尖尖角,完全看不出異樣。

夏葵在店裏的工作很簡單,點餐,收銀,送餐,雖說她會做咖啡,但葉霧白要求很高,他需要親自□□夏葵,在他點頭之前,夏葵還沒有資格為客人做咖啡。

夏葵腦子不笨,就是不愛學習,記點菜單,收個錢自然不在話下,加上她一張臉美帥美帥,往門口一站,拔高了整條沿街店鋪的顏值水平。

“店長,你門面擔當的位置不保咯。”店員小泡賊兮兮地調侃自家店長。

店長人很好,涵養高,從來不生氣,葉霧白聞言,果然只是笑了笑:“那是我賺到了。”

穆木拿出手機:“我今天已經看到點評網上有人說這裏有個新店員超級帥。”感慨道,“真的太帥了,我都沒認出來她是女生。老白,你怎麽一眼就看出來了?”

葉霧白看了眼正在外頭擦窗的人,淡笑道:“很明顯。”

“不會吧,哪裏明顯了?”

葉霧白這回沒答,避開這幫小姑娘的追問,走回後廚:“上班期間,嚴禁八卦。”

夏葵是伺候過大佬的人,以前手底下也是一呼百應,什麽架勢沒見過,什麽苦活累活沒幹過,在這家小破店端盤子送蛋糕收銀賠笑,實在是大材小用得厲害。

要按她以往的脾氣,早掀了圍裙,跑去哪個夜店撒歡了。

今時不同往日,她現在一刻都不敢忘自己的目的。

可是一周過去了,她跟葉霧白的進展僅限于互相加了微信,他的朋友圈不是安利店裏的新品,就是安利店裏的活動,她給他點了贊。關于他的事情,她還是從店裏頭各位小妹妹口裏套出來的

葉霧白不是Y城人,而是B市人,在B市讀的大學,又在國外游歷了一年,手藝也是在那時候學的,回國後一次旅游來到Y城,特別喜歡這座城的安寧,就紮了根。

聽起來很順理成章,但仔細推敲就能發現,一個大學生如此随心所欲,想出國就出國,想開店就開店,恐怕有點家底。

夏葵吃着店長新開發的蛋糕,一邊繼續套小泡的話:“他父母也跟來了?”

“好像沒吧,沒聽他提起過,去年過年的時候,我們都回老家了,他一直留在這裏。”

“難道……他父母不在了?”夏葵故意道。

小泡想了想,也不是很确定:“這就不知道了,沒聽他提起過。”

夏葵眯起眼,舌頭在口腔裏掃蕩了一圈,看起來他是在溫馨和諧家庭長大的标準好孩子,從不提起父母,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夏葵還想繼續問,穆木突然推開休息室的門:“你們倆吃完了沒,趕緊出來打掃,要關門了。”

每天關店之後,就是夏葵的學習時間,可能是葉霧白發現了她的天賦,所以每天都會給她開小竈,教她一些做咖啡的技巧。他擁有專業咖啡師資格證,更在各項大賽上拿過獎,店裏招牌咖啡是他特調的“WUBEI”咖啡。

這天,葉霧白處理完今天的賬目,從辦公室走出來,夏葵正靠坐在店門口的位置,叉着大長腿,手裏甩着抹布,無聊地望着窗外空蕩蕩的街出神。

這個女生來了以後,确實給店裏帶來了很大的變化。

她很張揚,也很風趣,絲毫不掩飾自己外貌的吸引力,經常逗得店裏的小姑娘笑得花枝亂顫,也把客戶服務得服服帖帖,尤其是年輕的女顧客,看到她眼睛裏都有小星星,甚至有客戶為了看她,隔三差五跑來買蛋糕。

她待人态度都一樣,雖然他是店長,但她也經常跟他開玩笑,他好幾次被她說得忍不住大笑,他性情溫和,但并不是特別外向的人,可現在每天跟她一起說說話,自己的嘴也變得貧起來。

他忽然覺得夏葵當初說她一直以男性身份生活,可能不是騙人的,這種撩人的手段,過于純熟。

可是,葉霧白隐隐覺得她并不像表面上這般圓滑幽默,有時候太過于完美的表現,總是有些不尋常。

他正想喚她,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夏葵拿出手機看了眼,是個陌生號碼,她不甚在意地接起:“喂。”

“是我。”

葉霧白看到剛才還懶洋洋的人猛地站了起來,椅子直接翻倒在地,她的臉色很難看,甚至有一絲暴戾和猙獰,她聽了幾句後,直接走出店門。

夏葵拐到店後面的巷子,陰沉沉地回道:“梁見空,你終于聯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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